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是花 作者:云淡风清 (一) 桑子和我同时进了这家公司。桑子美丽高挑,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长及腰部。 每当她在公司里轻盈穿梭时,我仿佛可以听到眼珠子掉到地上的那种噼哩啪啦的声 音。只是她的很黑很黑的眼眸,象潭水一样深,让人见不着底,有着似有若无的冷 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她。 因为都是同时从学校毕业的新鲜人,又住在同一个宿舍,我和她之间便比别人 亲密些。在日久的接触中,我发现桑子其实是很随和的一个人,只是更多时候如同 她黝黑的长发一样沉默,只是认真地工作,偶尔眉宇间有着些许的忧伤。我是很活 泼开朗的一个人,相信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性格不同的两个人居然成了好朋友。 下班时,我都是跑到伟那里玩,伟和我同在一个门,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常 有接触,伟是一个热情爽直的男孩子,我们之间总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不知是不是 日久生情,我和伟不知不觉陷入了爱河。桑子总是回宿舍看书,听音乐,要不是她 的舍友,我绝不相信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象暗夜里的昙花一样的孤独,独自吐露 着自己的芬芳与忧伤。我相信桑子一定有着伤心的往事,要不她不会这么深的埋藏 自已。 每当我想到和伟在一起的趣事,总是不由自主的傻笑。桑子就笑我:“小妮子, 春心大动也。” 而我就去胳肢她,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了,好了,饶了我。”而我总是忍 不住问她:“大美人,心里藏着谁呢,那么多爱慕者都打动不了你吗?公司里的人 都在说你是冰美人,心是冰做的。” “呵呵,我的心不是冰做的,是石头做的,化不了了”临了,还眨眨眼,俏皮 地转移话题:“可可,你要好好珍惜呀。” 在桑子的心中,爱情早已冬眠,我很好奇,不知哪天谁能唤醒它。我没想到这 个人会是南,后来想一想,也许这就是缘份吧。 (二) 南是一个深沉而含蓄的男孩子,远看挺拔而幽远,近看爽洁而且充满了灵气。 他和伟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为了不让桑子伤感,独在异乡倍思亲,中秋节那天, 我拉着桑子去了伟那。伟和南租的房子在最顶层,我们说好了,那天一起去层顶上 赏月吃月饼。 那是一个凉爽宜人的晚上,空气中有一种节日的温情在流淌。我们说说笑笑很 是愉快,桑子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薄酒使她的脸色有些微红,象是粉色的茶花,美 极了,连我这个女孩子也不禁想多看几眼。只是那双黑眼睛偶尔还是若有所思。后 来南说他一眼看见桑子时,就从那双黑眼睛里看到了秋天雁过无痕的忧伤,她的忧 伤不禁牵扯着他的感情。看到南的眼光不时地转向桑子,我心里就有底了。突然发 现,他(她)两个是那么的般配。如果说桑子是秋天里深不见底的潭水,那么南便 是能包容她的大海。 回到宿舍,桑子搂着我的腰,说:“多美的一个夜晚啊,可可,谢谢你,我好 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呵呵,谢我呀,行,你帮我把今天的衣服洗了,我都快累 死了。”我嬉笑着说。“不过,要是你真洗了,会有人心疼的……南还不把我大卸 八块。” 桑子沉默了,她走向窗边,银白色的月光穿过窗户照在她洁白的脸庞上,使她 迷朦了。 “看,流星雨。”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不禁轻叫。在深遂的夜空中,一群流星, 象轻雨一样飘过,无声无息。 ”多美啊,可可,你说朦胧的宇宙中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在那个世界是否也 能见到这么圆的月亮,这轻雨般的流星雨。” “有的,我想一定有……” (三) 在如水的月色中,桑子讲起了那段心伤的往事。