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呻吟 作者:德修拉的猫 那男孩闻着那股缠绵,汗水,烟草,白酒,鲜血,精液混合而成又不易挥发 的味儿,沉沉睡去,泪水在眼角风干,再也不去闪现出诡异如银月的莹光,然而 洁白柔软的裸体上的那一道道猩红恐怖的伤口却格外刺目,爆炸般的艳丽,像在 沼泽里怒放的红玫瑰,又似在天堂的水池里游晃着的小蛇。埋着阴影的暴力和手 淫前的幻想。他也就那么睡去,在脑子的顶部开了一个小口子。钻进去眨着眼观 看,是黎明前的蓝色、白色、红色、金黄色喷射而成的世界。男孩用自己的方式 在这后现代油画中舞蹈。呼吸、匕首、尖叫、现实都成了次要。甚至是黄土地里 的细细尘土。他要飞了。翅膀“扑呲扑呲”地拍打。一种莫明的力量将他轻轻托 起。在无数的美丽之上,在阳光与月光之间。天空似一双大手围成了极其温暖的 怀抱,他真的成了天使。 他害怕月光又控制不住想亲近月光,总是这么矛盾。就如他总是冷眼站在对 岸观望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却又渴望它能接受自己,自己能接受它。也如他恨 他那不断吵架,做爱又虐待他的父母。但在内心最空白的地方又用无以伦比的魔 笔描画出温暖的亲情场面。他在呼吸,脑部却极度缺氧。他在沉默,声带却在用 暴风急雨般的速度上下震动。他在做梦,某一生理机能却重返现实。他在明又在 暗。他在黑又在白。他才13岁,却拥有常人无法描述和抵抗的力量。 死杂种!他的亲生父亲这么叫他。有时他也觉得自己真的是杂种,是人与恶 魔或野兽的杂种。这可怕的潜移默化像浆糊一样塞满他的小脑袋,生出了巨大的 毒癌,控制着他冷漠的外表和流着滚烫岩浆的心。如此无奈又如此邪恶。就这么 一声“死杂种”似乎就成了悲剧的开始。如黑漆漆的幕布拉开了一个随时会尖叫 爆炸的令人忍不住疯狂又悲叹的故事。 背景应该是蓝色或黑色的,它们有种阴郁的魔力。也可以是白色,像泡在海 水里死尸所有是白色,它似乎更具备那种魔力,而且还附带一连串关于赤裸冰冷 的联想和福尔马林的气味。男孩坐在这背景中低着头用眼角瞄着窗外乳白色的月 亮。圈圈光晕把他身的伤口映得触目惊心。他没有一天是不带着伤口的。有时是 巴掌印,有时是藤条印,有时是香烟头的圆印。这也就是说那个长得斯斯文文像 瓷器的父亲和那个有水墨画般古典美的母亲对付他的武器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他是他们错误婚姻一错再错的产品,是他们对不理想的生活,不理想的工作除了 性交唯一的泄欲工具。男孩很奇怪为何样样都不默契的他们在这一点上又配合得 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月光是这一切虚虚无无,飘飘渺渺的场景中必不可少的道具。它柔和地摩擦 出一大丛一大丛的火花,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偷窥男孩的低头抬头,举手抱胸,在 与伤口的化学反应中生成了让男孩恐惧的符咒和一览无遗的欲望。可以听到月光 怪异的低声耳语,有些甜有些酸,这是他愿意亲近的原因。 之后,男孩就在地板上睡去。先做一个比如捡钱等简单,无聊的梦。紧接着 跟上一场惊心动魄湿淋淋奇异怪诞的梦。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妖魔鬼怪,尖牙 利齿的男人女人和不知名的怪鸟轮番上演,暗示着那道道伤痕和创造伤痕的热烈。 这无疑是月光、岩浆、冷漠、逃避在作祟。污浊杂乱的犹如臭气熏天的阴沟。但 等男孩醒来,这梦中的一却又会烟消云散。无论他怎么用心回忆都无法想起一丝 一毫,似在半梦半醒之间喝了一大碗的孟婆汤一样,把他的现实与虚幻毫不留情 的隔开。纵使它们像连体婴儿一样联系得这么紧密。时不时的给男孩以暗地的刺 激。 照十三年来的惯例,他会在胡乱的敲门声和咒骂声中惊醒。月光还没完全退 去。暗淡得奄奄一息了。 他的母亲站在镜子前像画皮一样用各种各样的香粉蜜扑描眉扑粉。涂上一口 娇艳欲滴的红色。