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玻璃掉进沼泽里 作者:阿她她 当玻璃掉进沼泽里,该怎么办呢? 还不赶快捞上来,过会儿它会沉到深处的。 …… 犹豫什么呢?你不想要了吗?那就算了…… 婴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看书。她背靠着墙,手里的书不知不觉已经翻上百页了, 然而婴仍不知书里讲了些什么。于是又往前翻了多少页,从看得懂的地方看起。 婴小心翼翼的读看,生怕忽略了什么重点或不重点的枝节,平白浪费了时间。 虽然她有的是时间。 “玉轻抚着自己的脸,满是心疼的。镜中妇人的眼从平静的茫然的到惊愕的惶 恐的。布满青筋与裂纹的手突然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不再纯净的双眼。妇人疑惑 这镜子何时变得如此清晰。她猛的抓起什么朝镜子掷去……于是镜子被块毛巾覆住 了,而妇人的青春也快流尽了……”“我的青春也快流尽了。”婴对着天花板长叹 了一声。 倦意,前所未见的倦意充斥在婴的身体里。她开始无比的怀念在学校里的时光。 虽然并没有什么可让婴觉得雀跃甚至于愉悦的事,但婴仍怀念着,不是某件细节的 事,而是当时的那种感觉。很纯粹的一种感觉。它让婴无端的生出许多气力,仿佛 伸手一握便握住了满世界的美好,它让婴露出惬意舒适的表情。婴不由得懊恼为什 么当时没有努力的学些什么。自学考试的书就摆在手边,婴仍然不想碰一碰。 “懒吧你,等死吧你。”婴举起右手握成枪的样子瞄准天花板上一个有黑点的 地方“啪”的一声。 婴觉得连呼吸都让她恐惧。她想到了睡觉。只有睡觉才能让她忘了一切,也许 会梦到什么开心的事。然而她又忽然想起她不过刚睡醒不到两个小时,而之前已经 足足睡了快一整天了。她想起了晖,这几天他一直没打电话找她。婴不自觉的摸着 脖子右下方一个淡淡的红色的印记,那是上一次见面时晖留下的。为此,婴好几天 都不敢穿吊带衣,而现在它就快消失了。婴有种想到街上狂奔的冲动,想一把将晖 揉碎…… 婴一看到角落里的那个干瘪的皮夹就打消了坐在舞厅里面傻等的念头。否则自 己真的会去吗?婴苦笑着。自从半个月前辞了职婴就时常苦笑。她越发的觉得人还 是没有思想的好。或者像她这样的人还是没有思想的好。想得太多了却懒于付诸于 行动,或害怕付诸于行动,于是便渴望有人理解。有人理解了又能如何? 电话铃响了。响了好几声。电话也在婴的手边。婴呆坐着。也许就在对方放弃 等待的前一秒,婴瞬间还了魂般的迅速接起了电话。 是小元打来的。婴有点失落。却又像是等到了另一个救星般的猛松了一口气。 小元是婴的初中同学。两个人并不常一起出去玩的,却时常在一起聊天谈心。 婴至今不明白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基本上两个人各自常在一起玩的朋友都不认识 对方,可是那些玩伴样的也曾经如胶似漆的朋友换了一拔又一拔,而两人却总是能 十天半个月的在什么地方小聚一次。 小元打电话来无非也就是在公司太闷了,正好有机会可以溜出来和婴聊聊天。 婴依然是爽快的答应了。 约会的地点是津泰路的麦当劳二楼。从那里的玻璃窗能望到福州最拥挤的十字 路口。下了公车置身于那喧嚷的人群中,婴觉得自己不再寂寞了,却又蓦地发现自 己是最寂寞的一个。即便如此,婴仍是骄傲的昂起头,迈着最淑女的步伐向麦当劳 走去。婴很明白自己的五官是难以称得上漂亮的,瓜子样的脸型或许还不错,但整 张脸就是不漂亮。不过婴是天生就媚的女生,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撩人的风情。 到了麦当劳,小元已经买好两杯咖啡坐在位子上等她了。彼此先寒喧了一番。 最近过得怎么样?很好。还可以。差不多。糟透了……你呢?彼此彼此。 话题是怎么转到晖身上的,婴是记不清楚了。她在心底不自觉的笑了笑,人为 何常常记不起来前一秒钟自己说了些什么呢?也许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能脱口即出,过眼即忘。那为什么又要说呢? 晖是婴在某个同样无聊至极的中午认识的。那日的红河舞厅一如其它非周末舞 场那般的冷清。婴不知是怎么被彤敏说服后而去的。 婴躲在舞池边缘的一个角落里吸烟,烟不知是从哪个男生那里拿来的,火是彤 敏点上的。彤敏点完烟后又不知被哪个相熟的人叫去了。太多的不知让婴疲惫,空 荡荡的心里拒绝装下任何东西。香烟的气味醉人却刺鼻,婴学着男生的样子潇洒的 把烟弹到舞池上。隐隐的红光不一会便被人踩熄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一盏灯孤伶伶 的挂在半空中发出微弱冰冷的光。 婴闭上了眼睛在一首缠绵的情歌中睡去。说睡去是因为婴渴望睡去。闭上了眼 睛后,仍在时刻跳动的心更显得浮燥与不安。于是身旁传来两个男人窃窃私语的声 音时婴又睁开了眼睛。婴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侧面。黑暗中婴仅仅只是能看清那个 侧面的轮廓,那是一个属于少女漫画的男主角才能拥有的侧面。婴痴痴的看着那个 侧脸时上时下忽左忽右的变换角度,高耸的鼻梁下的嘴一张一合的发出低沉的声音。 更远一点的那张模糊的脸显然是注意到婴的存在了,他提醒着他的朋友。婴注 视的那张侧脸转了过来,或许是在对婴微笑。当侧脸突然变成漆黑的一团里,婴的 脸一下子涨热了起来。下一支慢歌响起的时候,那张侧脸的主人便伸手请婴跳舞了。 在舞池的中央,婴抬眼看清了她的舞伴——一个眼睛很大,五官优美的英俊男生。 “可以吻你一下吗?”一连跳到第三只曲子的时候,男生先开了口。 “什么?”“我有点情不自禁。”婴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孩子。 虽然在黑暗中,但婴仍是掉进了那更暗更深邃的眼眸中。男生弯下腰,一只手拖着 婴的下巴,在未等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婴的嘴角小啄了一下。有了第一次,那第 二次第三次……的长吻热吻就显得更加的容易和轻松了。 婴和这名叫陈晖的男子就是这么认识的。整个过程都让婴觉得有点仓促和困惑。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婴也不想去想。 “他给你留电话号码了吗?”小元问。 “没有,他说他刚从广东分公司调回来,手机号码还没换。”婴举起杯子喝了 一口咖啡,手拂着垂在脸颊处的长发,“可鬼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也觉得怪 怪的。那郑启杰怎么办呢?”“他在红河舞厅还有一个马子的。别人一直有跟我说 来着,我没在意。结果那天被我给撞上了。就是上上个星期五。”婴避开上元不自 然的凝视,目光飘到了窗外,“是他先一脚踏两条船的,怪不得我甩他。事实上应 该说是他先甩了我。”“唉。”小元想到当初郑启杰为了追求婴,自己用针在左手 腕上刺了“张绮婴”三个字,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跟晖的关系怎么样了?