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幽愤耿耿大发泄工作忙忙小开业 现在的繁荣商厦正面看成 L形,鸟瞰它仍然象把泥瓦刀,较之原楼不同得是刀 柄刀背翻个整过。原来的刀柄已隐入现在的刀背中,现在的刀柄就是原来的主楼体。 准确地说,原楼体的四分之三成了刀柄,其它的四分之一融入新的楼体中去了。这 刀柄部分暂时成了副食部的活动基地。新楼(暂称之为主楼)有十六根立柱方阵排 列,原楼(暂称之为副楼)九根立柱也是方阵排列,两楼合在一起只有二十二根柱 子,进过大楼的人一听就明白繁荣商厦是一种什么样的建筑。只不过副楼的设计跟 原楼大相径庭,不光比原楼少了四分之一,还比原楼的四层设计加了一层。按照主 副楼的设计盖成后,正面看仍然是个 L形,鸟瞰它还是把泥瓦刀。 繁荣商厦已经盖到了第六层,装饰搞到了第三层,商品经营部也紧跟着爬上来 :针纺部占据着第三层;五金部占据着第二层;百货部和正在筹备的副食部两部占 据着第一层。百货部在主楼里,副食部在副楼中。主副楼的结合处装了扶手电梯, 这在黄石属首开先例,新奇诱人。一些猎奇心强的顾客,大老远地跑来看端底。针 五百三部的职工一共增加十几个,商品的花色品种却翻了四五倍。相应的各部的柜 组都化细了。例如针纺部,由原来的五个柜组单位,一下子扩充到现在的十八个。 布毛化料柜一分为三:布匹、毛料、化纤各自独立一柜,配有柜长,直属部主任领 导。服装柜化得更细,由一个柜一下子分成八个柜,有男装、女装、童装、皮服、 精品屋等等;副食部由于刚成立,临时只设八个柜。柜员绝大部分是新职工。 利润也没有下指标,创造多少是多少。 办公室的搬迁业以完成。副楼的加盖也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建筑单位为了打 响自己的招牌,从其它建筑工地调来精兵强将加快施工进度,决心在繁荣这个有窗 口意义的建筑上创造奇迹。在办公室还没有完全搬好的时候、他们就在副楼上上了 砖泥灰石,开始铸柱子彻墙。 办公室搬进了仓库劈出来的一间房子里,用纤维板将房子隔为四部分:一部分 是书记经理室;一部分是业务室;一部分是财务室;一部分装盛着机关里的所有勤 杂人员。比原先的蒙古包还简陋些,却没有一个人喊挤叫烦。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希 望——有漂亮的新办公室等待着他们搬进去。游市让游丕在业务室蹲点,间或跑一 下业务工作,是培养造就他全面工作能力的意思。江导泛在商述国的配合下抬完了 书记室需要搬迁的最后一件办公用品,时间已到了下午三点钟。他找来抹布开始抹 桌椅,缘缘的父母互相搀扶着找过来。 “老人家,有什么事让缘缘捎个口信就行了,为何自己走过来?坐坐坐,坐沙 发上,有什么话坐下来说。”江导泛放下抹布转入接待。 “缘缘能捎口信就好了。她失踪了,已经有两个晚上没回家睡觉了。原来外出 两个小时都会打招呼,这一次不声不响走的。无故不回家睡觉这是第一次。这孩子 太老实,从不瞒骗父母的。我担心这孩子不在人世间了。求求你们帮忙找找她。我 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缘缘的父亲说着抽一下鼻子,眼里流出了混浊的老泪。缘缘的母亲扶着他坐下 来。老两口都在病中。丈夫虽干过外科医生,却延缓不了体质的老化,一个感冒就 将他们病散了架。 “这是为什么?”游市正拖地,听缘缘的父母说这话,走过来问。 缘缘的母亲解释说:“大前天晚上,有个小孩子递来一张电影票,说是游丕给 的。缘缘拿着票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半夜我听见有哭泣声,走进她的房间一看, 游丕送的英纳格手表丢在地上七零八落。她痴呆呆的坐在床上,面前的被子哭湿了 一大片。我猜中她跟游丕闹了意见。再三追问之下她讲了真情,原来游丕移情别恋 了。缘缘看的不是电影,而是他跟花义朵的调情亲吻。我说这个游丕也不该,不跟 缘缘谈也就算了,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回绝。你跟花义朵看电影又给缘缘送什么票呢。 更不该得是他还托行圭的花总送给缘缘一张与花义朵的合影相。