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 作者:雪舞东宫 与孟的相识,是一种缘定的偶然。 那天下午,原本闷热的天空忽然刮起了狂风。我在教室里绘图,一阵风把我精 心绘制了一个下午的图纸吹得四处飞散,眼看有一张就要落到地上的一滩水中了, 我顾不了太多,慌忙扑过去抢救,却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他的手里稳稳地抓着那 张图纸。 谢谢天!我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满头满 脸的汗水,另一只手还抱着一个足球。竟是孟!他是学校里的体育健将,可以算是 个名人吧。他带着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还没等我说谢谢,他就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 我愕然,随即也笑了:" 我也知道你!" 如果说世间真有什么一见钟 情的话,大概也就是我和孟的这种了。从此以后,他走进了我的生活中。我们的爱 情来得太快太美,夏天,他陪我打球游泳;秋天,我们在黄叶落尽的小径上散步; 冬天,在寒风中,他呵护着我的手,温暖着我的心。他最喜欢叫我" 蝶" ,因为他 最爱蝶的自由与洒脱。于是,那一段日子,我是他的蝶,在他的天空里自由地飞舞。 或许一些美好的事物都是不能长久的。在渡过了一段最快乐的日子后,我们面 临了最严峻的考验:毕业。孟的家在外地,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不可能留在这 里。我们只有一种最无奈的选择:分手!可是,爱情是盲目而执着的,在体会了那 么多的甜蜜之后,谁又能承受这种结果呢? 于是,在毕业前,我们不顾一切地努力着,哪怕有一点儿希望能让他留下来, 我们都会去试。我们四处求人,却也四处碰壁。每一天,都是满怀希望出去,又一 次次在失望中回来。谁又会相信两个不名一文的年轻人呢?甚至还有人怀疑我们的 动机。在家里,我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那么多的气呢?孟越来越沉默,未来的 渺茫和对我的歉疚压在他的心上,使他充满了挫折感和失败感。他的脾气也越来越 不好,我们不断地吵架,吵完后,又会悚然而惊,这会是我们吗?我们的爱情也会 走到这一天吗?于是,紧接着又和好。似乎已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那一天晚上,在宿舍里,我们相对无言。分离在际,所有的情侣都不肯浪费这 最后的时间,校园里弥漫着离愁别绪。同宿舍的姐妹们都出去约会了,把宿舍留给 了我和孟。 似乎已没有话说了,这些天,我们都感到疲惫。我抬头望了他一眼,这个曾经 神采飞扬的男孩如今却变得这么憔悴,顿时,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酸楚的柔情。抚 摸着他的脸颊,泪不由自主地充满了眼眶。孟一下子抱住我,痛楚地在我耳边喃喃 地说着:" 蝶,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一滴凉凉的水滴落在我的脖子上, 滑了下去。我震动了,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睛。我的孟,他竟然哭了。这个曾经那 么倔强的男孩,这个从不肯说一句软话的男孩,竟然哭了!我不顾一切地抱紧他, 哭喊着:" 孟,不要这样,我们去求我爸爸,我们去求他,只要让你留下来,怎样 都可以。孟!“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你明知道我 不会的。蝶,难道我们真的没有选择了吗?难道我们的相遇错了吗?" 我们沉默了, 只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在心底缓缓地浮了起来。 背着孟,我去求爸爸。爸爸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一次,他却语重心长地对我 说了许多:" 小蔷,如果爸爸有这个能力,会想法把他留下来。如果你有兄弟姐妹, 我和你妈妈会同意让你跟他走。可是,孩子,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爱情是要屈服 于现实的。" 那一刻,爸似乎老了许多。那一刻,我也突然长大了似的,明白了许 多。 于是我知道了,我和孟只有一种选择。 那一天,我去送他。火车缓缓地进站,我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发 现自己很平静。他不开口,静静地凝视着我。