我指程度。”跟大多数人一样,小元关心着恋爱中 最为敏感而非密友而不可谈的话题。 “其实开始我还是比较喜欢阿杰的,和晖在一起只是为了在他面前炫耀一下。 他那个新马子还是我以前介绍他认识的,你说说他这是搞什么飞机嘛?”婴回避小 元的提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可后来我就发现不行了。我想我是真的爱上晖 了。有一个中午阿杰他也在的,看见我跟晖在一起了。他过来要找我谈谈的,我叫 他滚蛋。当时我拿他们两个一比,天哪,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阿杰是长得秀气,没 错。可是跟晖站在一起身高就先矮了半头,其它的就更不用说了。我一想到他手上 刻着我的名字就觉得恶心。”“所以你就顺理成章了?”小元挑着右眉。 “我想我是完全被晖给迷住了的,你无法想像当他说我爱你时的表情。”婴顿 了顿,“后来上周五晚上他约我去酒吧。彤敏也去了的。大概七八个人。我也不知 道我们那天是怎么把一扎一扎的酒灌进肚子里去的。彤敏和她男朋友先走了,晖还 是一个劲儿的留我。再后来就跟他去了他朋友家……”“算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 次了。”小元嘲讽的摆了摆手,打断婴的话。 “喂!是你要我讲的嘛。我讲了,你就把我说得跟荡妇一样。那种时候是很难 把持得住的嘛。更何况我都已经那么爱他了。”在亲近的朋友面前婴才露出几分稚 气的表情,她像个孩子般为自己申辩着,对于朋友的攻击也不觉得生气。 “我是处女,”讲到敏感词汇小元谨慎的压低了噪门,“我怎么知道?需要就 是需要嘛,什么爱不爱的。”“我饥渴好了吧。”婴皱起眉头希望好友能放她一马, “我那时候那么醉了,他要,我哪有力气推开他呀。”“用不着讲这么难听嘛。连 饥渴这种词都来了。我又没讲你人尽可夫的。”小元笑嘻嘻的,“不过也不能就这 样把自己给卖了呀?舞厅里没一个好男生这话可是你说的。”“好啦。不说这个了。 再说下去我都不知道会被会说成什么样了。”婴噘起嘴,白了小元一眼。小元咯咯 的笑出声来。 突然没了话题,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唉,最近过得好闷呀。”婴低头搅着杯里的咖啡,“我在家里都快呆傻了。 我老爸叫我只管着念书,把自考考好就行了,可你说我哪有心情念书呀。可我老爸 非不信他女儿是个废物,我堂哥堂姐什么的一个比一个混得好。可我怎么行呢?书 又不想念,出去工作吧,以我们这种学历能干个什么呀?”“别提了,我呆在公司 里才闷呢。一群三四十岁的女人一天到晚勾心斗角的,变着法对老总献媚,还亏她 们做得出来。我呢,说好听点是个文员。OFFI CE LADY. 其实呢还不就是个公司小 妹?有会要开了,复印复印材料。有客人来了,就端端茶倒倒水。就连林友美那种 没人理的货色也成天对我指手划脚的。”一直以来小元总是充当着听者的角色,静 静的听婴讲着她的爱情故事。在小元的心目中,她对于婴的行为与情感总有点不屑, 也一直觉得婴是个顺着爱情变化而喜怒无常的人。而这一次,婴如此懊丧说起这样 的话题,让小元有一种真实的感觉,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婴,不像以前那么五光十色、 高高在上。 “有得干总比没得干好。像我们这种人不会讨好人又不会吃苦。小事不想干, 大事干不了。卡在半中间的最难受了。这种情形最难办了。”婴就觉得心口被什么 东西堵住了,怎么也化不开,“有地方呆你就呆着吧。”“我知道呀,我老爸可能 要下岗了,我要是这时候再拿这种事来烦他,他还不得跳脚啊?”小元一直往前倾 的身体显然有点酸了,她直了直腰,“精简精简,不是本科都得给我退。”“学历, 学历,又是学历。我都快被自考折磨疯了。”婴又抑起了头望着天花板。 “还得有后门。多的是大学生出来当三陪的。”小元对大学生这个词汇始终存 在着酸葡萄心理,“我老爸说公司那些本科生全是些毛头小子,一点办事经验都没 有。这下可好了,一个精简运动全都要成大干部了。我妈叫我爸给管档案的老黄送 点东西,到时买张假文凭把档案一换就搞定了。那个老黄跟我爸蛮有交情的。还不 少人这么干呢。可我爸就是不干。他胆子小得不得了。这下好了,等着被退吧。” 小元说完和婴两人一起长吁短叹了起来。 “为什么烦人的事怎么多呀?”许多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事情一下子把婴的心 堆得满满的,“为了小事情哭是不会有人同情的吧?可那些事为什么这么多呢?烦 死了。”小元呆呆的摇着脑袋。 “几点了?”沉默了许久后小元突然问。 “呀,快五点了。我得回家了,要不然我爸又得问七问八的。”婴看完表叫嚷 着。 “我也得回公司打卡了。”小元背上双肩包,“对了,有没有什么软件能让打 字快一点儿的?你知道当初考五笔的时候,我是叫别人替考的。现在公司突然又要 求我们会电脑打字了。真后悔当初没好好学。这下不是我炒它是它炒我了。”“打 字啊?学那东西的东东多着呢。不过我听人家说打字进步最快的莫过于上网聊天了。” 婴与小元走出了麦当劳。 “啊?是这样啊?那不是要花很多钱吗?”小元对高科技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 这下提到上网,花钱倒是其次,而是那些高科技所带给她的恐惧感使她却步。小元 想起了快餐店里的自动干手机。以前她是连碰也不敢碰那东西一下的,生怕不会用 反遭人嘲笑。于是每回去洗手间总要带上一张纸巾擦手。后来得知那只不过需要你 伸伸手而已,从此每次非得等手干透了,才依依不舍的将手从吹风口移出来。这么 一想小元便自我安慰着高科技是与人方便的,高科技是与人方便的。 “有得必有失嘛。网吧里的老板啊小弟什么的会教你怎么玩的。只是不要太沉 迷了。知道了吗?”婴等着小元取出单车。 “知道了。你也努力一点念你的自考吧。别成天老往舞厅里钻了。那已经不是 我们该去的地方了。”小元想想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更不应该 成天泡在舞厅里的。婴并没说什么,小元也就不去纠正了。 “知道啦。罗嗦婆。”小元被人群挤到后头去了,婴想着反正也不同路,就朝 小元挥了挥手,说声BYEBYE后便径直朝街对面的车站走去。 婴从未想到吃晚饭后竟会接到晖的电话。每当家人在的时候,婴就会对电话铃 声保持她一贯高度的敏感性。然而当那晚的电话铃响时却被母亲抢先一步接了起来。 婴镇静的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心里喊一遍不会是我的,再喊一遍是我的。母亲提着 话筒对离身旁不过两米的女儿以柔和的声音高喊着:“婴,你的电话。”婴依然镇 静的起身接过话筒。若非是女生,母亲肯定会仔细盘问半天才会念念不舍的将话筒 移交的。而今天不过是对方说了要找谁的时间,所以当晖沉沉的男中音从话筒那方 传过来时,婴不禁被某种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耳际淌向全身。 “我这两天被一件公事缠住了,如果打电话给你的话,我怕我的坏心情会影响 到你。所以……”晖用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借口说明了他为何这几日没有打电话给婴。 婴打消了盘问下去的念头。婴很明白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好奇与怀疑往 往只会徒增烦恼,倒不如去相信眼前的快乐与和谐。 晖约婴明晚共进晚餐,婴同意了。挂下电话后,母亲说刚刚那个男孩子是谁呀, 真有礼貌。婴说明晚高中同学聚会可能不会回来了。母亲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看电视 里的股评去了。奶奶唠叨着玩通宵伤身体的哟。 可能不会回来了?晖并没有说之后要干什么。他会干些什么吗?管他的呢!婴 事先允许了自己的放纵。 那一夜,晖用他的黑色太子车载着婴在江滨大道上狂飙。婴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着。不时的打到脸上又甩到身后。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要是一辈子就这样一直向 前奔驰那该多好。婴越发这样想越发的将晖抱得紧紧的,紧紧的。 一个月后同样在津泰路麦当劳的二楼,同样的两杯咖啡,同样的两个人。 当小元雀跃不已的向婴讲述她如何交到了几个谈得来的网友,如何打字大有长 进,如何找到了一家又便宜速度又快的网吧时,婴显然显得很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小元停止了自己的涛涛不绝。在婴微弱的笑容后小元看出了几 分憔悴和抑郁。 “没什么。只是没去参加考试而已。瞒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道我老爸知道了会 怎么说。”婴无所谓的喝了一口咖啡,目光始终盯着窗外,“四门全都没去考。”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你还有别的什么事的。”小元无意的多说了一句。 “我可能怀孕了。”婴用舌尖舔了舔上唇,“不,应该说是肯定。我一直预感 会发生什么事的,所以昨天去买了一张试纸。刚开始还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后来 就出了一道。我又去买了一张,还是有一道。”小元静静的听婴一顿一顿的讲完: “晖的?”婴点了点头自嘲的笑笑:“真没想到两年前傻一次了,两年后还是没有 学乖。”“你打算怎么办?”小元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便又改了口:“晖知道吗?” 婴看着杯里的咖啡摇了摇头。 “告诉他也没用的。他能为我做些什么呢?”小元隐约感觉好友有什么事情瞒 着自己,却又觉着不是问明的时候。 “能借我三百块钱吗?”婴问,“我一有钱就会还给你的。”“今天刚发的工 资,你来的可是时候。”婴歉意的笑了笑,小元发现自己又讲了错话,连忙打开包 取了三百元钱给婴。 “要我陪你去吗?”小元问。 “不了,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彤敏她会陪我去的。”婴低下头,小心的将钱插 入皮夹再放入手袋中。 “我会很快还给你的。”婴又重申了一遍。 “没关系的,你先不用想着还钱的事了。”小元握了握婴的手。 “我一直以为你会像两年前那样大骂我一顿的。我也不是爱讨骂。只是你这回 什么也不说,我反而更难受了。”婴干笑着。有点悲凉的感觉。 “学不乖,再怎么说又能有什么呢?更何况是这种事情。安全套也不是百分百 有效的。”小元的口气俨然像个大人,但她觉得此刻她有必要成为一个大人,因为 对面正坐着一个彷徨而又悲伤的孩子,“我们都才二十岁,未来的路长着呢。时间 会证明这一切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 “前几天,郑启杰给我打了个电话。” “哦?他还来找你?”“他跟我说陈晖是做鸭的。也许是在广州混不开了才回来的。” 婴手里的杯子被她握得有点变形了,“他说的时候很得意的。我说这种事情你怎么 现在才知道呀?太后知后觉了吧?他听完就把电话给挂了。哼。”“这是真的吗?” 小元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也不太清楚。”婴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去问了晖。晖说讲这种话的人 肯定不止一个两个的吧。他还说以他那种资质要干这一行的话早就开上宝马了。他 很无所谓。也不辩解什么。”“那你个人怎么看呢?”“我不知道。事实上真关我 什么事吗?我只是爱他的人而已。他要骗了我的话,只能怪我自己瞎了眼睛,是我 自己活该。我允许他对我的权利,这并不代表他对我就存在了什么应尽的义务。” 婴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听过的一句话——当你爱上了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便拥有了 对你的一切的权利,包括不爱你。 “你有能力去避免的。”小元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不,在我没开始讨厌他之前我想我是办不到的。”婴无望的摇着头。 “那另一个恋爱呢?”“你认为这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吗?离开阿杰的时候我也 曾经很痛苦过的,只是装着让别人看不出来而已。你知道我一向是很好强的。更何 况那时候还有晖。而现在我并不认为我能再找到一个长得跟他一样好看而且优雅的 男生。我一向是个很重视外表的人你知道的。虚荣真不是件好事。”“可你也说过 你不在乎你的结婚对象好看与否,只要他有钱的呀。”“那是婚姻,不是恋爱!” “OK,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你能爱惜自己就行了。知道了吗?一定要爱惜自 己!” 走出麦当劳,两个好友不约而同的张开怀抱,将对方紧紧的拥抱着。十一月中 旬,福州的冬天要来了。 小元到家的时候正碰上手里提着一大只卤鸭的父亲。原来是精简名单公布了, 里面没有父亲的名字。 “我们家老何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晚饭的时候,母亲充满喜悦的给父 亲倒了杯葡萄酒。 “我说吧,搞假文凭的就得完蛋,连老黄也给退了。呵呵呵。”父亲喝得红光 满面的,“现在全公司除了我跟看门的老李就没有大专以下文凭的人了。胜利总是 站在正义那一方的。” “生活总带有喜剧色彩。”小元在聊天室里对网友如是说。 “那只能说明你是个乐观的人。