那该是第一片枫叶染红天空的 时候吧,桑子和凌相爱了。凌是学校宣传部的部长,和桑子同一个班,而桑子刚好 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凌才华横溢,写得一手的好书法,画得一手的好画。有一年, 到火车站接新生时,学校忘了准备一幅横幅,凌让人找来一张大白纸和一瓶墨水, 然后把塑料袋揉成一团,蘸上墨水,很快就写出了一幅横幅来,引得旁边的人大声 叫好。而凌从不张扬,同学们都很敬佩他,老师也很喜爱他。, 这点我发现跟南很 象。 凌是那么爱她,就象她那么爱她一样。校园里洒下了多少他(她)们欢快与甜 蜜的笑声,一同学习,一同散步,一同吃饭,一同复习,分享彼此的忧愁与快乐。 同学们说他(她)们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可叹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上天捉弄人,人生总是无法完美。 毕业前一年,过完暑假,桑子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学校,很快就可以见到凌了。 凌在信里说,要给她一个惊喜,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然而等待她的却是绝望,凌 留给她的是一个粉碎的梦。 同学尽量用陈述,白描的语气告诉她,凌死了…… 就在暑假,凌和朋友去海里游泳,他向远处游去,他已经游过好几次了,但是 这次他被无情的大海吞没了,当人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停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这时 离开学只有五天…… 桑子无法相信这一切,仿佛坐在云雾里,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空气 霎时冰凉,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她绝不相信这一切。她压抑了自己的感情,泪 水却不禁滑落她的脸庞。但她一直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凌只是有些事,晚几天 一定会回来的。直到凌的父亲和哥哥到学校来搬回凌的东西那天,凌的哥哥交给桑 子一个带锁的日记本,上面有一把精致的小锁。那是他们在家里整理凌的东西时找 到的。日记的封套是透明的,里面放着的是他给凌画的一张肖像,上面写着,给最 心爱的桑子。 日记里都是凌写给她的日记,从暑假第一天,到他出事前一天,满满一大本都 是对她的爱和思念。桑子一个人伫立在教学楼顶楼,那本日记本紧紧贴在她的胸口, 默默站了大半夜,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几次,一切都已虚无,有的只是揪心的疼。早 秋的深夜里,风已有萧萧的寒意,心碎的桑子,第二天,就发烧了,病好后,她把 凌,深深埋藏在心底,笑容在她脸上隐退,多的只是眼中的那层抹不去的忧伤。 夜深了,窗外的人行道被月光照得发白,城市一片寂静,人们都已沉入深深的 睡梦中。桑子的眼里满是透亮的泪水,多么意清而心乱的桑子啊。我轻轻地搂搂她, 默默无语…… (四) 我在热恋中的甜蜜并没有感化桑子。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南和伟经常来我们宿 舍,美名其曰“慰问祖国的花朵”。桑子笑笑,不置可否。南默默地关注着桑子, 和我说笑时,常常不经意地,目光就会飘向桑子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对于 自己喜欢桑子,南也从不避讳。南生日那天下午,说要请我们吃饭。一下班,南就 到公司来我们,桑子刚刚开完会,说要把会议记录整理好才走,让我们先去。 “没事,你慢慢忙,我们等你。”南似漫不经心的说。 “桑子,别这样,好不容易让南请客,今天不好好宰他一顿,怎么对得起他, 你说是吧,伟。”我对伟挤挤眼。 “对呀,我和南还没关系,这只小馋猫饿坏了,还不把我给吃掉呀!”伟一说 完,就赶紧闪一边,气得我直跺脚。南和桑子笑得乐不可支。