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蓝*淡淡绿 饮茶的人,特别是饮浓茶的人,或多或少有些自虐的情结。非要给自己罪受才 觉得心安。久而久之,便不是为了那自以为心得的香,却是因为成了习惯不想去改 变。于是,这种人,在生活中的很多方面都有着浓重的饮茶情结。恋爱也是如此, 恋情就像清香而苦涩的茶,仅仅是为了那能给人无尽遐想的余香,一味地追求自己 早已习惯了的那种感觉,反而迷失了自我,到头来,直到失去,也许也不明白自己 在做什么。 氤氤从很久以前就养成了饮浓茶的习惯,喝完茶后,咀嚼着涩涩的叶子感觉像 是天马行空。多年前为了生活,而没日没夜地奋斗,从而靠着浓茶来支撑意志的她 如今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但很多事已不可改变了,比如习惯,还有现实。 氤氤喜欢蓝色,看见蓝色她会心疼得想哭。但她不会哭,因为梦得太多,醒来 时泪早已葬尽。于是微笑般绽放,清香而悠远,但眼神中,却是疼痛般迷离的忧郁 ——浓蓝色的。 那一年,遇到了彻。彻是个小男孩,十八岁的小男孩,有着清纯无暇的笑容, 淡绿色的,感觉像青青的草,在春天里微笑地苏醒,在梦想中快乐地成长。氤氤不 知道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上十岁的小孩,究竟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这种感情,不知 是缘于十年前那个丢失了的孩子的母性的疼爱和内疚,还是因为那个十年前一样纯 真的回忆的恋恋的美丽与疼痛。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她都告诉自己,彻是一个好 孩子,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更不能让彻变成他或者自己这样的人。自己再也不 能回到过去了,虽然痛苦绝望,可是别无选择。所以,不能让彻再走上这条不归路。 可彻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因为彻的绿太淡太天真,仿若虚无, 而世界太黑暗,总能淹没太淡太天真的笑颜。也或许是彻的爸爸为官太清廉,为人 太善良。而世界太混沌,总易吞噬太清廉又太善良的悲壮。很多年前,他和她,就 是这样被毁灭掉了的。可这就是这个世界:世人总有理由去破坏,只要是生存下来 的,就都是对的。 彻很喜欢氤氤,他叫氤氤姐姐。爸妈的这么多朋友亲戚中只有氤氤姐姐的笑让 他感觉有暖意,像是被封在冰后的丝丝暖流,虽然寒冷,却有着希望。从一切的一 切,都可以看出,氤氤姐姐是个绝望了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也只有他看出了这 一点。可他也知道,氤氤姐姐并不是绝望的人。至少他觉得,绝望的人并不是一定 会没有希望。虽然他不知道坚强不哭的氤氤姐姐的最后一滴泪是为谁留的。 一切都在两年后改变,氤氤猜对了一切。彻的爸爸被人巧妙地利用了,撤职查 办,然后锒铛入狱。氤氤知道这一切时,已经无可挽回了。彻站在氤氤的面前,眼 中满是不解与迷茫。而氤氤的眼中则是数不清的浓郁。 “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彻的眼泪忍不住下流。 “不,你爸爸这辈子什么都没做错,错就错在他太善良,太愿意帮助别人。” “妈妈也这么说,很多人很同情爸爸,可是却无法帮他,因为爸爸的确是做错了。 错在了他的善良。姐姐,我也许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以后你再见到我,那已经不 是彻了。” “彻,你要干吗?你放心好了,姐姐会帮助你的,姐姐和你是好朋友,不是吗?” “不,姐姐,我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走上爸爸那条路的, 我已经明白了生存的法则,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20岁了,我知道怎么样活下去, 活得很好很好。” 氤氤的泪一滴一滴地下来,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她又看到了12年前的一幕。 “姐姐你哭了,姐姐你放心好了,我真的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是的,彻,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彻点点头。 “很多很多年前,有两个很纯很纯的孩子,从小青梅竹马,很快乐很快乐。他 们以为可以永远这么快乐单纯下去。后来,男孩的家中发生了变化,男孩逐渐变了, 变得不再单纯,而女孩只有心疼地看者这一切。女孩没有离开他,虽然家里所有人 反对。可女孩知道如果她离开了,那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会失去以前的一切。 于是女孩和家里断绝来往,不顾一切地想救回男孩。可是男孩已经变了,没有希望 了。那年女孩只有18岁,却要做妈妈了。女孩知道这是离经叛道,可女孩还是梦想 这样可以让男孩再回到从前。结果,男孩冷冷地看着女孩,叫她不要再拖累他了, 接着不告而别。那一天,女孩穿着一身淡蓝,他们都曾深爱的淡蓝,因为在他们曾 经的眼中,淡蓝是永恒不变的单纯无邪。而且,男孩,从此,音信全无。当女孩挺 着个大肚子无奈地出现家门口时,爸妈虽然气愤,可是毕竟骨肉相连,还是再次容 纳了女孩。女孩不肯打掉小孩,这是他唯一可以留下的永恒的痕迹。爸爸妈妈也拗 不过她,只好同意。可是世人却不容这一切。流言蜚语把女孩和她的一家活活淹死 了:爸爸因忍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中风身亡。妈妈也受不了这个打 击,而从此神志不清。女孩也因为悲伤过度而没能保住孩子。为了这个他留下的痕 迹,为了让自己还坚信世上可以存在天真,就是为了向男孩证明这一点,女孩失去 了一切。于是女孩不再天真。为了生存,她努力地往上爬,爬得高高的。她没有眼 泪,在这样一个残酷的尘世间,是不应该有泪水的。没有人能逃过冷酷险恶的人心, 每个人都必须在炎凉世态中拼尽全力。她要不断的往上爬,爬到高高的天上,也许 她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会粉身碎骨,但她没有选择。她的人生已经被画好,必须 按照规定的人生去生存,努力活下去。每个人都必须蜕变,变得像生存下来的那些 人一样,要不,他就得死亡。”氤氤停住了。 眼泪喷薄而出:“这个女孩,就是我。” “看到你时,我以为你会是奇迹,是你让我还希望这世上可以有单纯存在。虽 然我隐隐地觉得这终究是如神话般神伤。 彻面无表情地站着,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姐姐,我知道了,你的最后一滴 泪水,是为我留的。现在流下来了,从现在起,我们都是没有泪水的人了。”彻苦 笑了一下。 “昨天,爸爸自杀了。妈妈说,爸爸这一生,都是她来照顾的,没有她,爸爸 一定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她还是要追随他,照顾他。妈妈还说我已经长大了,应该 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要向爸爸一样,一辈子都要由她来照顾,像个长不大的孩 子。”彻忽然笑了,很温暖。 “姐姐,没有人可以逃过,因为是这个世界,不会改变。所以,只有我们自己 改变。神话终究是神话。姐姐我不要你帮我,因为你是真心想帮我的。我不想害你。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我不想害的人。我会自己努力的。姐姐你保重!” 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氤氤,目送淡绿逐渐浓郁,就像黑色一样沉重。 也许,彻从此也会像她一样,饮着浓茶,过自己不喜欢不愿意却不得不过的日 子,因为这就是生存。为了生存,我们必须努力。即使很多时候努力生活是一种痛 苦,但很多人都必须默默承受着这种痛。但为什么要去承受呢?为什么不可以活的 快乐一点呢?难道这就是人类?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那种生活方式呢?也许这 就是人类吧!氤氤咀嚼着叶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浓郁般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