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呀淡的光 作者:摩丝 货摊上的乐器 X 在夜里娓娓向我诉说着他的心事。 我说,我在听爵士,anita o'day 和oscar peterson,你呢?X 说,电话要 忙音了。他在路边的电话亭,他的磁卡余额已不够。他好象说那边的天气冷了,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把电话放回。 我在锅里煮着一些叫“蠢蠢欲动”的东西。按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的原则,混合着昆虫气息、战争雨水、化石梦呓,以十六进制的节奏沿蛇形线缓 缓熬成。至于原料,那是独门秘方,恕不外传。 之后我洗完碗,厌倦地躺在地毯上吃橙子时,X 的手指就会来撩拨我的长发, 将它们挽起来又放开去,他说,寸寸青丝愁华年——我的错觉罢了。X 把所有东 西变卖了,跑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比如史奴比要是坐在八十年代中国的慢速火车 上谁也不知道它要做什么的。 无数次,我翻看那本在公用厨房里发现的食谱,想起我们最后决斗的情形。 我们恩断情绝? 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X 年轻而愤怒,当我斜了眼望着他轻笑的时候。 我镇静地翻页。X 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我悚然一惊。但是四周什么也没有。 电话来了。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听着爵士音乐,研究着鲁本斯那些女人的肌 肤里关于完美和欲望的那一部分。 你还在那里? 在。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还在寻找那些破绽? 是。虽然它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太锋利了。 不过,有时候也钝重。 沉默。每一次都这样,一涉及到关键部分,就欲言又止。中间大概缺少些什 么。 你记起了什么?我担心地问。 想了很久,仍然只能记得你曾经躲在角落抽泣的声音。真是奇怪,居然连你 那些撩人的喘息也不记得了,更别说你的眉目,身材什么的,一概模糊了。你有 条红裙子,是吗?最近它出现在我梦里,而我居然穿着它,但只有上半身。 什么抽泣?什么红裙子?你哪一个上半身?我费劲地想着他说的话。你不要 跳跃这么大啊,我跟不上。 在梦中,你在哭。他简短地说。 那不可能。我果断地拒绝了。你一定记错了。而且刚才提到红裙子——可是 我没有,上半身我倒是有一个。 啊,对不起。自从上一次进水后,我的脑子便慢慢地生锈了。可是,一定有 东西是属于你的,我不会忘了你,真的。 我吃吃地笑。为什么,不会忘了我?因为我们曾经住在那光里,曾经象井底 之蛙一样的满足么? 因为我们曾经,沙沙沙,临渊羡鱼。所以,你不必担心,沙沙沙,不管我走 到那里去,都会和你亲近的,只是,沙沙沙,离我自己越来越远了而已。 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线路的质量相当不好。沙沙沙的不知道是电流声还是 他在啃着黄瓜什么的。我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想着锅里的东西,一边无奈地搔 着头搅动混浊的记忆。 到底,再世为人的感觉如何?我迟疑片刻,还是问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很爽!你没有闻到我嘴里的雪味么?我听见他使劲磕着牙齿的声音。 雪? 电话却就此断线。我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走回厨房去。 电话来了。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听着爵士音乐,研究着鲁本斯那些女人的肌 肤里关于完美和欲望的那一部分。说真的,我只是借此来保持警觉而已。 铃响三声,我接了。半天只听见那边呼哧的喘气声音。我耐心等着。一个很 小心很温柔的声音轻轻问,今天你是谁? 噢,今天我是π3.14159265358979323846……我吞下一勺“蠢蠢欲动”,兴 高采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