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航,冰和我的独居生活 作者:骆群 独居生活略显沉闷,在开始的阶段。也许有份固定的工作会好些,但一想到自 己曾经经历过的那种压榨时间和心情的感觉,我只好颓然。 总之我开始学着独立生活。其实在家的时候早已养懒了,但是没有办法。 夏天,城市一如既往,喧嚣而又艳丽。路的一带梧桐掩映,在烈日下绿意浓郁, 到了夜里,各种灯色迫不及待地亮起来,把一切染得变换莫测。 我有时在路上独自散步,路上时常可以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这条街上酒吧众 多,但路途寂静,是散步的好去处。走累了,到百货商店门口,坐着看来来往往的 人们的神情。我一次次试图在路人的脸上寻找幸福的表情,但常常徒劳。人们的脸 上有兴奋、疲惫、木然、惶惑。但那其中并无幸福的成分。 只有一次。 我象往常一样闲坐着,一边肆无忌惮地吃着KFC 冰淇淋的奶油味在嘴里化了开 来。 一对情侣从我眼前走过。手拉手地。这是很平常的景象,在黄昏时分的路上, 每分钟曾有十五对情侣从我眼前经过,出于无聊我数过一次的。 当他们经过时我没有注意到。那个印象是在那之后的一瞬间才抵达我的脑中的。 女孩绽放的笑脸,虽然不美丽却楚楚动人,因为满含着幸福,如同一朵开到极 至的花。还有,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那个女孩,是个盲人。 男孩并不高大,纤瘦的身影套在蓝色的格子衬衫里,安然地牵着女孩的手。那 种牵法,和普通的携手略有不同,因为包含着引导,以及关怀。 我急急转头,只来得及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之中。男孩侧着头说 着什么,女孩在微笑。他们的手,在人流中紧紧相连。 突然地就觉得眼睛里有温暖的眼泪,我没有控制自己,任由眼泪流了出来。很 久以前就忘记了怎样为自己哭泣,但总是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而哭,为了世上的幸 福,或者不幸。 那一刻,周围的喧嚣对我而言是不存在了。虽然在旁人的眼中,我不过是个形 容普通的女子,坐在百货公司门口的花坛边缘莫名其妙地哭泣,手里还有半个未吃 完的冰淇淋。 + + + + 买花的时候,目光习惯性地寻觅着白色的玫瑰。当然不是没有白色的玫瑰,但 都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一种。在我的记忆中,总是觉得持航的眼神像那样的一种温柔。 意识到自己在寻找白色玫瑰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苦笑。真的,何苦这么执着呢。 明明早已物是人非。 + + + +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黑色的。前方有一个很别致 的篮子,乍一看象是用藤编制的。骑着它在梧桐树下的马路上穿行,看着日光透过 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打出班驳的影子。漫无目的地。只是喜欢微风从耳旁掠过的感 觉。 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问我。永远有多远。我说,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不过, 如果你愿意相信有永远,那就相信好了。只是既然决定相信就不要怀疑。 她又问。那你相信爱情吗。 我相信。我说。爱情是一种温暖的东西,它给我们慰藉,但爱情有时并不能改 变什么。 冰于是说,你一定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你呢。我问。你不是也觉得寂寞吗。 是啊。她说,不过,我的寂寞和你还有所不同的。我是因为爱,而你,是因为 拒绝爱。 她告诉我她是个T.没什么,我还以微笑说。你很诚实啊。 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做一个诚实的人。她说。 这句话……是村上的书里的,《挪威的森林》,你也看过,对吗? 呵呵。我喜欢村上,喜欢极了。 ME TOO. 真巧。最喜欢哪一个故事呢?我最喜欢——《寻羊冒险记》。 在那一刻,我确定,这个世界上是有缘分的存在的。 + + + + 风笛。大提琴。键琴。爱尔兰音乐永远明亮忧伤,带着遥远国土的惆怅。这是 冰最喜欢的音乐。我在一家不起眼的唱片店里看到了,于是买下来,在各种时候随 意地听着。 