生活是平淡的,所以我们会特别注意喜剧与悲 剧的存在。有的人经常看到快乐的事,有的人经常看到悲哀的事。各人的看法不同 的。大笑与大哭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网友回答。 这名叫作“怕我坏就别理我”的网友跟小元认识不到两个星期。当时小元用的 是“小元爱你(福州)”这个昵称。因为没有申请ID,所以小元的昵称里总会有小 元两个字,生怕网友们认不得她。 “怕我坏就别理我”先问一句:“是女生吗?”小元回答:“是的。”“怕我 坏就别理我”再问一句:“小元爱我吗?”小元回答:“你是个下流的人!”“怕 我坏就别理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元复制了上面“怕我坏就别理我”与诸如“性感宝贝”、“天下第一淫”、 “午夜情人”等等的肮脏对骂给“怕我坏就别理我”. “怕我坏就别理我”回答那 不过是未找到知心人时的无聊举动。 一来一往的,两个人就很快热络了起来。于是每天午休,小元总是从公司骑十 五分钟的单车到网吧门口的小吃店叫上一碗煮兴化粉再到网吧里等着“怕我坏就别 理我”.“怕我坏就别理我”告诉小元他的名字里有个“生”字。小元便叫他“生”. 生告诉小元他很少将自己的本名告诉新认识的人,因为本名太土了,与他的人根本 不相衬。生这么说,小元就不去追问他全名究竟叫什么了,那会影响他在她心目中 的英俊形象。小元是个漂亮而活泼的女生,她希望于她对谈的人能拥有与她相匹配 的容貌,即使是虚拟世界中,她也不喜欢别人承认自己长相普通、平凡甚至与丑陋。 而在聊天中生表明自己不但很帅,而且拥有没有几个女生所能抵挡的魅力。他 的自负超出了小元的想像。也因此小元认定了生肯定符合她的期望。小元想起了婴 的话便在心底笑了笑,女人应该都是虚荣的吧。 有一个中午,生对小元说他今天喝得有点醉了。小元有点不高兴:醉了为什么 还要来? 生:因为想你。也怕你想我。 小元:少来。 生:我有点喜欢你。 我不在乎你长什么样子。 你喜欢我吗? 生一连打了三句。 小元停了很久不讲话。 生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我吗? 小元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生: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小元:你说过我们之间不谈私人的事情的。 生:我说过我不是个好男生的。我希望我把我的故事都告诉你以后,你再回答 我你喜不喜欢我。 小元很小心的用别人不会察觉的方式将眼泪试去:好的,你说吧。 生:我四岁的时候我父亲出车祸死了。我有一个大我六岁的姐姐。她很漂亮, 我很喜欢她,也很崇拜她。后来她考到闽南的一所大学。 小元不时的以一个嗯字表示她在听着。 生:我姐姐上大二的时候跟一个大她两届的北方男生好上了,然后同居。 大三的时候被学校发现就被开除了。我妈说我姐姐败坏门风,不准她再进家门。 她在门口跪了一夜,我妈在房里哭了一夜。后来那个男人把她搀走了。 我偷偷的跑到南边去看她。她见到我时很开心,她认为为了爱情这一切还是值 得的,因为那个北方男人很爱她,她说。她还要我好好念书,不要为她的事烦恼。 她说她很幸福的。我就安心的回家了。 可谁又会想到我姐姐被学校开除才两个月,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就卷了八十万的 公款和公司里的女出纳一起跑到海南去了。 公安局找上门来我姐姐才知道。后来她就病倒了,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妈心 软又把她接了回来。她去年才刚刚结婚。我一想到她当时的样子就觉得难过。 小元: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指你姐姐对你的影响。 生:有的。我的头有点晕。你要耐心点听。 小元:好的。如果你实在难受就换个时间讲吧。小元看着屏幕上一排排标点乱 放,断句空格不断的蓝色句子也跟着生一起晕眩了起来。 生:不,我想如果换个时间,也许我不会再讲给你听了。 小元:那你继续说吧。 生:后来我听说有人看见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在深圳。我便跑去找他了。那年我 才刚满十八岁,我连高考也没参加就跑到广东去了。 很快身上的钱就用完了。可是我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于是就呆了下来,半年 的时间里干了很多我现在都不想再提的活。直到后来在一家酒家里当了领班,老板 是看我长的不错,嘴又甜,再后来又当了大堂经理。我可以讲一口很溜的广东话。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35岁的留守女士。我不提我是怎么跟她混到床上去的了, 反正那也不是我的第一次。我在高中的时候有过几个女朋友的。 你不会讨厌我吧? 小元:也许吧。 生:我一直没找到他。住在那个女人的别墅里,我越来越安于伸手要钱的生活 了,一边想着去找他,一边却什么行动也没有。这样也过了一年多。中间我只回了 一次家。 我开始讨厌自己,恨自己没用。我开始在酒吧里跟那些吧女鬼混。把女人给我 的钱再花到女人身上去。 但她好像不介意的。她说她就是喜欢我一脸受伤害而带点颓废的表情。但在人 前她是不允许我这样的。她教我怎么用一大堆的刀叉吃西餐、怎么抽雪茄、怎么打 扮得像个有涵养的阔佬。真可笑!你介意吗? 小元:我不知道。 生:直到后来她发现我开始吸毒。我从来不把那些东西带到她家,我只在酒吧 里吸的。可还是被她发现了。她甩了一笔钱给我。叫我滚蛋。我跟她磨。她打电话 叫警察把我关进了戒毒所。我在戒毒所呆了半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飞去美国她老 公那里了。 小元:那接着呢?你很难过吗? 生:难过?没有钱才是最难过的。我的头好晕。好想你。 我是77年的。你呢? 小元:80.生:呵呵。猴与蛇可不是般配的属相。 小元:我是年前生的,属羊的。小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打了这几个字。 生:那太好了。 小元:那后来呢? 生:后来我在深圳又呆了半年就灰溜溜的回来了。我真后悔怎么当初没要她的 钱。 小元:回来很久了? 生:大概半年左右。 小元:你不会一天到晚泡在网吧里吧? 生:怎么会?上网需要钱的。我在我一个朋友公司里搞销售。 小元:今天是陪客户喝酒喝醉了吗? 生:要陪客户你就见不到我了。 是她给我寄了东西。 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是两万元美金。 小元:你成富翁了。 生:我本来不想提的。我怕你讨厌我。可以看在钱的份上说喜欢我吗? 小元沉默着。 生:我承认我跟许多女人上过床,也对她们说我爱你。前两天我还跟一个和我 上床的女生说我爱你。