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真情 刀玉做了一个梦,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刀岩还在自己身边。一个夏日的 傍晚,高三放学后她和同学躲在巷子里抽烟,正好被下班来接她的刀岩抓了个正着。 刀岩刚刚从警校毕业进了缉毒大队,穿着整洁而严谨的军绿色军装显得帅气而坚硬, 年轻的笑容里带着以往没有的沉稳。手正插在裤兜里看着面前挑衅着叼着烟的自己。 “阿岩。你要管好我,我就告诉童欢你欺侮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刀岩听着慢慢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刀玉,你还说童欢呢。童欢现在比你 像话多了,是一个很好的的妈妈也是一个很成熟的妻子。我很放心……但是你呢, 刀玉,看看你,都要当妈妈了,还躲着抽烟。你还不如小唯唯呢,诚心让我不放心 是不是?” “什么?”自己叼着烟,听着刀岩的话愣了一下,谁要当妈妈了,说的是我吗? 怎么会,我才18岁,刀岩疯了吗?刀玉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对面绷着下巴的哥哥。 突然刀岩伸出了手一把抢下了自己口中的香烟仍在了地上。那点火星带走尘沫在地 上弹了两下,最后熄灭了。 “小玉要坚强,保护要自己和孩子……”耳边传来了刀岩逐渐变得遥远的声音。 刀玉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到处看,四处跑却再也见不着刀岩的影子了。寂静的巷子里 除了自己,连刚才和自己抽烟的同学都不见了,只有她自己一人站在巷子里,西下 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落寞而凄凉…… 刀玉想喊刀岩却发现嘴怎么也张不开,那声“阿岩”始终被堵在了喉咙里憋得 难受。艰难地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偶尔有一点点光亮晃动着在眼前移动而逝 去。嗓子眼似乎被火烧了一样又干又痛,刀玉动了动想要伸手拂去脸上的汗珠,却 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绑了起来,嘴巴上贴了一块大胶布,难怪刚才想好都喊 不出来。 头像灌了铅一样又重又痛,似乎下一刻就会不负重荷爆炸开来。身体随着躺着 的地板在缓缓地晃动,刀玉皱起眉头才明白自己还在那辆小货车上。抬眼望去,狭 窄的车厢里还堆着一些纸箱。刀玉下意识地往角落子挪了挪。害怕汽车的颠簸伤害 孩子。 伸出被捆在一起的双手,刀玉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孩子似乎感到了妈妈的温度, 踢了一下她的肚子。感受着手间传来的悸动,刀玉留下了眼泪,抬头紧紧攥住头顶 车杆,防止身体波动。“阿简,你在哪儿?快来找我们啊。”心中一声声的呼喊, 身体却越来越疲乏,迷药的余劲让刀玉的头感到异常昏沉和沉痛,再也支持不住再 次陷入昏睡之中。 夜晚八点,紫金花园小区已是万家灯火暖春风。唯独刀玉家笼罩在一片惊慌与 担忧之中。刀熙坐在电话前看着电话,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担忧和焦虑。刀玉爸爸坐 在她的身边,拍着她的肩头,似乎是安慰自己的妻子,又似乎在安慰自己。 江简刚刚踏进门,脸上全是焦急和担心。“我已经给公安局打电话了。他们已 经向下级各个单位发了通告,帮助寻找玉儿了。” “我们问过了院子里几乎每户人家。没有人看见刀玉去了哪儿了?这孩子到底 去哪儿?”刀熙眨着眼睛的泪花,站起来又说道,“我再去别家问问,刚才有些人 还没有下班。” “妈。你别着急。我去,公安局的人已经来了,他们也在向小区的住户了解情 况。你别太着急了。我去看看,有消息给你们打电话。”江简说着抹了一把脸看着 刀玉爸爸说,“爸,你照顾好妈。我出去了。” 江简走到大门拉开门,正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身边还带 着一个小男孩。“郝犷,怎么样,发现什么消息了?”江简狭长的眸子扫向对面张 萌,眼睛中泛起了谨慎而精跃的光芒。 “嗯!这个男孩说他中午看见刀玉在楼下竹林那儿和一个黑衣男人说过话。” 穿着警服的男子看着江简,点头说道。 “张萌,你还看见了什么?告诉我好么?”江简听了眯了一下眼睛,低头看着 眼前的小男孩问道。 “中午差不多一点的时候,姐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休息。后来一个穿着黑T 恤 男的走上来和她说话。我就进屋去了。”男孩看着江简认真的说道。 “除了那个男人,在周围你还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人吗?”江简点了点头,拍了 拍张萌的肩头继续问道。 张萌偏着头,皱着眉头,努力的思考和回忆着,沉默了半分钟之后,张萌抬头 看着江简,“中午没什么人,但主路上停了一辆小货车。上面坐着一个女人,老往 姐姐这边看……” 张萌说到这,江简和郝犷彼此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郝犷说道,“我已经让人 去查了今天出入小区的车辆的录像和记录。那辆货车是给超市送货的。是中午1 点 一刻左右离开小区。” “查过了送货员了吗?”江简皱着眉头低声询问。 “刚刚去查了。”郝犷说道。