单翅洛洛 作者:聂小倩 -A- 日历一张张撕去,余下的日子不多了,马上过年了。 人越大,过年的气氛越是感觉不到,走亲戚太无聊,圆桌会议也早没了胃口。 过年,对于自己只是一个可以拿着薪水不用去工作又心安理得的长假。 感谢社会,感谢党。同志们在这个时候说的这一句话,字字真心。 上线的时候,QQ自动登陆,看到一个久违的名字,爱洛洛的人。 可惜,他已经不再爱洛洛了,只剩下一个名字让洛洛凭吊。 洛洛知道他的好友名单里还是只会是洛洛一个人。如果不是自动登陆,他是 不会去开QQ的,所以QQ上的一切他都不会去打理,包括改个名字。 很快,名字和头像都暗了下去,洛洛的心也随着黯了。 我就是QQ上的洛洛,单翅洛洛。 生活中,我和这个QQ上的男人常见面,曾管他叫老公或者轩。现在还是叫他 轩,心里或和朋友谈起时。 他的父亲我也常看见,一个慈祥的长者。 他看我的眼神很专注,带着微笑。仿佛要洞悉什么,看得我莫名的心虚。 我猜他还不知道我们分开的事。很悲哀,当他听到我们在一起时其实那时我 们已经分开了。 如果他知道了,会如何呢。不管如何,分开就是事实了,事实最大。 三原发来短信问我过年怎么安排,我说也许待在家里也许和朋友出去乱逛买 回一堆东西也许跟在父母屁股后头跑亲戚唠嗑。 年年没新意,年年还是如此过。 我的生活不是波澜不惊,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死水一滩。 我渴望能闯进一个狩猎者,搅动这滩水,荡起一些涟漪,也许水底的鱼种会 因此苏醒。 -B- 今天是除夕,外面淅沥不停的下着雨,我待在家里洗了头洗了澡,香喷喷的 准备养好了病迎接新年。 今天最大的收获者该是电信局,光我手机短信的拜年短信就好几十条,来来 往往的短信飞满了天,填补了平时疏于联络的冰冷空洞。 中央台的晚会是没兴趣看的,一年不如一年,坐电视机前,也只不过是应个 景。 父母一直没兴趣守岁,他们早早睡了。我拿着遥控器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切来 换去,看感兴趣的画面。 雪碧颁奖,又听到了久违的那首喜欢的歌,爱若即若离。 撇开那个歌手不谈,旋律和歌词还是打动了我。爱,就是若即若离的吧。 远的近的那么飘忽不定,以为它停下来,伸手去触摸时它又忽然飞了。 窗外的炮仗声淹过了电视的声响,只留下画面在那里,屏幕上的人们嘴张张 合合,各个神采飞扬带着喜气的笑容。 突然想到了轩,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干吗,是否也和家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嗑 瓜子守岁呢,又或许和朋友客户应酬谈生意吧。他总是那么忙,不爱惜自己的身 体,让人担心。 从存着的短信里挑了条适合他的,选了他的号码然后按发送。 小信封带着我的祝福飞向了他。而他,会同样祝福我吗? 关了电视,吃了药,开机上网,决定今天在网上找个有趣的人聊聊,顺便守 岁。 打开QQ,好友基本都在线上,也许很多人都习惯了在网上过节了吧。 很巧,遇见了很久没见到的一个朋友SUPER ,一聊,他说他此刻正在家,回 家过年的感觉真不错。 在炮仗声最猛烈的那刻,我和SUPER 互相祝福,然后作势开香槟送礼物花朵 等等。 炮仗声持续了很久,在淡去的时候,我对SUPER 说要去休息了,因为咳嗽加 剧。 SUPER 说你怎么那么不注意身体呢,如果在他那里,一定病的更够呛了。 我说,你在哪呀,有那么恐怖吗。SUPER 说他在大连,零下二十度呢。 我打了个吐舌头的表情说,恐怖,幸好我不在哦。然后SUPER 说有空去他们 那里玩玩吧,那里风景挺美。 我说,好,一定。 关机,洗了把脸,钻进被窝,脚冰凉。 闭上眼,眼前浮现轩的笑容“新年快乐,我的爱,晚安” 叹了口气,侧了个身,我在冰冷中沉沉睡去。 -C- 大年初一,天气阴阴的,三原一早发来消息问我病好点没。虽然还是咳嗽着, 但心里暖暖的。 我不在世界最冰冷的角落。也许除了轩,没有人把我遗弃。 跟着母亲大扫除,我负责整理自己的书柜等。 