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 作者:柳永望海潮 第一次听说二爷这个名字还是8 年前了吧。那天,三儿和我闲聊,说:“二 爷那家伙最近火爆一把,在莫斯科挣不少。正赶上卢布汇点低,可弄足了美刀。” 我说:“二爷又谁啊?”因为三儿在那个时候总提起一些暴富的人,不知道他羡 慕还是嫉妒。 “二爷就是二爷啊!”他马上自豪地补充道:“这个可是我哥们儿。不是外 人。”他于是说起二爷原来在工厂当维修工。后来辞职单干,在雅宝路闯荡。头 两年往俄罗斯倒卖羽绒服,说羽绒是好听的,也就是那种质量特次的鸡毛服,暴 发。可是,那年二爷坐火车从莫斯科回北京的时候,在车上被一帮人抢了。全是 现金美刀啊。二爷没声张,也没找道上的大哥替他出头。倒是一位曾经被二爷救 过的哥哥,姓王,听说后忿儿不过,主动要替二爷出手。被二爷拦下了。据说那 天二爷和王哥边喝边谈,二爷半天没说话。 后来二爷才慢慢说道:“我还年轻,没到真挣钱的时候呢。”言外之意,被 抢的钱是飞来横财。王哥闻听,直拍二爷的肩膀:“真兄弟!”我心想,这人倒 是特别。 那年三儿有点追求我的意思,老请我吃饭。有一天,在饭馆碰到二爷了。 当时我和三儿刚坐下,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高高个子,眉清目秀的, 肤色挺白,穿一件黑色的厚外套。三儿一看见就拍手喊:“嘿,二爷!”那个高 个子扭过脸来,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也就笑了一下。这就是二爷?!我 还以为怎么也该是个黑黑的汉子啊。 二爷把那帮人甩在一边,轻踱过来,右手拍着三儿的肩膀,眼睛却盯着我: “三儿干吗呢?”三儿说:“操,我能干吗呀?和妹妹聊天呢。”二爷拍在三儿 肩膀的右手没抬,但是食指从三儿肩膀上抬起来,指着我:“你妹妹?”“我修 的我,哪有妹妹。姐们瓷器。”二爷就突然又笑了一下,把右手伸向我:“弟妹 好啊。”握手。二爷手骨非常粗大,象干力气活出身的,但是握上去柔和,竟有 些软软的感觉。然后他又说:“头次见弟妹,怎么也得备点见面礼。这么着,今 儿我替三儿买单。” 他也不管三儿怎么拦着,一边离开一边说:“给哥个面子罢。”又盯了我一 眼,对我说:“你长得有点象另一个人。”他盯我的那一眼让我有点茫然。怔半 天,我才对三儿说:“这个人,”三儿问:“怎么了?”“喜欢征服。” 三儿说:“二爷最近生意不顺。别看他那年被人抢了,但交了桃花运,在莫 斯科认识个北京妞,留学生。”我好奇:“大学生吗?”“是啊,嘿嘿,你瞅瞅 人家。” 那次见过二爷之后,有两年多没再见到他。听说他买卖越做越大,改往俄罗 斯倒皮衣了。又听说在雅宝路一带,他再也不是要别人替他出头的人了。后来搞 运输了……空运…… 那年我一度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有一天,三儿兴冲冲来说二爷那里需要人手 问去不去,工资挺高的,每月给两千,外加一顿午饭。我说,有这样的好事干吗 不去。可是我一想是雅宝路就犹豫了:“雅宝路啊,那地方多乱。”又说:“不 就是个体户在那里摆摊子卖货吗?”三儿笑了:“柳儿,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就去给二爷打工。虽然住得离雅宝路不远,真是去了才知道。 雅宝路在日坛附近,使馆区里边,离美国大使馆挺近的。东西方向的雅宝路 加上在它东头的南北方向的日坛路,马路边上一个挨一个的摊子,挤满卖货的人。 虽然专做外国人的生意,但主要顾客不是美国人,而是俄罗斯人。 在日坛公园附近的一个宾馆里,我找到二爷的地盘。分明是个写字间嘛。一 进门,就看见大班台后坐个男的,正翘着脚打电话。我以为这就是二爷了,忙上 前招呼:“您是二爷?…”刚说出来就发现不对。还没说完,一直站在窗户边的 一个人回过身来,说:“柳儿吧,见过面啊。” “二爷,您好。