你说缺德不缺德。 缘缘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没吃饭就走了。我们还以为她上了班呢。那天晚上她没 回,我们才知道出了事。苍天啊,这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得下去啊。呜 ------” “老人家,你们先别难过。我帮你们找一找再说。难说她不是走亲戚串朋友去 了。” 游市说“小商,你把两位老人送回他们家里去吧。早早晚晚多看看,照顾周到 我会代缘缘感谢你的。”她调个背又与江导泛说:“花不逝太可恶了,有怨气对我 发,何必报复一个具体执行者呢,就算报复游丕吧,也不该伤及缘缘呀。看来做人 是老实不得的,有的人专捡老实的欺负。江书记,我请你跟花不逝谈谈,若再这样 做我对他不客气。” 商述国搀扶着缘缘的父母走了。江导泛传来荣结问:“缘缘失踪两天了,怎么 没听你说一声?” 荣结说:“昨天的前天缘缘是上了班。我看她情绪不好,放了她三天假。她有 十几天的积休哪。不是她家里来说,我还认为她在家休息呢。这可怎么办哪,都忙 得不可开交,派谁去找她呢。我一听说眼睛都急出了火。” “找什么找,职工失恋,单位派人去找她,我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先例。”游 腾浪不阴不阳地说:“她不死会自己回来的,死了找回来也没用。发现了尸体要游 丕出安葬费。” “不找就不找,你别说得这么恶毒。”荣结按不住怒火说着去了。 江导泛踌躇着说:“商店也确实抽不出人来,太忙了。”声音小小的仿佛是自 言自语。 游市满目含泪地说:“她是弱者,应该得到领导更多的支持。既然职工派不得, 我下了班之后去找她就是了。” “那怎么行,明天副食部开业,你必须坐镇。你昨晚熬到下两点,今晚再不休 息一下子,明日怎么坚持得住。”江导泛无可奈何地说:“相比之下我的工作倒可 以推后一点儿。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找。先串串她家的亲戚朋友,找不着再说吧。” 江导泛说罢就冲出了书记室。 游腾浪赶着江导泛说:“钱因也累跑有两三天了,直到现在没信息。你是否也 帮忙找一下?”钱因确实失踪了,且比缘缘还早一天。游腾浪说此话的目的并不是 想请江导泛帮着找钱因,而是想气气他。我们多年的同事你不管,却拱手把正经理 让给了荣糸敏,太不够意思了。我游腾浪并没给你太多过不去,既然你多次对不起 我,那就别怪我今后给你使拌子。 游市把话拦过来说:“你的老婆你去找。江书记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一 下子找两个人呢。钱因缘缘又不是同亲共友。你现在也可以出发了,你的事来了我 顶着。” 游腾浪恨死了荣糸敏。她不光赶走了钱场,处分了钱因,还夺走了有可能归于 自己的行政一把手职务。却又不敢明火执仗的跟她干。做过分了害怕连上了红头文 件的副经理也保不住。这个人比江导泛敢做敢为,且精明狡猾,一般人斗不过她。 自己也要谨慎行事,在抓不到致她于死地的把柄时不能动手。一切顺着她又咽不下 多日积攒的恶气,所以总是表现得忽东忽西,有时干劲十足有时疲疲塌塌。他听了 她的话苦涩地笑着说:“谢谢荣经理关心,我走了。”他一口气走到了商业街的尽 头,找一个放映厅看录相去了。 江导泛来到店堂,想跟仇纷打个招呼没见到人,于是骑上商店的业务专用自行 车,先到缘缘家里问清楚了她的亲友住址,接着由近及远满城市地找起来。一气找 了十七八家没寻到缘缘一点信息,天也黑了下来。江导泛并不气馁,市区内的亲友 找完了向郊区找。缘缘有个表姐住在郊区边远处。人不高兴去那儿找清静太正常了。 江导泛怎肯放弃仅有的而且是莫大的这个希望。山道弯弯崎岖不平,有时爬坡有时 钻林。自行车虽然可以加快人的步行速度,可惜有时要扛着走。四十里路他赶了三 个小时。好不容易找到缘缘的表姐家,还是一点信息没得到。这时的江导泛象泄了 气的皮球,一点鼓涨的力气没有了。他半骑半推着车子往回走,回到市区郊区的结 合部时间到了凌晨三点钟。他抄近路经过月亮山寺庙附近时,却意外的碰到钱因仆 在一块石头上低声小泣着,刹那又来了精神力量。浅笑着说:“钱因,你怎么在这 里?