我挺喜欢整理书柜的,可以边整理边翻看内容,以至于每次整理都花费相当 长的时间。 中福利彩票似的居然在一本记事本封皮夹层翻到两千元。 这大概要归功于我的“小快乐”心理,常常会把钱夹在什么书或口袋里。下 次再找到时像捡来似的惊喜。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习惯,起码电视里就暴光了好多次因一些老年人藏着 存折现金等,后来到垃圾回收站或处理厂找寻的案例。 下午上线,SUPER 在QQ上,我高兴的和他说自己中奖了。 SUPER 在听了我的一番诉说后笑我把自己的钱当别人的。 我说这笔中来的钱一定要去好好利用一番,让自己的快乐翻倍。 SUPER 建议我去旅行,因为我有一个比别人长的多的长假。 想想也是,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工作期间有这么个假期,不出去旅行 还真是对不起自己。 我开玩笑说来大连旅行好了,你要好好接待我。 SUPER 说没问题。 然后玩笑就变成了真的,我认真的向他询问了气候交通等等一系列问题。 下了线,打电话给在航空公司工作的朋友,让他帮我订了4 号的机票。不愧 是内部人员,机票很快敲定,朋友问我要了地址,没几个小时,机票就送到我的 手上了。 晚上上线,SUPER 等了我很久了,他问我如何,我说OK,4 号中午就好到大 连。 SUPER 说你们上海人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下午才说起晚上就搞定。 我笑说那是那是,大都市节奏快嘛。 SUPER 提醒我,衣服要多带些,因为那里气温实在是低,还有我的病要加紧 康复,不然挺够呛。 猛拍额头,自己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忘了嗓子里还住着个魔鬼。 晚上睡觉前,给三原发了短信,告诉他4 号我一个人离开上海去大连。 他惊讶之余说4 号送我。约定了那天凌晨6 点半在陆家嘴碰头。 心里除了感动和喜悦,还有丝淡淡的遗憾。 -D- 大年初四,破天荒五点半起床,匆忙的梳洗,然后提着隔夜收拾的一大一小 两个包搭车到陆家嘴。 远远的看见三原,兴奋的朝他招手。他跑过来,接过大的那包行李,然后一 起往机场五线的车站走去。 车上人不多,估计像我这般赶早场的人不多,基本都还在被窝里温暖着呼呼 吧。转头看看还有些睡意的三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天气有些冷,但是我, 很暖和。 三原问我身份证有没有忘带、有没有多带衣服、药带了吗、钱带的够么等等。 我一一回答,然后说,真不好意思让你那么早起来……三原望着窗外笑笑说,上 海的早晨很美丽,有江南的味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 我笑出声打趣,谁让你老总是8 点才睁开眼呀。 没想到机场的人挺多,很多都是带团的,几个导游都蹲在地上整理面前的一 摊护照,样子有点可笑。 跟着三原办理好了登机手续,我们跑到入口边上聊天,东南西北的瞎扯。 三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催促我快点进去,免得误了点。 检查行李时,有人在后面叫我名字,回头一看,居然是燕子。 燕子是我下铺的姐妹,毕业后去了深圳,记得那时她走的很匆忙,我知道, 她是为了他。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碰见她,更没想到她要去的目的地和我是一个地方,我 们一个航班。 乘客不多,和空姐说了下,于是我们坐在了一起。 燕子叹气说羡慕我阳光明媚的样子,大过年的还飞来飞去的旅行快活。 我笑笑没说话,我想知道燕子后来发生的事。 可是她再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窗外的天空很迷离,那一道长长玄白 的光很刺眼。 我看见侧着脸的燕子的泪。 