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红玫瑰 作者:东方雨 情人节在沸沸扬扬的大雪中如期而至。看着漫天的飞雪,我好象看到了在雪 中绽放的火红的玫瑰。 第一次听说情人节我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坐在身后的大男生喜欢 上了我的一个好朋友,央求我在那一天帮忙送一件礼物,作为父母眼中的好孩子、 老师心中的好学生,我可不会轻易做这种事,我的报酬是得到了其中的两块巧克 力。 其实那时我并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一心只读圣贤书”,和许多同龄的女 孩一样,心中偷偷喜欢着邻班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他高我一级,那段日子不知 是缘分还是巧合,总会在校门口与他不期而遇,然后再共同走一段路。那份莫名 的情愫在生命里只存活了两个周,后来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夭折,那天,我去 办公室送作业,看到他躲在楼道里吸烟……我们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甚 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有什么浪漫故事可言了。 后来跟凯谈到这件事,他只笑了笑,也许是笑我有点傻,但是,他说这个让 我把自己定义成“坏学生”的经历,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还笑着说那个男生如果 知道曾有这么一个女孩喜欢过他会恨死那支烟呢! 凯长得高高大大的,带一副眼镜,给人一种很亲切很温和的感觉,不是我想 象中很有型的那种,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究竟什么样。和他 走到一起好象纯属偶然,就象他后来说的一句话——这一切是上帝开了一个美丽 的玩笑。 我喜欢运动,喜欢奔跑跳跃的畅快,而骨子里却又特别好静,最喜欢一个人 静静地看书,静静地听歌,听的大多是一些缠缠绵绵的流行歌。也许读书多的人 思想感情也特别丰富而热烈,对人的要求相对也就格外的高。在外人眼里我就象 是多刺的玫瑰,让人不敢攀摘,而不善言辞的凯却不信这个邪,他喜欢和我在一 起,喜欢由着我的性子和我做着没有性别的朋友。而那时我也会收到一些小男生 酸酸的诸如纸条之类的东西,有时我也会把那些拿给凯看,如此种种并不能打动 我的心,对于爱情我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很少有人能改变我。 大三的时候,好多同学都有了恋人,在人群里我忽然感到有点伤感,虽从没 想过要随便挽起一个所谓的恋人打发那种落寞,一种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悲哀的感 觉还是生了出来。情人节更是让我默然伤神的日子,在群花怒放的时刻,穿行在 卿卿我我的恋人群中,我如同另类一般,虽戏学谑说不喜欢花呀草的,于心深处 却有点嫉妒那火红的玫瑰。 那天,凯象往常一样陪我去书店看书,路过花店的时候,我稍稍停了一下, 那时还不是很流行送鲜花,但那个花店里的玫瑰已怒放了。在看厌了诸多的绢花 之后,我特别喜欢有生命的东西,喜欢那喷薄欲出的神韵。看我出神,凯微笑着 扯了扯我的衣服,“那些花呀草的有什么好看的!”我也只是笑了笑。心里却盼 着能有人送束鲜花给我。 晚上回到宿舍,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更深的渴望袭来,颇有《渔夫和妖怪》 故事里妖怪的意味,那一刻我想:今晚不管是谁送鲜花给我,以后我就嫁给他。 就这样边想边心不在蔫地翻着一本张晓风的散文集《晓风吹起》……宿舍里只有 我一个人,很静很静,可是好静的我心里却有点烦烦的,窗外不知何时飘起雪来, 一个人出去走走也好,我对自己说。 外面是恋人们的世界,到处成双成对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多少会有落 寞的感觉,为那爱过的人不了解,想念还留在心里面,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意外 收到安慰的卡片,想必爱过的心已发现,要我打开回忆的结……”嘴里哼着孟庭 苇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想想青春偶像孟庭苇也有此番感慨,心中便寻到了 一丝的平衡,“宁缺勿滥”!看着一对对的小恋人,我调整自己的心态,有点象 阿Q ,却不再苦恼,也不再盼着有人送花给我了。可是并不想就此回去睡觉,不 想给那如我一样没有恋人的同学以心理上的满足,于是,就一个人在街上慢慢地 走着,心里静静地,偶然还会有一丝的惬意生出来。 “HI!”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怎么不看你的书,一个人跑这儿来干什 么?” “我喜欢!”看到是他,我习惯地翘了翘眉,有一些调皮。许多时候我只把 凯当作一个中性朋友,没有太多的顾虑,他的心很细,而且少了女生的小性,没 有男生的霸气,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只是不来电不来电就是不来电。 我把手插到口袋里,潜意识里是怕他牵住我的手,怕我会在那样的心境里同 意让他牵着。默默地走在他的右边,不知怎么了,我有点懊恼他在那时候出现, 毕竟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许心的深处我在等待着一份浪漫吧! “把拉链拉好,天太冷了……”他象对一个孩子一样对我说。可是我并不怎 么领情,也许是习惯了他的关心,他长我两岁,高兴了我就喊他哥哥,有时候对 他超越朋友的关爱我多少也明白点,但是“难得糊涂”!我承认他是个好人,是 个好朋友,也是一个好哥哥,却不适合作恋人,特别是不适合作我的恋人。对他, 我没有那种感觉,但是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认定了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包括他 的家人,对此我也不作解释,只怕会越涂越黑,也许明白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我们就那样走着,都很沉默,而他好象也不想说话,我觉得他也挺怪的,既 然不理我何苦陪我受这份洋罪?