可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喜欢我。 我只希望你一个人喜欢我。 小元:再说吧。不早了,我要上班去了。 BYEBYE.不等生回复,小元就下线了。 第二天的中午,小元依然去了网吧,她开始发疯般的想念生。然而生没有来。 小元看着一行行往上跳的字幕愣了一个中午。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第五天是周六,小元有点绝望了。感觉被人狠狠的 抽了一巴掌却不知道打她的人在哪里。小元不甘心,周六的同一时间她依然去了网 吧。 小元打出了一行行的:生,我喜欢你!我不讨厌你! 然后没两下便被网管踢出聊天室。小元用了“小元爱生”这个名字又进了聊天 室。 一个昵称“我一直在等你”的人对小元说:你终于承认你喜欢我了吗? 小元:你是…… 那个人又把昵称换成了“怕我坏就别理我”.小元:你…… 小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滴到手背上凉凉的。 对方回答:是的,是我。生! 小元:是看在钱的份上。 生:我无所谓的。 小元:你坏死了。 生:那你怕吗? 小元:不!不怕! 生: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是你最爱的粉蓝色吗? 小元:是的。你怎么猜到的? 生:我很奇怪,为什么你总喜欢坐在3号桌子上。 小元:什么? 生:我坐在靠近窗户的最角落的地方。穿黑衣服的。你站起来的话便会看到我 了。 作好准备见我了吗? 小元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窗户那边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清秀男子对她微微的 笑着。小元怔住了。 生一步步的向小元走过来。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生提议。 小元恍恍惚惚的看着生买完单,还不忘替她取了单车,然后将她半拉半拖的拉 到了街上。 两个人慢慢的走在林荫路上。生推着小元的车。 “见到我很意外吗?”生笑笑的问。 “嗯,我没想到你是福州人。”生是好看,尤其笑起来时无邪的样子。初冬的 阳光将人照得模糊,天天路过的街道现在看起来似是而非,小元仿佛来到了另一个 世界。 “我不是一直说回来回来的吗?”“可你没说回来的地点是福州的呀。”“可 能我当时太醉了。 ” “是够醉的。”小元白了生一眼,目光又羞涩的垂了下去,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网吧的呢?”“天哪,你不是和我说过的吗?不过这地 方是有够难找的。”生仍是呵呵的笑着,“我都在那个角落看你三天了。”“可能 你是想看看我长得什么样,再决定见不见我吧。”小元嘀咕着,很紧张的,声音有 点抖。 “哦?是吗?那我可要看清楚了。”生突然停了下来,小元也停了下来。疑惑 的望着生。两眼睁得大大的。 “似乎还不错。”被生这么一说,小元意识到被人耍了,便快步的向前走去。 生在身后喊着:“小姐,你的单车不想要了吗?” 恋爱中的女生站着不动也会满溢着幸福。婴看着眼前不时走神,不时傻笑的小 元,禁不住再次长叹了一声。 “喂喂喂,用不着这样吧。全天下都知道你恋爱了,何安元小姐。”婴拿着拌 咖啡的小勺,轻轻的在杯沿敲着。 “啊?啊?别取笑我了。你以前不比我更疯狂啊?”小元缓过神。 “我哪像你啊?”婴白了白小元。 “对了,你和晖怎么样了?”一提到晖,婴的脸色便黯淡了下来:“他有一个 多星期没为找我了。”“彤敏说上周六在五一广场附近看到他了的。当时她和她男 朋友在公车上的,也没看很清楚。她说晖身边还有一个女生的。很亲密的样子。” “是吗?呀,上周六我也有和生一起去五一广场的,我要是知道晖长什么样就好了。” “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很难过,他把他的车子给卖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婴的左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垂下的额头,乌黑的长 发一下子遮去了半张脸,“作爱的时候我感觉很痛,后来发现出血了,我都没敢告 诉他。”“会不会有事?看医生了没?”小元紧张的问。 “没事的。”婴甩了甩头,“好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谈谈你的生吧。他长什 么样?”“嗯,高高的,肯定超过一米八。瘦瘦的、白白的、眼睛大大的、鼻子挺 挺的。”小元的描述让婴又想起了晖,想着他西装革履,头发被摩丝弄得服贴整齐 的样子。 “然后,爱穿深色高领毛衣和浅啡色的休闲裤。”小元笑咪咪的讲着,目光时 左时右的到处闪。 婴掩示着自己的黯然,小元也同样掩示着自己的担心。此时的小元突然明白为 什么一旦恋爱,女人就像飞蛾一样爱往火里扑。她在心里感叹着,原谅了婴所谓滥 交的行为,她替婴找到了解释——为了得到爱自己的人而先付出自己这有什么错? 她甚至觉得这是崇高的。她只是替婴可惜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找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 的人。 “下回来可要带上他和你的合影呀。”“会啦!下周三是平安夜,不如我叫他 出来请我们吃晚饭吧。”“不了,省得我当电灯泡。”婴心底划过一阵酸楚,“瞧 你现在的样子,嫉妒死我了。”“什么呀?”“不过你可别学我的样子,付出的太 早太多对女孩子没有好处的。”小元低头沉默了:“我有打算把自己给他的。我觉 得那会很值得的。”“别傻了,丫头!”婴生气的皱起眉。 “好啦!人家只是觉得过了二十岁还没有过会被人笑的嘛,纯当人生经历啦。” 小元嚷嚷着,接着又低头伏到婴的耳边,“他的经验那么丰富,不和他上床岂不可 惜?”“死丫头。”婴打了一下小元的手,又正声道:“别傻了,知道吗?这不是 闹着玩的,别到我这样了,后悔都来不及的。”“知道啦,我会有分寸的。”小元 一再的保证,婴才不再唠叨。小元庆幸自己并没有把生的往事告诉婴,否则更不知 道婴会再多说多少打击自己的话。二十岁,已经是个拒绝别人指导自己思想行为规 范的年龄了。 “对了,那个生的全名叫什么?”“李难生,木子李,灾难的难,生活的生。 他说他老妈生他的时候是难产的。本来是念坚难的难,可是太难听了,就成了灾难 的难了。”“李难生?呵呵,是有够土的。有点像和尚的法号哦。”婴说完,两人 又一齐笑开了来。 婴在公车上的时候身旁站着一对情侣,无比亲昵的样子。 婴便开始遐想着晖此刻也正在自己的身旁,很绅士的一手抓着扶杆一手搂着她 的腰;婴小声的讲着些什么的时候,他会低下头来听婴的诉说,嗯啊的回答,等婴 说完了还不忘在婴的头发上亲一口;急刹车的时候,他手臂的力量能确保婴在惯性 作用下不会有太大幅度的倾斜;只要是晖便能使全车的女生都妒忌她……然而,晖 不在婴的身旁。