深更半夜的一个人独处,不害怕么?” 钱因正在叹自己的命苦,是死是活正难抉择,忽然来了个熟人且是自己单位的 书记,又说了关心自己的话,一时大受感动,放声大哭起来:“江书记,我死都不 怕还怕黑暗么。呜… 呜…游腾浪不给我日子过,我想出家为尼了此残生拉倒,没想到寺庙里的和尚 挺拗筋,死活不肯收留我。呜…和尚制度也应该改一改,和尚尼姑为什么不能杂居? 都什么年代了还默守陈规。呜…这不,半夜里还把我给赶了出来。这群秃驴哪里象 修行,纯粹是他妈的懒汉躲清静。呜…“她哭着说着摸一把鼻涕甩在地上,猛然站 起硬要跳崖死一次。 江导泛几乎被她说笑,死死拉着她不放。为了调理她的情绪,风趣地劝告说: “我说钱因哪,你要真想死就别在这儿跳,这儿的崖不深摔不死人的。摔残了不能 上班我还要白发你的工资,游腾浪可以无条件的照顾你,我还疼那点钱呢。要死的 话我带你到一个较深的崖上去,跳下去一定粉身碎骨。崖下的野兽又多,保证吃得 你尸骨无存。” 钱因刹那停止了哭泣,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瞪着江导泛说:“你 是人还是鬼?”同时奋力挣扎,企图摆脱江导泛的牵扯。就听“吃啦”一声响,衣 服被扯出了一道尺把长的斜口子。 江导泛立刻松了手,摇一下车铃铛说:“我是人,世上哪来的鬼。鬼都是人们 心中的事,哪里会有形体。你受党教育多年还信这一套。瞧瞧被鬼害着了吧,好端 端的衣服被扯破了。” 车铃铛的响声划破了夜空的落寞寂静,给沉睡的大地增添出无限的生机来。 听声看人,钱因确信面前站的是活着的江导泛,羞郝地说:“我的衣服是被鬼 扯破了。 有你这样劝人的吗。吓得我连汗都出来了。“ “不这样劝你,你能不哭吗。”江导泛说:“有汗出说明你还不想死。走吧, 我还要向游腾浪交差呢。”他说着将自行车调个过,车把朝着来的方向。 钱因坐上后座继续诉苦说:“自从荣糸敏当了正经理的那一天起,游腾浪回家 没笑过。 如丧考妣木雕泥塑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我包揽了全部家务事,仍不能讨他笑一 回。我见他整天唉声叹气心疼他,四天前的晚上,故意拿他不笑开玩笑,不料他张 口就骂我,骂我影响了他的前途。你说我气不气。叉腰跟他干一场。那个混蛋黑了 心,竟然朝我下死手,打得我头昏脑涨嘴出血。于是我就跑了出来。正准备跳崖就 遇到了你,可见我钱因命不该绝。“ 江导泛知道钱因不是累跑的,从她的诉说中可以得到证实。他叹口气,为游腾 浪的所做所为而惋惜。心想给你个正职干又怎么样呢。口中却说:“是家都免不了 出现矛盾,夫妻双方只有互相理解互相忍让才能维持家庭的稳定性。离家出走是很 不明智的选择。希望你好好反思一下,下不为例。”他说着双腿加大了力气,车子 顺着宽不到两米的小路飞起来。 一块不大的西瓜皮引偏了车子的前进方向,江钱二人双双摔倒在路边的土沟里。 虽然沟里没有水,两个人身上还是沾不少泥,好在摔得都不重,过了一会儿一前一 后爬起来。自行车的后轮托载着肥胖的钱因已经不堪重负,再经这一扭撞,整个散 了架,切了轴弯了圈车条断了七八根。江导泛掂起自行车看看,只好半提半推着走。 到了因钱住的楼下,钟楼的钟正好敲四下,标志着崭新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一。 游腾浪喜欢看录相,不喜欢看电视。他认为电视里的节目平淡无奇没有刺激不 值一看。 他从放映厅回到家,做饭让两个正读书的孩子吃了,锅碗不洗躺倒床上睡起来。 睡又睡不着,免不了就胡思乱想起来:人生苦短转脸就是百年,再不捞点什么给后 人就来不及了。钱好权更好,有权就有钱,名利双收。眼下要紧得是掌权,可叹钱 因越来越不争气。昔日的钱因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对自己言听计从。现在变了, 变得处处跟自己过不去。这次挨了几下竟然离家出走了。两个孩子一日三餐要吃, 穿脏的衣服要洗,总不能让他们常干,他们正为升高中大学做准备呢。室内的卫生 三天没打扫就有些触目刺眼看不下去了。该死的尘埃不会因为没人打扫不进这个室。 这时他想起家中有个女人的优点来,多少有些担心钱因的死活,这个苕货什么事都 干得出来。