但是我们彼此都明白那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贝儿……”快到宿舍的时候他突然说,他总是这么喊我,据他说是“笨” 的意思,常了我也就答应着,“有没有男孩子送过花给你?”他竟然问了这么一 句。 “天晚了,你回去吧……”知道往下要有故事了,我赶紧和他告别。因为我 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日子怎么拒绝他,而我又很怕看他在我面前受伤的样子,我 不会跟他去流浪,也不会就这样接受他的爱,其实我并不象他说的那样“笨”, 也并不就是他心中“贝儿”,贝是包在壳里边的,而我喜欢自由。可是我不能告 诉他我不喜欢他,我还不明白喜欢和爱距离有多远。看我冷冷的有点受伤的样子, 他帮我掸了掸身上的雪,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想哭。推开门却发现窗外有一盆怒放的玫瑰, 我打开窗子,小心翼翼地把花抱了进来,玫瑰上面落了一层雪花,室温下融化成 水,就象在流泪。我拿起上面别着的一张纸条:贝儿:好好养着吧,盆花的生命 力更旺盛一些。 虽没有落款,但是我知道是凯送我的,虽然他不是很有情趣,我心里面却有 一丝的悸动。我不会跟他去流浪的,咬紧嘴唇,我对自己说。可是从那以后我却 真的再也无法拒绝他的关心,虽然我还是装得傻傻的,有时候还是对他很苛刻, 人总是对深爱自己的人惨忍,这是我后来对凯说的。 可惜我实在不怎么会侍弄花,不久花就凋谢了,而后叶也黄了。而我也不再 是那个一说话就红脸的小姑娘。我和凯之间就象是温吞吞的水一样,这常常让我 想起一则故事,说如果把一只青蛙放到沸腾的水里面,它会奋力跳出逃命,而如 果放到温水里面,慢慢加热,它就会给烫死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比喻对凯是 不是有点不公平,但我常常把自己比作那只温水里的青蛙。 当大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对许多事情不予表态的我忽然很果断地作了一个决 定:离开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那一天也是情人节,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 他的时候,其实我自己心里面也还没有谱,也许只是一时负气,只是想跳出去想 一想、看一看,并没想到离开容易回去难,可是那一天,面对他送给我的并不会 怒放多久的红玫瑰,却让我下了决心,那天晚上也飘着雪花,送我回去的时候, 他说了好多话,可是我并没记住几句。 三个月后我竟然真的远离了故乡,远离了凯,一个人到了千里之外的陌生城 市,这是说那话时所不曾意识到的。离开凯以后很久我的心里都很轻松,我很少 回家,也很少去想他,我把一天的时间安排得密密的,让自己在忙碌中充实而快 乐,那段日子我明白:被爱其实是很重的负担。 可是在一个春末夏初的黄昏,心里面一种生命突然复苏了,懵懵懂懂地舒枝 展叶,直觉告诉我——那便是爱情!可是让我触电的却不是凯,而是长我八岁的 海,海好象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样,看到他的时候我很吃惊,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那 么的熟悉,好象就是梦里千百回遇见的那个人,可是海有一个温暖的小家,有温 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虽然我明白海也喜欢我,也许他对我的感情并不亚于我 对他,可是我们谁都不想伤害对方……那一阵也许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我接受着 一份煎熬,心中就象玫瑰刺扎一般难以言状,可是那份痛痛的感觉又是如此难以 割舍,我不想就此斩掉,那种心痛的感觉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也不是从任何 人身上都可以获得。于是我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嫁掉,嫁给深爱我的凯, 用一身的纯净为他八年的等待划一个句号,也为永远留住那份心痛做一下注脚。 登记注册的那一天是海的生日。凯送了我一朵玫瑰,据说因为是淡季,那天 的玫瑰只要三块钱一支,有点蔫蔫的,可凡事总追求完美的我看着已快凋零的玫 瑰却没说什么。 婚礼上我一袭白纱,头上戴着洁白的百合,不是很有情趣的凯把我轻轻地抱 了起来,当花童把一个火红的玫瑰花环戴到我脖子上的时候,他俯在我耳边低低 地说:“你就象那雪中的玫瑰……”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面酸酸的,一丝不易觉 察的微笑在心底绽放了,我好象看到了海深情地注视。如果我是那火红的玫瑰, 那我的生命力应该比那盆栽的要旺盛吧,因为从此就有了人呵护,但愿他是一个 爱花的人。 那一天我也邀请了海,但是海没有来,只把一份祝福深深地栽到了我心中。 新婚之夜我几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暗夜里那一朵喋血的玫瑰,感受着 来自另一颗心的震憾,我明白今生再也不会看到海,但同时也深信:生命的深处 永远都会珍藏着一支火红的玫瑰,永不言败。 今天是我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虽然我不喜欢“情人”这个字眼,但是在这 一天,还是会有很多的情愫生出来。远隔千里的凯在送我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买 了九朵含苞的玫瑰,养在盛满雪水的杯子里,这几天天天都在下雪,每天我都换 些新雪在里面,六天了,今天终于怒放了!这是懂事后我自己过得唯一一个情人 节,有眼泪有飞雪有心跳有期待更有无限的祝福。 “别忘了给妻子买支红玫瑰啊!”在心里,我对别人也对海这么说。这就是 生活。 雪还在下着,雪中的玫瑰好象更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