虽然婴很努力的让自己沉溺在想像中,但婴仍然无法对那对情侣视 若无睹。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说:“怎么又注意他们呢?难道我在为他们而吃味 吗?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走进小区,婴机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婴觉得 前方弥漫着一股令她窒息的气体。婴毫不犹豫的转身向IC电话亭走去。 婴翻开电话本,随意的挑着号码打电话给男生。打到第四个,那个叫作朱进伟 的男生终于接受了婴的邀请,出来陪婴吃饭。当然是男生买单。他是婴在中专时的 同班同学。婴给家里打个电话后就又坐上了往市中心的公车。 点的菜刚上来没多久,婴便又后悔坐在这名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旧日同窗面 前了。 男生涛涛不绝的向婴讲述他的奋斗史,说他如何在十八岁之后便没有拿过家里 一分钱,如何从摆地摊到成为现在一家服装公司的营销部经理。男生的双眼闪耀着 璀灿的光芒,深深的灼伤了婴的自尊心。男生继续说着他如何和这样或那样的女生 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关系。 “你过得快乐吗?”婴突然发问,想要挟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双目凝视着朱 进伟。 “这个……”朱进伟愣了愣,刚入口的荔枝肉卡在喉中,“我过得很满足。” “可是你快乐吗? ” 婴追问着,声音有点歇斯底里的抖,“满足不等于快乐。” “每个人对快乐的定义不同,我觉得满足就是一种快乐。”朱进伟用力的将肉咽了 下去,“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明天而工作着。这样我觉得充实,所以我很快乐。 多数人不快乐就是因为他们觉得空虚无聊,寂寞难耐。而我没有空去想这些。我也 曾经停下来问自己,这样不停的干有意义吗?我的回答是——有!就比如我现在还 可以请你到这样不算差的餐厅来吃饭,可如果我失业了,那么我有可能是东街口立 交桥上的乞丐。”“那你是很喜欢你目前的工作了?”婴问。 “还可以吧。什么事情干多了都会使人腻烦的。我只是喜欢不停工作着的感觉。 与干什么无关的。”朱进伟淡然的说。 “是吗?我就不行了。我最近越来越觉得烦的。感觉自己好没用的。”婴深深 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我曾经想过我刚刚辞掉的那个工作就算每个月 给我两千块,我想我也干不长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干那东西太没劲太无聊了。 我闷得都想自杀!”“别进这么严重的话。知道我们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吗?”“你 是男生,我是女生。”婴肯定了之后回答,“所以你要不停的工作……”朱进伟微 微的摇了摇头,婴连忙停止了自己多余的解释。 “不,虽然你说的确实是其中一个方面。我认为应该是危机感。相对来说你生 活得比我安逸得多了,天塌了还有父母啊什么的人撑着……”“我有危机感的,我 每天都在想我这么混着,总有一天会完蛋的。”婴激动的打断了朱进伟的话。 “但是你不会因为这样而开始为自己干些什么,这就说明你还是安于这种生活 的,你的危机感不过是一种由空虚、惰性以及其它一些由于生活得太过安逸所带来 的负面影响而交加产生的犯罪感。”婴望着朱进伟发怔。面对着毫无预兆突然将自 己从里到外一下子剥光的人,婴觉得有点难堪,有点…… “也许你是对的。”婴优雅的举杯喝了一口橙汁,“你有理想吗?”“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能买一辆跑车,然后开一家贸易公司,自己当大老板。呵呵,是不是 有点俗?”朱进伟憨憨的笑着。 “男生都是这样想的。”婴道,“可我就不行了。我想我要不是什么理想都没 有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什么也不想干,什么家也不想当,呵呵。这是最可怕 的。我想我以后最好是能嫁个有钱人,当个阔太太。否则我就自杀。呵呵。我觉着 我活着纯粹是因为父母希望我活着。我欠他们的最多,所以就算活得像条狗,我也 得活着。”婴自嘲的笑着。 “刚刚还说没理想,这下不是有了吗?”朱进伟看着疑惑不解的婴,“阔太太 啦。”婴捂着嘴笑了。 “不过当阔太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呀。首先你得想尽办法让一个富翁迷恋上你; 然后不顾一切的娶你;你得照顾自己和老公的身体,这样他才会源源不绝的赚钱给 你花,你也能健健康康痛痛快快的花他赚的钱;同时最重要的就是要时刻关心自己 的花容月貌,以免新人换旧人,还有……”“别还有啦。”婴鼓起嘴,“再讲下去 让我觉得当阔太太也烦的话,我可真的什么指望也没有了。”朱进伟忍俊不笑的看 着一本正经的婴,终于两个人都被对方夸张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事实上我也觉得你跟郑启杰不配的。”朱进伟悠然的说。 “怎么?你跟阿杰也认识?”“不会吧,那小子,连我的大名也没报给你啊? 我跟他从小住对门的,后来房子拆迁了,现在住前后幢的。”朱进伟的手指在牙签 盒上轻轻敲着,“他本来想请我当说客的。”“难怪你今晚会这么爽快的请我吃饭。” 婴恍然大悟。 “没有啦,想会会旧日同窗嘛。我们应该有快一年没见了吧。我只是想看看现 在的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让阿杰将你的名字刺在手腕上。”“那找到答案了吗?” 婴直视着下歪着脑袋看她的朱进伟。 “嗯。你本来就是个很有气质的女生,现在更多了一种迷惘、沉伦的美,有点 忧郁的,还有点嚣张。像没浮出水面的莲花。”“天哪,你现在讲话怎么这么文绉 绉的?我快受不了了。忧郁和嚣张也可以扯在一快。还有莲花没出水以前有几个人 会认为它漂亮?就算漂亮又有谁会看得到?”婴轻笑着摆摆手,“再说了,你怎么 认为我就会出淤泥而不染呢?”“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个大泥潭子。关键在于你想不 想浮出水面。”朱进伟舀了一碗汤,细细的品着,“男人为女人打的比喻太多了, 什么猫啊、蝴蝶啊、玫瑰啊、百合啊、兔子啊。事实上这些都只能反应某个女人的 某种特性,而不可能是全部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不去爱那些猫啊蝴蝶的,而还是爱 上女人呢?所以我也并不认为我的比喻十分之恰当。我只是想表达一种状态而已。 或者我也可以当你是掉进泥潭的水晶或钻石,总会有人去把你捞出来的。”“哦, 算了吧。 