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道轮回处 作者:尼奥 序 泰山之巅,我放声狂歌。凄凉处,松柏低垂,枝叶枯萎;鸟兽不再鸣叫,死一 样的寂静来袭。只有歌声依旧,如利剑般刺透西边的云层,搅了佛祖的清静。 西边的天空紫霞开道,一团金黄泛起。薄纱微佛,体态丰盈的佛祖轻盘云端, 怒目而视。 “凡夫俗子,为何狂妄高歌扰我清静?”“为情,为爱,为我生命中失去的蕾。” “迂腐不化的人,你去六道轮回中经历痛苦吧。” 话音落处,一道冥光使我失去知觉。 (地狱) 清醒时。我已经被绑在一个柱子上,全身赤露着被一种类似渔网的东西紧紧包 裹。使得肌肉一块一块从网眼中凸出来。 一阵阴冷的血腥味道迎面扑来,环视四周,不远处有池塘。塘里没有水,只有 血,没有绿荷红莲,也没有白鹅。飘浮在池塘里的只有人心,人肝,人肺;也许还 有刚挖出来的眼睛;刚割下来 的鼻子与舌头。 白衣胜雪,蕾如仙子般降临。轻舞着衣袖,挥动处,也挥起了我不灭的记忆。 那个名字我不由脱口而出: “蕾……。” 蕾面无表情,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袖中有一柄形状古怪的利刃,薄而锋利。* 利刃一刀一刀地轻轻落下,血从伤口中沁出,慢漫地流淌到血池中。我的身体在颤 抖,因事实而颤抖。我清醒的知道,那不是疼痛的颤抖,而是心碎前不能接受的事 实在颤抖。 蕾在全神贯注的切割我的身体。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在割一个活生生的人。仿 佛是在雕刻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嘴中不时的轻念着“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 当蕾清晰的念到“一千一百二十八”时。我用最后残留的意识,放声大笑。笑 声中,我依然呼唤着“蕾”的名字。 远方蕾那熟悉的声音在说:“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 (恶鬼) 黑暗中。四周回荡着冬夜寒山中的猿啼,那种鬼哭般的猿啼,足以令人听了不 禁冷汗淋 漓。我趴在凹凸不平但又如玉般光滑的地面上。顺手摸去,才知道那是最为恐怖的 地表。 这块地,是用人的骨头拼凑成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有孩子的。 有头盖骨,有胸肋骨,有手骨,也有脚骨,甚至还有脸骨……我闻到一种混合着血 腥与腐尸的味道,想要呕吐全身上下却丝毫没有力气。 那鬼哭般的猿啼,离我越来越近。周围晃动着摇摆不定的影子,它们小腹膨胀 突出,全身散发着腐烂的酸臭,嘴角,还残存着模糊的血迹。它们是六道轮回中最 残忍的一道,没有食物时,只有依靠食取同伴腐烂的尸体 才能维持生命。 恶鬼开始抚摸我的身体,无数双枯干的手在游走,阴冷而冰凉直透骨髓。指尖 稍微深陷,轻易就撕开我的肚皮。五脏六腑瞬间流出,体内的热气在一丝一丝的溜 走。我知道,我即将失去我的身体。 恶鬼们在抢夺残留在我身体上余肉,撕掠中它们贪婪的本性暴露无疑。不久我 也许会加入它们,成为一种以剥夺同伴生命而生存的恶鬼。永世不得轮回。 但,不灭的记忆使我嘴角挂有微笑,眼睛依然看着“明亮”的夜空。 “我不会留下来。” 因为远处有一种熟悉的声音在召唤“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 (畜生) 再次醒来,清晰感觉到身体的异常变化。我不在属于直立行走的高等动物,只 是用强有力的四肢支撑着身体的畜生。 食物链的法则,弱肉强食的环境,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追捕猎物时,我也清楚 背后有多少双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我。生命虽然暂时不被剥夺,但这种自然界的法则 只有加倍煎熬我的身心。 蕾,我想念你。在追捕奔跑的草原上,在修养栖息的树荫下,在野兽之间为地 位厮咬中,都留 有我对你的思念。 雨季,食物会因雨水在干枯的河床凝聚而丰富。那种无情的杀戮猎捕成为我生 命中的全部,积蓄身体中的能量。 夏季,河床干枯,水源稀少,食物贫乏。有时我只有靠食另一类畜生腐烂的尸 体维持自己的生命。靠强壮的四肢,锋利的牙齿,雄健的身体去占领稀少的水源。 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残忍世界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十几年,也许二十几 年。 但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四肢不再强壮,牙齿不再锋利,身体已然老去;有一天 我也会成为别的畜生猎取的对象。 