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32惊叹对手托寻儿感怀生父竟是他 “出租”洽谈地点设在商业局小会议室。会议室布置的富丽堂皇。一张椭圆形 巨桌摆在会议室中央。桌面用蓝色平绒布整个的覆盖着。桌中间并排摆着三盆盛开 的栀子花,枝叶茂盛花香四溢。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它开花的季节,据说是以昂贵 的价格租来的,可见栀子花也向钱看齐了。桌四周整齐地摆着十几把沙发椅。局里 还为这次洽谈配备了三位礼仪小姐。 专门做提壶倒茶等侍应工作。与港澳台商人洽谈生意局里不止组织这一次。不 过这次的意义特殊些:一来这次不是钱货交易,而是营业场地的出租;再则港商的 代表中有一位是旅居台湾四十多年的黄石人。根据侨务政策,商业局要拿出欢迎游 子初归的热情来。 台商代表来两人,为首的姓金,六十上下年纪,显得精神很饱满。大约是钱多 一些的缘故,看不出他的出身是黄石,大刺刺一副来访的国家元首相。主管是个日 本人,叫田中佳士君(我们姑且叫他田中君吧),三十岁左右。汉语普通话讲很相 当好,比地道的黄石人讲得还标准。不过他们不是以实际面貌出现在商业局,金台 商要迷惑家乡人。一来怕共产党纠缠历史老帐;再则也怕原来的一些亲友故旧来揩 油。金台商让日本人出面,以香港某公司三A 室的名义提出在黄石租一块场地做生 意。市侨务办的就把他们介绍给了商业局。游巨浩派员带他们在属下的几个大单位 转了转,并为他们专门布置了洽谈室。因为金老板处处以田中君的主管身份活动, 所以商业局系统内见过他们的人,都认为田中君是老板,金老板是田中君的雇员。 这也正是金老板所希望的。现在就彻底暴露自己与田中君的真实关系他感到为时不 免有些早。 洽谈开始的头天晚上,这一老一中在街上逛到各零售店铺都关了门,继续逛夜 市一条街。 夜市卖的多是地方小吃,也有些外地小吃引进来的摊位。象兰州拉面,山东馅 饼,重庆火锅等,甚至有麦当劳生鱼丝等泊来饮食店。金老板甚感慨,他做梦也想 不到黄石会变化这么快、这么大。带着田中君走进一个藕汤铺位吃起来。藕汤又叫 排骨汤,猪排骨加藕煮三四个小时而成。湖北人不知吃了多少代,至今也没有传出 去。漂泊了几十年的金老板依然没有忘记它,可见自有它令人难忘的独特魅力。因 为传不出去,也就叫做地方小吃罢。 车起碰到他们吃罢排骨汤出来,将他们请入附近的著名茶楼上,恭恭敬敬地安 排他们坐下来,大声喊:“茶老板,上茶,捡你们楼里最贵的茶上。我请客人品一 品,日本国可是讲究茶道的聪明邻邦,是孬是好人家一口就喝出来了。”你听这话 说的,跟日伪时期的汉奸没有什么区别。 所谓最贵的茶,不过水泡绿穗(省优农产品)而已,本钱不足两元,售价却贵 到十几元二十元一杯,老板就以此发财。许多人明知是当也要来上,借茶楼的名气 炫耀自己。好象不多花些冤枉钱就说明社会上没有自己的地位似的。落后愚昧让人 可悲可叹。难怪茶老板要做这种凭着豪华装饰来赚钱的茶生意。不能说他的潜意识 里没有愚人的钱好赚的想法。服务小姐上三杯好茶退到一边站着。 日本人喝一口茶感觉味道只是一般,却连伸大拇指说:“好,顶好。我不谙茶 道,却有喝茶的嗜好。喝过许多茶感觉这茶顶好。” 金老板笑他说:“顶好,你就多喝几杯。中国茶享誉海内外,只是大陆的包装 粗糙着。 换个包装可以卖几倍的价格,我想在台湾可以做做换包装的生意。田中老板, 你说呢?“ 车起把话抢过来说:“不用介绍,听说话就知道金主管是生意场的老手。田中 先生,你会用人啊。”他见两位客人相视而笑,又说:“茶好,我就送你们每人一 包。”随叫茶老板包两斤茶来,茶钱记在贸易大楼名下。 日本人不愿意接收,说:“无功不受禄。喝杯茶足够了。怎好再收你这么重的 礼品。” 车起大度地说:“你是日本客人,这茶叶代表着国与国的友谊;金主管初次回 乡,我们有同乡之情。今后还会常打交道,一点茶叶表表心意,不足挂齿。见笑见 笑。” 日本人还要辞,金老板说:“田中老板,收下吧。车经理如此豪爽,我们却之 不恭。