不是经常打电话,我们每天都上网聊一会儿天,用HOTMAIL 的MSN MESSENGER. 这是一种很私人化的方式。也写信。简短的。写一下平日里的一些感受和生活,常 去的酒吧,喜欢的食物,衣服,香水,书籍。 希望他爱你,希望你幸福。冰。 我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也不知道是哽咽还是叹息。反正被吉他的 噪音盖住了。 离开酒吧的时候,我问一个朋友,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吗? 你问的是女人,还是男人。他问。 人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他说。女人一次只能爱一个人。 这是什么混帐理论啊。 这是我女朋友说的,在和我分手的时候。他笑了一下,不是不苍凉的。 是吗。抱歉。还有,谢谢。 ++++ 沉沉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有很好的阳光。在日常生活中,我是个具备动 物的本能,机械地生活的凡夫俗子。是的,当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内,当五体内的 五脏六腑都在休息的时候,生活是平淡的,也是更符合它固有的法则。 但是我明白,一夜如死的睡,并不能让人真的死去,而没有噩梦的睡,也不能 让人有一个得救的醒。 我想起了持航。 我说我冷。持航转过身抱住我,他张开衣服把我裹在怀里,我听见他有节奏的 心跳声。 我把头抬高,闭上眼睛,我感觉着持航敏捷的手指触摸我肌肤,它像蛇一般游 动,他在我全身缠绕,它钻进我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下腹,它在下面搅动,我感到 酥痒,终于潮湿。我快乐极了,我在激情放纵与羞怯中抬起蔷薇般醺然的脸庞。我 说,持航,进入我的身体。 我对持航说,带我离开这儿,我们永远在一起。持航抬起头,我看到他眼里的 光芒,依然充满信心和欲望。 持航说,对不起,他的手按在我的手心上,他的手冰凉而潮湿。它告诉我,我 始终孤独,没有人可以给我温暖。 那一天晚上,他没有进入我的身体。他在月光下伸出手抱着我。持航说他爱的 是另一个女人,本来那个女人是爱他的,他不爱她,现在他爱上她了,而她爱上别 人了。 我记得那时候他说他的名字叫持航,他眨着眼睛看我,我以为他可以带我走, 我以为我可以不再孤独,我以为他可以进入我的身体,我多么爱他,我多么需要他! ——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 他说,你忘记我吧。 恍然间,我笑了,我把手抽开。我说,你走吧。我看见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 他没有回头看我,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我想他应该不会看到我眼里的泪水。 泪水既安慰了过去,也安慰了未来。 持航,爱你。 ++++ 和冰联系的并不固定。 你们并不是恋人。她对我说。我知道她说的是持航。 我如果失踪48个小时,他一定不会觉察到。我对她说。 我会觉察到。不过,你所希望的,并不是我,对吧。 不,谢谢你。我很高兴。 最近他对你好吗。 我们是陌生人,他不和我说话。我很心痛。我对她说。 因为你爱他。 是啊。 我有时觉得他很混帐。明明知道你的心意。 不。他也有很多难处。 我们避开了这个话题,开始聊些别的。风里已经开始带有冬天的味道。 我对她说。老实说那天我喝多了,你的样子我并不记得。 那你猜呀,她说。 我开始胡写一通,毕竟我只见过她一面。但我又不完全是乱说,因为她真的很 T,特别T,我所描绘的,其实无非是持航的模样。无需闭眼,我也能看到他在我眼 前。对于这个男人,曾存在于我的生命之中。他从来不曾离去,在我的心里。 冰忽然快就答复了。你是女巫吗,全部说中了。不过还有一点你不知道。我的 手腕上有两道伤痕。是割脉留下的……很傻,不过还好没有成功。 我的心几乎凝固了。两道伤痕。这个世界上,原本不应该有这么巧合的事。我 说我也有,在左手。 是为了他吗。她说。 是的。去年的时候。 其实我觉得,那个男人,并不值得你爱。 我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有些事,还是无法避免。 好好爱你自己,好吗。无论有没有他,生活必须继续。 好的。我会记住你的话。 ++++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城市里的孤寂无法忍受。有那么多为爱受伤害的女子,在 街头匆匆走过。城市吸取了一切,继续漠然地把各种各样的欲望和渴求搅动不休。 