三儿让我来找您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看上去二爷和两年 前比没什么变化。穿了件半长的黑色厚外套,里边是一件深棕色的毛衣。宽条灯 心绒的裤子,也是深棕色的。头发有点凌乱。这次离的近了才看清,他脸上的皮 肤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很年轻嘛,有多大了?我暗自打量他。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但马上他就敛了笑容,拿眼上下扫 了我几遍。然后他脱下外套说:“好,来得正是时候。”又对我介绍说:“打电 话的人是王哥。”王哥冲我点点头,接着打他的电话。 二爷说老梅的货车到三环了,白天进不了城。然后他右手食指指着我:“柳 儿,和我一起接货去。”王哥也站起来说搬家公司的车雇好了,一会儿就到华威 桥。“走,柳儿,去华威桥腾货。”王哥说:“二爷别亲自去了,让伙计带小柳 就行了。”二爷笑答:“老梆子,你还管上爷啦。”“见了老梅别走不动道啊! 别太滥了。”二爷笑骂。 路上,有点堵车。二爷自己开车,是切诺基。 在大北窑桥下等红灯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二爷从口袋里掏出个口琴,“呜呜” 地吹起来。旁边的车有人伸脑袋看他。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曲子,名字大概叫 “英雄们凯旋回故乡”吧。半路,我说了一句:“真好听。”二爷转头冲我笑笑。 二爷不爱说话。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停的时候他就吹口琴。 到了华威桥底下向东一拐,我们停一大东风边儿上。一个妖艳的女人从车后 转出来,二爷笑了,张开双臂喊:“老梅,亲爱的。”他们拥抱,旁若无人的热 吻。大概是二爷口袋里口琴硬硬地碰了老梅,老梅大叫一声:“又带着你那个破 玩意儿?”说完哈哈哈大笑:“告诉你别没事老拿着它。别人老以为你个开车的 有神经病呢!”二爷始终微笑着不语。又拥抱。搬家公司的车来了,工人们开始 从大东风上往130 上倒货,一包一包的,看上去很沉。每包都有半人高,用塑料 蛇皮袋包着,还打着腰子…… 第一车时,二爷告诉我把包数点清楚。从第二车开始就我自己点数记数了。 老梅用怀疑的眼光看我,问二爷:“这丫头是谁?”二爷就说是老三的人,老梅 没再和我说话。二爷也没给我们介绍…… 二爷那些时候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不常回宾馆。他的事情倒是王哥管的多些。 听三儿说二爷正在追那个外号叫老梅的女人。老梅可是个人物,一个女人在雅宝 路混已经是奇迹了,再加上她一年往俄罗斯做10万件皮衣,10万件啊。 到了雅宝路,我也算开眼。二爷开的是个空运公司。 雅宝路上摆地摊的多是浙江人、河北人,只有少量的北京人。除了这些地摊 外,很多在雅宝路上混的人,来来往往的,没有摊子。但是,这些没摊子的人, 却是雅宝路的主力。他们不靠那些东欧背大包倒货的人挣钱。他们在国内买货或 者扎货,然后自己弄到俄罗斯去卖。 我每天一边干活,比如,点货收货发货,往货包上贴扉子,一边听伙计们神 侃。王哥虽然是哥,但也只是个伙计。他话特多。 王哥说,要说把货弄出去的方法真是五花八门。有海运到俄罗斯的。东方航 线从新港到海参葳,然后转陆地运输,横穿俄罗斯,一直向西拉到莫斯科。西方 航线先到荷兰,再从荷兰转陆运向东到莫斯科。只要你不怕货丢了,只要你有耐 心,不管东线还是西线,货早晚都到莫斯科。我问:“这么运便宜吗?”王哥说 一般般。还有便宜的吗?“有啊。火车运啊。从北京先到满洲里,换过车板就是 俄铁啦。最多20天到莫斯科。”王哥说,“原来二爷运过一货柜的牛仔服,可是 运到莫斯科就剩半货柜的干衣服啦。”“怎么?”“货柜漏的一塌糊涂。铁路用 的都是海运淘汰下的旧柜子。” 王哥得意地说道:“就是那次,二爷一战成名。”旁边一位姓陈的小伙计跟 着嘿嘿地笑。“有故事吗?”