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的爱情 作者:天下云 xuyp163@21cn.com 一 “哼!你瞅什么瞅!我一回来你就在那儿瞅我,侵犯我隐私权你知道吗!要 是我内向一点那该多不好意思。”它这样的想着,迅速的钻进楼底的通风道。 它最讨厌对面一栋楼六楼封闭阳台里那只好象没见过老鼠的小波丝猫。它的 作息活动总是被那猫窥探,不过话说回来,对别的猫它也不怎么喜欢,它尾巴上 少了一块皮毛,就是跟野猫赛跑的冠军纪念。 它比别的老鼠有个性有智慧。人家住洞,它住楼。 是二楼,房间很舒适,套三带厅,有地毯和家具,房间的主人?好象这个房 间没有主人吧???它是这儿的主鼠! 来到二楼隐蔽在家具后的通风口,从这里可以进入房间,它却没有进,因为 房间里传来了人的气味和对话声。 “……” “房间光线还好,只是租金贵了一点。”一个女孩的声音。 “不要在意价钱了,反正我们已经租了,只要你高兴就可以。” “等将来我们结了婚,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你说好吗?” “好……”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 “你们有了自己的家,那我没了自己的家啊!”它离开这房间的时候愤愤的 想,它可不喜欢和人住在一起。 二 可是它也不喜欢和其它老鼠住在一起。在外面混了一个礼拜以后,它有点想 念自己那个家,可以自由的活动,每晚可以懒懒趴在沙发或地毯上,听着楼上传 来的流行音乐,尤其是英文的乡村音乐和各种摇滚乐……于是它想回去看看。 上午它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没人,它发现房间里原有的家具没有什么变动, 进出房间的通风口仍然隐蔽在家具后面。房间里新添了些东西,这些东西中引起 它注意的是一张大梳妆台和墙上新添的几幅小框油画。 更引起它注意的是房间里一种很幽香的气味,那气味像水一样淡然,可又无 法忽略,很纯净,羞涩的味道。 每天混在世界上,香气的味道它闻过很多种,多数都是重或俗的味道,它还 疑惑男人的嗅觉是不是很迟钝,女人才用那么浓的香水。 这味道一下子就把它给迷住了,它想这房间新来的女孩还真有品位!它只是 一闻就知道香味来自那个新的梳妆台,它被这幽然淡雅的味道所吸引着,小心的 攀上了梳妆台。 梳妆台上放置了一些梳妆用品,可它所注意到的,只有一个精美的香水瓶, 晶莹的玻璃上磨砂着美丽的花纹,柔和的边角折射着绚丽的光芒,那魔力般的气 息来自瓶内无色的液体。它盯着那瓶香水,目光里全是赞美!不由自主的向香水 瓶迈了几步。 “啊!” 声音很尖,是超声。这样的声音人是听不见的,可是它能听见!这突然的叫 声吓的它毛须倒竖,逃命的时候它可是够敏捷,一下子就回到了通风口。 好半天,它才探出头,房间里没人,那超声的尖叫也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 “好象……”它仔细的想了一下,“好象是发自香水瓶的声音吧?” 它再把头从梳妆台面上探出时,又是一小声的尖叫,吓的它一缩头。好半天, 它才小心谨慎的爬上台面,它仔细观察那瓶香水,从香水瓶里的液面看到不易察 觉的瑟瑟发抖。 “你好?”它好半天才轻轻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是一番寂静。 “是……啊是你叫的吗?我我……吓着你了?我不是恶人、人……”它平时 一直很自信,可今天它才领悟到了自己有多么的白痴。它只好又陷入寂静,走也 不是,不走也不是,很尴尬。 细小温柔而饱含惧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局面,“你吓着我了。” 它感到身上拷着的尴尬和压力一下子就散掉了不少,它赶紧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是只好老鼠……”它立刻就后悔了,干嘛忙着说自己是老鼠,人家又 没问。 传来细如游丝的自言自语:“原来是老鼠啊。” 它一下子更后悔了,恨不能咬自己一口!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柔和的让人怜爱。 一瞬间,它问了自己三十遍我叫什么名字,它没有名字,可是它不能没有名 字,它脑海中一下子涌现出好多收音机里常听到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你是问我吗?