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 作者:东方雨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这样的天气,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让人有些惆怅, 江南的细雨总会让人想起许多的事情,我默默地数着脚下的方砖,雨水飘在我的 脸上,温润润的,和从前一样,我还是喜欢这种带点悲凉意味的感觉。 “在雨中,我送过你,在夜晚,我吻过你……”嘴里哼着这首老歌,抬手抹 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感觉有点冷,在这样繁华的都市里,这条路竟会如此切合我 的心境,我开始喜欢这个城市了。偶有三两个人撑着雨伞走过,这时,我忽然看 到路边有个很精致的小屋,上面很俏皮地画了几个小雨点,写着“滴雨小屋”, 滴雨?我心里一动,真的就是“滴雨小屋”吗?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走了进去,主人是一个带点书卷气的小伙子,戴一 幅黑边眼镜,很温和的样子,里面有许多人,都静静地在看书,没有人世的嘈杂。 见我一幅湿漉漉的样子,小伙子显然有些吃惊,既而友好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 呼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真的就是一个很典雅的场所,许多图书很整齐地摆在 四周的橱窗里,在靠窗子的地方放着两台电脑,看到电脑我的眼睛亮了亮。小伙 子走了过来:“小姐,想看什么书,你可以从电脑里搜索,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大 的方便……”很特别的经营方式?!我默默地打开电脑,“OYSYTD" 鬼使神差一 般,我一遍遍地打着这几个字母,往事一幕幕地击打着我的心,我打开了信箱, 打开了尘封了许久的信箱,里面满是湿漉漉的记忆,收件箱里有几十封新邮件, 望着那熟悉的名字,我的心一阵痉挛,我不敢打开,我不忍看到一颗无奈又受伤 的心。 两年了,这两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而一切又好象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结 婚生子……可现在,我就在他所在的城市啊! “……”潜意识里我拨通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喂,你好!”还是那么的亲切! “……你好!”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有丝莫名其妙地震颤,两年了…… “你是?……是雨婷?是吗?……”显然他很吃惊,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雨婷!真的是你吗?雨婷!……” “……”我一下竟不知说什么好,不争气的泪流了出来。 “雨婷,说话!雨婷,我知道是你……”他很激动,“不要挂电话,雨婷! 雨婷!!告诉我,你还好吗?……” “欧阳,是我,我很好!……”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在哪儿?雨婷……”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雨婷消失了,欧阳就没有 了,可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声音低低地,有种沧桑的意味,母爱的天性 包围了我,有种想抱抱他的冲动,明天我就要走了,也许我应该见见他,这一走, 也许会造成终生的遗憾啊! “欧阳,能出来一下吗?……”沉思良久,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什么?雨婷,你刚才说什么?”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怎敢相信啊, 两年了,雨婷一点音信也没有,他几乎翻遍了整个网络,也没有一点儿雨婷的影 子,“雨婷!雨婷!告诉我,你在哪儿?雨婷!说话呀!……”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两年所做的一切,于是挂断了电话,招手叫了 辆计程车,直奔他的单位,潜意识里我相信他会在那儿等我,只是没想到“滴雨” 离他的单位那么近,竟然不足十分钟的车程。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高大而略显憔悴的男人站在门口,我心里怦然一下,直觉 告诉我——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就是梦里千百次呼唤的人,而此刻,我竟没有了 走到他面前的勇气,我让司机把车退到一个僻静处,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感知 着他的存在,眉宇间的那份焦灼依旧让我有种心痛的感觉,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 的眼睛,那双有点受伤的眼睛,他的肩膀宽宽的,背直直的,就象我想象的一样, 只是不如梦中的胖一些,有点疲惫的样子……我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听任内心 的波澜壮阔。