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口热血,溅到爱人洁白的婚纱上 作者:黑夜泪光 一对患难青年在死神来临之前的爱情接触 2001年6 月8 日,长春市一位身患肝癌的汽车修理工苏本顺,又一次在市中医 院从死神手里夺回了自己的生命。刚能走动他就焦虑地上网搜寻他的梦中女孩—— “蓝色雨滴”。可BBS 上没有她的只言片语,一种可怕的预感让苏本顺的心揪紧了。 突然,他的QQ中一个陌生人闯进来,发了条短讯:“网上的爱人,你的‘蓝色雨滴 ’先你走了,她说她将永远在天国等你。” 苏本顺几乎昏倒在键盘上。后来才知道,对方是“蓝色雨滴”的朋友,6 月8 日那天,是她陪“蓝色雨滴”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当苏本顺得知“蓝色雨滴” 临终前一直念着他的名字时,他呆呆地木了很久。苏本顺和他的“蓝色雨滴”,这 对绝症恋人的爱情绝唱,也在详知内情的网友传开了…… 如此年轻的心,颤栗着写着凄凉的遗书苏本顺的不幸是从两岁时开始的。那一 年,他的亲生父母因重病撒手人寰。后来,虽然养父母在他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爱, 但特殊的经历让他打小养成了忧郁的气质。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写诗的他,在五年级 时已在国内最权威的诗歌刊物《诗刊》上发表了作品《心船》。1989年,13岁的苏 本顺又在8 月20日的《长春日报》上发表了散文《星星索》。才华横溢的少年满载 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高中毕业后,家境的贫寒迫使他放弃上大学的梦想,到一家汽车修理厂做修理 工。谁知1996年10月7 日早晨,灾难突然降临了。20岁的苏本顺刚睁开眼睛,就感 觉到身体特别的难受,无法翻身。父母赶来后,发现一夜之间,苏本顺全身浮肿腹 部胀得像孕妇一样。送到医院不久,诊断就出来了:肝硬化腹水。为保住生命,苏 本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忍着剧痛做了4 次手术。脾被全部摘除,胃切除了五分之 一,肋骨切断了两根。因为手术危险系数高,所以几乎每次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他 都要向亲人作最后的诀别,但每一次,他都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1998年7 月,他又被发现新添了一种叫门静脉高压的病,大口大口地吐血,又 大量便血,生命垂危。在长春市中医院抢救前,医生让家属为他准备后事,可顽强 的他又一次死里逃生。住了一段时间,医生发现,他原来的肝硬化腹水已转为肝癌。 家人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可他还是偷看了自己的病历。20岁的他在忍受病痛折 磨后,又要承担被死亡剥夺生命的残酷现实。苏本顺毕竟还是太年轻啊,美好的生 活还未展开,不想就要匆匆作别。这时,他想到了遗书,他要在生命随时可能结束 的时候,写出他内心的骚动和渴望:“今天,父母第一次给我买丧服,我不愿再看 到他们伤心的眼泪,我想微笑着面对死神。如果天亮之前病情还在恶化,请父母拔 去我的氧气管,让我独自走向死神,一个勇敢的人应该能勇敢地面对那必然要面对 的一切。 我是一个对人生充满理想和憧憬的青年,在美好的人类感情面前,我向往爱情。 我没有被爱过和爱过,但我心中有火一样的渴望。我知道,身患绝症的人是没有资 格谈情说爱的,那样只会带来爱的负担,但我生命的血液里天生涌动着爱的激情啊! 我多么渴望爱上一回再离开这个世界。 我最喜欢去长春南湖边的那片桦树林了,那是我的精神家园。每次去我都会唱 着《此生为了美》在林中漫步……爸妈,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洒在那片白桦林里, 好吗?生前没有爱,死后就让我守着心中那份爱情的渴望吧……“ 遗书写成后,被苏本顺小心翼翼地搁在抽屉里。不久,苏本顺再次大吐血。这 回他以为一定在劫难逃,可是昏迷几天后,他微弱的生命又一次战胜了死神。 