心底浮现出一首歌,于是,我轻轻了 唱了出来:“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 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 的代价……” 孟用一种苍凉的眼光望着我,听着,听着,他骤然拥我入怀:" 我会回来的, 一定会回来的。" 他吻住我的唇,辗转地吻着,似乎借这一吻,融进所有的热情。 我在心里默默地承诺:我永远是你的蝶! 车开了,孟的脸逐渐模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大声地呼唤着他的 名字:" 孟!孟!孟……" 泪疯狂地涌出来,直到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似乎,他还 在耳边说着:我一定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似乎,他的手还抚摸着我的头发,我 的脸,我的唇…… 之后的三个月,我沉静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看着爸妈担忧的 眼神,我突然明白,我的生命不只属于爱情。还有很多事情是要去考虑去努力去做 的。于是,当爸爸提出来让我接着去上学时,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离开这个地方,或许是一种最好的选择。远离这熟悉的环境,也许我可以真的 平静下来。三个月内,我和孟只通过一次电话,我告诉他,我要离开这里,去上学 了。他沉默了半晌,哑声说:" 照顾好自己!" 我走的那一天,天上飘着雨,只有 爸爸去送我。这样也好,我受不了那种分离的场面。小雨轻轻地飘着,拢着几许轻 愁,爸爸尽量把伞向我这边靠,自己却湿了半边身子。他把我的行李安置好,对我 温和地鼓励地笑了笑:" 从来没出过门,以后一切要靠自己了!" 我努力不让自己 掉眼泪,终于明白了父母在我心中的重要,也终于明白了,从今以后,一切只能靠 自己,再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回家撒娇的小女孩了。 我把脸蹭在爸爸胸前,悄悄拭去了那一颗眼泪。再撒一次娇吧!爸爸宠爱地拍 拍我的背:" 乖,上车吧!""爸,你不要等车开,我上了车,你就回去,好吗?" 爸爸了解地拍拍我的脸,点了点头:" 去吧!" 在车窗内再望一望这个城市,处处 充满了孟的影子。孟,我们的相遇究竟是谁做的安排?何必呢?既然不能拥有,又 何必要遇到这一回呢? 我甩甩头,不再去想。却蓦然看到远处的柱子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孤独地 靠在那儿。车开动了,我努力去看,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想伸出手,抚去他 脸上的风霜,却除了心痛,什么也做不到。所有的景物都被一一抛在后面,包括那 个孤独的身影。我无力地靠在座位上,闭紧了眼睛。孟,为什么我们短短的一年时 间里,总是充满了分离,不是我送你,就是你送我。还有相聚的可能吗?我再也理 不出头绪,任火车载着我,驶向遥远的地方。 寒冷的冬季,我总会想起孟温暖的怀抱,想起他的歌声,他的笑容。两年来, 我们没有一点儿联系,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个太真实的梦,可是,会有醒来的一 天吗?我只有一盘他给我录的磁带,还是毕业前送我的。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充 满了感情,他一声声地叫着" 蝶" ,我一遍遍地听。几乎每一句话都能背下来了, 可我还是在听,只有从这磁带里,我才能找到一点真实。孟,你好吗?现在,我还 是你的蝶吗?在你心里,可还有我飞舞的天空? 两年了,当我再回到这个城市,仍然有泪从心底流过。孟,你又在何方呢? 我早已不再痴狂,爱情能够让人成长。终于知道,自己也只是个平凡的人,在 现实中过着一种平凡的生活。没有人再提起孟,我把他藏在最深处,夜深人静的时 候,却仍有一丝痛楚,从心上划过。 这天,爸从外面回来,递给我一个包裹:" 给你的,不知是谁寄来的。" 我早 已习惯了淡然处之,并没有太多惊喜,只是不解地接了过来。没有写寄件人,接收 人是我。我慢慢地打开,心里突然有一种模糊的期望。 包裹内没有信,只有一个盒子,我的心跳了起来,有些颤抖地打开它。 里面,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屏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而屏风上,赫然,是几 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然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