欧阳啊欧阳,不要这个样子,开心一点,开心一点啊! 下意识地拨弄着一个熟悉的号码,只见那个男人匆匆地接听……是他,真的 是他!! “千条线万条线,掉到海里看不见,是什么?”我竟还会如此调皮。 “雨婷!……”他开始四处寻找,试图发现点什么线索,而一切又是那么无 奈,他什么也看不到,我就站在大树后面,只默默地看着他,几乎就控制不住要 走出去了,而我不能,真的不能!知道他在,知道他很好,我的心里就很踏实, 也很满足了。 “雨婷,说话,雨婷,我知道是你……”他好象意识到我就在不远处,很激 动,“不要挂电话,雨婷!告诉我你在哪儿?雨婷!……” 我不想再去控制汹涌的泪水,也许我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不能走出来,不能 去见他,就让他静静地藏在我的心里,永远的……雨好象又大了些,打在脸上, 很冷……我已不觉得什么了,再也受不了内心苦苦地挣扎,我狠心地重又钻进了 计程车,也许我应该走了吧。 在车上,回望着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影,感觉一个故事的彻底结束, 心里忽然很轻松、也很凄凉,好象什么都复位了,又好象什么都远离了,大脑也 象停滞了一般,司机好象问了我一些什么问题,而我只机械地开了开口,也没意 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滴雨小屋”,那个小伙 子还是很友好地冲我笑了笑,我也笑了笑。不知为何很感动,在这样一个雨天, 我的心情就象这如丝的细雨——“剪不断,理还乱”啊!我没再进那个小屋,就 在外面的路上慢慢走着,没有目的的,毕竟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啊,当然因此也 就少了许多的顾虑。一群孩子有说有笑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不由得摸了摸其间一 个小姑娘的小辫子,她很友好地冲我笑了笑,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很是天真可爱, 也许这里边就有欧阳的女儿啊? 我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已走远的孩子,好象真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心里 顿时轻松了许多。也许我是对的吧,虽然对我和欧阳好象有点残忍。 “……在春天,我拥有你,在冬季,我离开你,有相聚也有分离,生活象是 一场戏……”那首老歌还在缓缓地唱着,我也跟着默默地诉说,欧阳喜欢唱歌, 欧阳喜欢下雨,喜欢《雨一直下》,而雨却没有一直下下去啊,雨婷很残忍地… …我总不自觉地就想到他,想到他受伤的双眼,欧阳!欧阳啊!我没有遵守诺言, 雨婷没了!雨婷走得很冷酷是吗?我也明白:雨婷没了欧阳也就没了,也说过 “雨婷是欧阳的”、“雨婷会是欧阳一生的朋友”,可雨婷最终还是走了……泪 又一次模糊了双眼,我在心里对欧阳说着话,就象从前一样,当感觉他心里难过 的时候,我总会沉默一会儿,然后在心中祈求他开心起来。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在相对的 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你是否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我在心里唱着,因为曾答应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定会和他同唱这首歌— —这首我曾用心品味过的歌,虽然我不想也不会让他用沉香换木炭,却还是抑不 住的伤感,在和他同处一个城市的时候,在就要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我却又一次 选择了离开,他的背影是那么真实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欧阳啊!“……把你的情 记在心里,直到永远,漫漫长路拥有着,不变的心,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 是暖,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我好象真地听到他在和我一起唱, 在这样一个有雨的日子,他是否能感觉到我就在他的身边,他是否还在等待,是 否还……我开始后悔不该打那个电话,也许……唉!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人,不管风 雨再不再来,从此不再受伤害……”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有 些不相信地抬起头,是欧阳?没想到却是“滴雨小屋”的小伙子,天下竟会有如 此相似的声音——尤其在唱歌的时候!