戴上这般诱惑的面具,完全看不出刚刚披头散发,发狂的举动。 男孩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卧室。没有鼾声,没有活气,像刚死过人或快要死的 人的房间。 “看什么看,那混蛋昨天又乐死在哪只狐狸精的床上了。你和他一样都是废 物,流氓……”那张花瓣般的暧昧小嘴吐出一连串长长臭臭的词语,像不成文不 成功的咒语,在男孩的耳朵化成了“吱吱”的静电杂音。他低着头看眼前这个不 幸女人的双腿,它包着色情的网袜,套着同样色情的高跟鞋。它们吸着错乱的体 味呼出糜烂的瘴气。男孩曾经在月光的帮助下清楚的看见这双腿,妖艳妩媚得如 水蛇如藤蔓如海藻一样缠在一个粗壮陌生汗水淋漓的腰枝上。那双血红色的高跟 鞋一只抵在男人肥厚的屁股上,一只高高悬着,随着时慢时急。时猛时缓的运动, 似有节奏又无节奏的在月光下不知羞耻的摇晃,闪着炽热火焰的光。 “等一下,那混蛋回来,替我告诉他,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就别让我撞见, 让我撞见非剁下他那玩意不可!她边说边迈着小碎步走出门外,又回头道”你也 给我乖在呆在家,哪里也不准去,不然,小心你的狗腿,看你那蠢样。我他妈的 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然后猛地关上门。”砰“的像一块惊堂木敲击的响声顿 时房子里一片寂静。恢复了拥有某种悬念,玄理的抑郁。男孩呆呆站了一会,走 回自己的房间。 月光已经完全退去了,阳光以强盗般的姿势霸道地从巨大的窗户流泻进来, 覆上了沉重现实的金黄色。他像吸血鬼一样对这种金黄色有与生俱来的排斥感。 它带来的壮烈,正规,真相,无比虚伪的微笑让人作呕,并磨成无处躲避的碎末, 却有一个极好的办法对付它,男孩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拉上了处处危险。也在这 时看到了与他想邻的隔壁的阳台上坐着一个陌生的背影,却也这么一瞬间消失, 不着一丝痕迹。 他翻开他唯一的一本书。现代西方绘画艺术。是他离家不远处的书店偷偷塞 进衣服里,贴着冰冷的肚皮,带回家的。一抹重重的蓝,一块醉人的红和鱼头人 身似曾相识的怪物是他要偷它的原因。狂暴的色彩,线条给他的视网膜,晶状体, 视觉神经带来一次次痉挛的快感。科柯施卡、勃克林、雷尼·马格里特、莫迪里 阿尼、毕加索、萨尔瓦多·达利。这些音译的名字用催眠的方式深深地打在他的 脑子里,产生无数的臆想和抽象。这是男孩每天必做的功课。也是他觉得唯一有 意思的事。 正当他虚拟着达利笔下的梦境时,门铃在层层迷雾中响起。一棍子敲碎了超 乎现实,色彩班驳的情境。他赶去开门,是他父亲回来了。 但,不是。 从猫眼里往外看,是一个高高大大,披着齐肩长发的陌生男人。他犹豫了一 会儿,还是打开了门。 那男人一看是个小孩有点惊讶,又有点不知所措,搓了搓手说:“小朋友, 你父母在家么?” 男孩盯着他看,奇怪的发现在他的眼睛里有稍纵即逝的神秘力量。是一个善 良又邪恶的矛盾综合体才有的力量。 他看那小孩不回答,只会瞪着大大的眼睛望他,就朝门里看了看,应该是没 人。然后低着头,说:“小朋友,我是刚搬来的,住在你家的隔壁。想与你要些 热水。” 男孩依然没有说话,而是轻掩上门。那人愣了一会,感到有些惊讶,失常。 正要走。门却再次打开了。男孩手里提着一瓶热水,轻轻放在地上。也不等他说 句,谢谢就关门进屋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让他有微微的愉悦,尝到了在神秘力量背后的甜味儿。淡淡 一点都不腻。在他的小脑袋左半边三公分处分泌出因为磁性嗓音而兴奋的激素。 他再次摊开画册。里面的框框块块像红着脸香喷喷跳着舞蹈的小丑,风情万种的 在他眼前旋转,跳跃。裤裆里的小鸟也随着它们振开翅膀“咕咕咕”叫起来。男 孩脱下了裤子。用沾满静电的双手爱怜地抚摸小鸟的羽毛,燃起一小朵一小朵的 蓝色小火花,永不破灭,渐渐汇聚成耀眼的蓝光。这种蓝光叫做自渎的情欲。