江简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张萌轻声说道,“谢 谢你,张萌。你说的事情对我们很重要。” “我要是早点回家就好了。那样就能早知道刀玉姐失踪了。早点告诉你们……” 张萌红着脸看着江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属于孩子的纯真和焦急。 “现在也不晚……”江简笑着拍了拍张萌的头,“你回去吧。姐姐有消息我就 告诉你。”张萌乖乖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电梯里。江简看着关上的电梯门,立刻 抬头看向身边的郝犷,眼睛里是坚决和果断。“走,去局里……” “醒了!”刀玉再次醒来眼角布满了刺眼的阳光,刺得她苍白而无力。一个女 子坐在狭窄的车厢里地上,冷冷地看着自己。 “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想知道我说谁吗?”女子看着虚弱的刀玉,脸上 泛起一种狠毒而鬼怪的笑容。刀玉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是她不想动,不 是她害怕,只是怀孕和虚弱让她无力挪动,她不能让孩子受到伤害,只能强迫自己 平静地看着女人,等待着她的自问自答。 “还记得,八年前绑走你的那个男人吗?他被人一枪射中了心脏,当场就死了。 那是我的男人。”女子又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睛中带走疯狂的光芒,“还有那 个死警察。他也死了。多好,拖个死鬼当伴我男人也死得值了。不过,要不是你, 我男人也不会死了。所以,我要给他报仇。虽然清明已经过了,但现在把你带到他 的坟头给他祭奠,也不算晚。”女子尖锐一笑,像一把冰凉的匕首插进了刀玉的心 尖,绝望而刺痛…… 刀玉仍旧被绑着躺在车厢里。这两人真是狠心毒辣的毒贩子。从昨天倒现在连 一粒米都没有给自己吃过。只是由那女的押着刀玉在路旁解个手的时候,让她喝了 几口水。因为孕后期容易尿频,这让刀玉十分痛苦。饥饿的感觉也影响了肚子里的 孩子,孩子开始在肚子里烦躁地体动。刀玉只能躺着,伸出绑在一起的手慢慢地摸 着肚子,让他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起来,下车。”女子说完话就粗鲁地把刀玉拽了起来。刀玉 在嗓子里惊呼一声。因为差点摔倒,刀玉急忙护住肚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的女 子。 “再瞪我,我现在就打死你。”女子平凡的脸上泛出一种阴鸷的戾气。刀玉倒 吸一口凉气,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平静了一下,用捆着的双手甩来女子钳制自己的 手,扶住车边慢慢地爬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坐在车厢边,下了车。 一下车,刀玉就看见层峦叠嶂的青山,到处青杉连绵。错落蜿蜒的盘山小路萦 绕在其间像盘绕在山腰间的一条条小龙一样。不远处,停着一辆三轮拖拉机。女子 在身后推了刀玉一把,“上去。”说着自己爬上了拖拉机,伸手将刀玉拉上去。三 轮车的台阶有点高,刀玉挺着大肚子有点困难,身后的男子走上前又托出了刀玉腰 才将她弄了上去。 这拖拉机好像经过改装成了交通工具。有棚却没有后门,里面有两排凳子。刀 玉扶着车边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女人坐在旁边伸手解开了刀玉的嘴上的胶布。“别 乱动,也别乱叫,否则……”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在刀玉眼前晃了晃。刀玉看着 泛着寒光的刀尖,点了点头。开车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一直很沉默。连头都 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山路很窄,勉强能容下这样的小型拖拉机。刀玉从后面看着眼 前路崖边无尽的深渊,饶是她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也觉得心慌恐惧起来,赶紧挪开了 眼光。路上偶尔有一些背着箩筐想要搭车的人招手,“满了!”老人摇了摇手拒绝 了。 拖拉机做了一个多小时,刀玉又被拖下了车,被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开始走一 段狭窄而艰难的山路。由于刀玉速度慢,男子不停地埋怨。“菊子,你说说你是不 是自找苦吃。在哪儿不能报仇,一个枪子的事。非得把这大肚婆搞到这深山老林里 ……” “我舅给阿贵算过了。他怨气大,只有拿仇人给他祭坟,他才能消停,安生。” “切……”男子不以为意。女子接着说道,“我舅是村里的巫医。我们都信这 个……” 就在刚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江简经历了无尽的担忧煎熬。刑侦大楼里灯光在 夜黑中绽放,江简手指间紧紧地夹在香烟,丝毫没有发现烟嘴已经被夹得变了形。 眯着眼睛坐在电脑旁看着屏幕上显示信息,江简的呼吸忽然凝住了呼吸。郝犷在一 旁看着面色凝重地江简,盯着屏幕慢慢说道,“原来是张二虎。他是八年前被击毙 的贩毒团伙中小头目张富贵的弟弟。曾经当个兵,复原回来跟着他哥张富贵刚开始 干贩毒就被抓了,去年刚刚刑满释放。” 接着郝犷从传真机上拿出刚传过来的资料看了看, 说道,“三个月前他到牛奶 公司当了送货员。我们根据今天小区超市员工的描述对那个女人做了调查。