半个小时,彼此沉默,我安静的吃着空姐拿来的食品,偶尔打量燕子。 燕子突然问,玄子,我变了吗。 燕子指着自己的眼角凑近我,你看你看,皱纹都有拉,你说这是笑纹还是哭 纹? 是笑纹吧,我凝视着燕子的眼睛。这曾是让我羡慕的一双眼睛,灵动。但如 今,那浑圆的感觉像被挖走了一块。 你去大连是旅行还是公干。我边在纸上写字边问燕子。 我去找他,呵呵,看看他。燕子接过我写着住处地址和手机号码的纸条,玄 子,我会找你的。 然后燕子又不说话,靠在后背上闭着眼。 飞机在气流下抖动着,心里有些慌,然后想起轩,一阵郁闷。 我也沉默了。 飞机降落,大连的温度零下二度,我围上了围巾,穿上外套,提着我的两个 包和燕子下了飞机。 在出口,看见了SUPER ,他正斜靠着柱子打量出来的乘客,然后看见了我, 朝我招手。 燕子说,男朋友?我说,不是。燕子笑笑。 SUPER 接过了我的行李,然后好奇的打量燕子。 我说很巧,在飞机上遇见老同学了。 燕子提着自己的一个包,朝我和SUPER 耸耸眉毛说,玄子,我会找你的,我 先走了。 朝燕子招手,她转身走出了大门。 她的背影很孤单,很莫名的想,自己的背影是不是也是如此的呢。 -E- SUPER 带我进了他预订的酒店,然后告诉我他家就在这隔两条马路。他先回 家,下午会来接我。 我的大连游开始了。 星海湾、星海广场、劳动公园、音乐广场……留下我无数的脚印和眼光。 大连真是一个漂亮干净的城市,虽然不如上海的街头有很多出挑的人物,但 也真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尤其是它城市中的依地势而建的住宅和蓝绿的海,这在上海是找不到的。 SUPER 问我上海的海是不是也很漂亮。我笑笑说上海有的是黄浦江苏州河东 海,但是那颜色实在不敢恭维,真希望有一天,那颜色也如大连般。 SUPER 笑着夸自己的城市,然后我也不甘示弱的说上海如何如何好。SUPER 说上海比不上大连的干净和淳朴。 我笑笑没再争辩。上海有我的亲人和朋友,还有他,这些大连能比吗。 在大连的第三夜,燕子找来了宾馆。 你可终于来了,怎么样,找到没?我刚梳好洗完的头发,给三原发着短信, 然后对着镜子里的燕子发问。 玄子,我完了。说完,燕子哭了起来。 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转身看着燕子,对于她和他,我不知道说什么。 夜深了,窗外传来海浪和风的声音,天上的星看不见,燕子把窗帘拉的严严 实实。 半晌,燕子开始诉说。她说为了他她一次次离开家去找他,而她积蓄的美丽 只能承接他的卑劣,所以她输了,一败涂地。 而我,也在她的诉说里想到了轩,想到了自己的付出和他突然的退出,心情 烦躁起来。 静静的躺在燕子身边,我们各自悲哀,分别流泪。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呼啸个不停。 全世界都疯了!毁灭了算了!燕子突然把被子盖住了脸闷着声音叫。 我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清晨,我在SUPER 的电话下醒来,他说他在宾馆大门口,让我快点,我们的 最后一天的旅行开始了。 推醒还在睡梦中的燕子,我说我们一起去玩吧,不要那么郁闷了。 燕子说不用了,她今天的飞机回上海。我问,你还走吗。她摸摸我的头说, 到上海再碰头吧。 SUPER 今天带我来的地方是东海公园,也有海。风有些大,SUPER 关照我外 套不要脱下来了,乖乖的穿着。 SUPER 和一个小贩叫价。我站在海边发呆,想起燕子,想起那最后的一年… … 夏天漫过燕子的胸,在她洁白的腿肚上留下麦色的记号。 某天燕子推开浴室的门,坐在马桶上对光着身子淋在水里的玄子说,我怀孕 了。 浴室里只剩下水刷刷淋在身体上的声音和哭泣声。 后来燕子说,孩子会叫童海翔,和他一个名字。我不明白。 因为玄子爱吃西瓜,燕子回寝室时抱了一只。玄子搂着燕子说,如果你是男 人那多好。燕子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玄子在燕子里看见一种眼神,温暖又悲凉。 