倘若一时想不开见了阎王,不但影响不好,而且自己没权力没能力立马 弄个女人来顶替她。他失眠了,鸡鸣三遍没睡着,反反复复地想这些问题。有人推 门,他吓了一跳。听见钥匙打锁的声音,他心情安定下来。这房门的钥匙外人不会 有,一定是苕货回来了。他调个背面向墙壁,闭着眼睛装睡着。 钱因拉亮灯,两个孩子被惊醒下床跑过来,一人扯着她的一条胳膊哭哭啼啼: “妈妈,你到哪去了?我们好想你。……”,“妈妈,你走了几天我都没吃饱。爸 爸做得饭很不好吃。……”。 “不哭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打不死的妈妈不是活着吗。”钱因抚摸着两个 孩子的头泪眼婆娑,强压噪门没有哭出来,扭头冲着门外说:“江书记,你不进来 坐就回去吧。我知道你很忙。谢谢你了。” 四五点钟是城市最寂静的时候,娘儿三个一闹,满屋子声音嗡嗡响。游腾浪再 也装不下去,爬起床披着上衣从卧室走出来,冲着两个孩子吼:“回去回去,天还 早呢,回房睡觉。 你妈妈不在,我才知道照顾你们两要做多少屁事。要不是你们拖累,老子竞选 市长的条件都有了。“两个孩子知趣的回房去了。钱因听丈夫说了句人话,一头扑 在游腾浪怀里哭起来。 她就是这样的人,恼得快好得也快,两句好话足可以消融她心中存霉了的老屹 瘩。一念之差生死两边,她庆幸自己遇到了帮助选择了生还。 游腾浪扶起来她,审视一番说:“你这是怎么搞的?满身泥土衣服破了这么大 一块,是不是姓江的非礼你?” “怎么会呢。我长这么大除了你、还没有人敢非礼我。”钱因摸一把眼泪说。 游腾浪双手扶着钱因的肩膀说:“好,好。就用你这种形象我们去告江导泛, 告不倒他也弄他一身灰。” “屁话,你积点德吧。莫闲着没事想整人。我是再不跟你同流合污了。”钱因 气哼哼地甩开游腾浪的手,钻进厨房做自吃的食物去了。 江导泛就便将钱因的大门拉上,站在门外并没走,想听一听他们两口子的言和 情况。听到这里摇着头离开了钱家。心中即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他们两人合好得 快;生气得是游腾浪不该起这样的歹心。你怀疑我的思想品德不应该怀疑我的审美 观点。钱因年龄偏大不说,她的品德长相也比仇纷差远了。他愤愤不平地来到繁荣 大门前,将自行车放到该放的地方。 一拐弯进了书记经理办公室。离起床的时间不短也不长了,他不愿在这个时间 回家去,担心干扰了妻子的睡眠。 说是副食部开业,实际上不止是副食开业。其它部新增的柜台是陆续增加的, 没有作开业宣传,近几天的开业宣传把它们也加进去。各媒体将繁荣的这次部分开 业,宣传得铺开盖地。相比之下繁荣本部倒显得平淡随意。他们没有向任何单位和 个人发请贴,没有准备举行开业仪式和宴客。只是在正门左右和上部扯挂上几条宽 幅红布。红布上贴着百米之外就能看清楚的手剪的白纸字。大部分是些部分开业有 哪些经营品种的说明,也有一些热烈奔放欢迎惠顾的字眼。整个说来开业的声势不 够宏亮。这并不是繁荣领导人的忽疏,他们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本次部分开业,因 为受资金的限制商品准备的不够充分。出几个媒体广告费足可以把它们销出去。零 售商业以售出商品为原则,有时候没有必要讲排场,能节约时且节约。这是游市的 观点,在江导泛的支持下,通过繁荣部分开业表现出来。 声势造得不够,人都忙得不轻。繁荣人上上下下从领导到职工很有几个星期日 没休息。 没有一个职工埋怨领导,他们都认为是自己份内的事,为了繁荣也是为了自己 的将来加几个班是应该的。今天是星期天又是部分开业日,所有的繁荣人能吃饭做 事的一律不休息。领导及各股室人员大部分在副食部帮忙站柜台。江导泛站在香烟 柜看到上楼梯的缘缘面向饮品柜说:“糸敏,缘缘不是回来了么,是你找回来的?” 游市嫌白酒摆放得不够艺术,拆开来刚摆好,听江导泛问这事直起身子说: “还说呢,害得我也找了两个多小时。原来是赖移西出差带走了。昨晚八点她们才 到屋,我让她们休息一上午,没人愿意。这不,两人不都来上班了么。看来繁荣职 工的积极性是充分调动起来了。 我一直认为职工绝大部分是肯干的,单位上不去就是领导的问题。“ “你训赖主任没有?”江导泛见游市摇头又说:“若是我碰到她非训她一顿不 可。为什么带人走不给单位打个招呼呢。