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晚上的月光被稀薄的云挡住,如披了层轻纱。夜色朦胧,小区花园寂静无声, 放眼望去中间游泳池方向是幽深的黑,只有小道旁边疏落地亮着几盏不太给力的路 灯。空气中浑合着一股好闻的桂花香味,就在大门入口对面,有片桂花树林。 淡容停住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清香扑鼻,即使心底仍有郁结,也一扫而空。 应该很晚了吧,没有了手机,她连时间观念也变模糊。 “看来你还在回味。” 黑暗中一道清冷夹带着嘲讽的声音传过来,淡容迅速朝声音来源方向望去,一 个修长的身影慢慢现身于灯影下。 “万医生?”这么晚了,居然还在这散步? “哼,夜游女神回来了!”万岁冷笑一声,神情间尽是淡淡的鄙视。不应该在 这等的,以为守着她必经之路,便能第一时间逮到她。 都怪那车头灯太亮,如此刺眼的照着。即使相距这么远,中间还隔着小区的镂 花铁门,他仍是把二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男的含情脉脉,女的笑得像盛开的桃花, 这幅依依不舍的分手场面,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般,顿时就在他心头砸 下一个大炸弹。 几乎是从她在手机中心离开以后,便开始默默地等待。有想去她吃饭的西餐厅 假装偶遇,又觉这样太明显,最终还是乖乖的回家。吃过饭后八点正,想她应该差 不多回来,于是泡了一壶菊花蜜。看看矮柜上新买的手机,想像着等会她收到的反 应,会不会很高兴?不过以她的性格,怕是会拒绝。 带着这份忐忑不安又过了一小时,茶早凉透,依然不见人影。他开始坐立不安, 从傍晚六点到晚上九点,三个小时了,他们到底谈些什么?明知道她的电话还没开, 仍是不死心地拔了几次那个熟悉的号码,得到的是那机主已关机的提示声音。 有一刻的冲动让他拿起车匙冲进电梯,想直接驱车去那家西餐厅。可是到地下 停车场他又后悔,怕她厌烦,于是只好回到小区花园内,继续等待。 直到散步的人都走光,屋苑内慢慢归于平静,原本开着灯的窗户也熄灭,保安 巡逻时手电筒照了他好几次,原本积储着要剖白的决心,终于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中 消失。而换来的,全是对她那个灿烂笑容的愤怒。 不是喜欢他吗?为何转过头能对着别的男人笑得如此荡漾。也难怪,那霍总的 确是个不错的男人,高大、有钱,标准的富二代。女人原来都这般现实,找到更优 的便一头栽进去,连之前说过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好恨,恨自己竟然担心她这么晚回来会不会出意外,还傻傻的想过要去接她。 接收到不友善的目光,淡容确定他是来找碴的。不想去理会他为何不悦,这么 晚没睡让她的眼帘快掉下来了。三两步越过他,去到大堂入口,拾级而上。才到一 半,手腕便被拽住。 “走这么快干嘛?”说话间带着些许喘息,语气之狠,力度之大,不知情者还 以为是丈夫抓到夜归的老婆。 淡容敛紧眉头,低头看着被捏紧的那只手。他使了蛮劲,所以握得她疼痛。扯 了扯,他更加重了力度。抬头发现,他瞪着自己眼里泛着深深的寒意。 “你这是干嘛?”第一次被他这般凶狠对待,淡容的反抗心理马上起反应。她 可以接受他的拒绝,但决不会接收他的无理取闹。 “不是说谈方案?有必要去到半夜三更吗?还临别依依?”他咬紧牙,语气越 说越重,大堂门外的灯光照出他狰狞的模样,一种前所未见的暴怒浮于脸上,仿佛 要把他吃掉般。 原来是因为她的夜归,他是在吃醋吗?原来万贵妃的话并非无理,找个男人刺 激刺激他,这样就会爆发。想到这淡容的语气缓和下来。“吃完饭多聊了一会,说 着说着就忘了时间。” “你知道现在几点?快一点了! ”他粗着声控诉,也没细心考虑自己以什么身 份。只道自己等了整晚,还要撞见她对别的男人巧笑倩兮,而她却从没对他这般笑 过! 淡容定定的瞅着他,把他的脸部表情全收进眼底。生气就证明他在乎,她心底 涌上点点快意,语气轻松得有些捉弄。“如果我知道万医生你在等我,我会早点回 的。”他即时愣了愣。“我……我哪有等你!” “没有等我,你在这干嘛?”因为比他站高两个阶梯的缘故,故她可斜起眼与 他平视。她在等,等他的表白。 