桑子禁不住大家说, 就和我们一起去了。 席上,桑子一直夹豆子吃,“呵,我最喜欢脆脆的豆子了。”南一听,马上把 整盘的豆子都搬到桑子面前,夹起一根豆子也往嘴里塞,“你喜欢吃这个,我也喜 欢”。桑子傻眼了,脸胀得通红。 “我也要,我也喜欢吃。”我抗议道。 “你喜欢吃呀……让伟买去。”南厚脸皮的说。 “哇……今天是谁请客呀……。”话还没说 [完,伟就夹了根豆子堵住了我的 嘴,“你呀,多吃菜,少说话。”多可怜的我呀……受到不公平待遇,还挨批。 不管南对桑子怎样悉心,怎样温柔,怎样的放电。桑子对南还是不冷不热的, 甚至还不如对伟,我知道她在拿伟当挡箭牌。这说明她对南还是有好感的,但是他 的火热的,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追求,让桑子害怕。我把桑子的过去告诉了南, 我觉得只有南才能配得起桑子。如此赤热的火都能把钢烧熔了,何况是石头。桑子 还年轻,她以后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做为她的好朋友,我希望她能找个爱她,也能 为她所爱的人度过一生。但我怎么跟桑子说,她都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从来是没 有任何理由的,我深深地感受到再多的激情或活力都赶不上一个人凄凄的心里所能 积聚的情思。 桑子的的冷漠深深刺伤了南的心,伟说,南现在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我才知道 原来沉默这种东西也会传染的。 “你知道,我是这么喜欢她,她不可能不知道的,可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走进 她心里。”南愤怒而又无奈地咬着唇,嘴角因为用力,微微地抽动着,“她整天这 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恨,为什么我不能在她认识凌之前认 识她!” “南,我知道你难受。凌的死给了桑子太大的伤害了,那种一夜间失去爱的痛 苦,使凌在桑子心中成了刻骨铭心的铭刻。想抚平这道伤痕,并不容易啊!”我尽 力地安慰他。 “我想,也许我应该离开她一段时间,让自己清醒一下。”南的眼睛望向不知 名的远方,眼光复杂而矛盾。 我无法再说什么,爱是强求不来的,只有顺其自然吧。 (五) 南几乎不到宿舍里来了,也不去公司找伟了。好些天都没见到他。伟说,南最 近瘦多了, 整天很晚才回来 ,一回宿舍就睡觉。而桑子漆黑的眼眸更深了,没日 没夜地工作,一边还自学,准备继续深造。我很是为她担心:“桑子,你这样会垮 的。” “没事,我知道自己能行,为我加油吧。”桑子坚定地说。 而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常日的熬夜与无序的生活与饮食,桑子终于撑不住 了。 那天,我回到宿舍,发现桑子无力地倒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斗大的汗珠 从她的额上不停的冒出,滚落。 “桑子,你怎么了。”我急忙把她扶起来。 “可能是胃病复发了,你帮我把抽屉里的药拿过来。”桑子努力对我挤出微笑。 我赶忙把药递给她,端一杯开水喂她服下。可是没多久,她就把药吐了出来, 人有些迷糊了。看着她干咳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吐了好多次了。 “不行,你得上医院。”我急了,急忙给伟打电话。 没想到敲门声,我一打开门,南风一样地冲了进来,伟紧跟在他身后。看到桑 子苍白的脸,南的心仿佛被蜇了一下,不顾桑子虚弱的反抗,南一把抱起了桑了, 我给桑子拿了一件外套和伟赶紧到楼下拦了一辆的士,把桑子送到了医院。 后来一查才知道,桑子以前就有胃痛的毛病,加上这段时间的压力和紧张,又 老吃泡面,突发急性的胃肠炎,并发了低烧。住院时,南天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跑, 桑子什么也不能吃,南心疼极了,老问医生为什么不能吃,病人康复不是都得补的 吗?我问伟,“是不是恋爱中的男孩子都是这么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胃肠炎 呀,那不是吃什么吐什么,当然只能吊瓶了。” 