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拘起你的泪 作者:凡儿 阴暗的房间。空无一人。没有开灯。 我不敢开灯。与其让灯光洞穿我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我宁愿选择黑暗。 我拥着被子。冰冷的墙冰冷着我的背。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天哲为何要选择离开我? 刚才,在我们经常见面的球场上,天哲拥着我,紧紧的,我感觉到他的紧张, 放在我背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他想说什么?我的心跳不禁有些加快。 阿言,我必须选择离开你,我们分手吧。他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 我惊呆了。 为什么? 我不能弃她于不顾,她会承受不了的。她太脆弱了,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她 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孩,我不能让她受任何伤害。 我见过那个女孩,文文弱弱的,一看就会让人心生怜悯之情。她像一个需要 时刻被人放在手心呵护着的宝贝,可我没想到最后担任这个任务的人会是我的男 朋友。 那我呢? 天哲握住我的肩膀,你的一个坚强的女孩,你很独立,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过 得很好。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我相信。 是我平时太强悍的缘故吗?是这个原因让你选择她的吗? 天哲避开我直射的眼光,摇了摇头。 无可挽回了吗? 阿言,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但是…… 不想再听他空洞乏力的解释,我回过身,选择离开。 我挺起肩膀,告诉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掉下可耻的眼泪。只是, 平时,很近的寝室突然变得好远,好像这段路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好不容易挨到门口,浮满整个眼眶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关紧门窗,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在黑暗里尽情地哭了出来。我很坚强吗? 我想到天哲的话,不,我一点也不坚强,我很怯懦,怯懦到连泪水都不敢在人前 落下,怯懦到只能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我是一个胆小鬼,眨下挂在眼眶的泪珠,我下意识的拥紧了被子,向身后的 墙壁靠了靠。从背后传来的是冰彻心骨的凉意和不带感情的生硬。 我曾以为,天哲就是我今生的唯一依靠。 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依靠是属于我见犹怜的人的。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因为,我太要强了。 不知在黑暗里坐了多久,泪已经流尽,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我望着在黑暗 中有些泛黄的天花板,无法动弹。 我决定离开,也许,我天生是属于孤独的。 于是,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我一个人来到了一个并不出名的风景山 区,当然,我不是要寻死,就算我一辈子孤独,我也要孤独的活到老。 少了人的喧嚣,山区和城市的繁忙相比,显得更加清闲自在。 我租了一间小木屋,作为暂时的栖身之地,一切都很充足,老乡准备了所有 必须的生活用品,并说好定期给我送食物来。 就这样,我在人世间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天地。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世界。 目送老乡带着关切的眼神下山去了,我知道,他担心我一个女人独自在山上 生活的安全问题,我不禁有些好笑,天哲似乎从未意识到过我也是一个女人,也 有需要人的时候,也许,在他的心里我一直扮演着一个女超人的角色呢。 送走了除了我以外的最后一个人,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天地似乎一下子 宽广了起来,连树林的鸟叫声都特别自由。我在松树林狂奔,大叫,用力地吸着 松林特有的香味,原本低迷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 对着在暮霭中寂静着的山林世界,我拼命地大喊:“让爱情见鬼去吧^^^^^ ” 当晚,枕着一屋子的松香和虫鸣,我进入了失去很久的梦乡,在梦里,有一 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那不是天哲的,天哲的眼睛已 经被另外一个女孩占据了,我在梦里流下了无助的泪水^^^^^^^^ 我开始了山居生活。 山林真的很静,很美,很多时候我都被这生命最原始的张力震撼住了。