今后我们在黄石落脚,还要靠车经理多多关照哪。” “是了是了。金老伯说得是国情。人面值千金,你不能薄我这个面子哟。”车 起见日本人点头又说:“不知你们的经营场地选好了没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 管讲出来,我车起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他把话扯到了主题上,这才是他请茶送 茶的真正目的。若无缘无故让他拿这么多钱出来,不是抢劫你就莫想办到。 金老板呷口茶说:“场地选是选了,是繁荣。我们已经通知了商业局。明天就 与繁荣的负责人洽谈签约。谢谢你的好意,这次就不劳老乡费心了。” 车起的心直往下沉,深知行圭的场地不能跟繁荣比,颇具挑拨意义的说:“你 们租繁荣的场地,可要注意哟。玩玩可以想赚钱没门。他们的经理是个滑头,又是 共产党的死硬分子。 想从繁荣分块肉吃不是易事。他们是国营你们是个体,个体历来被共产党的死 硬分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繁荣的果子再多,恐怕不是你们的盘中餐哟。我是看在 老乡是个老人的面上才说这话的。经营三月两月,亏得一塌糊涂,老人的余生就不 好过了。“ 田中君说:“车经理如此敬老确实感人至深。不知哪里还有更好的场地没有?” “要说场地当然首推繁荣的最好。你们想赚钱要行圭商场的也行。”车起装出 一副推心至腹的样子说:“我们贸易的也不想搅在你们的洽谈之中。不过我可以告 诉你们:贸易的出租价格只要行圭的三分之二、繁荣的三分之一。你们谈不成再来 找我。我说话算数。” ……茶楼要关门,三个人起身话别而去。 翌日上午八点,金老板主仆二人准时来到商业局洽谈室,安然就坐。 繁荣的洽谈代表也只有两人——江导泛和游腾浪。这是局里故意安排的。因为 游市不同意搞场地出租,别说一层楼,就是一节柜台她也不愿意干。她坚持繁荣的 场地自己干,保持国家企业的完整性。只要共产党还允许国营商业存在,繁荣就应 该纯姓国。繁荣人有能力把国有商业延续下去。金老板又坚持要在繁荣租一层,连 市长都支持他。不得己游巨浩命江导泛游腾浪代表繁荣出面洽谈,并派一位副局长 跟着掌握进展情况。副局长进来首先声明,自己不算任何一方,只负责洽谈现场的 服务工作。 洽谈进行很缓慢,双方争执很激烈:为出租的楼层争了许久,一方要二层或三 层,一方只同意出租十四层或十五层;为租金争得更久,江导泛原本支持游市不肯 租,把价格定得高高的。金老板表现得百折不挠鍥而不舍一分一厘的往下争;为争 经营范围相持不下,江导泛游腾浪坚持他们只能经营港台方面的特色商品,和繁荣 没有经营的进口货。等等等。 金老板与日本人用日语小声对了几次话,害怕对方有懂日语的不敢多谈,经常 起身入厕。 日本人次次作陪,两个人避开对手商量重大问题,倒弄得副局长看不习惯,笑 话他们象妇女,入厕也喜欢结着群;游腾浪出言更不逊,把同性恋的词语说到他们 面上。原订为半天的洽谈延长到一天半仍未最后定案。几个主要方面取得了暂时的 一致,仍为一些附带的问题争论不休,各方据理不让人。金老板长期为个人奋斗, 习于斤斤计较,表现得顽强贪婪吝啬自私;江导泛受游市的影响不热心出租,不想 让人将商厦挖去一层搞一楼两制,也表现得当仁不让寸利必争。游腾浪和日本人各 使平生本事为本方辩护,导致洽谈常常出现僵局。 副局长长期在办公室坐着,坐得功夫已经相当不错,这个时候也有些坐不下去 了,劝劝甲方劝劝乙方跟着和稀泥。稀泥和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见洽谈又进入僵 局,宣布休会说:“休息半天再谈吧,有些问题我还要请示局长,看他是什么意见。 明天上午八点还来这儿继续,双方都让一步问题就好解决了。” 洽谈暂停下来,金老板说:“顿顿都是商业局管饭,田中老板承情不过,今天 中午老板请客。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走吧,我们找一个较好一些的餐馆坐坐。” 