那女人 应该是张富贵的妻子赵雅菊。显然,他们早就计划要报复刀玉的……” “我要他们死……”沉默许久的江简突然从唇间狠狠地挤出了这句话,随即他 转身看着郝犷说道,“让特警部队准备好, 查出了小货车的行踪就马上行动。通知 贵县那边,注意张家其他人的行踪。”江简眼中全是阴霾和狠绝。让与他同窗四年 的郝犷微微一怔。从前的江简是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而今日的沉稳与阴戾是他从 未看过的。正要开口,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郝犷看了一下江简,随即接起来电话, 交谈了几句,他便放下电话看着江简简洁地说道,“查到了,他们没有回贵县, 而 是沿着高速公路往贵州的方向开去了,根据调查赵雅菊老家就在云贵边境的苗寨里 ……” 江简立马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向屋外走去。“我哥已经给你们市领导打 过电话了,这次行动由你负责,我协助你。老郝,拜托了。”江简说着,转身看着 自己老同学目光真诚而凝重。郝犷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答道,“放心。我一定全力 以赴救出弟妹来。”江简点了点头,拍了拍郝犷的肩头,二人连微笑的时间都没有 便同时迈步向外面走去。“等等,一个老朋友可能能帮上一忙。”郝犷突然停了脚 步,看着江简说道。 天已经快要黑尽了,路边偶尔能看见点着灯的木屋子,散散落落的,每一户隔 得较远。刀玉想着可能是进村子里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刀玉快要走不动的时 候,来到了一户农家。那女子拉着刀玉进了院子,接着推她进了偏房的木屋里。女 子让刀玉躺在一堆干草上又将她手脚给捆上,嘴上又贴了胶布,瞪了一眼刀玉就关 门出去了。刀玉环视着这个空寂而简陋的屋子里除了身后的一堆干草什么也没有, 只能叹了一口气,舒缓心中恐惧和压抑。试着休息一会,尽管已十分疲惫,饥饿和 惶恐却让她无法入睡,只能无力地闭着眼睛躺在草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不知是夜晚几点,黑衣男子抱着被子突然进来,躺在刀玉身边草垛上,倒头就 睡。或许是半夜了吧,刀玉不太清楚,那道双开的旧式木门被推开了。刀玉虚弱地 躺在稻草上看着一个老妇人端着个碗走了进啦。老妇人把门插上,向着刀玉走了进 来。 “吃点东西吧。来我喂你吃。我不能把你放开的,你也不要乱叫。这是山里, 没人听得见的。”老妇人穿着一身蓝色苗族服装,梳着苗族的发髻,手指已经弯曲, 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刀玉冲她点了点头,她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撕开了刀玉嘴上 的胶布。黑衣男子只是醒过来看了老妇人一眼,也没说话又睡了。 “造孽啊!”老妇人看着刀玉疲惫而虚弱的面孔摇头缓缓说道。盯着刀玉大大 的肚子看了一会,“要是菊的孩子还在,今年也都快八岁了。”妇人喃喃低语般的 说道,转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谢,谢!”一张口,刀玉才发现嗓子犹如干涸的枯井一般,干涩而嘶哑。 老妇人戒备地看了一眼刀玉,点了点头,随即将地上的碗抬起来,“快吃吧。 要不你就吃不成了。我都跟她说了,这是作孽啊,要遭报应的。哎……”老人说到 这,声音越来越无奈,越来越小,最后没了话语,只是抬起碗把饭用土勺子喂进刀 玉的嘴里。 老人家慢慢地喂着刀玉,不再说话。刀玉也默默地吃着两天来的第一顿饭。凉 了的饭菜十分简单,只有一个菜,就是野菜炒鸡蛋。刀玉却大口大口地吃着。为了 孩子,她得活下来,无论在怎样险境下,她都要想尽办法活下来。等着江简来救她 和孩子。刀玉咽下了碗里最后一口白米饭,看着妇人祈求的说道,“阿婆,能给我 口水喝吗?”老妇人站起来手里拿着碗,点了点头向外走去。过了一会,又拿着一 个木水漂走了进来,对着刀玉的嘴喂了水,捡起地上的胶布给刀玉封上嘴巴,走出 去关上了木门。刀玉坐在草垛上向门缝间那狭窄的空间望去,满眼的漆黑让刀玉又 坠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第二天一早刀玉在屋子里听见了公鸡的打鸣,天刚亮,男子就出去了。这个不 眠夜每一分都象一年那么慢,每一秒都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忽然木门又被推开了, 老妇人端着碗走了进来。这一次没有说话,直接撕开了刀玉嘴上的胶布。“吃点粥!” 说着把碗对着刀玉的嘴,刀玉怔了一下才低头地喝着碗里的大米粥。 “妈,谁让你多事的。不要给她吃东西,这贱女人的饿死了也活该。”刀玉才 喝了几口粥,就听见耳边传来尖锐的声音,一抬眼看着绑架自己的女人正站在门外 看着自己。说话间甩手走了进来伸手就来抢老妇人手上的碗。老人把身子转过去, 躲过了女人的手。女人和刀玉都微微一愣。 “你要做的不我拦你。不过饿死鬼是最难缠的。怀了孕的女人一尸两命。我也 是为你消除点孽障,少造一点孽哦。”妇人拿着碗,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的闺女。 女人张嘴开合几度也只说了一句,“让她吃个够吧。反正明天她就再也不用吃人饭 了!”女子说完,摔门坐在院子里板凳上不动了。 刀玉看着布满皱纹的妇人之脸,老妇人看着自己那无奈的眼神,让刀玉心情更 加复杂,想向老妇人求救,不知她会不会,或是能不能帮自己。“吃吧。