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白驼山的情结 ——射雕外的心情故事 作者:东然尔寒 当海潮水浪汹涌曼延而上,掩过我眼中天空的湛蓝,掩过翱翔天际的飞鸥, 掩过我生命中最后的遗憾时,我知道,我快要死去了。 那束着黑发的金环在腥湿的海潮气息中越来越悠远,想来是再也见不着了。 她的轻嗔浅笑微恼薄怒,将永远的消逝于我的世界,从此阴阳相隔。 我是死在她的精巧机关之下的,只是想不明白她是怎生布置的? 眼见得她飘逸灵动的身形在前处穿花绕树,拌着荡人心魄的银铃娇笑,怎料 竟伏下如此厉害的机关?当如山的巨石挟着劲风扑面而至,我当真魂飞天外。还 好叔父及时赶到救得我半条身子,却犹将我双腿压于巨石之下。 身体撕裂般的疼痛虽甚,心头的愤恨犹胜。原来她竟是如此恼恨于我的,不 惜至我死地的。 我不禁万念俱灰。 本想着在这四面环海的荒岛之上,我与这天仙化人的俏丫头相伴厮守,那是 何等的旖旎风光?谁料到得头来,终不过是幻梦一场。 想我欧阳克为白驼山少主,纵横半生,文武全才,什么样的女子不曾见得? 在西域白驼山上,我已享尽齐人之福:环肥燕瘦、红袖添香,什么样的女子不是 手到擒来,尽心侍奉于我? 悔不该听得江南人物俊秀儒雅,动了游历的念头,终于见得这黄老邪古灵精 怪的女儿,她是我命中的煞星——我无法释怀。 想我风流一世,却偏偏奈何不得这灵秀明艳的豆蔻少女,叫人好生着恼。更 叫人懊恼的是,她居然钟情于那傻里傻气的郭靖。似他那般蠢笨愚钝的家伙又怎 能解得诗词歌赋、棋琴音律、苏黄米蔡、文韬武略等诸多妙处? 莫奈何,情之一字,当真是魔障。我请叔叔为我出面,共赴东海桃花岛提亲。 东邪西毒享负盛名,联姻是何等美事?黄药师本已应允,怎想那洪老花子从中做 梗,却叫那姓郭的小子捡了便宜。 原以为黄蓉那丫头不过是暂时迷了心窍,对我也不是全无情义,怎知道浑不 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她竟然如此心恨,执意要取我性命! 倘若得她眷顾垂青,便是死在她手下也算不得什么。然而她究是从未正眼看 过我的。那怕只是略带含情的回眸一笑,也不曾有过。 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美女佳人也好,嫫母无盐也罢,过得百年,均不过是 幻相皮囊而已,佛家如是说。可要我舍得如此如花娇艳的丽色,把她看做具枯骨 皮囊,又怎生堪得破来? 风流倜傥的欧阳克啊,枉叔父一番心血淳淳教导,你还是执迷不悟。现在惹 来这无妄之灾,就将死于非命了。你后悔吗?一个声音在心底问我自己。 不,我不后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像姓郭的小子一般憨傻,假若可 以获得她的芳心的话。 我可以抛弃一切所拥有的东西,换得她与我的厮守白头。 我会在白驼山上与她一道观云舒云卷,看日出日落。朝沐晨光,暮沥晚霞。 采万花之露,炼延寿金丹。我要觅来世间最珍奇的物事,只为博她的菀尔一笑。 我要在白驼山上自建一清雅的居处,遍种上岁寒三友和奇花异草。听松涛, 望竹海,踏着梅林赏雪,我与她温炉烫酒吟诗作对,琴瑟和谐…… 可是我知道,这遗留在白驼山的相思情结,只是个永远无法实现的遗憾罢了。 海潮已经淹过我的头顶,我几乎窒息了,脑中开始变得空白。我将要离开这 红尘世界了。 我不怨她,真的。 从前我有过许多妾姬,或窃玉偷香,或巧取豪夺,但是我从未对她们用过强, 她们都是自愿的。当我与她们肌肤相亲颠龙鸾凤的时候,我一度以为那就是幸福。 而在此刻我方才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爱是涩心的回忆,是不能拥有 的衷心祝福。 活到三十多岁,我在临死前方才想明白这一点,也算得片刻的顿悟吧? 人难免一死,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下也算得宿命的安排罢?我的呼吸越来 越困难,多年的吐纳内息功夫也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刻,有一物塞如口中,呼吸顿时为之一畅。原来是段空心的芦苇! 我听到黄蓉俏皮的语音和叔父对话,原来是她想出的法子!也只有她这般聪 慧的女子方能想出来啊。难道她终是在乎我的,疚愧与心,又来救我性命? 我不禁欣喜若狂,难道她又回心转意了吗?毕竟她对我也非全无情义吗? 如此支撑到海潮褪去,次日她又想出了妙计:叔父与郭靖和她三人用树皮搓 成绞索,在巨石四周缚上浮木。待到海潮再度袭来时,利用绞盘和浮木的力量, 终于将我自巨石下救出。 叔父明白我心中所想,每日里让姓郭的家伙自去伐木备需,还让老叫化腾出 山洞给我养伤。还令黄蓉悉心陪伴于我,端茶弄水,炙烤猎物,极尽侍奉之能事。 但我清楚的知道,她是不尽乐意的,仅出于逼迫的无奈。我能看出她眼中的 不忿和幽怨,女人的心思看她的眼睛便通晓一切。 既如此,又有甚么意义? 我好生懊恼,却无计可施。勉强是寻不得幸福的。 我决意离开。 如此歇息了几日,我的伤势已大见好转。 郭靖那家伙的降龙十八掌当真厉害,这几日竟伐得许多木材做成了大木筏。 虽然不清楚在大海中能否经历风浪牢固耐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风向开始转北,我与叔父备了食物清水推木筏入海。如果不出意外,想来能 够漂回中土。 就这般遥遥的飘逝吧,也省却了不情愿的烦恼。 木筏入海的一刻,我再回头看了一眼这孤傲的海岛。有些像逃离,但逃离不 正意味着奔向么? 或许多年以后,有一天我会怀念这个地方。 但愿那时,在心中充溢的不再是悲怅的绝望。 而是有些温凉的希望,像苍翠的绿草般悠悠地蔓延弥散开来,渲染着整个回 忆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