发 生在被窝、床上、公共厕所、汽车、下水道等任何一个地方。乳白色的液体像子 弹一样从肉制的手枪中射出,滴在手上,地板上。舔舔这欲望最本质的产物,有 鸡蛋清的腥味和丝丝咸味。流露着身体内肮脏、美丽、真实的残骸。他想伤口、 陌生、声音与精液是息息相关的,也是从来就有的。从受精卵一直到这一刻再到 两年后的今天。 自从两年前那个隔壁的男人来要过热水之后,他就没有再与他接触过了。偶 尔打个照面,男人也是微微的笑,想说什么时,男孩就阴着脸走开了。 更多时候,男孩在有月亮的晚上,拉开窗帘,向左一望,就看见那高高大大 的身影点着跳着星火的烟在阳台上站着。如水的月光在他身上折射出让男孩酸痛 的画面。全身一下一下的颤抖。他还看到了一样东西,希望,呻吟着的希望,比 达利,马格里特更能让他有就这么支离破碎的冲动。男孩每次都在心里告诉自己, 别看了,别看了,但还是等那身影在他视野里消失,才把整个身子摔在床上。月 光带来的艳画散发着奇香,他像吃了迷幻药一样迅速进入半梦半醒的幻境里。那 里有一个微微凸出的淡蓝色的影子,似雾一样存在着。他不敢惊动他,也惊动不 了他。已生了根,扎扎实实的根。 此时,与男孩一墙之隔的房间发出释稀了的尖叫和沉闷的响声,一段无以伦 比的灵欲之歌,变了形的赞美诗,血液膨胀的演讲词就这么无聊又无奈的产生了。 那是他父母以前的房间,现在是他父亲的后宫。在母亲走后,他那瓷器般的父亲 就表现出超乎人想象的性欲。天天带回来的女人都不同,但一律是翘翘的屁股圆 挺的胸,着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在床上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和贪吃的蠢样。这么 一些暴欲的母狗却也带给男孩一点好处,他父亲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频繁地用各 种各样的方式虐待他从而给自己变态的快乐。 音乐像混合栀子花、樱花的香味从也是一墙之隔的那个男人的房间里飘来。 带着轻盈、缠绵的音符与那二重奏相溶,更深一步地铺张出百分百迷幻的境界。 团团磷火在骨头里生出,在黑暗里燃烧。他摸了摸胸口上已结疤的伤口,却非常 的疼,仿佛火山爆炸一样的疼。连忙抽回手,改向自己腹部上的肚脐,它是表皮 上最神秘的地方,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按扭,门锁,也是最先接触外界的发皱的 皮肤。然后又游到大腿内侧,那里有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能大能小与大脑直接 连网的器官。再往后是窄小的臀,捏了捏就流出一滴滴甜蜜的油,更助燃了那微 亮的磷火。他尝试着用纤细的手指插进两团肉之间的小洞中,像一部探索仪器在 肉体的出口通道进行科学研究,从而发现比女人的阴道更秘密的世界。因为秘密 所以它美得让人恶心,挖心掏肺般的作呕运动来体现对这世界的顶礼膜拜。 男孩轻轻地叫出来,这纯洁,清冽又极其罪恶的呻吟也很奇妙地与音乐,尖 叫,沉闷的响声溶成一股怪味。在月光中张开吸血鬼的蝙蝠翅膀吸食理性、某某 主义与青春。用巫师的魔杖一搅又变成不算连贯的艳情电影,只有黑白来描述什 么是十五岁的情欲。 “死杂种!你和你妈一样,尽干些丢人现眼,下流的混蛋事。”父亲在男孩 裸着身子手淫时撞门进来。暧昧、欲望、肮脏、美丽、色彩瞬间被强烈的灯光打 得粉碎。 “你他妈狗娘养的,这么一丁点就想做了,你脑子里塞的是什么狗屁玩意,” 父亲说这话时正儿八紧的像上帝下垂的阴茎,“怎么做,怎么做,再做来看看。” 他摇晃着走向前,酒气像猛烈的狂风刮再男孩的脸上,不又缩紧了身子向后一躲。 “快做啊,怎么不做了,你这杂种就是欠揍。”父亲已经走到他身边了。窗 外的风把打开的门“砰”地一关,关上了那真实的灯光,只留下能使人变奏的月 光。男孩脸色发红,身子弯成弓形的弧度,雪白的肌肤像一朵芳香扑鼻的鲜花, 又像有厚厚奶油的蛋糕,在月光下更是不分性别的尤物。 