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童年 作者:东方雨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儿停 在上面……”听这首歌的时候,我会不由地想起童年,虽然我的童年没有太多的 诗意与浪漫。 我是个多灾多难的孩子,许多年后妈妈如此感叹。也许正因为此,我的思想、 我的个性与多数女孩子有着很大的不同。 和许多的家庭一样,七十年代,我们生活得很拮据,爸爸妈妈微薄的工资支 撑着我们的六口之家,其艰难可想而知。我的出生并没给家人带来多少快乐,生 下我不久,妈妈便得了乳腺炎,不能用乳汁喂养我,妈妈说,我躺在小床上,小 脸苍白苍白的,大眼睛常常看得她想哭。而我却很少哭,即使哭,声音也非常微 弱,就那样在床上躺了八个月,没有人抱我。 幼年的我体弱多病,其身体可谓骨瘦如柴,妈妈用一块大手绢给我缝的小裙 子可以为证,爸爸也常感慨说给我打针时皮一拽多长,实在可怜。妈妈身体稍好 点以后,又有了仅小我一岁的弟弟,而且还有同样“芦柴棒”一般的哥哥,妈妈 下班回家,哥哥总会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拉着妈妈的手,一手指指地上的小板凳, 一手指指妈妈的怀……哥哥也饿啊!妈妈有时实在心疼了,就在晚上偷偷喂我两 口,被窝里却常常出其不意地露出个小脑袋和一双受伤的眼睛,那是哥哥听到动 静后从被窝里爬过去的。 也许是要把哭声补上,稍大点以后,我出奇地爱哭,常常就会哭他个天昏地 暗,而且个性特别强,在哪儿受的委屈就在哪儿发泄,有一次,大热的天,不知 何故挨了爸爸一巴掌,顺势就趴在太阳底下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睡着了,爸爸悄 悄把我抱到树荫下,放到凉席上,那样一折腾我就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找回 原处,继续去“哼哼”……不过,能哭的孩子生命力强,这是被验证过的。 四岁的一天,白天,我还活蹦乱跳的,深夜,突然昏迷不醒起来,高烧到了 42度。妈妈抱着生命垂危的我,顾不上地冻天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医院跑去。 到医院后,医生只用手翻了翻我的眼睛,拿手电筒随便照了照,便宣布了我的死 刑:“孩子不行了,想吃什么就给她弄点什么吧……”无情的话一下把妈妈击垮 了,她“扑通”一声就给医生下了跪:“求求你,救救孩子吧,她才四岁啊……” 医生好象被眼前这位悲痛欲绝的母亲感动了,“烧得太厉害了,给你个土办法试 一下吧……”说着给了妈妈一瓶酒精,妈妈拿酒精的手有些抖,可是顾不上那么 多了,她很快按吩咐把我的衣裤脱了个精光,人整个放到脸盆里,用酒精一点点 地擦拭着。不知是法子真管用,还是妈妈感动了上天,“我的鞋呢?……”昏迷 了六个小时后,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多年后,妈妈谈及此事,心情很平静,只说 重获新生的我第一声叫的不是妈妈,而是找鞋,说注定了将来要远走他乡。 妈妈生了我,妈妈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弱小的生命在母爱的滋润下,在磕 磕碰碰中一点点长大。 奶奶病逝后,没有人照顾我们,于是不足六岁的哥哥首当其冲被送进了学校, 寒冬腊月的,哥哥一不留神就尿了裤子,便对学校充满了仇恨。一日,我忽然热 血沸腾,背着哥哥的书包进了学校,妈妈为此惊喜万分,还专门买了个“三打白 骨精”的铅笔盒给我。面对倍受约束的学校,我的热血并没沸腾几天,一个周后, 全部的好奇与兴奋消失迨尽,死活也不去上学了。妈妈万般无奈,煮了一个鸡蛋 “诱惑”我,也许是英雄片看多了,我眼皮都没翻一下,末了还对妈妈说:“一 个鸡蛋就想收买革命干部呀?”直惊得妈妈目瞪口呆,气恼中把我拴在了门前手 指头粗的小树上,因为是住在校园里,下课后我身边围了一圈的学生,我就如笼 中的小猴子一般,可又跑不掉,干脆闭上眼睛…… 那次的印象特别深刻,孩子上学年龄不能太小,这是我自己总结的经验。 也许是太瘦弱了,也许是为了好养活,妈妈把我的头发和哥哥弟弟的一样给 理成了平头,那神气的样子感觉上活脱脱一个“刘胡兰”。因为只和弟弟差一岁, 加上又都穿一样的衣服,理一样的发型,(唯一不同的只是衣服的颜色,)外观 上就象一对双胞胎,只是弟弟喜欢玩沙,我喜欢玩水,尽兴了不吃不喝都可以, 奶奶生气了便让我把鞋子脱掉,我也乐得自在,真的就把鞋子脱掉,同院的一个 小女孩下雨天不慎掉到和石灰的池子里差点淹死也没吓着我。深秋的时候,手、 脸、脚耐不住刺骨的冰水,冻得烂茄子一般,爸妈看到女儿的惨象,也顾不上生 气了,四处想办法救我的脸,后来听说麻雀脑子专治冻伤,又千方百计搞了来给 我敷贴,没想到竟奇迹般地好了,而且没有留下丝毫的疤痕,从那以后再也没冻 过。“此女命大,必有后福。”老辈人这么说。 那个岁月留给了我太多的回忆,年龄越大越是让我常常沉湎在那份生活的滋 味里。那个瘦弱而固执的小女孩,执着而坚强地泅出了多灾多难的童年,用满眼 的微笑怀念每一个晴晴朗朗,走在童年的梦里,感觉很温暖。如果能回到从前, 能回到悲悲喜喜的过去,再苦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