我只能给 你点吃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帮你的。”老妇人像是看穿了自己心事,说完话低下 头将碗又凑近了刀玉的嘴。刀玉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被老妇人的话给浇灭了,看着妇 人沧桑的眼睛里,只有无奈地坚定,刀玉没有说话,还是低头将粥喝完了。 喝了粥,刀玉央求老人带她去了趟厕所。赵雅菊却站起来拉着刀玉去了厕所。 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那个绑架他的男子从篱笆墙外向远在里走来,身边是昨天开 拖拉机的老头。 “菊子!”男子以进院子就喊女人的名字。赵雅菊走出来。“咋个了?” “舅看见刚才有个陌生人从村口村长家出来。我看是警察。我们得快点了。” “那也要等到晚上啊。白天山上有人。” “等什么。在这先了解了,晚上再抬上去不就得了。活人不好藏,死人还不好 藏吗?” 刀玉一听心中大惊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她才缓过神来,抬头看了看一人高的 篱笆墙,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呼喊。她知道不能再这样坐 以待毙了。死亡已经考她太近了。为了孩子,她必须做点什么。想着想着刀玉就向 院子外跑去,笨拙的身体还没跑出几步,便被男人一把抓了回来,刀玉大喊,“救 命啊。有人绑架了……”只喊了一半男子便捂上了刀玉的嘴,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臭婆娘,敢跑。老子现在就打死你。”说着掏出了腰间的枪。 “别在我这干这种事。这个家我还要住的。不要给我招惹不干净的事。”此时 老妇人走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阿菊,妈只能做到这了。你们赶紧把她 带走。其他的我不管了。但绝不能在我这杀人。” 赵雅菊看着母亲坚决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只是扯了扯男子的衣摆说道,“我 们现在从后山进山,后山人少。快点把她嘴巴堵……” “赵阿妈在家吗?”赵雅菊话没说完,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篱笆墙外响起。 赵雅菊和张二虎正戒备地交换一个眼神。张二虎捂着刀玉的手移到了刀玉的腰间, 像夫妻一样搂着她的腰。却从身后的衣服里拿着什么东西抵着刀玉的后腰。“是枪。 知道了就老实点。要不大家都得死。”张二虎在刀玉耳边刚说完就见着一个老头带 走一个男子穿着黑夹克的男子走了进来。 “哟,阿菊回来了。”老头见了赵雅菊打了个招呼。 “是啊。村长这么早上家里来有什么事啊?”赵雅菊摸了摸耳边的头发,掩饰 自己的惊慌。看了看村长身边的男子问道。 “哦,”穿着藏青色苗族服饰裹着包头的中年人点头说道,“这位是县医院新 到的张大夫。今天要村里每户老人检查血压和眼睛。”赵雅菊听着村长的话,看着 背着药箱男子想着大家笑了笑。“你好,我是张江,是镇医院新来的眼科大夫,今 天来给全村的老人检查眼睛。现在来给赵阿妈检。” 刀玉直直地看着对面男子,心中犹如涨潮的海水一样在翻滚着,却只咬住了嘴 唇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你好,你们进屋检查吧。我们出去走走。”赵雅菊说着给张二虎递了眼神, 要张二虎扶着刀玉向院子里走出去。 谁知道张二虎却不动,赵雅菊正要说话,张二虎冷哼一声说道,“从没见过这 样干净的小镇医生,你身上的夹克,小镇医生怕是买不起吧。你是警察。没想到你 们速度还真快啊?”说着张二虎便将口袋里的枪掏出来正对着刀玉脑袋。“让开! 要不我一枪打死她。” “这是咋个了?”村长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村长身边的男子挡在了村长面前看 着张二虎手中的枪,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他,没想到这个斯文 而俊白的男子没有再解释一句便忽然把手中药箱往地上一丢,举起手笑了起来。 “哥们儿,你还真厉害啊。我的确不是医生,但我也不是警察。”说着男子向着刀 玉点了点下巴,扯开嘴说道,“我是她男人。是来找老婆和孩子的。”说着男子的 眼神落在刀玉脸上,迅速地从上而下地看了一遍,看到她无恙才才拉回眼神看着张 二虎。 “你以为我会信你?让你们的人都出来。要不今天谁也走不出这个院子。”张 二虎给身边的赵雅菊递了一个眼神,赵雅菊便从腰间也拔出了对上了刀玉的脑袋。 张二虎随即将枪对准了男子。 “兄弟你听我说。我的确不是警察。我只有一个给我带路的兄弟,还是杠头给 我找的。你们道上有规矩,一方不插一方的事。所以他没跟来只在村口等着。是洪 光下面的兄弟,叫阿龙。” “杠头?”张二虎一听见这个名字疑惑地扯了扯眉毛。“你怎么知道他的。你 是什么人?”张二虎又想到洪光是杠头身边的兄弟,他和自家大哥出去做生意时见 过几次面。在这片土地上杠头是如何脚踩八方,黑白通吃的厉害的人物自己是知道 的。就算大哥后来自立门户,也不敢得罪杠头一点,该上供的一点不敢少。因为得 罪了他的人从来没有好果子吃。而能够让杠头买面子的人,又是什么来历。张二虎 想到这皱起打量了黑夹克的男子一眼。 男子看着张二虎打量的眼光,便笑了笑,依旧举着手翘着眉毛说道,“我和杠 头之间有点的交情。这是他买给我的面子。你哥当初是他带出来的。自立门户不久 就出了事。你哥现在还活着的话也得给这个面子。”