而冬天,也快要来临了。 和冰也见过几次。她来看我的。 吃饭的时候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埋头大吃。总的来说她好象 不太喜欢说话,这正合我意。 她不是本地人,这是大学毕业后在这里找的第一份工作。和专业无关。让人惊 讶的是,她是学理工的,什么电子专业。 “专业很不错嘛。”我发表感想道。 “你很特别。”她吃完一块金针牛肉后突然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诧异道。 “其他的人听说我是这个专业,都会说,怎么不继续专业,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之类的。” “哦。不过做什么样的工作是你的自由吧。”我继续进攻我的食物。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可就是有很多人喜欢对他人的事评头论足。” “所谓的社会。习惯了就好。” “那么,你习惯了吗?”她问。 我从食物上抬起脸,不经意间遇到她清澈的眼睛,一时间有点发怔。实在是太 过明亮了,我暗自想到,这么纯粹的东西,让人害怕它会破碎,或者蒙垢。 “没有。我想。有些东西,我永远也无法习惯。这就是为什么我混得不好。” 我苦笑了一下说。 吃过饭后,她提出要我领她到随便哪里去玩一下我说,“先问一下,你会喝酒 吗?” “会。我是抗酒精体质。”她说。 “讨厌嘈杂的音乐吗?” “不讨厌。只要是音乐我都喜欢。” 真是随和。既随和又亲切我在心里发着这种无聊的感慨,把她领到了酒吧。 酒吧还是老样子。熟客们坐在吧台前开玩笑,发牢骚。吉他总是很愤世地响着。 酒吧很久了,充满着酒吧味儿。 她居然马上喜欢上了这里的气氛,我照例不太说话,坐在角落里喝自己的酒。 “我喜欢女人。”我在酒吧里听到她说。 他们转头看向我。一致地,是我把她带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说,“真巧,和我一样。”我不失优雅地说,对她,对 所有的人。“让我们为此干一杯。” 于是,隔着几个靠近吧台的座位,我们在酒吧昏黄的光线里相视而笑,遥望举 杯。 然后我们在一起了,我是LES ,在这里我先承认。 + + + + 我想说的是即使这样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个人。 持航。 一直记得和他在一起的暧昧的夜晚。 我记得他身上的气息,他指尖的温度。我对他的气息是着迷的,他是我唯一见 过的体温比我低的男人。 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他应该多吃点德芙,我喜欢那种巧克力的气息,像黑色的情 人的尸体。 我曾经给他买过巧克力,但是我最终没有给过他。 因为我不想打扰他,他不爱我。 我们是陌生的,遥远的。 我自己明白的,我的取向并不是很纯粹的LES.我是双性恋。 可能我更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所以即使我认为我自己性格中有许多独立特行 的地方,我在LES 中也只能是P ,永远都不可能是T。 + + + + 持航的生日在初冬,他是天蝎座的,神秘而又冷漠。 生日那天,我给他打过电话,他的声音突然很温暖,他说他不记得今天是他生 日了。也没人记得。 送过他一条皮带。 是我最喜欢的牌子LEE.我只是对冰说这是送给我一个朋友的。 她突然说,你对他真的特别好,是不是持航? + + + + 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爱她,我也没有问过她。 不是付出爱,就能得到爱的。很多时候。但是冰真的是很奇妙的人,让我忘记 了很多的痛苦。 我知道我也是喜欢她的,她抱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就是那样的温暖,不过只有 在她落泪的时候,我才觉得她不是比我大,只是一个孩子。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暖, 并且清澈。 我们一起看《蓝宇》。 我想我迷恋冰的怀抱。 + + + + 冬天。没有云的时候,天空很干净。淡而悠远的蓝色。 我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读书,听着音乐发呆。 我仍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有的时候,看到冰明亮得几乎不带一丝尘埃的笑 容,会觉得心是暖的,时间,在这样的瞬间是静止的。 