水晶钻石我可当不起, 我是块不值钱的玻璃还差不多。”婴淡淡的说, “你可真会讲话,死的也变成活的了。”“我又没办法靠我这张脸去讨女生欢心, 所以只好靠嘴啦。呵呵。我这张嘴可不知拯救了多少无知少女呢!真不是我吹的。 所以我说你跟了阿杰不配的吧。他是纯粹的享乐主义,玩一天是一天。他不会思考 什么,所以他过得单纯、快乐也知足。你是边玩边用思想折磨自己的人,所以你过 得很难受。你是个自怨自抑的人。阿杰不是个没感觉的人,他看得出你的不快乐, 可惜你对他只会保持沉默。也许你在心底是看不起他的。你们之间有思想上的距离。 你们缺乏交流。事实上就算你把你的苦恼告诉阿杰,他也未必会理解。所以你们还 是分开了好。”朱进伟示意服务生将空盘子退下去,“各人的路不同,也许某天你 还会跟阿杰在一起也不一定。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也不太清楚。在舞厅里 找男朋友只是为了即时行乐,什么交流啊,思想啊,想都没想过的。只是想着需要 有人抱着的时候有人抱着,需要有人亲的时候有人亲就好了。”婴望着杯中晃动的 橙汁发呆。思索着自己迷恋着晖的原因。 之后的谈话就在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中结束了。朱进伟将婴送回家。同样是 坐在男生的摩托车后,可婴却连想抓紧什么的欲望也没有。她只是痴痴的望着朱进 伟的后背,为什么我不能把他当作晖呢?为什么他不是晖呢? 小元终于如愿以偿的和生进了一家旅馆。虽然一直以来晖总是在最后关头停止 了所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但这一次他的定力仍是没熬过小元的热情。虽然为此小元 曾经做了很多的思想准备,但当被晖迷迷糊糊的按倒在床上时她仍是涨红了脸。虽 然小元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但当晖温柔的脱去她最后一 件衣物时她仍觉得慌张无主…… 昏黄的床灯下,小元靠在床头半躺着看着已经沉睡的生,再看看手指上从大腿 处衬到的血渍淡淡的笑着,轻轻的说:“非要把你灌这么醉才会和我上床么?”双 眼紧闭的生慢慢的吐出一句:“男人喝多了是不行的。”“原来你骗我的。坏死了 你。”小元捶打着生,生仍是紧闭着眼睛微微的笑出声,小元用手撑开生的眼睛。 生一把将小元搂在怀里:“我说不要嘛,你非要。等你把我灌醉了手忙脚乱的 还不如我自己来。”“什么嘛。”小元用力挣扎着。 “好了好了,小宝贝。快睡吧,我真的很困了。”生将小元搂得更紧了。在所 爱的人怀里,也许会睡得很香。 半夜小元迷迷糊糊的发现生并没有躺在自己身边,浴室的灯亮着,小元摄手摄 脚的起床想吓生一跳。浴室的门开着一条缝的。生坐在马桶盖上抽烟,吐出来的烟 雾猛的被吸入鼻中,再从口中吐出来,再吸入。生的双眼迷成了一条线,陶醉的样 子,飘然若仙的样子。小元坚难的拖着冰冷的双腿重新爬回床上,将被子裹住了全 身,蒙住了头。 第二天早晨,小元穿戴整齐的在沙发上看着未睡醒的生。 生睁开眼轻昵的喊声:“小元。”小元没有回答。 生觉得不对劲:“小元,怎么了?”小元摇摇头。 生立刻跳下床将小元搂在怀里:“是不是我昨晚说错什么了?”小元还是摇摇 头。 生突然松了手:“是不是后悔了?”小元还是摇着头。 “那你说话啊,你不要一言不发的好不好?”生咆啸着。 小元继续愣着,两眼空洞。 “说话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生低喃着,哀求着,背过身,无力的抓起地 板上的衣服,“如果你讨厌我,那我现在就离开你的视线。”小元站了起来,从背 后抱着生:“没有啦。人家跟你闹着玩的。”“真的?”“嗯。”眼泪却又不自觉 的滑下来。 生转过身将小元抱紧,低下头亲吻着小元的头顶。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靠着站了 好久。直到小元发觉生的背已经是冰冰凉的了才催促生快去穿上衣服。 “周三是平安夜,打算怎么过?”坐在麦当劳里,小元问生。 “当然和你一起过啦。”生咬着牛肉汉堡。 两个人又沉默了,各自埋头吃着面前的食物。 “小元。”“啊?”“元旦后我可能要到外地去。”生说,“是公事。”“哦。” “可能要去几个月。 ” “这么久?”小元拔弄着盘里的薯条,慢慢的吐出一句, “是戒毒所吗?”生望着双眼冷漠的小元,倒吸了一口冷气:“早上你就是为了这 个和我生气的?”小元不讲话。 “是啊。我复吸了。刚回来的时候我感觉绝望,我想靠那东西自杀的。可现在 有了你,我一定会彻底戒掉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等我。如果你认为我坏,或是觉得 不值得,你随时可以离开我。”小元依然沉默。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仿佛 要逃离这复杂的局面。然而生殷切的目光又将小元拉回现实中。小元在心里狂喊, 发出撕裂的声音。 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你爱我?为什么不乞求我的宽恕? 为什么偏偏抛下这样一个问题?情感、知觉、理智、自尊……一切的一切绞在小元 的心里。而等待她的却是一道简简单单的判断题。 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小元的答案。 小元将一张面巾纸用力的揉成团,再拆开,撕成细小的碎末。口中的气一呼, 全部飘了起来,散到四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或者说是半个世纪。 “我等你。”小元小心翼翼的说出三个字。生紧紧的握住了小元的手。小元抬 眼望见生的眼中擒着晶莹剔透的东西。 周三是很快就到了的, 大街小巷都能见到“Marry Christmas!”的字样。精 品屋生意兴隆。商场里立着高高的圣诞树,红花绿叶,金色的铃铛。婴冷冷的看着 这么一大群中国人兴致勃勃的过着外国人的节。她在街上转了一圈觉得没劲,便向 道山路口的车站走去。 回家的20路车很快就到了,婴没有上车,她扶着站台上的栏杆看着一辆辆的庞 然大物接连不断的在眼前停下,吞吐着各式各样的人,再慢慢悠悠的向远方驶去。 婴的脚麻了,当不知道第多少辆20路车停在面前时,婴上了车,刚刚站定,车窗外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晖!是晖!婴跑到后门,拍打着车门,刚刚发动车子的司机咒骂了一声,打开 了车门。婴跳下了车,晖的身影消失在前一辆车上。婴听到了车门关上了的声音, 她飞跑着追上去,然而车还是开走了。婴追着车子跑了好久,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 才发现已经追到五一广场了。 婴全身无力的瘫靠着一颗芒果树,粗粗的喘着气,眼泪肆无忌惮的流花了整张 脸。一张传单随风飘来,挂在婴眼前的树枝上,上面最大的三个字是圣诞节。婴一 把抓过传单撕了个粉碎。“去他妈的圣诞节!去他妈的!去他妈的!” 