江导泛知道,所谓的商业局请客,局里只能出个名义,出钱的只能是繁荣。局里的 这种招数他领教的太多了。 所以每次点菜总捡中下等的点。游腾浪听说要找一个较好的餐馆坐坐,带着他 们走进黄石最高档次的餐馆,心想你们请客好啊,老子们就宰你们一刀,放放乌龟 王八蛋的血。 餐馆的档次虽高,桌上所上的菜却是常菜。金老板节俭惯了的,不愿意把钱浪 费在餐馆里。气得游腾浪指桑骂槐,指着一盘子鹌鹑蛋说:“这道菜不应该叫这名 子,叫水泡穷光蛋,木耳葛老头,光轧不出油才合适。”桌上的人没有不知道他说 的意思的,都装着不知道而已。 饭后金老板将车起送的茶叶一分为四,换上了自己从香港带来的精美食品包装 袋,留一份自己和田中君闲来无事时享用。其余三份当作礼品分送他们三人,聊补 菜叫低了的尴尬。 江导泛不愿意接收,副局长笑他迂腐说:“这算什么,小江,你不要太认真了。 收贿算不上这一条。你们只管大胆的收下,这可是外来的名品,瞧这包装多少么精 美。价格再高也算不上贿赂,茶叶而已嘛。” 金老板和日本人哈哈大笑。江导泛学过英语,见包装袋上的英文与茶叶风马牛 不相及,也感到副局长的话好笑,禁不住笑起来。游腾浪见有三个人笑,不知何意 也跟着张嘴胡乱地吐出“哈哈哈……。”似乎不笑一下子,就显得自己不醒事似的。 金老板和日本人见游腾浪笑得莫明其妙,笑得更甚了,把不善于大笑的副局长也引 得大笑起来。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笑出了眼泪,见全餐馆的人们都本能地 停止了动作望着他们,才一个一个地把笑声收起来。 花不逝坐在行圭商场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里思前想后,感到生意越来越难做,远 不如计划年代那么容易了。过去,黄石商家唯行圭最大,社会上商品又贫乏,一般 是愁进不愁销,库里的商品没有积压。即使有一点积蓄也是舍不得轻意卖出去的。 他成了闻名遐迩的业务能手。 有一次他一趟上海之差采购了一百万,这个历史最高纪录在商业局保持到到游 市来黄石。他也以此当上了行圭的副主任(那时的副主任就是现在的副经理,那时 是不用经理这个官称的)。随着官称的改变,国家实行了改革开放,社会进入商品 经济年代,物产也逐步丰富起来,而且这个步子跨度很大,一年相当于过去许多年, 现在的商业已经是愁销不愁进了。价格并了轨,各种票证都取销了。行圭紧走慢跑 竟有些跟不上国家的发展速度,不长一段时间就把肚子涨大起来。女人大肚子有许 多人会高兴,她肚里装得是未来。行圭大肚子装得是积压商品,从上至下没有一个 喜欢的。他这个业务能手再没有人提了。特别是今年,兀自冒出个繁荣商厦,把威 势显赫的行圭比小了。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老是老了心旯旮里却还股不服输的 勇气。他信步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面对易品政说:“易总,双手托腮想啥呢?” “没想啥,无事,托腮休息一会儿。”易品政呆呆地说。 “无事,无事你就给我讲讲当前的形势吧?”花不逝慢不经心地说,挨易品政 不远处坐下来。 花不逝向来不喜欢听形势报告。易品政深知其人,好象不认识他似地说:“吆, 吆,吆,这天道都是怎么啦。光天化日又跑出一个怪来。听形势报告去找赖道东呀。” “我说得是黄石的商业形势,繁荣的形势行圭的形势。”花不逝一本正经地说 :“照这样下去,我看我们这个班子有被赶下台的危险。我老了无所谓,你们年轻 人有何面目混世。” 易品政见他不是开玩笑,叹一声说:“大势所趋毫无办法。我刚才托腮就是考 虑这些问题。” “大势所趋这话不对,人家繁荣也不是另一个天下,人家为什么天天向上?有 些事不能光想,要付诸行动。”花不逝刻薄地说:“商人的尊严、脸面是在商战中 体现。用手又岂能把脸面托住。”易品政斜他一眼没说话,他要让这个副总一步地。 