“有啊!”王哥说:“二爷要求运输公司的经理赔 偿,那家伙反问二爷为什么没保运输险。”陈伙计接着抢话说:“二爷也反问, 不保又怎么样?!”“那经理就说不保就不能赔啊。” “二爷当时不紧不慢,说:”这可是你说的。知道你好收藏古董。‘说完就 走了。“”后来呢?“”第二天二爷找人把经理收藏的古董弄出不少,包好提着 就去找经理了。他对经理说:“知道你在XX花园买了房子,这不,在你家门口拣 古董就拣这一堆。’经理说:”你想怎么着?‘’不怎么着。今天,你要是赔我 呢,我就还你。要是不赔,‘二爷拿起一个瓷碗’哗啦‘一声摔地上’我就当听 响了。‘“ 摔到第三样的时候,经理说:“兄弟有话好说。”二爷说:“我青皮,不会 说话。就喜欢听响。”还要摔,经理急了,打手机叫来俩人。为首的见了二爷, 脸就有点绿了。这家伙是当年在火车上抢过二爷的那帮人中的一个。二爷也不慌, 说:“有种你们今天就弄死我。”跟着二爷去的陈伙计看势单力薄,本来想叫二 爷撤了。可是二爷却说:“陈儿你走。我一人就办了。”然后对为首的家伙慢慢 说道:“当年火车上的事儿,我放了你一马。怎么着今天,你看着办?” 经理听出话中有话,连忙打圆场。伙计乘机溜了,回家叫人。 王哥说:“等我们再过去的时候,二爷和他们已经坐在一起说笑了。”小伙 计跟着王哥话说:“当时二爷非常镇定,说,大家玩可以,但是要有规矩!”王 哥转脸问我:“柳儿,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吗?”我直摇头,王哥他们哈哈大笑 起来:“傻丫头啊!” 我不明白这和一战成名有什么关系。但是,不知怎么就想起二爷那天在路上 吹口琴来。 听王哥说,再后来在牛仔服事件后,二爷就不作货了。因为,当时雅宝路的 爷们大部分鸟枪换炮,改空运向俄罗斯倒货了。包飞机。二爷就弄了个空运公司, 包租俄罗斯的飞机。包一架飞一次要10万美圆左右。 那时候正是10月底,大忙季节。我们天天点灯熬油的加班。包租的飞机都停 在天津。北京的机场不让这种民间非正规贸易的飞机停靠。天津机场停机少,每 年都为停泊费收得少发愁。于是一来二去,雅宝路的包机都停天津啦。天津机场 坐收利益,不亦乐乎。 二爷挺照应我的。一般也就让我记记货物进出的数,和打包站联系包货什么 的。最多让我跑跑天津,押车。不太累。 我们一帮人见天的天津北京来回跑。因为皮衣从南方运过来之后,先要在雅 宝路的打包站再打一次包,用宽胶带,在蛇皮袋外面一圈挨一圈地缠严,然后再 打上腰子。天津那边没干这个的。 二爷还是不紧不慢的。他的沉默有时骇人。王哥说,二爷和老梅好上以后话 还算多了呢,也见他笑了呢。在一部分生意上,二爷很依靠老梅。老梅除了把她 自己的货物交二爷运之外,她朋友们的货物也大多交二爷。老梅看上去比二爷大 一点,一张容易让男人有邪念的脸,用陈伙计的话说,有风尘感。她温柔起来, 当着大家的面就和二爷起腻,让旁人脸红心跳。伙计们在背后议论起她都摇头, 说,这个女人,也就二爷能镇。我笑话他们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曾好奇 地问,他追逐女人吗?当然追啊,一把好手呢。但好象眼下就一个老梅。伙计们 私下笑说:“自从有了老梅,二爷万念俱灭。” 王哥有天悄悄对我说:“你和她长得太象了。”“谁?”“二爷的瓷器。” “哪个人啊?”我想该不会是老梅吧?!“不是老梅。他们在莫斯科认识的,她 …前年…死了,车祸。”我低下头,不语。 二爷象是永远闲不住。伙计们都有点怕他似的。只有王哥敢和他开玩笑。谁 要是在二爷忙活的时候多说两句,二爷就会冒一句:“废话!”但对我好象还客 气。那天我清点货物的时候,数来数去,每次数出的包数都不一样,急了我就说 自己:“这回老母猪啃了猪踢儿了,自己都掰不开镊子!”二爷瞪了我一眼,居 然哈哈哈笑了。 那天老梅来公司,中午忙,于是二爷叫了快餐,大家在一起吃盒饭。我无意 中又提起二爷的口琴,我说真喜欢二爷吹的,特好听。王哥就拿眼白我,意思让 我别说话。老梅听了,走到二爷身边腻在二爷身上,说:“别老带着那破东西啦。 寒掺人。