那时,我会在贪婪的目光下平静地合上眼睛,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吼叫”响 彻天宇。我要让你感知我对你的爱意依然。 远处有你熟悉的声音在召唤“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 (阿修罗) 这是一个宽广的场地。周围的石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像。 有男人有女人,男人极其丑陋,女人极其美艳。男人们身披战甲,头戴战盔, 手持长矛刺向敌人,长矛透胸而过,似乎还滴淌 着鲜血。女人们婀娜的身姿好像不停的舞着,手中的一把利刃却刺穿了敌人咽喉。 阿修罗,众生中另一种种类,它与“五趣”同称为六道。这是一个美丽,丑陋, 杀戮与血腥并存的世界。而这个场地就是“修罗场”。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战争,不断的迎接战争来维持自己生存的权力。这里没有统 治者,只有死亡与疯狂。 第八十一个“阿修罗”死于我的剑下时。鲜血染遍了我的全身,也染红了我的 双眼。我疯狂尖叫,唯有用刺耳的声音才能换回潜意识中不灭的记忆。 刹那间,修罗场寂静无声。天空中落下片片美丽奇艳的花瓣,瞬间铺满场中。 一种花草的清香代替了血腥的味道,深深呼吸神智也为之放松。天地间仿佛都已充 满着这种奇妙的花草香味。 白衣胜雪,蕾微笑着走到我面前。 “蕾…我好辛苦。”“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 一柄利刃瞬间刺透了我的咽喉,我微笑着倒了下去。“蕾”婀娜的身体在不停 的舞着。舞姿妖艳,那是修罗女杀死敌人后特有的舞蹈。 (人) 我出生时,天地为之动摇,金銮殿上紫霞翻腾。从小天资聪颖,四书五经倒背 如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深得父皇喜爱。我注定拥有一切财富,也注定在十 二岁那年立为太子,可我却无心皇位。 名利,金钱,国家对我来说只是过眼烟云。而唯有你,蕾。是我不灭的灵魂。 我寻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直到城镇小巷,市集村落,可依然没有你的消息。 “蕾,你在那里?” 父皇驾崩,手足相残,而我还在寻找你的路上。回到朝中,兄长登基害怕我会 夺走属于他的权贵。派人将我囚禁,而后毒哑了我,接着戳穿了我的耳膜,刺瞎了 我的双眼,斩去 了我的手脚。我只是微笑着,至少头脑还是清醒的,让我能拥有那份不灭的记忆。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我的心中,西边的天空紫霞开道,一团金黄泛起。薄 纱微佛,体态丰盈的佛祖轻盘云端。 “迂腐不化的人,经历了五道轮回,你悟到了什么?”“………”“既然你还 痴恋红尘,就去接受第六道轮回吧。” 三个月后,我死于炎症。 (天人) “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有个声音在呼唤,可是我却不知道它来自何 方。 人类用一团泥土塑造出寺庙中的神像,全身镀上了一层金箔。我就在神像中游 荡,离开的结果只有魂飞魄散。每天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香火,朝拜和愿望。 我被封闭了五感, 甚至意识都以模糊的形态残存着。 心在灵魂的深处跳动, “扑通扑通”感应着来自外界的变化。 那是一个属于佛祖的黄道吉日。大殿中每个人都在虔诚的叩拜,而我的心却在 剧烈的抽搐。它告诉我,来自外界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在窥探我的心灵深处。朦胧 中我感觉如此的熟悉,却又难以记起。 她专注的凝视着我,眼神中却带有一丝忧伤。她双手合十默默讲道: “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可你却没有出现。” 话音落处,她手中的利刃穿透了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洒在神像上。 刹那间,五感解封,意识清晰,往事的片断历历在目。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蕾, 我流下眼泪,滑过神像的脸庞,金箔裂开掉落。冲开神像的束绑,我抱起蕾的尸体 直到魂飞魄散。 尾 泰山之巅,我放声狂歌。凄凉处,松柏低垂,枝叶枯萎;鸟兽不再鸣叫,死一 样的寂静来袭。只有歌声依旧,如利剑般刺透西边的云层,却没有搅了谁的清静。 唯有蕾,葬于古柏旁,聆听我这份孤寂与凄凉。 “蕾,我在第六道轮回处等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