害得我空跑了一夜。” “这也不能怪她,缘缘是休息的人吗。休息的职工不属单位管,这是道理。” 游市说:“你也不算空跑一夜。钱因不是你找回来的吗,说不定游经理还会请你的 客呢。” “别提了。…”江导泛说不下去了。 局长游巨浩带领着局机关的一干人众,浩浩荡荡地开来。繁荣的四个头头都放 下手上的工作转入接待。吃大户或者说啃先进是各机关头头们的嗜好,他们听说下 边哪个单位开业或者店庆没有不到的,凑个热闹吃一顿仅此而已。江导泛游市等引 着他们从副食部转到百货部,从一楼转到已经装饰了一部分的四楼停下来。诚意地 请他们谈谈看法和意见,希望从中得到教益和帮助。没有人正式发言,喜欢说话的 人开几句玩笑罢了。 一会儿局属各批发公司的代表也来到四楼,据说是局里通知他们来的。他们每 个单位带来一块匾,一江三游满面笑容地接下来。游市即命游丕抽人将它们挂到各 楼梯拐弯的墙壁上去,让上下楼的人们都可以看到。行圭的易品政赖道东花不逝也 来了。两位经理抬来一块巨型匾,比其它单位送来的大一套。匾中是一个松鹤千年 图,图的上下写着收送单位名称,左右是一副对联,左联是:强我智公高副实;右 联是:祝你开业梅千树。 江导泛和游市接着。他问她:“小荣,这梅千树典出何处?”,游市笑一下闭 口不答。 局长把话接过来说:“小江哪,我认为这副对联写得可以,符合仄平要求音律 关系。人家谦虚,说你们比他们强,是名副其实的智力型领导。至于梅千树梅万树 的,不过是一句现代语,用不着找出处的。你们说对吗?”他把目光从江导泛脸上 移向行圭的三位来宾,并朝他们扬下巴,希望他们立即解说。 行圭的三人哪敢薄局长的面子。易品政花不逝相继说:“对对。”“不错不错。”, 说罢相觑一笑;赖道东直到现在没注意到匾中所写,不好说什么也不愿说什么,浑 然一笑算作了回答。 游腾浪喊来一位职工配合自己将匾从江导泛游市手中接过来说:“荣经理,这 匾挂到什么地方最合适?”他在局长面前总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十分得体。不多说也 不少说,能干活时且干活。 游市把嘴巴俯他耳朵上悄悄地说:“此匾不挂,抬到后勤仓库里去吧。面壁放 着。”游腾浪满心的不快还是笑着抬走了。 游市安排游丕做好接待工作,“茶水已备的有,要烟让副食部的送。”,自己 转身下楼来到饮品柜站柜台。她想看看第一天副食开业,高峰期有多少白酒被购买, 顾客要得最多的是哪种酒,为制定副食部的销售计划作准备。江导泛和游腾浪跟过 来说,“我们还是不明白那副对联的意义,最大的匾你不让挂放在仓库里多可惜呀。” 游市平静地说:“你们尽往好处想,当然不明白了。我念你们听听吧。”她为 了让他们明白,国语加方言两三字一顿的念:“抢我、职工、搞副食,祝你、开业、 霉千数。数以千计的霉岂不砸了锅。他们压抑着人才不用,你挖来用他们意见大得 很。不用人才又怎能搞好企业呢。” 游腾浪发狠说:“这些家伙太过分了,我去找江流营、要他将他们轰出去。” 你给他几个人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说大话凑凑气氛而已。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毕竟挖了人家的职工,有气让他们发出来 就好了。” 江导泛说着走向另外的柜台。游腾浪向四楼走去。 易品政赖道东花不逝三个人参观繁荣,碰到忙得一脸汗水的店治渠,易品政禁 不住讽刺挖苦说:“小店,你原来是没病装病。祝你官运享通福星高照。” 店治渠不温不火地说:“白瓷碗掉进墨缸里不黑也黑。谢谢你们把我蹬了出来。 否则永远是个黑家伙。”他面对着易口政充满敌意的目光还他一个目下无人的神态。 “话怎能这么说呢,我们也正准备用你。”花不逝心中不快地解释。 店治渠不屑地说:“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相信猪窝里断不会跳只猴子来。”易 品政瞪着眼睛要发火,赖道东用力将其推走了。 易品政花不逝转向别的柜台,赖道东单独贴近游市说:“小荣,找个地方我们 谈谈好吗?” “谈什么?”游市冷冷地以问代答:“我晓得对联不是你写的,我不会责怪你, 也不会跟他们计较,事情到此为止吧。” 赖道东拘拘束束说不出话来。