男子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眼 神一敛看着张二虎说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张二虎。” “什么交易?”张二虎开口问道。 男子笑着看了一下赵雅菊枪下的刀玉说道,“放了我老婆。我帮你把你牢里的 老爹弄出来。怎么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 “要不你们押着我,把我老婆放了,”黑衣男人扫过来一眼犀利而锋芒的眼光, 阻止了正要开口说话的刀玉。见着刀玉不再说话便又看着张二虎。“等你爹放出来 了,你再放我走怎么样?” “二虎,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在骗我们。”赵雅菊抬头看着身前皱着眉头似乎 在思考的张二虎,怕他反悔又继续说道,“你哥当年是怎样待你的。你不是也口口 声声的说要给他报仇的吗?”张二虎还是不答话,只是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停。 黑夹克男子看着举着枪对着自己,明显有了动摇的张二虎,微微一笑。“我没 有骗你们。他就是我老婆。我手机里有许多我们平时的视屏。不信你们可以看看。” 张二虎不说话,据他所知刀玉的老公的确不是公安,而是北方一个生意人。张二虎 听着对面人纯正的北京口音,又想起此人刚刚提到的杠头。心中开始谨慎起来。若 是无意惹上杠头这些人,他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张二虎还在思量,黑衣男子突然转动了一下脸看向赵雅菊和刀玉,眼神离开张 二虎的这一刻眼睛迅速地看向远处院子外树上,在看到树上有东西晃动了一下,他 的眼神微微一敛,悄然不知的移回了眸子。举着的手微微下降抠了一下眉毛头,看 着抵着刀玉头的赵雅菊说道,“人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不如将你家男人的老父 从牢里弄出来,尽尽孝道。你男人知道了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就算你认识杠头,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我什么也不怕,只要为我男人报 仇。”赵雅菊没有张二虎的犹豫,反而恶狠狠将枪紧紧地抵着刀玉的脑袋。 男子仍是举着手看向赵雅菊,“大姐,还是要为活着的人多多着想呀。你不怕, 那你兄弟呢?他还年轻啊,杀人要丧命的。不管在白道还是黑道都有这个规矩的。 你看看你的父母年纪都大了,怎么不想想他们呢?你需要钱,就说话。我给你一笔 钱,让你们好好过日子怎么样?”说到这男子瞄了一眼眼前的张二虎,张二虎的眼 神开始松散,没有以前的戒备。于是他举着手缓缓往前走了过去。 “大姐。你放开她吧,他怀着我儿子呢。让我留下来,等你公公放出来了,你 们再放我就行。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互不想干……”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赵雅菊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黑夹克男子,渐 渐失去了主张。抵着刀玉脑袋的枪开始颤抖。看看张二虎,见他一面犹豫的看着自 己,再看看立在边上眼泪婆娑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咬牙,突然就把枪从刀玉头上挪 开对上了越来越近的男子。 枪从头上移开的那一霎那,刀玉依旧被赵雅菊的一只胳膊狠狠地勒着脖子,呼 吸困难地看着渐渐走近的男人,恍惚中她似乎感到时空已经错乱了。刀岩黑俊的脸 和眼前这张白皙的脸重叠在了一起。一样地迎着枪口慢慢向她走来,一样地无畏生 死关注着她,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八年前,刀岩倒在了她的眼前再也没有起来。 八年后自己深爱的男人一样为了他暴露在恶人的枪口之下。失去刀岩她悲痛而自责 地活着,如果今日失去了江简,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在赵雅菊抬手的那一刻, 刀玉只喊了一声“阿简,躲开!”便狠狠咬住了赵雅菊圈住自己脖子的胳膊,用劲 儿向后撞去。 “啊。”一声惊呼和一声闷闷地枪响同时在刀玉耳边响起。赵雅菊忽然往后倒 去,刀玉也跟着倒了下去。 “玉儿!”江简惊呼一声,立刻跑过去,但距离还有点远,几乎是同一时刻看 见张二虎从惊慌中将枪对准了刀玉。于是江简立刻从脚上拔出了枪射向张二虎,寂 静的空中同时想起两声枪响,张二虎身中两枪,一枪是江简射的,一枪是远处的狙 击手射的。 江简来不及等到张二虎倒下,立刻向刀玉跑去。只见刀玉斜斜倒在赵雅菊身体 上,捂着肚子虚弱地看着江简。江简一看刀玉这个模样,疯了一下扑了上去。将刀 玉搂在怀里抱起来,颤抖地问道,“玉儿,你怎么样了?” 刀玉泪眼婆娑的看着江简,无力地摇了摇头,“阿简,我没事。” 埋伏在周围的特警立刻冲了院子,包围了整个院子开始检查情况。江简把刀玉 抱在怀里半躺着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才伸出大手扶着她的脸颊和肚子,直到确 认刀玉安然无恙时,刚才的担忧一下子被愤怒替代下去,捧着刀玉的脸吼道,“你 个笨蛋,刚才为什么要乱动,知不知道要是狙击手晚了一步,赵雅菊倒了下去那颗 子弹就是打在你身上的。知不知道。啊?” 刀玉眨着眼睛看着眼前涨红了脸的江简,再看看身后睁着大眼没了气息的赵雅 菊。