啊!哈!我我我叫迪克牛仔!”它突然就顺口说了 出来,看得出来它喜欢听谁的歌了。 香水听迪克牛仔自报了名字,觉得要礼貌的对待对方,至少也要向对方报上 自己的名字才合适。“我叫Cristalle ,”然后她静了一下,又有点不情愿的说 “你好。” “啊哈你好,我是闻到了你的味道,才过来……” “啊!你别靠近我!” 迪克牛仔本来要靠近Cristalle 一些,可是它第一步还没有迈下去,就那么 悬住了。它在平时,从来没有刻意的意识到自己是一只老鼠,可是现在,它意识 到了。它想香水就算你那么的高雅清香,也不能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呀!啊,对 了,我是老鼠,因为我是一只灰色的老鼠! 自尊受到了无情的伤害,迪克牛仔像定格在那里一样,突然,它跳下桌子, 头也不回的跑了。 三 再次来到屋子,是两天以后的夜晚,它在通风口里,很不习惯的等到房间里 的男孩和女孩回到他们的卧室并且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它都恨自己为什么又来这里,这明明是它一辈子都不想再来的地方。它犹豫 着,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啦。它在通风管道里转悠来转悠去,盘算着自己是该离开 还是进入房间。 最后,它皱了皱胡须,一扭尾巴就要走了。 “迪克牛仔?”是Cristalle 的声音。 它一下子停住了,然后不由自主的用超声回答“我在。” “你进来吧。” 本来是迪克牛仔的家,结果要别人请它进来,它有点不习惯,但最后还是悄 然来到了梳妆台。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失礼,我伤你的自尊心了?”Cristalle 的话语 饱含谦意。 “啊,没!没有啊。”迪克牛仔嘴很硬。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小心掉下去,你过来。” 迪克牛仔暗想“我才不过去了呢!”,它还站在梳妆台边缘。 “你过来吧,过来。”Cristalle 打心里是不愿意迪克牛仔过来的,她怕它 脏。可是自己那天有失体面,伤了人家,为了拂平迪克牛仔的自尊,她还是愿意 有所牺牲的。 迪克牛仔很自知,它仅仅迈了半步,保证了自己不用担心从台边上掉下去。 “无论如何,那天是我不好,你,你不要在意啊。” Cristalle 这样主动的表示歉意,迪克牛仔有点意外,但是它立刻对Cristalle 的心灵和修养给予肯定,它也客气的回答到:“啊不,是我不好,那天我吓着你 了。”说完话它觉得不太够,又给了Cristalle 一个傻傻的、不自然的笑容。 笑容傻到让Cristalle 一看就被逗笑了。她顾及自己的修养,想忍住笑,可 又实在忍不住。 迪克牛仔也真正的笑了。他们笑的很开心。生疏总是很容易的就被年轻所逾 越。 “哈你可真逗,你是住在这附近吗?”Cristalle 问迪克牛仔。 “啊,我、我、”迪克牛仔想了想,说:“我本来是住在这个房间的。” “原来是这样,”Cristalle 本来还以为迪克牛仔是闯入者,原来自己和主 人才是闯入者呀,她对迪克牛仔更有点歉意了。“我和主人占了你的家?” “啊是,你的主人是那女孩?” “对” “那个男孩???” “是她男朋友。” “是这样啊。” 一段沉默,他们俩在找话题。 “那天你吓着我了。” 她好象说过一遍了吧?迪克牛仔想这真不公平,吓着的又不仅仅是她。 “你也吓着我了。” Cristalle 就感到很奇怪“我吓着你了?” “对呀!”迪克牛仔提了提气势,“我就怕女人尖叫,听了对心脏不好。” “难道?以前有女人对你尖叫过?” “啊!?”迪克牛仔惊异Cristalle 的推理能力,看来自己说话漏洞很多。 “啊、啊是呀,有一次我去公园,跑过林间一条小路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女人, 她看见我的时候就尖叫了一声‘a !’,开始吓了我一跳,等我回过神来就瞪着 那女人。哼!难道她以为就她拼音学的好? 别以为老鼠都是文盲,我就想对她喊‘b !’,可是喊出的声音成了‘z ! ’。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本来低头要捡脚下的石块投我,可是那女人受了惊吓, 一下紧紧靠着他,结果他不去捡石块了,而是顺势去抱那女人……“ “多危险!” “不,不危险,就算那男人捡了石块,要想投中我简直是做梦!”