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仗义吞服蛇黄龟宝(7) 薛仁携了秦欢正面而坐。那刘十万坐在左首,惶惶道:" 朝廷有禁令,不许 三人以上无故聚饮,老爷和小人们就是五人了。被那九户连坐乡民得知,还不告 与官府?每人罚四两,四五二十,二十两黄澄澄的金子钱,不见个响就没了!这 里头还隐匿些,外头许多底下人吃酒胡闹,墙外行人一听便知,如何开交?" 薛仁一挥手,笑道:"'休道黄金贵,安乐最值钱' !谁能把钱带到棺椁里? 不花了还叫钱么?" 翡翠道:" 那样子,白便宜了官府了。" 珍珠道:" 很是! 索性我们吃着,他们别吃了。也有个数,通共二十两。" 薛仁笑道:" 不怕,不 怕!大家都欢喜才好!" 翡翠冷笑道:" 倒不如一人分人家二两,人家不吃酒也 欢喜了。我们倒省了一半儿。" 薛仁道:" 官府未必知道,我岂不连那一半也省 了?" 刘十万陪笑道:" 从来不见老爷这样高兴,今日大喜日子,别说扫兴话了。 官爷来了,不过略打发几个钱,不怕他们不肯网开一面。" 薛仁笑道:" 便是大 梁令,我也认得。" 刘十万笑道:" 今儿到底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呢?" 薛仁装没听见,两手捧起酒来,说道:" 朝廷不许饮的酒,饮起来才有滋有 味。兄弟,满饮一杯!" 秦欢从未饮过酒,一听秦始皇帝有禁令不许聚饮,便道 :" 我可不能够不饮,多饮才妙!" 薛仁大笑道:" 正是,正是!" 翡翠珍珠两个轮番斟酒劝菜,得空儿便坐下来呷一口儿酒。刘十万饮了三杯 两盏,咳嗽了一声道:" 小人前儿在曲遇乡上听说,官府在抓年纪小的孩子。这 个秦公子近日可不要乱走,被官府抓了去,敲折了你的大腿,老爷还要拿金子钱 赎,黄澄澄的金子钱,听不见一声响就没了!你小人儿家别不知好歹,我们底下 人该时时刻刻替主人分忧解难,不可平白添乱!" 薛仁呵呵笑道:" 再过三五日, 秦兄弟却要乱走了,走遍那名山大川,头一处便去骊山!" 刘十万听见又要带那 小猴儿游山观水,心里愁苦又不好说,一连干了三杯闷酒,心道:" 喝!喝!喝! 喝死你这泼皮破落户儿!" 薛仁心中欢喜,三杯下肚,不觉忘了情,伸手拉了翡翠一只手。翡翠将眉一 皱,斜瞅了一眼儿,随手拨开去,把各人的酒添了一添,放下酒壶,举箸来替秦 欢搛菜。秦欢忙道:" 不用忙,我自己会吃。" 秦欢安心气死秦王,左一杯右一杯,也不用人劝,不觉就迷糊了,喝成了楞 子眼。薛仁吃得通红了面皮,瞅着雪白一张脸儿的秦欢,拾起象牙镶金箸来,搛 了一个糟鹅掌,放在秦欢面前,说声:" 兄弟受饿,没什么可口菜儿下酒,不要 笑话。" 又笑道:" 都说饮酒红脸儿的心善,白脸儿的心狠。据我看,那俗话儿 半对半不对,你不是个狠主儿,哥哥的心却真个善呢。" 秦欢道:" 我挺狠的。 " 翡翠从门外端过一碗汤来。薛仁亲自接在手里,亲亲热热叫声" 兄弟" ,向 秦欢道:" 把这山参汤饮了。多吃补益饮食,才能够帮哥哥呢。" 秦欢听了,脊梁骨不觉一凉,出了一身冷汗,心道:" 头一天来这里,就叫 吃山参汤,接着天天吃,这是早拿我当了服丹人。许多盛情不过是安排的香饵, 哄游鱼儿上钩呢。" 转念又想道:" 人家从小被疾病煎熬,当真这样也无不是。 " 饮过参汤,听薛仁道:" 秦兄弟尽醉了。翡翠珍珠,搀了他去。" 又听那刘管 家道:" 小小年纪可以多灌几下子,哪里就醉死了?" 恍恍惚惚听见薛仁喝叱那 姓刘的,骂他:" 满嘴嚼蛆!讨不吉利!" 翡翠珍珠也数落:" 秦公子死了,有 你什么好处!" 秦欢直睡到次日午错才爬起来,顾不得梳洗,忙见薛仁来,站在门槛上说道 :" 今儿睡迷了,先去看我弟弟一看,该回来了。" 早被薛仁一把拉住,死活不 放手," 兄弟该多将息,不可劳碌。打发个底下人去,有了三弟音信,令小子们 速速报来便是。" 秦欢心道:" 既应承了人家,不叫人家担心才好。" 薛仁忙叫 珍珠传话,仍命那高矮两个奴往竹林草舍去等候。 秦欢吃过饭,便在院内闲逛,看那瓦楞上的几枝草在风中打颤。那雪白的墙 根,有一个笑脸儿似的,不知是人还是狗撒的尿痕迹。秦欢心道:" 不知是人, 不知是狗?" 忽听一声" 公子!" 有一人跌跌冲冲从身边过。秦欢看时,认得正 是那矮奴儿,急道:"怎么不去等我弟弟!" 那矮奴儿立住了脚,一叠声道:" 去 了,去了!"秦欢道:"你有两个不成!" 那奴把右边臂膊一抬," 我受了伤了,今 儿另派了一个。" 秦欢见他用一条半旧的葛巾络着手,才把冷脸儿收了。 那奴解释道:"昨儿公子和我们主人商议大大要紧的事,我和高才就得了闲儿 了。众人也忘了叫我们上锅抹灶,我们却闲不住,就去抓蚂蚁。谁知我被一个蚂 蚁咬伤了手,因此恰恰回来赶上吃酒吃肉呢。" 秦欢不等说完,笑道:"古墓里摇 铃,哄鬼呢!你这是为了躲懒,不是我卖弄精细,这等装神弄鬼的手段,惟独瞒 不过我去。蚂蚁咬了,有什么事?" 那奴冷笑道:"别笑!分明不知道,偏生装明白,和高才一个毛病——" 一句 话未完,忙陪着笑道:" 公子,你老别的好处说不尽呢!" 看看秦欢毫不介意, 又忙笑道:" 你老人家是个异乡人,不知道这个事,一点不稀奇!我也是听我爷 爷说的,说那个扰乱商朝的美人妲己,是个九尾狐狸精,商朝灭亡后,妲己的狐 狸尾巴被人剁了,撇在了我们家乡,尾巴尖儿上的雪白毫毛,就变成了青白的蚂 蚁,呵!谁被咬了一下,轻的发软,重的发昏,许多蚁子一同咬,你就死了!牛、 马、猪、鸡、狗、羊,被咬杀的不计其数!上月初三日,八癞子家走失了一头牛 犊子,寻来寻去寻到九尾溪,哧!牛犊子躺在草窠儿里,只剩了吃净的白剌剌的 骨头架子呢。我有一句假,就烂出心肝肺!真个是被一个蚂蚁咬了,本来也不要 紧,拿火烫一下子,就松了口。都是高才不懂装懂,一把扯下来,蚁嘴却不曾扯 掉,因此小人如同被两个蚂蚁一齐咬了!高才满口里说是救我,我很疑惑是趁势 谋害,——打上月初三日,他看见我从他屋里出来,他娘子偏又在屋里,就算疑 惑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