父亲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惊艳这幅秀色可餐的淫画。那隔壁的音乐又 悠远地飘来,在这时候无疑是一剂强烈的春药。让他抛开了一切伦理道德。猛地 扑在男孩身上,臭烘烘的嘴里还不停地叫嚷“你这么想做,就让我做好了,也不 枉我白养你这么多年。 男孩奋力的反抗,却似一块案板上的肥肉。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一个成年人的 力量。他不敢尖叫,只在喉咙发出“唔唔”的轻轻声,是一种沉闷的呐喊。却给 跟前这醉酒的混蛋如天鹅绒般温柔的呻吟,浓重地泼向他已经发疯的各个细胞。 染成兽性的红色,白晃晃地肢解男孩每一寸关节。那极度霸道的东西在关键时刻 却像无风的旗帜降了下来。浓稠的液体射了他一屁股,又一滴一滴的往下滴,如 水滴石穿中的水珠在暗示这一分一秒的时间。过了许久,男孩清醒过来,父亲在 一旁睡去了,月光见证了这肮脏的一切,他恐惧地躲开。胸口上的伤口渗出点点 血丝,划成匪夷所思的印痕。男孩看了一眼窗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这么 一丝不挂飞快地跑出了房间。窗外有什么?一轮明月与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一打开门,那身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空气里掺着过量的尴尬,羞耻和莫 名的情愫。男孩脑子里的声音说,快走,关上门。但躯体怎么也不听使唤,像朽 木一样立在原地,冷风一吹,不觉打了个寒噤。男人走过来说:“这儿冷,会感 冒的,到我房间再说吧。 他又看到了那神秘的力量,与他身体中潜在的力量一结合就成了无法抗拒的 命令。于是男孩随着他走进了陌生的房间。 卧室中央放了张单人床,左边是一台唱机,每晚的音乐都是由它破译出来的。 除了这些还有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叠书和一大盒颜料,在桌子的右下角及地有一 块画板。上面有一张似乎还没有完成的油画。男孩走过去看是一个女人朦胧的背 影。看久了隐约透出不详的气息,像恶灵附在这幅画上,吐出一口口毒气。但环 望一下四周,又是温暖的,是久违的温暖,介与月光与阳光之间。 男人给他披上了一条毯子,倒了杯热茶,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坐在一旁, 静静等男孩开口。过了几根烟的时间,他才明白眼前这个受了伤却万分戒备的小 孩是不懂得说话的,他的世界里从来不曾出现语言这两个字,似被黑暗活活吞掉 了一样。在以往的日子里,男人总能看见隔壁窗角那闪烁着的目光和尖锐激烈的 打骂声。这么一个可怜灰暗的小孩,真的已经丧失了会话能力。 “小朋友,你今晚就在我这睡吧,你睡床上,我睡地板。” 男孩抬头望了他一会,眼神扑朔迷离的,看不明白的平静。接着一声不吭地 走到床边,翻开被子,钻进去,他顿时感到无比的疲惫,昏昏睡去。 男人笑了笑,捧着画板继续完成他的画。直至凌晨,被窝里的男孩“嘤嘤” 地发出怪异的响声。他走过去探了探他的脑门,烫得吓人。月光似乎完成了它的 任务,渐渐隐去。男人抱了几床棉被过来,盖在他身上。男孩仿佛陷进了深不见 底的噩梦中,不停地挣扎,嘴里好象说着什么。仔细听,他含糊到嘟囔着,冷… …好冷……冷……男人朝四周看看,已没有什么保暖的东西了。他想了想,脱下 衣服,爬上床,伸手把男孩紧紧搂在怀里。体温是最好的御寒工具。 月光极无耻得像地下情报员又偷偷窜出来,贪婪收集一切略有起伏,略有激 动的画面。可它怎么会知道画面的背后究竟深藏着什么,也怎么知道这苍白发蓝 的背景上浮现出了什么。它露出整张脸,挽起发思考。但它只能是眼睛,摄像头, 永远不会有大脑,计算机。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醒来却发现怀里的男孩不见了。兴许是回家了吧。他这 么想。然后起床刷牙洗脸。抽一天当中第一根烟。