说着迪克 牛仔突然箭一般的从梳妆台的一角闪到了另一角,速度之快让Cristalle 大吃一 惊!“结果呢,我就故意放慢脚步,在他们眼前大摇大摆的溜达过去了。” 说完,迪克牛仔呲着啮齿,笑的甜美。 “刚才你真快啊!”Cristalle 叹到。 然后迪克牛仔和Cristalle 就谈到了公园,迪克牛仔给Cristalle 讲公园里 各种有趣的故事,从公园里倔强的看门老头到一窝感情不合的喜鹊,总有很多有 趣的事情发生。迪克牛仔讲到兴头上,还会把故事里的情节模仿一番,逗的Cristalle 又笑,Cristalle 听的很投入,迪克牛仔的经历对于她是神奇的。一晚上的侃谈, 他们已经成为了投趣的朋友,快到早晨的时候,迪克牛仔估计着该走了。 “迪克,你要走了吗?”Cristalle 对迪克牛仔称呼上都简略了。 “是呀。” “……”Cristalle 就沉默了,她还没有听够迪克讲的那些故事,有点不舍。 “晚上我再来。” Cristalle 立刻就笑了。 四 这样,迪克和Cristalle 成了要好的朋友。迪克行踪不定,有的时候夜晚来, 有的时候白天来。 白天男孩女孩都出门了,他们更自由自在。迪克给Cristalle 讲自己看到的 各种事物,他们有时候会评论一件事情,彼此交换各自的看法。比如迪克对人类 过度采伐森林很反感,可Cristalle 就先想到了精美的纯木家具,他们的看法并 不总是一致,所以有很多值得讨论的事情。 这期间,Cristalle 也教了迪克很多的知识,比如香水知识,迪克就知道了 香水的味道分前味,中味和后味,也知道了很多著名的香水。Cristalle 也是其 中之一,意义为“水晶香水”。Cristalle 还教迪克礼仪和乐理。这是她跟随主 人所学到的。 以前,迪克疯狂的玩乐。一出门会好几天,还肆无忌惮的翻垃圾桶,就总可 以找到很不错的食品。它也不修边幅,还不爱洗澡。可是和Cristalle 在一起, 迪克改了很多的坏习惯,走路不大摇大摆了,宁可吃些粗糙的谷物也不去那充满 诱惑的垃圾桶,最可贵的是居然每天洗澡了。 迪克喜欢Cristalle 教给自己知识,本来迪克对乐理没什么兴趣,可是Cristalle 讲这些知识的时候,声音那么的好听。迪克经常忘掉前一次讲过的知识,Cristalle 也不烦,那样柔和悉心的再教给迪克,迪克就努力的学习。他们这样彼此交流, 愉快的时候Cristalle 那淡然的香水味道就多了一些,那味道牵住了迪克的心扉, 让迪克感到了每一刻时光的美好。 时间长了,迪克发现自己离不开Cristalle 了,一天不见Cristalle 它就有 点心神不宁。这是所听到过的“爱情”吧?迪克自己也不知道。迪克不知道Cristalle 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Cristalle 性格比较内秀,笨迪克猜不透。又只有同类 才会有“爱情”吧?迪克不懂。也听收音机里说过“爱情”是心跳的感觉,可自 己见到Cristalle 的时候心跳吗?好象也没有啊?是因为彼此太熟悉了吧? 五 直到有一天。 下午的时候,迪克来到房间,房间没人。Cristalle 没在梳妆台上。 迪克就忽然觉得心跳,它离开房间,整个下午和傍晚它都心神不宁。晚上再 来,房间里依然没人,Cristalle 也没影儿。迪克着急了,它跑出去,嗅着香水 的味道,一路到了汽车站,然后气味就消失了。迪克更加着急,它夜晚没有睡… … 十多天了,这些天夜晚,迪克顺着汽车站从各个方向找出去十几站地,可是 那些车站上找不到Cristalle 的味道。这是它能力的极限,城市太大了。深夜, 迪克走在马路上,冷冷的月光照在它已失去光泽的毛皮上,它心情忧郁,吃的很 少,寒冷让它发抖,体力几乎耗尽了。如果这时候扑过来一只野猫,迪克怕就跑 不了冠军了。悲伤的迪克,泪在眼中闪烁。Cristalle ! Cristalle !Cristalle !……它心中喊到! 它原来是这样的深爱着Cristalle 呀! 六 迪克刚打了个盹,它疲惫的睁开眼,头仍然感到很痛。它以为自己还睡在公 路边的下水道里,可是看了一眼周围,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房间家具后面的通风道 里。这是第十四天了。是呀,睡下水道是昨天的事了,这些天过的是那么的漫长, 又是那么的短暂,迪克留恋着刚才那一小会儿的昏睡,只有在昏睡而且碰巧不做 恶梦的时候,它才没有痛苦。