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它的反作用力有时自己控 制不了。 人高马大的赖道东在小小巧巧的游市面前显得很不自在。游市越是表现的若即 若离,赖道东的自信心就越低。这时的他颇有一点贾宝玉的世界观——所有的女孩 儿都清爽,所有的男人都污浊。 “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说吧?我忙得要命,没有时间跟你缠绵。若纯粹是谈恋 爱,那就今后再说吧。”游市不愿意跟赖道东多接触。原因很简单:她不是荣糸敏, 担心自己陷入情感的旋涡不能自拔。她曾想与赖道东过一段时间的恋爱生活,但接 受不了赖道东的过度热情。 三言两语就往床上抱,这恋爱的方式也太强烈了。 “我…我想要一张我们在黄鹤楼的合影。”赖道东终于想出了话题。 “真遗憾,那次合影照坏了。这样吧,我把我的生活照给你一张,暂且代替合 影相,等到我们成了家照相的机会不是多得是吗。”游市说着把早以预备下的照片 递给赖道东一张。 赖道东小心翼翼地接了照片,兴高采烈地回行圭了。他本来就不是来庆祝的, 只是借此机会来看一下心目中的荣糸敏。人的一生有很多时间为情感跑脚,赖道东 并不例外。 局长游巨浩无论深入到下属哪个单位,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片人,多有皇帝游猎 时的威风,独来到繁荣感觉不同。党政两个一把手碰个面就不见了,虽有游腾浪游 丕跑上跑下的接待,他感到有失尊敬,怪江荣小瞧了自己。令人传来江导泛硬逼着 他举行开业仪式。且说:“不准备是你们的失误,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开业不造一 下声势,亏你还是经商多年的商人。简单准备一下,我帮你们吹一吹。方便你们与 来宾们来住嘛。” 江导泛下一楼找到游市说:“小荣,快快快。局长话瘾来了,命我们准备开业 仪式。” “我看他们开会时假,吃饭是真。”游市边从柜台走出来边说:“来者都是一 个系统的,有必要举行仪式吗。若请客就更没有理由了。哪有主人自己请自己的呢。” 江导泛说:“不开会也要请客。这是眼下的世风,我们例外的话就有点过于出 头了。好日子破费一点应该的。”两个人说着来到四楼,游腾浪游丕已经把会场准 备的差不多了。拉几节柜台一摆,拿来兰布一罩,搬些凳子过来会场就齐备了。紧 接着就是召集分散各处的来宾们入会,召唤人足足费了二十分钟,来宾们都是各单 位的头脑,没有一个是喜欢开会的。 贸易大楼的车起来了,后边紧跟着赖化贝。两个人都一身入时的打扮,来到四 楼还燃放了一挂三百响的电光炮。 游巨浩待车起坐稳,小声责备他说:“为什么不送块匾或者别的什么贺礼?对 兄弟单位要做到有礼有节吗。” 车起笑眯着眼,不答反问:“尊敬的局座,借问一句世界上什么最宝贵?” 游巨浩瞪着车起满脸的疑惑不解。组织科长商波忙代他答:“这还用问么,管 是什么东西都比不上人哪。” “对对。”车起翘起拇指赞扬说:“领导毕竟是领导,一言中的,我车起佩服 佩服。我送繁荣一个人,一个懂经营会管理的人。难道世界上的礼品还有比人更重 的么。”他见在场的人多持惊讶怀疑的态度,拉一下身后的有些羞郝的赖化贝说: “从今日起,他就在繁荣上班,一切听从繁荣领导的指挥。小荣,你们欢迎不欢迎?” 游市接过车起递来的介绍信看看转递江导泛过目,连说:“欢迎,欢迎!谢谢 车总雪中送碳。”同时握一握赖化贝的手。 江导泛看罢了介绍信兴奋地说:“太好了!我们正缺管理人手,送得及时。车 总,把他调过来算了,何必写着无偿借用。” 车起白他一眼没说话,面朝游市说:“无偿借用一年够意思了。你借给他,他 还想用了不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局长游巨浩连声赞叹:“好,好。大家都应向车起学习。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 共产主义的互助精神还是要得嘛。市场经济不是只要经济,党的优良传统仍要发扬 光大。中午繁荣应该请客,喜添贵子嘛。哈——”大家陪着一阵哄堂大笑。 车起对江导泛有仇气,对繁荣的发展壮大最妒忌。他原来对繁荣了如指掌,因 为可以从妻子江行月那里得到信息。