傻了一下,才明白刚才那命悬一刻的一秒是如何微妙和紧张。制止看着江简咽 下口水,开始有些后怕,加上这几天的恐惧和委屈,再也掩饰不住,一下子就哭了 出来,用力拍着江简的胸口哭着说道,“我不动,难道要看着她开枪打死你吗?” 江简看着怀里虚弱而倔强刀玉,头发散乱,人被折腾得瘦了一圈,眼睛却依旧 泛着坚决的光华。瞬间心中一软,抹着刀玉的眼泪心痛又责备地说道,“傻瓜,我 穿着防弹衣呢?我跟他们在那儿胡扯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为狙击手到位争取时间。 你跟着什么急?” 刀玉抬头看着江简,满眼是泪,哽咽得更加厉害。“说得简单,万一她打你的 头怎么办?就算是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也不能让你在我面前倒下,决不能,不能 像阿岩那样。就算我和孩子死了,我也要你活着……” 江简听着这些话,手掌里捧着小脸上刚刚脆弱的面容上早已布满坚毅。那坚毅 的光芒从刀玉的眼睛照过来,让他此时的心若大海一般,其中的悸动一浪强过一浪, 他的胸口澎湃甚至炙热起来。这个他能够舍命维护的女人,用着同样重的情意爱着 他。这种情意平日里只是微不甚微的柔情蜜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便是一种生 死共度,舍我取你的大情大义。人的一生能拥有这样感情,无论是谁不都是一种难 得幸运吗? 江简深深出了一口大气,将怀里哭得打嗝的刀玉搂得更紧了一分。“笨蛋,我 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宁愿是我自己,也决不能让我看着你在我面前倒下……” “阿简……”刀玉哭着将手环住她的腰,再也说不出句话,仿佛要将刚刚的惶 恐和现在感动一下子就宣泄完才能罢休。江简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拥着刀玉,让 她在自己怀中尽情地哭泣。直到郝犷走过来,刀玉还在抽泣。 “弟妹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还好,就是吓着了。”江简拥着刀玉,看着郝犷点头说道。郝犷会意一笑, 转身让属下对开始进行搜索检查。 “起来吧。地上凉,身边躺着个死人。咱们换个地方再哭好不好?”江简拍着 刀玉背,柔和地问道。刀玉抹着自己的眼泪,点了点头。江简看了自己先站了起来, 然后弯腰将刀玉扶了起来,伸手轻轻地为了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这深山老林 的车都进不来。救护车都在外面等着。直升机在基地待命着,我让郝犷通知他们, 你去屋子里休息一下。”说着江简扶着刀玉往屋子走去。 “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你给我找个凳子就行。”江简看着刀玉眼中还未散去 的恐惧,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去抬板凳。 江简离开的这一刻,刀玉才看见默默地跪在地上看着赵雅菊尸体流泪的老妇人。 刀玉眼眶一热,想到这个老人对她那些善良的帮助,和老人亲眼看着女儿给击毙的 事实,突然心里也觉得悲凉。赵雅菊的疯狂,不仅给别人带来了苦难,也给自己的 家人带来了痛苦。看着老人绝望而脆弱的脸孔和那弯曲的而颤抖的背脊,刀玉想上 前安慰这个失去孩子的老母亲。刚刚迈动了步子,腹间一种下坠的刺痛感便蔓延开 来。突然心中大惊,刀玉感觉深呼吸想要缓解这种痛楚,然而,下坠的感觉越来越 明显,刺痛感也越来越清晰,“阿简!”刀玉立刻开口喊道,江简回身看着刀玉。 刀玉感到腿间突然流出了湿润而温热的液体,感觉弯下了身子,护着肚子。与此同 时,下一秒,江简拔腿向刀玉跑了过来。“玉儿,你怎么了?” “玉儿。”江简将刀玉搂在怀中,眼中的紧张和关切向点燃的火把一样,咄咄 逼人。“你怎么了?” “阿简,我肚子痛。有东西流出来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刀玉捂着肚子,一 把紧紧拉住江简的大手,大汗滴落,咬着瞪着大眼睛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江简说道, “阿简,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 刀玉话一落音,江简顿时肝胆俱裂,眼眶热了起来,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扶 着刀玉慢慢躺下,伸手摸了莫刀玉潮湿的腿间,看着手上沾着鲜红的血迹,江简喉 头动了一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才扯起嘴角尽量平静的安慰着说道,“玉儿,别怕, 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你要挺住。”随即将头转过去,朝着不远处的郝犷 喊道,“郝犷,赶紧给我联系医生。” 郝犷听了江简的大喊,见着躺在地上的刀玉,立刻回神跑了过来。“怎么了?” “不知道,快去找医生。联系基地,让他们把医生带过来。快,派人先去找这 村里医生……”江简喘着粗气,转头对着郝犷说道。郝犷点了点头立刻跑出去对不 远处的队员说道,“立刻去找村里的医生过来。”手里立刻拨通了电话,向基地联 系。 “村里没有医生,镇上负责接生的医生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要生产的孕妇。这 几天去市里看她女儿了。”