清醒的迪克,是可怜的迪克。 好半天,它才回过神来,现在大概是傍晚时分,房间里没有人,钟表在滴答 滴答的响,能听见孩子们在楼下面喧闹嬉戏,通风道里飘着邻居家香椿炒鸡蛋的 味道,迪克又感到饥饿,伴随着胃一阵阵抽搐作痛。迪克有点麻木的想,不知道 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天了。“Cristalle !” 迪克心里喊。它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Cristalle ,没有盼头的它,也不知 道自己下一步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它就这样继续的趴在通风道里,又一阵目 眩,它伸了伸下巴贴着通风道,眼睛眯的细又要昏睡过去了。 这时,隐约从楼下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种脚步声,迪克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它晃了一下,站了起来。 迪克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它能听见胸中“咚!咚!”的声音,这跳动让 体虚的它有些受不了。它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是身体却微微在抖。 迪克迅速的走到了房间里,听那脚步声上了楼梯。迪克觉得不妥,又迅速回 到了通风道。 房间门开了,女孩和那男孩进了房间,放下一堆行李。然后女孩扑在沙发上 休息,和那男孩开始谈论这次的出行。 迪克感到奇迹降临到了它的身上,它闻到了!Cristalle !是Cristalle ! 她一定在!她一定在! 不知不觉,泪从迪克的眼中悄然流出。 迪克又着急又欣喜的等待着,男孩在解行李,女孩开始清洁和补妆,然后从 包里拿出Cristalle ,喷了一点在后颈和手腕,接着依旧把Cristalle 放在了梳 妆台。那男孩和女孩准备一同出去吃晚餐。 门一锁,迪克立刻跑出通风道,它跑到梳妆台前一跃! “乒!”的一声,迪克撞到了梳妆台,然后摔到地毯上。它跳的不够高。这 些天迪克的体力损耗了太多。 “迪克!是你吗?你怎么啦!你没事吧?”Cristalle 不知道迪克是怎么了。 迪克运了运气,用尽力量勉强跳上了梳妆台。 当Cristalle 看到迪克的时候,心一下子就紧了,在她面前的迪克已经让她 几乎认不出来了。 塌陷的眼球,满面灰垢,鼻子周围布着血丝,皮毛象枯草一样的凌乱,全身 上下充满了下水道的霉味,迪克整个瘦了一大圈。 “迪克你怎么这样了?你怎么这样了……”看到迪克这样子,Cristalle 心 如刀绞,话语整个带着急切。 可是迪克没有察觉自己的枯槁,它的目光里满是欣喜。 “这些天你没见到我,是不是急坏了?”Cristalle 有点哽咽。 “对呀!”迪克无法掩饰那兴奋。 Cristalle 哭出了声音“你出去找我了?” “怎么啦?”迪克看到Cristalle 哭泣,觉得好象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猛然,迪克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吓了一大跳!自己怎么变成这个 可怕的样子了。 “啊,我我我,是不是又吓着你啦?”迪克骂自己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自己的 模样呢,光急着见Cristalle 了。“对不起啊,我这就去洗洗澡。我太难看了。” Cristalle 哭的更厉害了。 迪克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疲劳的它觉得自己有些麻木,头又是一阵的眩晕。 一小会儿,Cristalle 抑制住哭泣。 “你都上哪里去找我了?” “没上哪儿啊。” “你都上哪里去找我了?” “就在这院子里找了。” “你都上哪里去找我了?” “就在这小区里找了。” “你都上哪里去找我了?” “就到车站去找了。” “你都上哪里去找我了?” “就在几个车站上找了。” “几个?” “四十……啊不,四、五个吧” 一个人也鲜有这样奔走的,更何况是一只小小的老鼠。