你什么身份啊,老带着它?”二爷是要面子的人,他眼睛直盯着老梅, 右手放在桌子上没动,只有食指抬起指了指老梅,微笑但语气有点冷:“你还管 上爷了?”老梅立刻黑了脸,只说开玩笑呢干吗当真呢,扭身走了。王哥马上骂 我:“小丫头片子,你真他妈添乱!”二爷一声不响,没动,接着吃盒饭。突然, 二爷对我说:“柳儿,晚上你有事吗?”我茫然:“不知道,怎么了?”二爷没 再说话。 那个时候,除了用扑克“匝金花”、和哥们喝酒、作生意外,对,还要加上 他的口琴,二爷没别的嗜好。麻将他是一点不沾。王哥和他开玩笑时总说:“到 底是个开车的,满大街的出租车司机都爱匝金花。”他喝酒很特别,听说无论是 哥们还是生意上的应酬,无论有人劝还是没人劝,他都一路喝下去,从不劝酒, 直到把别人都喝趴下。所以和他喝酒的人,都不张罗着劝酒,怕把自己给灌了。 有天晚上,临时到了一批货。下班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二爷说要开车送 我回家。 刚发动了车子,二爷问我:“一起去吃晚饭好吗?”我刚要问还有谁去,他 马上说:“别说别的。赏脸还是不赏脸?”我忙说:“今天太晚了……”他打断 我:“赏脸吗?”不知怎么搞的,我说:“好吧。” 一个小饭馆,空气中充满了白酒和香烟的味道。 大家落了座,沉默。二爷先说话:“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象她。”我知道 他指的是谁。“谁?”我故意问。“你怎么认识三儿的?”他没回答,反问我。 “中学同学。”二爷叫了白酒,说:“柳儿你随意。我慢慢喝了。”他接着问: “行吗?”我说,你是主人,没所谓。 两个人就是无话。闷喝。二爷忽然说:“我下星期要去莫斯科,打算再和伊 万谈谈,再包几架飞机。”我说:“恩。”“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果搞成了,” 他喝口酒,“大概还要在天津机场租个仓库。地方不够了。”“恩。”“我和民 航的人也谈了,估计问题不大。他们正好有个保税库闲着。”“恩。”说到生意, 他的话多起来。“我一直想把那个仓库租下,但是货量不够大的时候,我不想贸 然行动。”“恩。”他笑了:“柳儿你会说话吗?”我于是来了一句:“我青皮, 不会说话。就喜欢听响。”他一楞,哈哈哈笑了。右手的食指指着我:“你淘气 啊你。”我一下子放松了。 “真的,你长的特别象我原来的女朋友。”他显然避开瓷器这个字眼。然后 他神色黯然地说道:“两年前,她死了。”我闷住,不知道说什么好。耳边似乎 又响起了那天的口琴声。“为了她,我曾在莫斯科砍伤两个想欺负她的人。”他 陷入回忆:“但有了她之后,我再也没和别人动过刀子。”借着酒劲,他低声说 道:“她对我特好。”又说:“她特别喜欢我吹口琴。”好一阵沉默。我暗想, 二爷虽然青皮,但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我叉开话:“你生意越做越大,在雅宝路上也是响当当的。”他哼了一声: “做这么大,都不知道为谁。活着干,死了算。”“要是我啊,才是钱不嫌钱多 呢。”他笑了:“说得好,丫头!”“但是,”我说:“钱是有数的,谁知道钱 多了是福还是祸?” 他又把话说回去:“那时侯,她家里听说她和我交朋友,没有一个人同意。 她哥哥就说,一个泼皮无赖,还想吃天鹅肉呢。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二爷两 眼盯着我问:“你知道她怎么说的?”我摇头。 她说:“英雄不问出处。”“就为她这句话,二爷我能为她死。别说砍两个 人了。你信吗,柳儿?”我点头。 我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二爷显得很轻松。我说,王哥那个人挺亲切的。二爷 说:“是我的铁哥们。在莫斯科”兵营“练摊的时候,有一次他瓢底了。兜里没 一分钱,还欠了别人的债。向谁扎货谁也不肯扎给他,就来找我。当时我也不认 识他,想,他即使还不了钱又能怎么样?