拿起画笔作画,仿佛有点不对 劲,但说不上来。殊不知昨晚的那张朦胧女人背影不见了,换上了一张自由的白 纸。 男孩回家,父亲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了。他换下了超大的睡衣,头还 是隐隐作痛。摊开双手,上面有湿湿的汗水,是他与那男人混合的汗水,再握紧, 再摊开,握紧,摊开,摊开,握紧。他一直重复这这个动作。温暖得使眼睛刺疼, 泪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这是前世留下的记忆在今生的历史重演中无声的宣泄, 荒凉的与手心上的汗水渐渐蒸发。但心里的疼痛怎么止也止不住。他不明白这疼 痛从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或许只为了此时此刻给他最猛烈的烙印,让男孩永 生永世背负这一场火热的梦,成了控制命运的崇高信念。 他抹去眼泪,从那件睡衣口袋里抽出叠得四四方方的油画。那女人朦胧的背 影印上了许多真实的牢笼般的线条。男孩还是把它撕了个粉碎,像进行一种可怕 的仪式,又点火烧了它,化成遇风既化的灰烬。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一直延 续到两个月后。 小书桌上放了一盏明亮的灯。父亲经过那个夜晚之后就明显对男孩慈爱起来。 男孩不知道这是否另有目的,只盼望隔壁房间能夜夜笙歌,惊涛拍岸。月光似乎 害怕那白昼般的灯光,不再溜进屋子里了,这使他有些惆怅,而对那个身影也不 再时不时的在阳台上出现了。日子缓缓流淌着,没有激情没有暗涌,只是一块索 然无味的口香糖,但也渐渐发出绝望的酸。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像一个临床妄想狂一样在黑暗与幽蓝间远望。又似没 有躯壳软绵绵湿搭搭充满塑料味的游魂在人鬼神三界摇曳,毫无意义却有一种奇 妙的隐喻在其中。一道久违的月光唱着迷人的歌,照在他敏感的手指和冰冷的心 脏上。看见了远处在岁月斑驳的坟墓,走近再走近,闪着乳房般洁白柔和光亮的 石碑散发着醉人的毒。走近再走近,那用刀尖凿成的文字预言似的显示他的名字。 他听到了空间与时间的尖叫。 男孩有了实体,被拥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他想抬头看他是谁,却被层层迷 雾厚厚蒙住。嘴唇有陌生的湿味,直觉让他明白他与某人接吻了。寒气如潦草的 思想席卷而来,直觉也告诉他,这是他前世某个美丽的片断。 男孩在一阵怪声中醒来,他听了听,是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令人震惊 的是这欢曲是由隔壁那男人的房间里传来的,取代了一贯悠扬的音乐。他站起来, 拉开窗帘,声音似乎响了一点。月光微微发胀的洒下,与梦里的情景十分相似。 他回头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回忆起梦里的影象。那母狗般的呻吟和敲鼓般的喘息, 令男孩自动痉挛,然而又陷入布满刀尖的洞穴。随着月光唱的歌,他似猫儿一样 爬到窗台上,又跳向左侧的阳台。这一切完成的无声无息,仿佛在播放一部惊心 动魄的却无声响的恐怖片。战战兢兢地从窗户往里望。那是一幅涂在腹部由潮水 的汹涌,蜜糖的芬芳,向日葵的火热,老鼠的肮脏,化石的原始,高跟鞋的色情, 山埃的巨毒,水晶球的魔术,黎明前的温柔,黑色嘴唇的冷艳组合而成的春宫图。 两具交缠的肉体在世界末日的月光下爆炸。这么巨大猛烈疼痛无法抵挡的视觉冲 击让男孩在无尽悲伤时又手淫不止。放处一连串奇臭无比的闷屁,这更加骚动。 月亮,月光构成了独一无二的背景音乐。在呻吟喘息停止时,最高的高潮也疯狂 的无可替代的降临。他又像猫一样跳回自己的房间。含着泪睡去。手上残留的精 液腥味带男孩又继续飘向迷迷糊糊的前世。 他终于看到了抱他的人了,那是一张陌生柔和的脸,伸手抚摸它,发出“沙 沙”的皮肤死亡的声音。眼神时拥有力量的坚定,嘴唇却是玻璃般的脆弱。