可是万岁不但没表示,还反射性地甩开她的手,避开她的质问,继续结巴着说 :“我……我睡不着,下来走走而已。” “真的?”有点失望。 “当……当然!” 仍是不肯承认,这个男人真的把龟毛推往到极致。她揉揉泛红的手腕,决定下 猛药,嘴上更加咄咄:“那既然如此,你为何这般生气?我夜归与你何干?” “你……你好歹住在我家,我不应该关心自己的房客吗?” 持续的否认,淡容也火了,语气连带也冷硬起来。“有规定房客不能晚回家吗? 万医生,除了房东这身份,你不是我的谁,今天即使我不回家,你也管不着。请收 起你的专横吧,别再对我大呼小叫。” “你!”他一时词穷,根本接不上话。是的,他根本不是她的谁!他们充其量 就只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他管那么多干嘛!可是堵在心底的怒火遮掩了他的理智, 他握紧拳头,脸露鄙夷,声音铿锵有力:“我是不能管着你。只是我奇怪,为何前 几天才抱着我死赖说喜欢的人,对着那个霍总又是另一张更花痴的嘴脸。之前扮得 那么清高,原来都是假像。幸亏我没有答应,否则今天就给扣绿帽子了。原来你所 谓的喜欢,只是渔翁撒网。见一个,爱一个,你不觉得自己的喜欢很廉价么?” 听完他的一番话,淡容只紧紧的咬着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别的女孩 听到自己心宜对象说出这般伤害的话是什么反应,会狂哭吗?会解释吗?天气在年 前是回暖了,可是夜里仍有风。此刻风一吹过来,还带着刺骨的寒气。她双手抱紧 身体,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惘然的望着外边的黑暗。 夜寂无人,他的声音如箭穿心,每字每句伤得人体无完肤。“像你这般见异思 迁的女人,还真的不配得到我的关心!” 身体已经麻木,原来她还可以被扣上见异思迁的罪名。该哭的,如果这时能掉 下几滴眼泪,说不准能博取丁点同情。但她哭不出来,她不是个那么容易示弱的人。 可是那种强烈的失望,贯穿了全身的神经。为何会喜欢他,会把感情投注在一个懦 弱、龟毛,不敢承认自己感情的人?很傻,真的太傻了!她低垂着脸,苦笑着摇头。 “万医生,我真后悔说过喜欢你。” 淡淡的一句,仿如致命的一击,把万岁彻底敲醒。他浑身一颤,愣愣的呆望着 她,才恍然记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狗屁话。他在干什么?本想今晚跟她好好的剖明 心迹,可是当看到她跟霍允庭有说有笑时,他便恨得牙痒痒的。是出于自卑也好, 信心不足也好,那个男人随便两句就把她逗笑,而她对着他就只有面瘫的份。他真 的很恼火,被质问几句更口不择言的说出伤害她的话。 “我……” 他想说句对不起,说那些根本不是真心话,他只是嫉妒,嫉妒他们俩人看起来 那么和谐。可惜她已经转身背着他,颤抖着说:“万医生,如果我曾做过什么事让 你不快,污染了你尊贵的眼睛,打扰了你的清静,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谢谢 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打扰了这么久……”她咬着牙顿了顿,眼泪已经巴拉巴拉的流 下来。“明天,我会找地方搬走。” “我不是……” “对不起,我很累,请容许我在你家再打扰一晚时间。”她强硬地截断他的话, 说完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玻璃门后加快脚步,转弯到达客梯时,整个人几乎崩 溃。为何会这样?不是要迫他剖白吗?为何却被如此伤害?爱情真不是个好东西, 尤其是喜欢上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受伤难过仿佛成为必然。淡容,不要喜欢上任 何人,别再让其他人有机会伤害你。 万岁望着她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还呆呆的摸不着方向。好像只刹那的时间, 便做了覆水难收的错事。挫败的抱着头,很想用力地给自己两巴掌。这辈子,他没 如此后悔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