伟说,“是吗,我怎么也不知道。”晕…… 吊了几天瓶,桑子好多了,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南没有来,而是让人送来 了一束洁白漂亮的百合花,里面夹着一张卡片,桑子看到那张卡片时,双眼涌上了 一层薄薄的水雾。 “怎么了,桑子。”我走过去,桑子把卡片递给我。上面只有一句话:桑子, 凋零的是花,而不春天! (六) 我发现这个冬天让我倍感温暖,不仅是因为有了伟在我身边。还有桑子真正的 勇敢起来,能够去面对伤痛,承受伤痛,化解伤痛,让一切如同融化的雪水滋润我 们的心田。当冬天的背影渐渐的远去,我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春天的气息,那么的甜 蜜,那么的温存,洋溢着生气勃勃的醉人芬芳。 桑子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这一切,南是功不可没,他经常来陪桑子,让桑子 慢慢的接受他,南知道凌在桑子的心中有着不可泯灭的位置,但他不在乎,他说, 桑子会喜欢我的,我在她心中也有不可泯灭的位置。我比凌幸福,我们还有很长的 一段路可以走。他一点也不谦虚,也只有非常自信的男孩子才说得出这种话。桑子 刚康复那段,老是忘记吃药,南比我还细心,一看药没少,不管桑子正在和我说话, 拿起药就往桑子嘴里塞。看得我忌妒死了,“我现在要是也生一场病该多好啊!” “好什么呀,只怕小命都会没了。“伟每次都会扫我的兴,真没办法。 南和桑子的爱情就在春天飘飞的细雨中慢慢地萌芽,慢地滋生起来。桑子慢慢 接受了南的感情。那年夏天,桑子决定到凌的家乡看一看,她想最后感受凌在那里 生长的气息。南理解桑子的想法,他决定陪桑子一起去。我说他是大笨蛋,他说,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桑子,她比我们想象的勇敢,我对她有信心。” (七) 南请假陪桑子去了凌的家乡,一个秀丽而淳朴的的海滨小城。 此刻的阳光已是有些热了,尽管微风正在柔和地吹起,也无法抵挡夏日阳光的 热情。每隔几天我都能收到南用牛皮信封给我寄来的信,让我感觉到了咸涩而轻柔 的海风带来的气息。 南和桑子以同学的名义去了凌的家。凌的爸爸讲起了凌的死给家人带来了很大 的悲痛,特别是凌的爷爷最喜欢的就是聪明、勤奋而又乖巧的凌。失去了凌,爷爷 把眼睛都哭瞎了……真到新近,凌的大嫂生了一个可爱的胖小子,才让爷爷有了些 安慰。 告别凌的家人出来,桑子默默无语,南方的小城里,马路的两旁种满了高大的 木棉树,,树叶随风一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南轻轻地牵起了桑子的手,桑子的 手有些冰凉,在温暖的夏日里是那么不相称。他(她)们脚下的路,曾有凌踏过的 脚步,曾有凌跑过的足迹,从他蹒跚学步,到他去游泳的那一天。桑子的手有些颤 抖,南紧紧的握住了桑子的手,他说:“可可,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今 生今世我要好好活着,绝不丢下桑子一个人。” 他(她)们来到了凌出事的海边,海的那边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点点余晖闪 烁在微微起伏的海面上。桑子慢慢走向大海,她穿着白色七分袖上衣,黑色的牛仔 裤,宽松的大摆袖和秀丽的长发在轻柔的海风中翻飞,十分美丽。她的脸色很平静, 从包里拿出一把旅行剪刀,轻轻地剪下一缕长发,微微弯下腰,把它放入海中,让 它随着水波轻飘远去。 南侧过头微微地看着她,泪水在桑子眼眶中打转,泫然欲落。止不住的情感使 桑子对着大海喊:“你好吗?你还好吗?”泪已决堤,南轻轻地把她桑子拥在怀中。 “他一定能听到的。”南轻轻地揉揉她的头发。话音中的情浓浓的爱与关怀象 层层波浪传送到桑子的每一根神经。 “谢谢你,南。”桑子哽咽道。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她)们的身上,相拥的两个人在暮霭中慢慢的模糊,慢 慢地幻化成美丽而生动的剪影。 南说,“可可,我知道,落在桑子脸上的每一道光线,是凌依依不舍的目光, 天边的那抹金色晚霞,是凌释然的微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