男孩 细细地看他,触碰他,透着地窖的冰冷和棺材的诡异。突然强光一闪,那张脸连 带整个人消失了。他伸手一看,上面有蝴蝶晶莹的残片残粉,像硫酸一样腐蚀了 他的双手。 猛然醒来,已是中午了。雨丝清清爽爽地下着。男孩还心有余悸地走到窗前, 没看见身影,莫名的失落感就这般袭来。他探出头,伸出舌头,微甜的雨落在微 苦的舌苔上,像接受上帝赐于他的礼物或是妖精一样吸取天地精华日月灵气。吞 了一口下肚,眼泪在这反应中流出,已脱离了他自身所能控制的范围,超出了他 的力量。再用手去接更多的雨水时,它却停了。呆呆地如冰冻了的鲜花般站了一 会。似乎什么奇迹都可以发生,又似乎什么都毫无指望。两个银白色的极端。 终于等到那个身影出现,但同时在他身边也冒出一个披着极长头发的背影, 透过下了雨潮湿的空气望去,像极了那幅被撕碎了的油画。这个朦胧女人的阴性 背影比阳光更刺眼,原来初次感受到的不详的气息,是这么的不详。男孩不由地 用手指猛刮墙壁,直至指甲断裂,渗出败坏的血液,沾满整双发疯是手。他低下 透一看,这莹莹闪闪的血液正似那蝴蝶的磷粉。真的将他的双手乃至各个神经腐 蚀了。 父亲走进来,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就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推倒在地板 上。 “小宝贝,你就让你爸乐一回,我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总该有点回报吧。 我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就这么一次也好。”父亲边说边扒去他的衣服。他没有反 抗,只是扭头平静地看着窗外。那一株樱花树已经开花了,雪白中带点粉红,像 鲜血渗进雪片中,凄美苍凉。偶尔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一片一片 是凋谢的精灵,它们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生活,看过什么样的世界,为何要这般着 急地死去。他微微向左一望,只露出阳台的一角。那上面的身影此时此刻处于他 的盲区,躲在暗处,与他看同样的美景。却看不见隔壁房间里的堕落。阳光从大 朵大朵的厚云中跳处,化作匕首,尖刀直接刺来。男孩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 它们为何这般着急地死去。死去。死去。 这时,下体突然撕裂般的刺痛。就一瞬间,让他产生了飞绚的幻觉。粉红的 樱花如阳春小雨一样从蓝得发烧的天空中落下,有了刺和毒,一下子把微笑着埋 葬了。升起缕清香的薄烟,那是他唯一的思想,唯一的灵魂,再怎么肮脏也比不 上此时趴在他身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享受人间美味是混蛋。 不知那儿传来沉重的钟声“咚,咚,咚……”渐渐为这噩梦写上同样沉重的 句号。 夜晚打着呵欠粗糙的来临,夹杂着许多的猫腻。隔壁男人的房间例行公事般 地传来抑扬顿挫的呻吟和喘息。男孩躺在床上听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像前几晚 一样模仿猫儿跳到那男人的阳台上,夹着耳朵偷听。那呻吟和喘息配合得极其完 美,像一首空旷魔术般的昆曲。他边听边抚摸自己,月光把一切变得不在真实, 三魂六魄已经脱离了肉体,似孤魂野鬼一样钻进那房间里其中一具有着优美曲线, 雪白肌肤的身体里,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成了那个呻吟的女人。而男人的吻火辣 辣地打在他的全身。粗大的沾着颜料的手即温柔又粗鲁地抓住他的腰。男孩的脑 子里闪过一个极陌生的词,爱。就这么直接的不容否认。他站在阳台上,回头望 了望激情澎湃的男女,像蝴蝶像天使一样展开双臂跳了下去。 