行圭少了自己可以,少了他目前还不行。花不逝见易品政不说话继续说:“办法不 是一点没有,就看你钻不钻。钻必胜,不钻就落后。比如,香港商人要在繁荣租场 地,我们为什么不能租给他。即可以收租金又可以连带着销售我们的货,是大好事。” “是好事不错。”易品政说:“可惜被繁荣抢了先。” “凭你的关系,我们可以夺过来么。找你岳父,这是很容易的事。平时在些小 事上你与人家争来争去,这样的大事你偏偏无动于衷,拱手相让。你们这些年轻人 做事我真看不不中,也看不懂。毕竟老了,眼力不济了。” “你算什么老。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六十捅破鼓哪。”易品政高兴地说: “好,亏你提醒。走,我们一块去找局长。” “不。”花不逝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我们,而是你单独去更合适。你们之间 什么话都可以说,我去了反而坏事。” “行。”易品政中午下班没回家,直接走进游巨浩的府坻。见岳父正打扫卫生, 忙凑过去抢下扫帚。 游巨浩说:“你小子来我家抢着干活这可是第一次。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没事 麻烦我你不会这么勤快。”游巨浩看女婿一看一个准。 易品政吞吞吐吐地说:“有点小事。你老人家总要关心我一回,再不关心我的 日子就不好过了。”他将聚一堆的垃圾扫进撮箕里。 “这话怎讲?”游巨浩不解地望着易品政。 易品政低着头说:“你以上很少关心行圭,是对我的信任,这不能怪您。现在 再不关心就是不关心我了。能关心而不关心,…让我怎么说呢。” “这孩子。我什么时间不关心行圭了。”游巨浩说:“有话你就直说,在我面 前莫搞弯弯绕。” 易品政红着脸说:“远得不讲,就拿租场地来说吧,行圭的营业面积一直有剩 余,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出租。这不是不关心行圭吗。” “人家港商自己找的,不关我的事。”游巨浩揭示真相后说:“你为什么不早 说,早说我可以向日本人提个建议。” “合同签了?”易品政见游巨浩摇头接着说:“没签合同就是没落案。落案的 事您都能更改何况没有落案呢。黄石的商业都在你手里攥着么。” 游巨浩点根烟抽一口说:“那就试试看吧。”他见易品政说声谢谢转身就走, 跟出门说:“你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我们爷俩好好谈谈。何必抢着赶回去。” “爸,你有事吗?”易品政走几步扭转头说:“水澜还等着我做饭呢。我回家 晚了又怄气。” 游巨浩挥挥手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澜澜被我宠坏了,做为一个女人不做 饭怎么行呢。看来这一对不管一管是不行了。” 洽谈休会,游腾浪安心回家休息。江导泛不敢掉以轻心,繁荣方的责任在他身 上。局长是这么嘱托的,游市也作了谆谆交待。他可以辜负局长,不能辜负繁荣。 繁荣现在已经是近五百人赖以生存的基础了,不久的将来将有六百多人以繁荣为依 靠挣饭吃。农民靠土地吃饭,繁荣人靠得就是这块地方和牌子。他从餐馆出来没回 家,提着半斤茶叶来到经理室。打算跟游市搓商一下洽谈的策略。 游市看着食品袋站起来说:“不在家休息来就来吧,还提着吃的干什么。中饭 我吃过了,又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她说着伸出手来。 江导泛扬扬手缩回来,笑笑说:“你别嘴馋,这可不是送给你的。送给你也不 要。这是港商送我的茶叶,外地人送给我们黄石茶,又不名贵,明显的物资倒流, 你说港商的礼品送得是不是有点怪?” “送东西就是礼,何怪之有。只是你不喝茶。”游市自我介绍说:“不知什么 原因,我现在一到晚上就犯困,坚持喝浓茶解决困意。既然不名贵,我真的收下它, 免得花钱再去买。” 