与江行月离了婚,有关繁荣的内部消息也断绝 了来源。为了了解对手战胜对手,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决定派一间谍打进繁荣 内部。正为打进繁荣犯愁,碰到繁荣小开业,就带着自己最知心的朋友赖化贝走过 来,向繁荣献上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好礼品。并在得到了局长表扬之后十分得体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兄弟单位吗,有钱帮点钱没钱帮个人,不能让众朋友说我薄情 寡义。” 开业仪式的程序很简单:一,鸣炮奏乐唱国歌;二,繁荣介绍部分开业的情况 ;三,宣布中午就餐;四,局长作指示。 局长大发宏论。讲讲繁荣讲车起,讲罢了车起又讲繁荣。联系到局内局外党内 党外国内国际。把西方国家的某些东西讲得有鼻子有眼,似乎他是从国外刚回来的 归国华侨,其实他从未出过国境线。他是局级干部里倾倒一时的游铁嘴。他高兴的 时候可以把称勾子说直喽。 他见开会的来宾悄悄地溜走了一多半,才失去了发言的兴趣闭了嘴。 仪式正在进行的时候,游丕奉命去川味香餐馆订了个菜单过来,呈给游市审批。 游市看菜单上写着:清蒸甲鱼,单价180 元;油炸螃蟹,单价80元等,掏笔将这两 道菜划去,换了一碗蕃茄蛋汤写在上面并写下荣糸敏准办五个字,然后转递江导泛 过目。江导泛看一眼笑笑,提笔加了两个中档菜在上面。游丕接了菜单照此办理去 了。 车起听完了部分开业的情况介绍,悄悄地邀了江行月爬上六楼。两个人躲在一 堵墙的左边窃窃私语。各谈分开后的感受,正谈到高潮时,游巨浩江导泛也来了。 他们并没发现先到的两个人,就站在那堵墙的右边争论起来:江导泛说:“车起戴 绿帽子活该,把坏事推在我头上混蛋。江行月肚子里不知装得是谁的儿呢。” “我不相信告你的人,还能不相信当事人。江行月亲口承认是你睡了她。难道 说江行月是苕是傻瓜是神经病?”游巨浩说:“你不要喙木鸟的特点嘴硬。我相信 事实。你说你的身份证怎么掉在她床上的?” “这…”江导泛说不出来。 “什么这那的,有反证就拿出来嘛。江行月提出承担全部错误,可见有的人连 女同志都不如。”游巨浩语重心长地说:“生活上有失检点,乱搞男女关系,这不 是一般问题。同志,危险啊。我亲眼见过许多有为的年轻人被石榴裙绊倒,一辈子 再也爬不起来。希望你不要步他们的后尘。你是个党员,受党教育多年,应该比他 们明白些。” “我不否认我的身份证在她手里呆过,但是…”江导泛接不下去自己的话,总 不能说是老实巴脚的江行月偷窃的吧。现编一个理由江导泛做不出来。 “好了好了,不要再狡辩了。局里念你初犯,打算不予追究。你引此为诫吧。 车起的工作我来做。”游巨浩苦口婆心地说:“都是一个系统的同事,他若送个绿 帽子给你戴,你作何感想?你虽然是做好事,但这绿帽子不是随便送的嘛。中国几 千年的传统习惯:男人们都忌讳戴绿帽子。” 游巨浩一句一个绿帽子听得车起火冒三丈。俩口子谈起来的一点热情刹那消失 的无影无踪。他推一把紧挨着自己的江行月,瞪她一眼跑走了。江行月望着他的背 影双眼充泪模糊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没引起谈话人的注意,因为这地方有施工人员上上下下, 本来脚步声就很噪杂,多出一阵来不足为奇。谈话继续进行。江导泛说:“反正我 问心无愧,做没做那事自己最清楚。我要求组织上一定要调查明白澄清事实,还我 一个清白之身。” “好吧,自然你顽固不化,我让局纪委调查处理。纪委出了面那就一定要有结 论,到时候你别后悔。”游世浩显然生气了,他一甩袖子走下楼去。 江行月从背后转出来,扯一下发楞的江导泛说:“调查什么哟,屎不扬不臭。 局长都不打算追究了,你还呈什么英雄好汉,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江导泛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不调查?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是个野 种。”