那些 带上山来消磨日子的书籍被我撂在一边,在活生生的世界面前,我实在没有办法 再去看那些无病呻吟的苍白文字,就这样的山林就足够让我花一辈子来解读了。 清晨,我在露水的清香中醒过来,赤脚走在早上的林间草地上,脚底沾满水 滴,踏着柔软如云的青草,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林间飞舞的精灵,阳光被割成一块 块,一屡屡在我身上游移,鼻间是从未消退过的松香,好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生命就这样永恒。 中午,我躺在树下,松针一根根指向天空,为我挡去午间炙人的阳光,将一 抹清凉倾泻在我身上,我眯起眼,打量着灿烂的午间山林完全不同于早上含蓄的 恣意的妩媚,我愿意一辈子沉迷在这样的妩媚中,终生不悔。 对于我这样一个颓废的人来说,最美丽的时刻无疑是日落了。一个人看日落, 是种幸福,也是一种遗憾。落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拼命地散发着余下的光芒和热 量,像在为是否继续相信爱情而做最后挣扎的我,也许,我就是一轮落日,只是, 看我慢慢落下的人却没有出现。我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我像一个管家婆似的记下每天相同却有趣的生活,我以为一切就这样了,就 这样走下去,直到尽头。可命运似乎觉得我的山居生活很无趣,偏偏来凑热闹^^^^^^^^^ 我和往常一样在山间漫步,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很自在,很悠闲。耳边响起 一种奇怪的鸟叫声,我四处张望,搜寻着叫声的来源,就在这时,我踩到一块小 石块,一个重心不稳,我摔倒了,很快地,犹如一个皮球,滚下了山坡,“啊… …”我的叫声在山林间回响,扰乱了一方清净。 拼命地,我摆脱了笼罩自己的黑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块草地上, 循着山坡上一道被压过的痕迹,用膝盖想想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还好我命 大,想到这里,我不禁吐了吐舌头。我试着动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零件摔坏了。 “哎哟……”别看我,我发誓这不是我发出来的,我回头看了一下,呵,是 一个男人!来不及想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出现,我突然意识到,我正很不客气的 压在他的身上。我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会不疼呢?原来,有一个人肉 垫子啊。 “呃……呃……那个,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结巴了起来,“那个 ……你没事吧?” 他翻了翻白眼,“你来试试看,从那么高的地方突然那掉下来一个东西压在 你身上,你会不会有事?!” 意识到自己就是他嘴里那个高空落下的“东西”,我的脸不由地红了起来, 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哎哟……”他叫得愈加惨烈,看来我的重量给了他 很大的压力啊! 等到我终于从他身上爬起来后,才发现他已经“面目全非”,整个脸部被污 泥和杂草给盖住了,我看不出他的长相,不过凭身高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是一个很 魁梧的人,只是,他的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了。 “喂,你看够了没?还不快扶我起来!”肉垫又开始抱怨了。 怎么说也压迫了人家一回,我只好上前扶他。真沉啊,等到我好不容易把像 铁塔一样的他搀起来后,我才发现,他真的好高啊,怎么看都有一八五,也许还 不只,站在他的身边,我就好象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等到他站稳了过后,我转身准备离开,毕竟在荒郊野外和这么一个大型动物 呆在一起,心里还是会有些发憷。 “喂,你到哪里去?”铁塔发声了。 “回家。”我打定主意和这个会移动的危险动物保持距离,连话都尽量少说。 “那我呢?你打算逃避责任吗?” 责任?我心一惊,直觉的,我冲口而出“什么责任?我有把你怎么样吗?” 他装模做样地扭扭腰,一脸吃定我的样子。 这个无赖!我心底恨恨地骂着,用杀人的眼光瞪着他。 他望望天,还吹了声口哨,一副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样子。 我快气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怎么说也是我 的救命恩人啊,想到这,心里好受多了。 认命的,我走回去,搀起他往我暂居的小木屋走去。 我快疯掉了! 自从那个家伙仗着是我的救命恩人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进入我的小屋后,半个 月过去了,我的世界变得面目全非。 每天早上,我必须准时起来为他做早餐,理由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中午,我必须负责帮他赶蚊子,让他可以睡一个舒服的午觉,理由是:他是 我的救命恩人!! 