我们约定在,在网线的一那一端为你击掌苏本顺不知道,那天将会是他生命的 终结。1999年4 月3 日,待病情稍有好转,他就来到长春市平阳街的一处网吧。在 长春信息港长春阁聊天室,他把自己早已拟好的遗书打到网上,这是一篇名为“一 封来自天堂的遗书”的散文,他给它署名为“有经历的人”苏本顺是想把一个20岁 生命的心中渴求传递出去啊! 他一个字字地敲着键盘,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两个多小时。漫长的等待换来的 是聊天室的一片沉寂。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滑落。突然,屏幕上闪现了一行鲜亮 的蓝字:“朋友,坚强些!”看一个陌生人打出的关心话语,苏本顺的心被温暖起 来。热泪盈眶中他看到了屏幕上“蓝色雨滴”的绚丽网名。 紧接着,又是一行字:“不知何时,我的双眼流出的泪是蓝色雨滴,在大海的 深处,同你一样有着淡蓝色的感伤,不知可否让我把那泪珠串成心形项链,写上我 和你?”还是“蓝色雨滴”。苏本顺似乎感到一缕舒爽的蓝色清风在飘荡。他突然 激动起来,握着鼠标的手也抖动了一下。他轻快地在键盘上作了应答:“我是一粒 沙怎能可把那道海岸线逾越?” “为什么不可以?沙不正是沉淀在蓝色海洋的 雨滴之下?”就这样这对萍水相逢的知音开始了你一句我一言的交流。流畅的风在 两个心灵间缓缓地舒展开来,不知不觉他们的心意相通了。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打 开了网上电话。在对方的关切询问下,苏本顺开始诉说了自己的不幸经历。“蓝色 雨滴”静静地听着,突然小声啜泣起来。苏本顺不知怎么了,慌忙追问,然而她什 么也不说。 近3个小时的电话热线,“蓝色雨滴”只是倾听,她对自己的故事一直是讳莫 如深,只字不提。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那家网吧,打开自己的网页。这次,来访者中又增添了 “高雅情趣”、“惟我飘雪”等许多网友,他们为苏本顺送来了热情的鼓励:“朋 友,挺住!”“你是好样的!”不一会儿,“蓝色雨滴”也来了,一上网,她就提 议要对诗。 苏本顺当仁不让,首先着笔:“你走了”。“蓝色雨滴”迅速应对:“在这飘 雪的季节”。接着,两人的诗珠联璧合地一行行跳出来:“从此这个世界”,“只 有雪花飞舞”,“就像我刚认识的你”,“于是这雪”,“飘落一季”,“满天遍 野”…… 两个年轻人情意绵绵,这首诗便也没完没了,余味深长。此后,苏本顺只要身 体允许,就要到网上和“蓝色雨滴”对诗。他们的诗作越来越多,苏本顺把这些合 作品细细地誊抄在一个日记本上,这就是后来被苏本顺已命名为《蓝色雨滴》的爱 情“结晶”。这时的苏本顺已深爱上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孩,在爱情激励下,他孱 弱的身体也泛出了青春的活力。 2000年11月,苏本顺几次来到网吧,可“蓝色雨滴”突然在聊天室消失了。她 怎么了?所有的猜测都只会让苏本顺坐立不安,可是除了上网,他无法和她取得联 系. 正在苏本顺愁肠面结的时候,2000年12月26日,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 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你是苏本顺吧,我是‘蓝色雨滴’的母亲,她病得相当严 重,叫我给你打电话,希望你能到208 医院来看看她!”蓝色雨滴怎么会病得相当 严重?什么病?一时苏本顺大脑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苏本顺拖着病体早早就来到208 医院413 病房。这是一间高级病房, 只有两张床,最里面的床上靠墙坐着一位少女,少女正在平静地看着他一张苍白椭 圆形的脸,一头长长的委发披散到腰际。见苏本顺进来,她动了动身想下床,可是 终究没有起来。她苦笑一下说:“‘有经历的人’你没有想到吧?”苏本顺快步向 前拉住她伸过来的右手,才感到她的手指冰凉:“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病?” 苏本顺同时发现,她的长发只存在开她脸的两侧,后脑部位的长发没有了,露着光 光的头皮。 