再然后,毕业了,燕子什么都没说,去了深圳…… SUPER 跑到我面前,问我发什么呆,我说没什么,想起读书时代的一些事。 SUPER 举着一只大大的螺问我好看吗,然后递到我手里说送给我。 我把它贴着耳朵想听别人一直说的海声,SUPER 朝我爽朗的笑,说你真有意 思。 然后去了棒锤岛,却没感觉到是个岛,这里更像是个草原。 SUPER 说如果是夏天来,这里不是现在的一片黄,而是一片绿,很漂亮。 眯着眼打量,我说现在的颜色也很好看。一种丰收过的感觉。很充实。 SUPER 突然拉住了我,我吓的甩开他。我说你干吗。SUPER 说我喜欢你。 我说你有病啊。他说我们东北人敢说敢当,喜欢你就要告诉你。 我没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路沉默。 晚上,我开始收拾行李,然后有人敲门,是SUPER.他问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我说我不正在收拾么。 然后他把放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一只粉色的玫瑰。 我看了他一眼问干吗。SUPER 说,提前一星期送你,祝你情人节快乐。 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说谢谢。 SUPER 坐在一边看我收拾东西,然后说,明天我会来送你,你早点休息吧, 我走了。 我说,再见,路上小心。 关了门,躺在床上,给三原发短信,告诉他我次日就回上海了。他回复让我 注意安全。 机场,SUPER 帮我提着行李,我办理好了登记手续,然后和他站在入口旁边, 沉默着。 一会儿SUPER 说,到了上海给我短信。我说,好的。SUPER 说,我会想你的。 我说,谢谢。SUPER 说,对不起。我说,没事。然后又是沉默。 好了,我要进去了,你走吧,我会小心的,你路上也小心。我先打破了沉默, 然后接过行李,头也不回进了入口。 检查行李时,我转头看,SUPER 不见了,苦笑。 -F- 回来的第二天就上班了。 打了燕子留下的手机号,说停机,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是预感,她又不见 了。 无精打采的工作,基本同事都是如此,长假让人懒散起来,一下子要恢复不 容易。 和失恋后的状态一样。 大家都开始讨论这个星期最后的一天。 情人节,恋人们暗自高兴,单身者郁闷的日子。 突然很害怕那天自己会一个人过,于是到处拉人那天聚会。 其实去年我以为今年的情人节我会很幸福的。 其实去年我以为我从此的每个情人节我都会很幸福的。 其实去年我以为我从此不管是不是情人节我都会很幸福的。 可是,可是,太多的可是让我郁闷。 情人节如约而至,男同事中午去花店买来了花,很漂亮,22朵,据说是成双 成对的意思。 手机里也灌满了祝福,也奇怪,来祝福的基本都是单身。 也许有情人的在这天心里只有对方了,哪还记得来关照我们这些可怜的人。 夜晚,和朋友在麦当劳嘻嘻哈哈,然后还玩笑的约定如果明年的今天我们还 都是单身,那么我们再聚在一起。 安静下来后又说,希望明年我们不会再聚了,希望各有各的约会吧。 回到家,把一束玫瑰插进瓶里。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花,只希望我节日快乐。 代我签收的老板交给我时眼神有些暧昧,追问我是谁,我笑笑什么也没说。 上线,QQ里很多祝福。也有SUPER 的。 “洛洛,你单翅飞累吗,累了就歇歇吧,我愿意当你的避风港,情人节快乐” 离2 月15日还有8 分钟,在最后的几分钟,给轩发了短信祝他情人节快乐。 然后钻进被窝,把被子盖过脑袋睡去。 -G- 我是玄子,也是洛洛。很多时候我都把这两个名字当作第三人称般的念着写 着,仿佛和我没关系。 玄子和洛洛是幸福的,而我是痛苦的。 2003年的情人节,玄子和洛洛收到了2 次花。 而我,还没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