一直在一边垂泪的赵阿妈看着江简,又看了一眼躺在地 上呻吟的刀玉,接着说道,“怕是要生了,别乱动她。” “什么?”江简顿时一愣,看着额头布满汗水的刀玉,心中又痛又紧,喊道, “郝犷,医生什么时候到。” “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妈的。把电话拿过来。”江简说着一把抢过手中的手机,咬着牙说道,“我 是江简,我老婆要生了。让医生赶紧过来,他妈的,听到没有。”江简说完,不管 那头的回答把手机扔给郝犷回头更加用力地搂住刀玉,安慰道,“玉儿别怕,我让 他们带医生来了。你别怕……”说着喘着粗气伸手把刀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别 在耳后。 “阿简,我不怕……你别着急!”刀玉伸手攥住江简的手,眼睛里蒙上一层霜 雾,压抑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楚看着江简说道。 “那个!江先生,让赵阿妈看看吧。她以前是我们村的接生婆。镇上的张医生 来村里接生有时都会找她帮忙的。”一直在边上回答刑警问题的村长对着江简说道。 江简听了立刻抬头双眼犀利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赵阿妈,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 遍,抿着嘴巴不说话。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她抬进屋子里吧。”赵阿婆说着看了地上的赵雅菊说 道,“她自作虐,这样的结果。我怨不了别人。”说着伸手覆上赵雅菊的眼睛,帮 她闭上了眼睛,向着江简走过来看着刀玉说,“她快要生了。” 江简仍旧抿着嘴巴不说话,几秒钟后低头看看怀中的刀玉有力的咬着嘴唇压抑 着叫喊,皱起了眉头又看着赵阿婆说道,“谢谢你。” 赵阿婆对着江简点了点头,疲惫地说道,“羊水怕是要破了,把她抬进屋子里, 小心点。我去烧点热水。村长,我手不好使,让你媳妇过来给我个帮忙吧。”村长 点头,向远在走去。 “阿妈,你跟着进屋吧。我们来烧水。”郝犷对着赵阿妈说道。赵阿妈点了点 头,说道,“厨房有几个木盆,要用开水烫了才行。”郝犷身边的一个男子点头离 去。 郝犷帮助江简把刀玉抬进了屋子后便走出了屋子。刀玉躺在床上看着江简,江 简跪在床头攥住了刀玉的手,轻声说道,“别怕!” 赵阿婆拉开屋子的柜子里找出许多白色纱布对着江简说,“把她的裤子脱下来。” 江简站起小心翼翼的脱下刀玉的裤子。赵阿婆拿着白纱布走过来,看了一眼刀玉的 腿间,“产道开了一半,要生了。”此时赵阿婆又抬眼看着江简说道,“年轻人, 我最近风湿犯了,手不好使。你来给你替你妻子接生,我告诉你怎么做。” 江简一听顿然抬头看着赵阿婆,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和迟疑。“别害怕。她动 了胎气,早产。你要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的。”赵阿妈看着江简坚定的说道。 “阿简。听阿婆的。她是好人。”刀玉看着眼睛有点怒火江简的安抚地说道。 江简回头看了一眼刀玉,看着她流着眼泪冲着自己点了点头,江简喉头动了一下, 别无选择,对着赵阿妈点了点头。 “把她双腿打开。然后去洗手,用香皂洗干净。”赵阿婆说着又看着刀玉说道, “羊水破了,你要用力把孩子赶紧生出来。”刀玉听了,咬着牙点了点头看了江简 离去的背影,开始用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汗水从额头上不停滴落,浸湿了枕头,刀玉双手揪住 身边的床单忍不住痛呼出来,“啊,好痛,阿简,好痛……”挺身看着江简皱着眉 头满头大汗的跪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腿间,冲着她喊道,“玉儿,别怕,用力,我好 象看到他的头了。你坚持一下,用力!”江简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刀玉, 随即又低头压住刀玉的双腿看向腿间,鲜红而模糊的一片让江简心慌的咽了一下后 水才问道,“阿婆,孩子的头怎么还不出来。” 赵阿婆看着刀玉的腿间,说道,“用力,我知道你没力气了但为了孩子你要用 力。要不孩子会憋死的。当妈妈的要坚强啊。”赵阿婆焦急地看着虚弱无力的刀玉 说着,接着伸手去推了推刀玉的肚子。这时村长的老婆端着热水走进来,赵阿婆对 着她说道,“多准备点热水。还有去阿发家小卖铺那买点巧克力来喂她吃。要不她 没有力气了。”妇人听了阿婆的话,放下水立刻走了出去。 极致的痛楚像灵魂剥离躯体一样钻心刺骨,因为多日的奔波和劳累,加上营养 不良。肚子里的孩子明明在往下坠着,刀玉却使不出一点力气来,虚弱得就连意识 也渐渐模糊。 “玉儿,求你别睡。来吃点东西。”迷蒙中在要选择灵魂出窍的那一刻,刀玉 听见江简在耳边焦急地低语。蹙着眉头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江简趴在枕边,满眼猩 红看着自己。手上拿着一块巧克力放到自己嘴边,带着乞求地说道,“乖玉儿,来 把它吃了。你才有力气将孩子生出来。玉儿,你一直都那么坚强,今天也要听话。 挺过来,我等着带你回家……” 刀玉看到江简的大手上有着没有拭尽的血液。平时里总爱微微翘着的嘴角已经 抿成了一线。每天光鲜亮丽的外貌,现下也是狼狈一片。就连那常常挂在脸上不正 经的笑容也不见了踪影,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焦急和关切,甚至还有一种祈求。不知 是自己的眼睛泛起了迷雾,还是江简的眼睛湿了。