她望着他诧异的眼神,浅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没有你想像的美好,我也是 身患绝症的人。我患的是恶性脑瘤,每次化疗我像从死神那里走过一遭,我的头发 都快掉光了……” “蓝色雨滴”轻轻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苏本顺的心在震 颤着,一股悲凉笼罩了他整个身心。他怎么也不愿相信,心中美丽的“蓝色雨滴” 也会和自己一样被命运捉弄。苏本顺紧紧握住“蓝色雨滴”的手强忍住悲痛说: “你要挺住啊!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们一起来和疾病斗一斗啊!来,我们约定!” 他们的两双手掌双重新撞击,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后,两人相视而笑,松开的手又紧 紧地捏在一起。 原来,“蓝色雨滴”的真名叫孙晓欧,父母都是长春某高校的教授,上高三那 年她不幸患上恶性脑瘤,现在她和病魔抗争的历史已两年了。 你可以吻我吗?我已经18岁了 从208 医院出来,苏本顺再一次吐血,被父母送到医院抢救。这次,他更加玩 强地挺过来了。 躺在病床上,无时不在的思念让他觉得日子特别难熬,他的心上人现在怎么样? 做手术了吗?病情刚一好转,苏本顺就背着大夫偷跑到网吧,打开自己的电子信箱, 里面果然有“蓝色雨滴”发出邮件的:“苏,每天呆在医院里好凄凉啊!妈妈说, 等我过完18岁生日就要动手术了。1 月8 日是我的生日是,往年都是父母给我过的,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苏,生日那天我会看到你吗?” 1 月8 日,苏本顺从医院偷跑出来。这一次,他来到吉发古玩城,想给“蓝色 雨滴”找一别致的生日礼物。终于,一枚蓝色的玉戒指吸引了他的目光:那蓝像大 海的宁静,天空的清明,几丝“白云”和“浪花”飘在上面,既纯净纯而又带着几 分忧伤,把它握在手心,是一份冰凉的感动。苏本顺毫不忧豫地买了下来。随后, 他又精心地配置了一个20多元的金色礼品盒,盒的中央是一朵蓝色的礼品花。 来到医院,“蓝色雨滴”把苏本顺送的礼物小心地打开。当看到那枚蓝色的戒 指的绚丽的光彩时,她惊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热泪盈盈地抱住苏本顺:“你是我 的初恋,是在我生命垂危时刻出现的白马王子,你可以吻我吗?我已经18岁了……” 苏本顺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心剧烈跳动。他的手一边怜惜地梳理着“蓝色雨滴” 头上仅剩的几绺头发,一边却暗自从兜里掏出几粒速效救心丸硬吞到肚里。在激情 澎湃的爱情面前,他怕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了这份迟到的浪漫啊。然后,他才凝望着 “蓝色雨滴”凄美的双眸,一下子把自己生命的激情全都覆盖在“蓝色雨滴”的唇 上……她动情地说:“这是我最幸福的生日,虽然这一天没有喜庆的欢歌,可是我 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雀跃,这是宁静而甜蜜的爱呀!”看到“蓝色雨滴”此刻脸上泛 出的光彩,苏本顺握着她的手说:“你会好的,我也会好的,我们刚成年,未来的 路还等着我们一起走过。” 为了让“蓝色雨滴”早点休息,明天做好手术,苏本顺不得不走了,他是在 “蓝色雨滴”不舍的目光中一步一回头走的,当四目接触时,苏本顺的心深深地感 到震撼。 那一口热血,溅到爱人洁白的婚纱上 2001 年1 月9 日,“蓝色雨滴”在 208 医院手术成功。苏本顺是从网上知道这一消息的,他欣喜若狂,因为“蓝色雨 滴”已在网上和他约定,待她休养一段后,如果苏本顺身体允许,他们将会合在长 春南湖,祝贺这次手术的成功。 2001年4 月17日,见两人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就背着家人乘车来到 了长春市南湖公园,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这时,北方的春天刚刚来临,湖边的草 地刚绽放出生命的绿色,到处都充满了生机。苏本顺牵着“蓝色雨滴”兴致勃勃地 带她到自己以前常去的那片白桦林。