晚上,我必须去睡凉椅,因为,他要睡那张唯一的床,理由是:他是我的救 命恩人!!! 现在,我正积聚着我所有的能量,希望把眼前这个正目中无人地翻着我的东 西的家伙一把怒火给烧了,我快受不了了!我是来休假的,可现在却像在当保姆。 就在我要开口让他离开我的生活的时候,他抢先说话了: “你盯着我看了3 分又28秒半了,是不是发现我很帅,爱上我了?”他邪气 地对我笑了笑。 虽然他真的很帅,特别是那双犹如墨夜的星眸,总是带点邪气,又让人不由 自主地想要陷进去,等等,我不是在和他吵架吗,干吗发起花痴来了? “切……我吐,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真是受不了。”我理所当然地吐 槽。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听了我的话,反而更加的趾高气扬起来。他的脸皮真的 不是普通的厚哎,我再一次的有晕过去的欲望。我决定离开这个家伙,免得吐死 当场。 已经是傍晚了,如血的落日在慢慢下坠,暮色在残阳的辉照下,显出诡异的 色彩。望着落日,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忘了天哲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我忘了他,我唯一肯定的是我的心不会再为天哲而痛 了,现在想起他,就像想起一个老朋友,我甚至在想,他和那个女孩过得怎么样 了?他还会想起我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笑了,是释 怀的笑。 也许是心结解开了,我的心情变得非常轻松,周围的景色似乎也更加美丽了, 我留恋忘返,直到暮色笼罩了世界,我才回到小木屋。 一进门,就听到一声暴吼,“你跑到哪里去了啊?一个女人在荒郊野外瞎晃 什么啊?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虽然心里因为有人关心而温暖起来,但嘴里还是不饶人:“你管!在遇上你 这样的人过后,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坏人会给我遇上!” “你这个女人真是嘴硬,真不知道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他无奈地耸耸 肩。 这些年怎么过的?一个人过呗!我心里苦笑。 不过为了感谢他的关心,我特地为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看到他绽放的笑 容,我也不由的高兴了起来。 我在黑色的旋涡里狂奔,背后似乎有一个不具形的东西在追赶我,我拼命地 往前跑,可那东西似乎粘在我的后面,怎么也甩不掉。这时,天哲在前方出现, 我向他伸出手,希望他救我,可他不理我,冰冷的眼神刺痛了我,我愣住了,无 法动弹,我想哭,却哭不出来。这时无尽的黑夜吞没了我…………… “啊————”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几乎被汗水给淹没了。不敢 再回想刚才的噩梦,我抱着头,想忽略掉刚才的恐怖,这时,我发现自己被一双 手给拥住了,一副宽阔的胸膛抵住了我发凉的脊背,直觉的,我靠向了那胸膛, 紊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纵横交错的全是泪痕,本能的,我想抹去它,因为多年 来,我已经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落泪了。 “不要擦掉它,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我像解除了多年的禁闭似的,大哭了出来,他把我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我, 仿佛我是一个正在发泄委屈的孩子。 等到我终于流尽了泪水,他说:“像洪灾过境一样,看我的衣服都给你毁了!” 经他这么一闹,我“扑哧”笑了出来。 那个晚上,我和他都没有睡觉,在他的怀里,我讲述了我和天哲的故事,不 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流泪变得特别容易,在讲到我和天哲分手的时候,我的 泪水又开始泛滥了。 他捧起我的头,轻柔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吻干了我的泪水,然后认真地看进 我的眼睛,“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好吗?以后,我不会让你有机会 流泪,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最幸福的女人。”说完,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个 蝶般的吻,“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像宣布所有权一样,那个吻成了烙印,我 仰起头,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他霸道的结论。 也许,命中注定的,天哲只是我生命的一个过客, 也许,是命中注定,让我压到了我今生的最爱, 也许,命中注定的,我的坚强只会在他的怀里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