她接来包打开看看说:“这是好茶,半斤茶值三四十块呢,你还是带回去留作 待客吧。我只喝五六块钱一斤的。” “即然你需要,是我的脑袋也不能带回去了。你就别客气了,我真的提回去, 你的自我介绍不就白说了吗。”游市不把他当外人,江导泛说话也很随意。无话不 谈才是真朋友。 “坐坐坐。”游市将茶叶放进抽屉里,坐下来说:“这个时间来这儿,恐怕不 是为送礼的事吧?” 江导泛把洽谈的情况仔仔细细地介绍一遍说:“你帮我出两个点子,我带着备 用。这港商也太难对付了,一个小问题可以说三四十条理由。不是游腾浪的积极配 合,我一个人简直应付不了。” 游市听江导泛说把对方辩得经常入厕,咯咯地笑着说:“这一次游腾浪功不可 没。你们谈得很好,我还能出什么点子呢。这样吧,明天我也去洽谈室看看。” “不妥吧。”江导泛说:“局长委托得是我和游腾浪,你中间突然出现我怎么 向人家介绍呢。” “不用介绍。我以侍应生的面貌出现,他们不会注意这些的。他们想看妞也不 会注意我吗。你暗地里跟副局长打个招呼就行了。”游市坚持要去,江导泛只能表 示帮她做些隐蔽工作。 第二天上午八点,参加洽谈的人员准时进入洽谈室。室内摆设仍旧,只是换了 个侍应生。 游市提瓶倒茶在桌前桌后的转游。服务工作做完后她就垂手站立在两位港商背 后的不远处。 金老板和田中君通过调查了解,知道洽谈对手只有江导泛懂少许英语,再没人 懂外国话。 放心大胆地用日语交换意见。不但中间再不入厕,一开始就咦喽哇啦地说了一 阵日本话。副局长江导泛游腾浪听不懂日语,互相扯些话题应付时间。 副局长耐心地等到洽谈室里没有了日本话,宣布说:“诸位,谈判可以开始了。 双方的姿态都要摆高一些,要平等互利求大同存小异,争取今天把合同签了。一些 枝节问题在合同执行过程中双方可以协商解决嘛。在这儿争下去我看意义不大。” 日本人说:“局长说得好啊。只有求大同存小异才能把合同订下来。昨天谈的 诸多方面我们基本上都持肯定意见。就是租价高了些。你们愿意再降百分之十,我 们就同意马上签合同。” 游腾浪立刻接话说:“租价是你们昨天同意了的,一晚上就起了变化是不是快 了些。在坐的没有一个是小孩子,订下来的东西岂可当儿戏呢。” “昨晚我们与大本营联系一下,香港传来的信息表明,我们答应的价格太高了。 现在我报一下,南方几个城市上个月繁华地段的平均出租价格。”金老板为了说服 对方,列举了香港新竹深圳几个城市上个月市内地皮平均租价。 江导泛悄悄接来游市递的纸条照本宣科说:“金先生说法有错误。你报的这些 价格不是繁华地段的平均租价。若要繁华地段的,香港应加百分之二百一十三点五 ;新竹的应加百分之七十五点七;深圳应加百分之一百二十一点八。你报的只是市 内平均租价。照此看来,我们的租价不是高了而是低了。签合同时我们还必须把社 会发现速度加上去,不高不低每年就按百分之八递增算吧。” 金老板掏出计算器计算半天,对江导泛的信息准确性甚感惊异。他不相信黄石 还有比他的信息来得更快的。他的信息是昨晚才从香港一家信息专业公司得来的即 时值。江导泛竟然报出了它们高低之差的百分数。不是自己验算一遍,别人说什么 也不会相信。他又说:“江先生,你能报出昨天新竹市的蔬菜价,别说按昨日协商 的价递增百分八就是递增百分之十我也认了。” 江导泛偷眼看一下游市说:“可以,不过我要上趟厕所回来再报给你们。”江 导泛去厕所,金老板和田中君一左一右跟着他。他回到座位上从手心里取出一张纸 条瞄一眼,把昨日新竹市各类蔬菜的平均单价报了,又把白菜萝卜两种的单价说了 说。并说我不但可以报出昨天平均价,还知道今天的平均价会降千分之三点六。信 不信由你们。 金老板听呆了,江导泛报的价格跟他昨晚收悉到的信息一模一样。至于今天的 价格恐怕收集信息的还不知道,他这个接收信息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中间的时间空 间功夫还差得远着呢。繁荣立刻给他一个内有神人的概念。他呆望着江导泛,猜不 出他手上的纸条是哪里来的。 其实就是江导泛解手回来从游市手上接到的,副局长都看到了,日本人可以看 到却没看到,他的目光一直没注意到游市。