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的吆喝 作者:smithyh 我居住的小区是新的,但小区出口的路却是破旧的;内外房子的对比大体也是 一样。小区里面的人自从入住以来,似乎也成了新的,言行中多少有些拿捏出来的 优势成分。我曾戏言,恐怕只有人不是新的,其余的还真无愧于“新”这个字。 老路,有老人,老家庭,老店铺,老主顾,老行业,老观念。有些对于我仍感 特别亲切,其中就包括二子的吆喝声。虽然许多人一直在笑他,捉弄他,甚至骂他, 但他一直也没停止过那洪亮的吆喝。 二子,是我给他起的诨名,因他在家里排行老二(而我也是,所以我喜欢“二” 这个数字)。叫二子,觉得亲切而贴近。他也喜欢我这么叫他,还笑着告诉我,他 娘小时候叫他二呆,“二子比二呆好听”,他憨厚地笑着。有了这份憨厚,也就开 始了我和他的老街平民之情。 二子是安徽人,一口标准的方言,吆喝时更是清楚。他比我小二岁,个子不高, 皮肤黑,略瘦,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但我最喜欢他憨厚的笑容:眼睛快没了, 嘴倒咧好大,双耳招风。他笑的时候真投入,绝没有半点笑给你看的意思,我看连 沙子掉进去他都不会合上嘴,白白的牙,洪亮的声音。我觉得那可以净化我的思想。 在他面前,常常我觉得自己很不透明。 因为憨厚,我和他相处挺好,也因为憨厚,他经常吃点小亏,不过他和我对于 这种事情的处理方法一样——烦不了。天天那么计较,还不累死。于是就经常有我 和他的笑声。后来我的儿子也常去他那儿发掘些没有见过的玩意儿,还学着吆喝, 一呆就是半天,叫不回来。 二子原来是做烧饼生意的,很红火,因为“绝对绿色和人工”,他常挂在嘴边, 的确如此,因为大家都用人民币给他投票。我也常买,更多的是为我父母,他们更 喜欢。后来他回家过年,转回来,房东就收了他的门面,说先前订的租金太便宜了, 要改。二子便听话地一声不吭地换了不远的一处重新开店,这回兼卖大米了,常告 诉我什么时候进了好大米,有时还主动隔断时间送上门,当然我也是处处照顾他的 生意。他的吆喝也一直没变,洪亮,纯净。 二子夫妻二人差别很大,夫人丰满,内向,朴素,常微笑着看我,不发一言, 只是手脚很麻利,总在我说话之前,就能感知我到店里想要什么。二子笑着说: “她一肚子数,就是不喜欢言语。”我没有听过她的吆喝,后来才知道,她是安徽 南方人,方言重而不同于二子,南京人听不懂,她是觉得害羞。 这次回家,看到二子又有新吆喝了,原来他开始炸爆米花了,酷!那东西多年 未见,喜得我看了好久。他说,玩不了几天了,他说我住的小区车多,人又讲究, 门口的路要拓宽了。“那你?”“换个地方再干呗!”他满不在乎地说,眼睛仍然 是那么的清澈,笑声里也没有半点的忧虑。倒是他的夫人这次主动开口,要我常去 看他们,如果想吃他们的大米或者烧饼、馒头什么的,她会自己送来。瞬间我觉得 仿佛儿时回老家,与亲戚告别一般,心里开始感叹起来。看着他们,我没说话,只 是拍了拍二子的肩,对着他的夫人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边说:“别忘了你 的吆喝,我喜欢”三人就这么开心地笑着 拆迁,拆走了,不仅是那从小在一起的房子;拓宽,拉开的,也不只是街两边 房子的距离。 ——无心,写于2003年11月26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