怪不得刚才感觉他特别亲切呢! “下着雨,来小屋坐一会儿吧……”他有些腼腆地说,“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我们老板很喜欢的,当然我也很喜欢……”在经历了感情的动荡和漫无边际地行 走以后,我也真得有点累了,于是就随他走进了那个可爱的小屋。天色渐晚,我 有些歉意地望了望他…… “没关系的,我们很晚才关门……”他好象读懂了我的意思。 在这样一个幽雅的环境,真的能平衡人的情绪,读书可以让我忘了许多的事 情啊!我随手翻了翻橱窗里的图书,培根、蒙田、罗素、海明威、川端康成…… 看来这个小屋的主人品味蛮高的,有这么多的经典图书!从前我是不喜欢看外国 作品的,后来却慢慢喜欢了,很淡很淡的,只为品味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命的 另一类超越……突然,一本书闯进了我的视线——《在雨中》?太熟悉的名字, 我不由得打了开来,作者:雨婷。我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那个小伙子,“哦!这 是我们老板最喜欢的一本书,今天他有事放这儿的,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来拿的, 不过写得挺好的,你要喜欢先看看吧……”我有些吃惊地看了看,我什么时候出 过这么一本书啊?可真的没错,是我写的,是雨婷的……全是从前写的一些心情 故事…… “最怕人问起关于你的消息,忍不住深深责备我自己,怎么能在你最需要我 的时候,选择离开你,虽然你相信我是不得已,这些年不再让爱占据心底,是否 你和我一样也孤寂,如果还能够,让我们重新来过,你是否愿意,也许多年以后, 只剩下叹息,我不是不爱你,只怕留不住你,早该说的话却还在心里压抑,我不 是不爱你,只怕等不到你,明明还在意,却看着你哭泣……”忽然,一页纸飘了 出来,是我的字迹!!是我雨婷的字迹——是两年前的那个深夜他唱的时候我偷 偷记下的歌词,字体虽然潦草,对自己的字我却还是认得的,怎么会?我很震惊! 难道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吗?还是安排好了的呢?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雨婷,你必须离开!”心中一个小声音对我说,“走吧,快走吧,这儿不 是你呆的地方!”我把那页纸很小心地折好,打算放到自己的衣袋里,唉!就当 做个纪念吧。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雨婷啊?听说这是她亲笔记录的歌词呢!……” 小伙子很聪明地阻止了我的意图,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老板是谁? 他很喜欢唱歌吗?”我想转移一下话题,但小伙子并没回答我,“我也不知道, 不过他人很好,这个小屋也不是盈利性的,我也是这里的读者,放假来帮忙的, 自己也能学点东西……” “那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啊?”我好象一下子全明白了,心里一阵暖流,却 还是想证实一下,好象在寻求另一种形式的感动。 “……”小伙子微笑地看了看我,“他是我们的欧阳大哥,再等一会儿,你 可能就能见到他,他人很好的……”真的就是欧阳,这是欧阳的滴雨小屋?! “谢谢你!”我匆匆站了起来,把书还给那个小伙子,“谢谢你们的老板… …”然后,我随手在一页纸上写了一句话:东方有雨也有晴!,“麻烦交给你们 老板好吗?就说我很喜欢他的滴雨小屋……”然后再也不敢多说,匆匆地走了。 “小姐,外面还在下雨……拿把雨伞吧……”那个小伙子在身后大声喊,而 我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地方久待的。欧阳,这是欧阳的 滴雨小屋,也就是雨婷的滴雨小屋啊!雨婷没了,欧阳也就没了,但是滴雨小屋 还在啊! 我真的要走了,我要带着滴雨小屋的梦,永远地离开,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了,我很富有,一颗心沉甸甸地深埋在我的心中,我要上路了。 “在雨中,我送过你,在夜晚,我吻过你……”一个很忧伤的声音传来, “……有欢笑也有哭泣,不知谁能谁能闯得过去……”就在拐到街角的刹那,我 被一阵心灵地呼唤震颤了,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我明白这次真是欧阳的声音, 是他在用心呼唤我,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果然是他——我刚才看到的那 个男人,那个叫欧阳的男人,雨水也打湿了他的衣衫,看来,刚才他是一直在那 儿等着他的雨婷啊,雨婷啊雨婷!你不应该啊,我的心里很是心疼也很是自责, 却无法原谅自己,又一次伤害了一颗真诚的心……他用手抚了抚头,一阵剧烈地 咳嗽,我的心也随着一阵颤抖,还好,他并没看到我。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终于还是没有走出去,没有见他,雨婷是真 的没有了,彻底地消失了,我毅然决然地走了,永远地走出了那个滴雨的小屋, 也许今生再也不会来了…… 雨还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