Cristalle 知道自己 随主人突然出行,迪克不见了她会很着急。可她想不到迪克是这样拼了命的去找 寻她,Cristalle 不知道说什好,有一个生命这样的为她而付出,她一时觉得别 无所求。 她真想为迪克付出些什么,可是她仅是一瓶香水。 七 那一天,Cristalle 试图盘问迪克这些天的经历,可是迪克怕她伤心,回答 的时候遮遮掩掩。 迪克的遮掩反而让Cristalle 更多的猜测和担心,Cristalle 也不愿意让迪 克看见自己的担心,她告诉迪克不要惦记她,自己好好的修养几天,出去行走要 小心,要好好睡眠,要多吃点东西……迪克很不舍的离去。 几天中,迪克得到了修养,心情也不错,它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当迪克 再来到Cristalle 面前的时候,Cristalle 很是欣喜。 “迪克,你今天真精神!” 迪克就呲着啮齿对着Cristalle 笑。 “迪克,你这两天睡的好吗?” “好!” “吃的呢?” “好。” “迪克真乖!”Cristalle 倍感欣喜。 “什么呀!说什么!”迪克就很不好意思。 “那么,你洗澡了吗?”Cristalle 突然有意味的问。跟迪克在一起时间长 了,Cristalle 性格多少受迪克的影响,偶尔也变的有点调皮。 “那当然!”迪克又犯傻。 “那么,迪克,挨着我,把耳朵竖好!” “干什么呀?” “竖好!” 迪克就那样照办了,Cristalle 立刻向迪克耳背上喷了香水。迪克虽然很不 习惯,但同时也感到很幸福。 “把前腿给我。左边的。” …… “好了,右边的。” …… “然后……”Cristalle 的声音突然有点狡猾,迪克有点蒙。 “把尾巴伸给我!” “啊?!” “快伸!” “我,我!” “快!” 迪克闭着眼,横下心,伸了尾巴过去。 立刻,尾巴上也被喷上了香水。 …… 好几天,迪克都不大外出。就是在附近的地带活动,它也单找僻静的地方。 偶尔有认识的老鼠看见迪克,老远就跑过来上下闻闻迪克,然后就意味深长的说 老兄这些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干净会打扮了?你不占着那几个垃圾桶就跟老弟我说 一声让给我嘛!我还到处找东西吃呢。 老兄你在哪里混的这么体面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哥们哈哈哈……迪克 从脸红到了尾巴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老鼠,背后就是阴阳怪气的笑声。迪克 真是无地自容,它曾想洗去这香水的味道,可是这是Cristalle 体内很有限很珍 贵的生命气息呀!终究迪克是舍不得洗掉的。如果那些老鼠知道迪克爱上了一瓶 香水会作何反应,迪克想都不敢想。 Cristalle 倒是很愉快,她愿意为迪克付出,她愿意听迪克言语,她也愿意 看着迪克精精神神的样子。 八 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可其实时光已不同于从前。在迪克的内心深处有一抹 阴影,它意识到了自己和Cristalle 的命运很大程度上是掌握在那女孩的手中。 这足以令它恐惧。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Cristalle 体内生命般的液体越来越少 了,早晚有一天,会被那女孩用尽! 它决定带Cristalle 离开那女孩,这是唯一,而且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行 动之前首先要得到Cristalle 的赞同。 这天下午,迪克来到了Cristalle 的面前,开始他们虽然谈着其它的事情, 但迪克的脑海老是想着如何转入正题。 “嗨?迪克,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累了?”Cristalle 发现自己说话的时 候迪克老是走神。 “啊,没,没什么。” “你今天好奇怪?” “Cristalle ,我……想和你谈一件事情。” “有什么事儿说啊,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是……是这样……” 于是迪克把自己的担心对Cristalle 讲了出来。比较严峻的事实也不得不让 Cristalle 认真的考虑了。