金老板确实看不到,他的视线被江导泛 的身体全部挡着了。 江导泛拿出繁荣的合同专用章准备签合同。金老板用日语跟田中君嘀咕一阵子。 田中君说:“金主管说得不算数,合同只能按昨日谈妥的价格签。我虽然在香港办 公司,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想用日文书写合同,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江导泛首先反对,意正词严地说:“你是日本人,我们是中国人,出租场地在 中国境内,理应用中文写。这关系到民族国格问题,你的要求不能答应。” “中国话歧意太多,难保今后不发生争执。”田中君说罢这句又用日语与金老 板小声嘀咕。游市马上贴近他们,往他们的杯子里边加开水。 游关腾浪提议说:“我看这样吧。中文日文都不用,就用英文写吧。英文对中 日来说是第三国文,又是世界通用语。江书记也懂这个。甲乙双方都顾着了。” “行行行。”田中君连声赞成。他要得就是用英文写,用日文只是虚晃一枪。 他在外地用英文写合同占过一些便宜,这次还想用。人都喜欢套用自己成功过的经 验。英文并不是没有语病,他就是要把心中的弯弯写进去,以便将来经营失败好撤 退。 副局长点头,江导泛不置可否。金老板马上拿出早已写好的英文合同,增写几 句话递江导泛过目。江导泛从初中开始一直没断过自修英语,掌握一部分词汇语法 并不十分精通。在商业局系统内教一教那些高中毕业的职工还可以,玩起机巧来可 以说一窍不通。细看一遍合同,每项都是双方议定了的,举起章子就要盖。游市伸 手拦住他说:“不妥不妥。这里面有几个问题:一,不该大写的作了大写,那原话 的意思就变了;二,不该用点的用了点。你瞧这一处,US本来应该是作宾语的我们, 加了点成了美国的简称词;三,有两处应该加S 的没有加上去,这复数就变成了单 数。仔细看说不定还有,这种合同若盖了章子,上了法庭说不清楚呀。不扯皮还可 以,一扯皮繁荣稳输。”江导泛仔细看了游市指点的位置惊出了一身冷汗。 田中君对游市发怒说:“你的,什么人?怎么能胡乱指责我们的合同。笔误可 能是有的,决不会象你说得那么严重。”他转个面又与副局长说:“这个合同签不 成了。什么人都可以参与指责。双方互不信任签了合同也执行不下去。”他说着伸 手把合同收了起来。 游腾浪马上介绍说:“她是我们繁荣商厦的法人——总经理。应该可以指出你 合同上的错误。” “这就更不对了。”田中君说:“总经理混在侍应生里侦探我们,这不是欺骗 我们吗。” 游市笑逐颜开地说:“尊敬的先生们,商业局从繁荣抽得服务员病了,我来帮 她一个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共产党领导下官民一样,请你们理解。要说搞欺骗的 话,你们倒是真搞了。本来金老伯才是真正的老板,田中君只是他手下的一个高级 顾员;你们的大本营是在台湾。香港那儿只有你们的一个临时办公室。你们借用朋 友公司的名义来黄石租场地,本来无可厚非。错就错在你们主仆颠倒上,这不是不 信任我们黄石人吗。” 金老板惊问:“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些消息?” 游市不慌怀忙把他们的日语对话复述一遍。笑着说:“你把这些话综合分析一 下,我才说过的概念不都在里面吗。其实你们没有必要这样做。国家的开放不只对 你们,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来投资。你们那点资金算什么,还怕共产党赖了去不成。 从你们的言行看你们在黄石做生意还是有诚意的。只是还有些惧怕心理没有彻底解 除。到了彻底解除的时候了。共产党的话是值得信任的。做生意以诚为本,本都没 有能赚什么钱呢。” 金老板和田中君互相对视,一句话说不出来,都感到遇到了奇人。就凭她把两 个人的对话学得象录下来似的,就难怪车起说她不是一般角色了。不用猜可以断定 江导泛念的纸条子都是出自她的手。 