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陶夭夭端着汤乐得屁颠屁颠。许葭一咬牙一闭眼,101 号生猪催肥剂咕咚咕咚 灌下肚……魔鬼身材见了鬼。 许葭出院后,一个人待在家里,寂寞如影随形。忽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却 茫然得不知道怎么挥霍。每天睡得很多,夜里便患了失眠症,黑眼睛怔然看着黑暗 里各种模糊的轮廓,竟比白天看得更真切。 或许,人是习惯熟视无睹的,越熟悉的东西,越记不清楚。 许葭躺在床上的那段日子,开始回忆身边的许多人,甚至回忆起她童年时那些 芝麻绿豆的小事。 回忆耗掉了漫长的时间,沉浸其中,像爱丽丝梦游,恍惚中,人就掉进色彩斑 斓虚如幻梦的往事里。 过了一些日子,许葭已经能拄着拐杖稍微活动一下。在家里是待不住的,便像 个活木乃伊,身上吊着乱七八糟的绷带招摇过市。 她家住的老式房子,灰瓦白墙,朱门石狮,门廊上挂着大红灯笼,穿堂里有社 燕旧年的老巢。很有中国传统风味。院落大一些的,搭着葡萄架,院子里种着粉簇 簇的杜鹃和一丛丛仙骨青翠的竹子,笋子嫩时,便挖来吃,美观实惠。 这里住着的人仿佛也跟这房子一般老式,有一种繁华之外的安之若素。 男人闲下来时,绝不狂嫖滥赌流连花丛,宁愿待在家里拉二胡,甚至刨来树根 在家里细细雕琢,有什么应酬,很少去张扬糜烂的风月欢场,至多邀到家里来,几 碟风味小菜,浅酌慢饮,终了,各自散去。全都隐士一般,君子脱俗。 女人们也有风格,不像其他闲慌慌的主妇,端着碗倚着门,脸上痴痴惑惑,说 起话来喊山似的响,唯恐天下都是聋子,一张开嘴皆是别人的闲言碎语,东家长西 家短,完全丢掉了自己的人生,只乐津津陷在别人的琐碎里不能自拔。 这里的女人是不同的。 她们温柔娴静,一样的相夫教子,日子却比别的女人精彩些。她们会把自己打 理得清新生动,眉毛细细勾画,眼波潋滟,樱桃红的嘴唇永远向上弯着温柔的弧度。 她们喜欢深居简出,清早出去买了一天的菜,白天便待在家里,种花养鸟,画画刺 绣,有太多事情陶冶性情。 她们的刺绣也很有名气,传承苏绣,苏州大大小小的绣品厂经常在这里下订单。 随便一个绣娘,针飞线走,虎兽跃跃,龙蛇矫动,针下毫毛栩栩如生。 那些艺术珍品动辄就卖上几十万的高价。但是,绣的人永远眉目淡淡。 一样的光阴流转,可光阴里的人却不问今夕何夕。 那条街上,房子和房子之间如同镜像,一样的构造风格,整条街一户挨一户排 过去,不仔细看,倒真得小心进错家门。 宽阔的街道里有三三两两嬉闹追逐的孩子,许葭小时候也是这些孩子的其中之 一。 她记得小时候,街道两边种着紫槐树,夏天开出满树芬芳的槐花,她总是爬到 树上去,吃那些清甜的槐花,吃完了,也口齿萦香。爬下树来,兜着许多槐花跑回 家里,一股脑儿将新鲜得掐得出水来的槐花塞进自己枕头里,晚上,便枕着幽幽花 香入眠。 而今,紫槐愈来愈少,那些爬树吃槐花的日子也随着时光一起飞逝。可走在熟 悉的老街上,那缠绕心头的亲切感依旧没有任何地方可替代。 许葭还不老,但是已开始体悟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她拄着拐,在街上缓步徐行,看到青石街旁的老墙上蜿蜒着一些葱郁的爬藤植 物,心形的叶片,很是好看。 隔天,她就带着空置的鱼缸出去,用两个冰淇淋贿赂了小孩子,让他们往鱼缸 里填了土,又挖了两棵鲜绿的长藤种进去。那卑贱的野草倏忽就成了她金贵的盆栽。 她捧着鱼缸里成串的绿心回家,一路上心满意足地笑。 那些植物很容易成活,移土换地,还是长得葱茏。许葭还取了名字,管它们叫 绿幽灵。 她把绿幽灵放在床头,有时睡觉也捧着它,白天就带它一起出去晒太阳,走到 哪里带到哪里,形影不离。 许葭家里没人,没什么生气,她不喜欢看吵闹的电视,晚上时常对着绿幽灵读 诗,或是念童话故事。有时实在闷了,会对绿幽灵唱歌,咿咿啊啊的,没词没调, 好在绿幽灵并不会嫌弃她。 陶夭夭和何小卿偶尔会来,两个采花惯犯,揪不到花,就老是揪绿幽灵的心形 叶子,害得许葭心疼地跳脚,嚷着滚蛋滚蛋,挥着拐杖把她们撵出去。 她们把门擂得咚咚响,许葭死活不开,两个人就无聊地在街上和小朋友一起跳 皮筋,骗小孩子糖吃,抢着他们的旱冰鞋,大脚摁进去,溜得不亦乐乎。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