迪克接着说了自己的计划,要求Cristalle 同意自己 带她离开这里。 Cristalle 沉默了。 迪克急切的说难道Cristalle 我说的危险你还不明白吗?难道我带你走很困 难吗?难道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有。” “怎么啦?Cristalle ?”迪克听到Cristalle 的答案不由得心里一凉。 “迪克,”Cristalle 声音带着歉疚,更多的是一种伤感。“你知道吗?我 是一瓶香水。离开了主人,我就失去了作为香水的意义和价值了。” Cristalle 的话语说的简短而舒缓,可是这话语的力量又是那么的强大!这 句话无法反驳。迪克听到以后突然就看着天花板,四肢有点无力。它问自己怎么 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为什么就不站在Cristalle 的角度看问题呢?自己是不是 爱的太自私了呢?是不是呢!? “可是……”迪克上前一步,它很哀愁的看着Cristalle ,目光闪烁。 “可是Cristalle 我不能看着你被你的主人用尽啊!Cristalle 我爱你啊! 你知道吗!” 无力的迪克用力的喊出了这句话,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它哭着,它没想 到自己会在Cristalle 眼前这么跌份,它转了转身体,背对着Cristalle ,弓身 在梳妆台面上抽泣。 一小会儿,迪克听见身后的Cristalle 忧伤的声音。 “迪克,我也爱你。” 听见这样的回答,迪克哭的更厉害,幸福和担忧混合在一起,迪克感到心碎! 九 爱是如此沉重和痛苦。这些天,迪克在Cristalle 眼前一如往昔般的笑容。 可是独自一鼠的时候,满面里全是愁容。暗地里,它开始在一定的范围里盯那女 孩的梢。女孩啊!又怎能想到,自己会被一只老鼠盯梢。 最近迪克发现夜晚来的时候常常要在通风口里等待很长时间,因为那个男孩 回来的越来越晚了,那女孩常常做好了菜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傻等着。 “我的主人最近好象忧郁了。” “我也看出了来了,我大概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呢?” “昨天晚上我出去活动,在不远处一条街道的拐角看见那男孩被另外一个女 孩紧紧拥吻着呢。” “为什么,仿佛世界都开始变的忧郁了呢?”这几天迪克常常垂头丧气的想。 甚至如今的它见Cristalle 之前,都要调整一下心绪,吸几口气,然后练几个笑 容。“要给Cristalle 欢乐才可以。” 但是这天夜晚它调整好心绪来到梳妆台上的时候,Cristalle 在哭泣。 “Cristalle ,你怎么啦?” Cristalle 还是在哭。 “啊!Cristalle !你肩头怎么掉了一小块!谁弄的!”迪克突然出了冷汗。 “主人今天带我去上班了,午休的时候,她的一个同事突然要试用我一下, 然后就是几个同事传看着我,一不小心把我掉到地上了,结果,呜呜,结果我被 摔掉了一角。” Cristalle 哭的更伤心了。 迪克就感到心疼!极致的心疼激发了它作为鼠类的天性,迪克跑上几步到Cristalle 身边,伸出小小的舌头舔着Cristalle 的‘伤口’。 一股温暖从迪克小小的舌头一直传到了Cristalle 的心里,这温暖让Cristalle 好受多了,她哭的也不厉害了,Cristalle 看着身边这个小小的迪克,它给予自 己多少欢乐和关爱啊!刚见到迪克的时候,Cristalle 甚至不愿意让迪克靠近她, 可是今天迪克的舔舐,却让Cristalle 这样的温暖,Cristalle 忽然感到自己竟 然是如此的需要和爱恋着迪克。 “迪克,我现在变的难看了。”Cristalle 还有一点抽泣的说。 “瞎说,你一点都没变。” “我掉了一小块玻璃。” “很微小的玻璃嘛!不碍事的。你看,我尾巴上还少了一块皮毛呢!”迪克 的这点儿缺陷就派上了用场,它把尾巴伸给Cristalle 看。 “迪克,” “啊?” “我问你,”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耗尽了香水,变的破旧了,主人丢弃我了,你还爱我吗?” “当然爱了!”迪克赶紧回答,它想Cristalle 你别刺激我了,想想我心都 要碎。“Cristalle 也不会那样的,Cristalle 一直都会很美丽!” “迪克,” “什么呀?”