冰说,其实你是个很可爱的人,可爱得有点呆,你知不知道。 我笑起来,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很酷呢。原来你喜欢比较傻的, 那我下次装傻好了。 两个人于是笑成一堆。我们经常这样,为了一些很小的事笑起来。 冬天的太阳照在阳台上,带着阳光的色泽和温度。我买了两把藤椅。上面铺着 枫做的红色的垫子。两个人在周末的午后坐在藤椅上喝茶,有时说话,有时不说话, 只是就这样让时间在彼此之间流过,不着痕迹地。 但是我想我的记忆还是有持航。 + + + + 我只是不想告诉冰,我只是觉得女人比男人更可靠,更安全,更不会伤害。 但是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我告诉她,亲爱的,对不起。 我在那一刻流了泪。我也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 + + + 我只是想告诉持航,告诉他我爱他,我依然爱他。我一直爱他,不管他爱不爱 我。 或者拒绝或者沉默,随便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想让他知道。 我在网上遇到他。即使在一个城市,我觉得还是选择网络的好,也许是我胆怯。 他在网上说:我有一天我去吃夜宵就看见有个女生在那里和她的朋友吃东西我 就这样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后来我实在不想再盯着她看就把视线移开了! 我发觉她还在看我这是第一次第2 次我去洗澡出来有见到了我上楼她也上楼她 就故意走到我前面! 给我回眸一笑!这就是第2 次前天我从网吧下来看见她在打电话! 结果我走了! 她要她的朋友给我一张纸条我问他写的是什么。 他说,写着很高兴我们第3 次见面了!希望和你做个朋友然后就约着见面。 持航告诉我他今天晚上和她见面,他很激动。 我只是说,你好好玩吧,祝好运 其实那时我想他说:持航,如果你是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只决定不再闪躲的 白鸟。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和我的爱情擦肩而过。 可是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我居然什么都没说。 我的心很难受很难受。 在这天的前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持航订婚了…… + + + + 天空是阴的,呼吸是痛的,在阳台上望不见街上的路灯。 习惯性地在脸上挂温和宽厚的笑容,习惯性地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流露刻意的 优雅,习惯性地发呆,习惯性地逃避,所谓爱情。 没有人肯牵我的手久一些再久一些,没有人抚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怕,没有人为 我擦拭泪水。在这里的夜晚我想起冰,想起她的一切的好失眠的夜晚和凌晨,孤单 地瑟缩在大床的角落一遍遍翻看电话薄,我不知谁愿,谁真的毫无怨言,接听我这 个扰人睡眠的午夜来电。 我的那些安稳充实的日子都到哪里去了?独居的生活另我想自杀。 啤酒是冷的,手指是凉的,心,是空的。 如果可能,持航,冰,爱情的过程和结果我都很在意。 持航,我爱你。 冰,我爱你。 虽然我不知道爱的性质是否一样,但是我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和我的爱擦肩 而过。 + + + + “总之,我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头脑混乱,自相矛盾,我要说的是,我并不 喜欢这个世界,对它的了解越多就越不喜欢。”这是在持航告诉我他要赴约的那天 晚上,我在日记里写的话,我然后就换了一个日记本,我希望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我不要知道他和那女人的最后结果。永远都不想知道。 这样就算是爱过了吧,否则擦肩而过,还管他姓张姓李。 + + + + 12月30日,还有几天就是我20岁周岁的生日,我多希望能够在那一天能够雪花 飞扬,站在雪地静静的喝酒,一直到醉得在雪地里睡下爱情的出路,也许只有两种: 死亡或者告别。 + + + + 我不会再爱过了。 不会再接触男人。 + + + + 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