她看不清眼前的江简,只能从迷 雾中看着那道焦急而痛苦的眼神,这双漆黑的眸中似乎还有更多的千言万语。如今 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他的焦急和心疼,她懂的。刀玉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个要与自 己牵手相伴的男人屏住呼吸点了点头,大口地嚼着嘴里的巧克力,嚼碎了吞了下去, 又吃第二口。 吃着,吃着,下腹又传来钻心的阵痛。刀玉痛苦呻吟了一声,听着赵阿婆在床 尾喊道,“年亲人,快点,子宫收缩了,孩子的头快出来了。刀玉,你趁着这阵痛, 一定要用力……” 江简赶紧向床尾过去,过了一会刀玉听见江简在脚下喊道,“玉儿,用力,我 看到他的头了。”阵痛一波强过一波,刀玉咽下嘴里的巧克力,咬着嘴唇用尽全身 力气要将孩子生下来。 这时,房门被推开。听见有人喊道,“市里的医生来了!”接着似乎有穿着白 色大褂的人走了进来。但这一切对刀玉来说都已模糊,她所有的意识都在肚子的孩 子和江简那双猩红的眸子之间。用力,使劲,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不知痛了多久,刀玉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激动地说,“让我来剪脐带。”这是 江简的声音。接着刀玉听见一声孩子的啼哭,响彻耳边,无休无止。终于,孩子平 安地生下来了。想到这,刀玉疲惫地睁开眼,看着抱着孩子全身狼籍的江简。孩子 在他父亲的手里闭着眼睛不管不顾的大哭,丝毫不在意父亲的狼狈和母亲的疲惫以 及刚刚发生过的慌乱。 “玉儿,是个儿子。”江简抱着孩子跪在床边看着满头大汗,虚弱无比的刀玉 说道。玉听了心里面全是欣喜,却也只能微微扯起嘴角疲惫地点了点头。想伸出颤 抖的手抚向江简怀中那个黑漆漆的小脑袋。江简却一把攥住她颤抖的手抵在炙热的 唇边,皱起眉头思考了半天才说道,“对不起,玉儿,让你受苦了。” 刀玉笑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他的手臂上。“笨 阿简。干嘛要对不起。你也受苦了。” 六月的蓝天犹如湛蓝如洗,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一样在阳光中泛起亮丽的 光华。烈士园的公墓地旁,百年青松挺立,犹如站岗的战士一般庄严宁静。刀玉跪 在刀岩的墓前深深的磕了三个头由着身边的江简扶了起来。今天是刀玉出月子的第 一天,上午他们去了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便直接来到了公墓看阿岩。 江简把刀玉扶起来,捏了一下她的手便跪在了刀岩的墓前。刀玉看着江简的举 动,吃惊地愣了一下,失声喊道,“阿简!” 江简回头对着刀玉微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对着墓碑前刀岩的照片,徐徐说 道,“阿岩哥。那天看着玉儿站在枪口之下,我便体会了你当年的心情。没有经历 过生死攸关的抉择,便不能体会你对玉儿真挚的爱护。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您这样, 所以我感激你,更佩服你!”说着江简也埋头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阿简!”刀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早已湿了眼眶,哽咽地也跪在地上,一手拉 着江简的手,一手摸着照片上刀岩那张年轻俊逸的脸庞。 “哥,你当舅舅了。是个外甥,很淘气,就像阿简一样。过几天我抱他来看你。” 刀玉说着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珠,“哥哥,我长大了,以后不再偷着抽烟了,也不会 再任性了。我会照顾爸爸妈妈。你想要照顾的人,我都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吧。” 江简等刀玉说完,又把她搀起来笑着拍了拍她颤巍巍的肩头。便点了一根烟放 在刀岩的墓前,然后蹲着墓边看着刀岩的照片,嘴角微微而翘,眼神明锐,郑重地 说道,“大哥,您最放心不下的妹妹,以后由我来替你照顾。您放心,我会爱她护 她一辈子……” 一阵风吹了过来,拂动了整个墓场的松枝迎风微摆,耳边全是“莎啦啦”的响 声,刀玉迎着这阵风抬头看着微微滚动的枝头,这似乎是一个从远方传来的消息, 是阿岩给她传来的祝福。然后她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上阿岩灿烂的笑颜,慢慢地扬起 了会心的微笑…… 安静幽宁的蜿蜒小路,清风拂面,松香四溢。江简牵着刀玉小手慢慢地走着。 忽然江简停下了脚步,伸手拿过刀玉手中的帽子替她戴上,替她好了垂下的鬓角之 后咧开嘴角满意地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转身牵着她接着往前走。刀玉笑而不语地 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心无旁骛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再无言语,只 有一片阳光斜斜地照了过来,撒在二人肩头落下了一层金色的余晖,使得两人的身 姿更加灿烂明媚,也将地上两个牵手相伴的影子拉得更加缠绵更加悠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