这是二楼,所以男孩没有死,只是感到从脖子到脚趾似三明治一般一层叠一 层的疼痛。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双手放在两边的黄泥地上,月光很轻柔地洒下, 像高更的名画《失去的童贞》。等到这疼痛减少了一点,他睁开眼睛,艰难地爬 起来,一拐一拐走回家。却又成了米勒的《牧羊女》 这么一摔,似乎改变了什么,像一块黑色的布料里掺了一丝深蓝的丝线,不 太明显可确确实实存在着。他每晚增加了一个项目,就是爬到男人的阳台上偷听 偷窥,然后在床上,音乐和月光中释放自己的欲望。虽然每次高潮过后都是死亡 般的悲伤。眼泪也成了这种悲伤的附赠品。这也就是改变的内容之一。之二就是 他体内的力量逐渐消失了,在他父亲的肚皮下,在呻吟喘息中,在泪水泛滥时下 流的消失了。 对于父亲时不时是变态强奸,男孩不再理会,像洗脸刷牙一样习惯性的接受, 也像无知觉的塑料娃娃一样任人摆布,而梦也瞬间改变了,他总会走进那个男人 的房间,在他的床上躺下,之后就回到了前世,在怀抱和蝴蝶间不断的重复,转 着一个充满情欲、光艳、黑暗的法轮。 这样改变了,故事也就该结束了,在完结的幕布快要拉上时。却涌出了一大 滩一大滩的血。不是什么而是鲜红的血。 父亲在床上冒出一句,说今天是男孩的生日,这是男孩从来不知道的。下意 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跳,有些急有些快。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去外面庆祝一下。”父亲说完就麻利地穿上衣服套 上裤子,那根东西突兀翘起像烤熟了的热狗。他看了一会,心里暗想,那隔壁男 人的东西是否和他父亲的一样,也是这么丑陋又具有超人的诱惑,而女人的阴道 又是什么样的玩意为什么会让男人这么着迷,每晚都要品尝这种美味。 “你给我快点,老子今天高兴。”父亲把衣服丢给他。他慢吞吞地穿上,却 走进厨房。听到了前世带给他的声音,是一种血液沸腾的声音,是这么干涸与灼 热。 “你这杂种也真够慢的,磨什么个死人头。” 男孩微笑着走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微笑,不免有些怪异,让人不安。父亲吓 了一跳,边说话边走到他身边,男孩又是诡异的微笑,明显的绝望,枯萎,邪邪 的扭曲。他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尖刀,用力地刺进他父亲的胸口,直抵心脏。皮 肤与骨头发出骇人的破裂声。鲜血在迅速冒出的同时也露出同样诡异的微笑。 父亲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尖刀被吸了进去,怎么也拔不出来。 男孩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没有了呼吸,冰冷下去。他终于杀了他了。 终于杀了他了。 男孩爬上窗台,跳到左侧的阳台上,再从窗户爬进去。里面除了没人,什么 都没变。他走过去翻开男人的画夹,里面只是一张张雪白的画纸。但在画夹下面 的木盒子里发现了一张已经完成了的十六开的小油画。里面有一个安详如天使的 少年,他在沉睡,似做着一个温暖的流光异彩的美梦。他看了看旁边的镜子,又 看了看画中的少年。轻轻的笑了。是真的幸福快乐的笑了。 男孩捧着画躺在男人的床上,闻着那股缠绵,汗水,烟草,白酒,鲜血,精 液混合而成又不易挥发的味儿,沉沉睡去。那是黎明前的蓝色、白色、红色、金 黄色喷射而成的世界。男孩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后现代油画中舞蹈。呼吸、匕首、 尖叫、现实都成了次要。甚至视黄土地里的细细尘土。他要飞了。翅膀“扑呲扑 呲”地拍打。一种莫明的力量将他轻轻托起。在无数的美丽之上,在阳光与月光 之间。天空似一双大手围成了极其温暖的怀抱,他真的成了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