当年,苏本顺就是怀着对爱的憧憬流连在白桦 林中;今天,他带着梦中的女孩故地重游,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喜悦。两个似已 相识很久的恋人,在林中又蹦又跳。 对常人不说,去一次南湖是很简单的事,可这是一对长期不能离床的癌症病人 啊,能来一次南湖对他们来说非同寻常,何况还是带着自己的爱人。他们在桦树林 中奔跑着,追逐着,陶醉在久违的大自然中。苏本顺太激动了,还没等“蓝色雨滴” 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快速脱下衣服,穿着三解裤一头猛扎入南湖中。北方的4 月 水还很凉,可湖中的苏本顺在爱的热情中,似乎觉不出半点寒意。“蓝色雨滴”怕 苏本顺出事,也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她曾是学校里优秀的游泳健将,可在这样的 季节游泳还是第一次。水太凉了,她游到苏本顺身边,拉着他上了岸。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这对久违了欢乐的恋人还不觉得累。“蓝色雨滴”想到婚 纱影楼拍一组照片,纪念这份来之不易的爱。在重庆路的一家影楼,“蓝色雨滴” 穿上了乳白色的婚纱,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她又按照自己原来的长发样式修好了 一头假发。她站在影楼上,长裙曳地,长发飘飘…… 拍完一张单照便是合影。也许这一天确实太疲劳,当苏本顺激动地站在“蓝色 雨滴”的左侧,还未及牵手,他便胸口一热,一口热血吐出来,溅到了心上人洁白 的婚纱上。“蓝色雨滴”抱住他,哭喊着把他送进了长春中医院。 半个月后的5 月2 日,苏本顺终于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两人又开始了网上 相会。没想到,6 月初,苏本顺又一次住了医院后再出来,就再也没有了“蓝色雨 滴”的消息。原来,他住院不久,“蓝色雨滴”的癌细胞急剧扩散,也住进了医院。 就在苏本顺在医抢救的时候,2001年6 月8 日,“蓝色雨滴”永地远离开了这个世 界。 从医院出来,一心牵挂等待中的苏本顺是在7 天才获知心上人去世的消息的。 “蓝色雨滴”的朋友告诉苏本顺,在她重病的关头,她还坚持要给苏本顺打一个电 话,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他家的电话无人接。痴心的她哪里知道,就在她久久地 抱着电话不愿放下的时候,她的心上人这刻也在另一家医院里抢救! 几天后,苏本顺打开了“蓝色雨滴”的网页:“苏,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上网, 我怕是坚持不住了,我无限眷恋这个世界啊!感谢你在我生命最后关头给我爱,虽 然我们只见过三次,却胜过有些人一生的厮守,因为我们是用生命来爱!我的爱人, 你一定要珍惜自己。把我们用生命写出来的诗集出版吧!”接着,电脑上闪现出 “蓝色雨滴”的绝笔诗:“我的灵魂将离开我的躯体,我的生命即将消失,但我将 永远和你在一起,从此不再孤单,让我的心和你一起飞翔,让我的灵魂和你一起走 向天堂,远离世上所有的痛楚和忧伤……” 读着“蓝色雨滴”的遗书,苏本顺又一次昏倒在键盘上,他被网友们送进了医 院。 苏本顺和“蓝色雨滴”的网上绝恋,给许多和他们一样饱受病魔摧残的网友送 去了与死神抗争的信心和勇气:一名患了绝症的“寂寞女孩”是读着他们凄美的诗 句含笑死去的;另一对身患绝症的网友现在已结为夫妻,共同迎战人生苦难;延吉 的于文文和台山的黄文贵还在网上进行他们的不死的网恋!还有一个个有着相同或 相似经历的网友们还在真实地延续着这个网上的绝恋。 2001年6 月17日,苏本顺在中医院抢救之中。又一次醒来了,他知道他不能死, 因为他要坚持的诗集问世的那一天!! 为了治疗他的肝癌,他的家人已债台高筑,可还在四借钱;为了心中那个梦想, 他还在列亡线上苦苦挣扎。 祝天下所有的有情人终成眷淑,更多希望全世界每一对热恋的情人都能完成他 们所许的承诺。还有和心爱的人身体建康地庆祝一百岁的生日。 answer「黑夜泪光」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