迪克真是怕了她再问什么伤感的话语。 “带我走吧。过几天,主人可能要买新的香水了。” 迪克真是感到了一种解脱,它要带Cristalle 走!再也不让女孩的那些毛手 毛脚的同事碰Cristalle 了!再也不让女孩消耗Cristalle 了! “好!我现在就带你走!” “你急什么,主人他们就在卧室睡觉呢!过几天吧。” “我就是急!那过几天啊?” “等我的主人买了新的香水时。”Cristalle 对主人,对梳妆台,对这房间, 对自己在这里生活的意义都有些留恋。 十 隔天夜里迪克再来到房间的时候,忽然感到气氛不对。 “我的主人和那男孩争吵了整个晚上。”Cristalle 忧郁的说。 “那男孩呢?” “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摔门走了。” “那女孩呢?” “在卧室,已经躺下睡了。” “明天那女孩一出门,我就带你走!听我的。”迪克感到要同命运争取时间! 它对事物的演化充满了警惕。 然后他们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Cristalle 说了不少同情主人的话语,而 迪克则盘算着清晨的时候就待在通风道里,只等那女孩上班。 突然卧室的灯亮了,迪克已经很稳妥的躲在了沙发底下。一会儿,卧室的门 开了,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衣,笈着拖鞋,长长的乌丝有点乱,脸上带着浅浅的泪 痕,眼睛还没有消肿。 那女孩有点失魂的样子,晃着走到了梳妆台前,弯了腰,开了小灯,从镜子 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面容。往日,那是一张很文静的脸。 漫长的几分钟,然后,女孩走进了卫生间,传来了水声,女孩出来时,脸上 的泪痕已经洗掉了,眼睛也不太红了。 迪克就躲在沙发底下观察着女孩,它的目光里充满了对这女孩的同情。 女孩坐到了梳妆台前,继续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面孔。好半天,女孩忽然就 抄起一支眉笔,给自己描起眉来。描的很慢……直到描好了,女孩就低头看台面 上,又找到一支眼线笔,也开始描。这样描着,忽然,女孩好象若有所思,拿着 笔的手就不动了,镜子里女孩的眼中,两线泪水从眼眶中涌出,闪到了下颌滴在 梳妆台上。 女孩霍然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笔掷向镜子!笔被弹飞了。女孩又抄起化妆盒, 再掷到镜子上,镜子哗啦的碎了! 女孩把一个粉盒拨飞,然后抄起了Cristalle …… “吱!”迪克从沙发下面冲了出来,它急红了眼,女孩不可以伤害Cristalle! 女孩扭头看见老鼠,尖叫了一声,拼了气力把Cristalle 掷向迪克! 女孩掷的很偏,Cristalle 飞向了离迪克一尺远的地方。 迪克没想到脚下还有一层地毯,它也不会相信地毯能保护Cristalle ,迪克 箭一般的冲向Cristalle 坠落的地方。它的大脑此刻什么思维也没有,接住Cristalle 是它爱的本能。 赶到了,迪克跃起张开四肢,在空中紧紧的抱住Cristalle ,然后被重重的 砸在了地毯上! 女孩本已经是很脆弱的了,被这么一惊吓很有些神经质的突然大哭着跑回卧 室,随即摔上了门。 迪克躺在地毯上,它的骨骼折了,很短的时间,它看到、意识到Cristalle 没有破碎,稳妥的压在了它的身上。可是鲜血很快从迪克肺里涌上来,五脏因疼 痛剧烈的收缩,肺里的空气大半被那一砸已经给挤压了出来,这余下的就一口一 口的吐出,鲜血呛着气管,更引起肺一阵接一阵的收缩,胃液和鲜血从迪克的嘴 里,鼻孔冒出。迪克看不见东西了,痛苦让它没有了任何思维…… 一会儿,迪克死了。 第二天中午,女孩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闻到了满房间Cristalle 的气味, 她看见死掉的老鼠身上,香水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已经碎成了三大块,香 水全流光了,和着老鼠的血液,染了一小块地毯…… “虽然我的生命中消耗了一些香水,但余下的香水,全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