江行月头一低跑了,江导泛听到她的哭声又感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 心里烦躁无法排泄的江导泛,站在原地很呆了一阵子。下楼赶到川味香宴席已 经开始了。 与来宾们打罢招呼挨着花不逝坐下来,把游市的委托悄悄地说与他。花不逝表 示今后再不跟荣糸敏斗,并请江导泛转达自己对缘缘的歉意。江导泛心中好过些, 掂筷子夹了第一口菜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去,荣结跑过来嘴巴俯他耳朵上说:“不好 了,江行月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江导泛想把这事交给荣糸敏,见游市菜吃得 正上劲,只好取消了这个念头,跟着荣结走出来。 江行月一头钻进自己的办公室,拼命擂捶自己的肚子,嘴里说着:“野种,害 人的东西。 他们不敢认你,我也不要你。野种……“感觉肚子一阵难忍的剧疼,接着就失 去了知觉。荣结请示问题走进来,见江行月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出门拉着路过的赖 移西,两个人鼓捣了一阵子,将江行月唤醒要送她去医院。江行月挣扎着不愿意去, 嘴里犹说:”野种,我不要他。 你们不要管我,让我们一块死了干净。呜……“两个人拗不过一个人,赖移西 让荣结赶紧去找江导泛。 江导泛来到出事地点,见江行月仰面躺在地上,面色蜡黄闭着眼睛,身下有一 滩鲜红的血,急迷心窍,一把推开拥抱着江行月的赖移西。大声喝斥说:“你这是 干什么,还不快送她去医院,难道说非要等她死了才送么。”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 抱起江行月就往楼下冲。荣结拍一下楞神的赖移西,两个人迈开大步跑着追上去。 江行月躺在病床上死活不让医生整治,呜咽着说:“我不要这孩子,我也不想 活了。他们都不要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挺身从床上滑下来,重重地摔在 地上昏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又将她抬上床。护士根据现场医生的嘱咐,马上给她 打了六七针。 待她苏醒过来,江导泛低声说:“小江,你不该这样做,我承认是孩子的父亲 可以吧。 他的费用我来出,再大的困难我帮着你解决。小赖小荣作证明,我说过的话从 来都是算数的。 要不然孩子出世之后送我家来养着行不行?“江行月紧闭着眼睛不动也不哭了。 江导泛马上退出病房,指示赖移西安排护理事宜,回到家抓起凉馍就啃,打算 睡个午觉再上班,躺到床哪里睡得着,妻子仇纷坐在床沿上数落他。“你这是何苦 呢,放着公餐大鱼大肉不吃,回家啃凉馍。现在我不能不说了,你昨晚哪去了?你 了解我的感受吗?”仇纷见江导泛张口欲说什么,摆着手说:“算了算了,你不要 解释了。好话说一万有什么用呢,你能说明白江行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就信 了。你不想要我就早说,何必让我跟着伤感情呢。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一连熬了几天几夜的江导泛哪里还有精力劝妻子。爬起来来到大街上,打算到 办公室睡一会儿。正碰到散了席的局机关一伙人。 游局长见面就批评他说:“你哪去了?批评你几句应该正面吸取教训,怎能背 后闹情绪呢。大家菜也没吃好,酒也没喝好。没有一个高档菜也就罢了,现在公宴 上还有喝纯谷酒的吗?荣糸敏是个女同志不能怪她。可你常喝酒的人应该知道,机 关的这些老同志,一年喝不到几次酒,你们不应该这样薄待他们。难怪酒席办得这 样差,原来你自己不参加。” 江导泛又恼又累又睏望着他们东倒西歪地走去,气得脸色红一阵黄一阵白一阵, 一句话说不出来。游市急忙租了一辆面的将他带到离市区最近的一座高山上,要他 面对着空旷喊。他学着游市放开喉咙大喊数声,心中顿时敞亮起来,脑袋中的荣辱 丢得一干一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