婴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她逃离人多的地方,又忍不住的向他们靠近。婴 不停的走着,像是一只正在四处寻找猎物的花豹,表情淡漠,目光锐利。天幕渐渐 的暗了,越来越暗了,街上的红男绿女一个个的躲进那些闪烁着红绿霓虹灯的建筑 里。婴越走越麻木,前方为什么还有路?为什么? 哈哈哈。坏死了你。达道路的肯德基门口传出一阵熟悉的笑声。婴停住了脚步, 望向那对刚刚从快餐店走出来的情侣。晖!男的是晖!婴的表情开始变得生动。所 有快被她遗忘的感觉一下子涌了出来。她飞快的堵住了那对情侣的去路。 “晖,为什么你最近没有来找我?”一对情侣同时愣住了。 “晖,她是你什么人?”婴指着那个女生问晖。 “她是你什么人?告诉我,你说话啊!”绷绷紧的脸颊一下子又被眼泪湿润了, “你说话啊!你说你爱我的,可你现在却抱着另一个女生。”“这是怎么回事呀?” 女孩尖叫了起来,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婴红肿的眼睛凄凉的看着晖,再凄凉的望向她最好的朋友。是的,那个女生是 小元——何安元!两个女生全都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几秒钟的停顿,把 她们要说的千言万语全堵回心里。 “要她还是要我?你说啊?要她还是要我?”婴打破了僵局。 “你有毛病的啊?”生拥着小元绕开婴继续往前走,“小元,不要理她。我会 跟你解释的。”婴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握在胸口,头脑中一片空白。终于,她撒开 腿向前狂奔。 “那个女生是我刚回福州时交上的。只是玩玩而已。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我以为她都忘了的。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明白的。你要相信我,小元。你要相信我。” 生紧紧的将小元拥在怀中,急切的解释着。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元轻声的说。 “什么?”生的手松开了,他迟疑的看着满脸挂满泪痕的小元。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元冲着生大声的喊叫着,“张绮婴是何安元我最好 的朋友!”“你骗了她。你这个大骗子!”小元朝着婴跑走的方向追去。 生杵在原地,大声的叫着:“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 婴腿软了,她顺势跪坐在地上。膝盖传来的刺痛让婴忍不住狂叫了一声。声音 很快消失在空荡荡的江面,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她的悲伤。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 解放大桥了。她颓丧的,尽情的哭喊着,发出沙哑的,令人悚然的声音。 小元轻轻的在婴身后喘着气:“婴?”小元也跪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婴的背上。 “你跟来做什么?不和你的生去守平安夜吗?”婴想止住自己的抽咽再说话, 然而开了口才发现根本办不到。 “婴!”小元开始抽泣。 “你来干什么?来向我示威吗?来向我证明你比我迷人吗?”婴甩来小元的手, 突然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追上你。我怕……”小元用力的摇着头。 “怕什么?怕我自杀?我才不会呢!那个陈,那个狗屁李难生他值得我为他这 么做吗?”婴的眼中充满着不屑与敌意,紧接着又转成了无尽的哀怨,“可为什么 会是你?我设想过一百个可能,可从来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婴……”小元也 站了起来,却哭得越发的厉害,双手不停的在脸上擦拭着。 “为什么会是你呢?陈晖怎么又变成李难生了呢?”婴绝望的看着眼前模糊的 小元,“他可以毫无所谓的从我钱包里掏钱买单的你知不知道?你竟然和这种人在 一起?他一直向我要钱的你知不知道?”小元仍是摇着头,顿顿的说着:“他前一 段时间需要钱的。他嗑药的。”“嗑药?嗑药?”婴痴痴的吐着这两个字。 “你知道他吸毒还跟他在一起?你怎么会这么笨?你知道他吸毒怎么还和他在 一起?”婴像在打个不争气的孩子般疯狂扯打着小元,“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比 我还笨?”“他答应我,他会改的。”双肩传来阵痛小元也不反抗,她低声的替生 辩解着。没什么底气,却仍然还是说了。 “他答应你?他还答应我他会一直爱我呢。他答应有个屁用啊。”婴像是已用 尽了全身的气力般的推开小元,蹲了下来,“你这个大笨蛋!”“至少我知道他的 真名啊。你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相信他?你才是个笨蛋!”小元大声的 叫着。 “为什么让我们两个一起碰上同一个人呢?为什么是同一个人?”婴双手扶着 栏杆,抬头看着天空,“你为什么这么残酷?让我们碰上同一个人……”“婴……” 小元跪在婴的身旁,紧紧的将婴搂着。 “医生说我可能不会再怀孕了。我自作自受。我堕完胎还没十天就跟男人上床, 我自作自受。我可能不会再怀孕了。我可能不会有孩子了。”婴喃喃自语。 “婴!”小元看着一脸木然的婴,将头埋在婴的背后。婴也伸出手抱住了小元。 “你说我还是个好女生吗?以后还会有人要我吗?”婴凝视着天上一颗很小很 小的星星,若隐若现的,释放着细微的光芒。 “你是个好女生。我们都是好女生。以后会有人要我们的。因为我们都是世界 上最好的女生。”小元不停的吸着鼻子。 我们是好女生!我们都是好女生!声音回荡在滔滔的闽江江面,久久不散。 “我送你回家吧。”小元慢慢的扶起婴。 “好吧。”“你没事了吗?”婴摇摇头:“你呢?”“你都没事,我会有什么 事?”小元也摇摇头。 两个女生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相视而笑,互相为对方擦拭着脸上弄脏的地方。 “那生呢?你打算怎么办?”婴问。 “再说吧。我们走!”路上又传来女孩的笑声。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闪着。 “我刚刚摔了一跤,膝盖好痛哦。”“你刚刚把我打得才痛呢。”“那就算扯 平了。以后不许再提了!”“好,一辈子都不提了!” 当玻璃掉进沼泽里,该怎么办呢? 还不赶快捞上来,过会儿它会沉到深处的。 …… 犹豫什么呢?你不想要了吗?那就算了…… 脏了怎么办呢? 擦干净就是了。 撞上石头裂了呢? ……它终究还是块玻璃呀。 …… 你还不赶快吗?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