没钱就没办法翻身啊。我赊给他10包皮 夹克,大不了他卷了走。但是他没卷。他第一个还钱就是给我的。”“听别人说, 你被抢了之后,有个王哥要替你找人报仇,是他吧?”“就是他!” 那一晚,二爷话很多很密。……从餐厅出来,带着满身酒气,二爷坐上驾驶 位。又拿出口琴,“呜呜”地吹起来。英雄们凯旋回故乡…… 后来在公司,二爷、王哥和我几乎无话不说。我自己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我和二爷共同进进出出的日子多了起来。我经常坐他的车,听他在堵车时,慢慢 地吹响口琴…… 一天,三儿来找我,逼问:“你和二爷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哥们。” “还你哥们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老梅那天碰见我,直问我,那个丫头片子 算干吗的?!”我没说话。“二爷当然是不怕我了,那位爷现在是爱干吗就干吗。 可是,”三儿冷笑:“你是老梅的对手吗?嫩了点吧!你没觉着?”三儿气哼哼 地说:“他能给你什么?明天他都保不其他自己能是个什么。你没觉着吗?”我 心里说,是啊,我能觉着啊。二爷,想到这个名字,就有一点心痛和沮丧的感觉。 那之后,我情绪一直不高。一天,公司里没人,二爷问我最近怎么不高兴, 说一起出去玩玩吧。我也懒懒的,不想说话。二爷问:“有人欺负你吗?”我不 说话。“你倒是告诉我啊!怎么了?”我还是不说,“你到底怎么了?”我眼泪 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很绝望的感觉。 雅宝路,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啊。 “我不想干了,太累。”我哽咽地说道。二爷走过来,轻轻捧住我的脸,两 眼紧盯着我:“你到底想什么呢?!”我一下子紧紧抱着他,无望地喊:“我不 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二爷的胸膛厚重而温暖。一股轻轻的 烟草味道。 王哥正好进来,看见了,马上转头要走。二爷叫住他,松开我:“哥,你别 走。”王哥长叹一声:“兄弟,你别逼我说出难听的。”二爷挑衅地说:“怎么 着?”“不怎么着,老二。我今天不叫你爷。我问你,你替柳儿想过吗?!你体 贴过她吗?”二爷也叫劲:“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王哥接着说:“你顶天立地 的,可是柳儿呢?她是什么?你把老梅放哪儿去啊?!”我夺门而出。走了。迎 面的冷风让我清醒。 以后,我再没回过那里。有天晚上,二爷找过我。我们坐在车里,我说我喜 欢安逸平静的生活,二爷没再说什么,那天他坐在车上,半天半天才从兜里掏出 口琴,黑暗里他“呜呜”吹开了……,英雄们凯旋回故乡……我拉开车门,再没 回头。 二爷仍和老梅混在一起,生意越来越大,保税库租了,飞机包了。但终于有 一天,天塌下来了。 王哥给我打电话,那是我走后四年的事了。他说:“柳儿,二爷出事了。” 我的心蹦蹦直跳。 “那个女人,真毁了二爷!”王哥急忙忙地说:“她托二爷运的货里有违禁 品,害得二爷的五架飞机都被俄罗斯海关扣了,一直不肯放货给他。整整五飞机 的货啊。雅宝路的货主找他要货,俄罗斯伊万他们找他要飞机。到处有人放言想 要他的命。他提了一箱美圆现金去莫斯科铲事,可是没有铲成啊。他走了,不知 道现在人在哪里。”天啊。我问,他还活着?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莫斯 科那边说,他可能躲到欧洲去了,也可能在国内的什么地方。谁知道呢。” 是不是只有那只孤独的口琴还一直陪伴着二爷呢?我又想到了在分手的那个 晚上……黑暗中传来口琴声……从此,二爷亡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