副局长正为合同不能签犯愁,游巨浩传下指示说:如若合同没有签就不要签了, 他已经为港商按排了位置。江导泛听到这话,带头走出洽谈室。游腾浪跟在江导泛 的屁股后头,边走边骂金老板是老王八,竟然骗了我们好几天:“有朝一日共产党 再提出整治资本家,我第一个踢破这个龟孙子的屁股。” 金老板留住游市说:“荣经理大名鼎鼎,果然不同凡响。我走遍天下见识过不 少奇人,让我从心眼里佩服的你是第一。我想请你帮我寻找一个失散四十多年的儿 子,不知肯否?” “叫什么?什么长相?有什么特点?”游市问。 “叫金大众,长相有点象他母亲,可惜他母亲去世了。长相我也说不清楚,大 约中等个头吧。六六年他们母子还住在文化宫那一片。我想登个寻人启示,不敢登, 担心这孩子不愿或不敢认我。登广告就更找不到他了。你若能帮我找到他,我一定 重金相谢。” 游市坦诚地说:“帮忙寻人没说的,重金相谢谈不上。中国人历来有助人为乐 的精神。 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病大娘的病一天好过一天,游市和缘缘全家都喜出望外。游市每天至少往缘缘 家中走一趟,帮着给病大娘扎针喂药,隔三差五地请名医与缘缘的父亲合作诊断, 指导用药。缘缘自己怕打针,更不敢给别人用针,针灸的事干不了,除此之外基本 上接替了游市的推拿按摩喂药喂饭工作。受请而来的名医都很赞赏他们中西医结合 的做法,断言病大娘一定能够在不远的将来重新站起来。 实际上病大娘已经可以站起来,只是她自己清醒后一直躺着没试过。早已经可 以说话了她自己知道,只是他不想说不原说不敢说。她自认为自己有些问题是不能 说的,说出来害人害己。耐心地接受治疗。若是与游市单独在一起,她或许说了。 可现在她接触最多的是缘缘及她的家人。她知道她们都是好人,但害怕人多嘴杂不 经意传出去,将自己的身世暴露在社会上招来不幸。她有“海外关系”且不说,她 可是从大陆偷渡出去的人。她对大陆的政策有所了解,但了解的很不深刻。自己不 幸也就罢了,连累许多好人不幸这是她内心最不愿意的。 文化大革命经历的不幸让她太担心不幸了。她一生经历了许多不幸:记事时是 一个不幸的流浪女,没爹没娘没亲友。十七岁嫁人,婚后两年丈夫去了台湾就与自 己隔离开了。她托着怀孕的身子照顾多病的公婆,产下儿子不久公婆就相继离开了 人间。生活的艰难使她落下一身病。她含辛茹苦将儿子拉到高中毕业。文化大革命 开始了,因她有海外关系(丈夫在台湾) 遭到了红卫兵的游街批斗。饥不得食卧不安寝病疼没医整治,似死了却还活着, 她至今想起来还后怕。这些她都挺了过去,最不能忍受的是苦难中拉扯大了的儿子 也背叛了她。在家对她百般喝斥,批斗会上还动手打了她,又编出许多故事来争当 积极分子,让她多吃了许多不堪忍受的苦。在家也是死,她就以死相拼偷渡去了香 港。偷渡时遭追赶,几乎葬身大海中。 人不该死终有救,他还真得找到了丈夫,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这些就是她不 敢不愿不想讲话的主要原因。一搭腔人家必然问身世,总不能拿假话欺骗这些好人 吧,何况假话是不能持久的,总会被人查出来。她趁缘缘家中无人试着讲话,没费 力气就讲了出来;试着站立,虽然费点劲还是站了起来,而且拄着棍子还可以行走。 她高兴极了,大有重生一回的感觉,凭着一股精神扶着拐杖,一口气竟然走了几百 米。走到了偷渡前与儿子一起住过的地方,可惜老房子都不存在了,代替它们的是 一幢幢几层十几层的高楼大厦。心一凉她胡乱的坐到一堵矮墙上,屁股一滑倒下去, 再也爬不起来。 缘缘的父亲有事去了武汉,缘缘的母亲买菜回到家,发现病人不见了急去商厦 告诉缘缘。 缘缘回家找了找,急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回到商厦把家中的情况向游市作了 汇报。游市和缘缘分头找了几家,又合起起来找了几处不见病大娘的踪影,只好求 助江导泛。三个人找了许久没有一点信息,游市急了,控制不住抱怨缘缘没有安排 好,请江导泛回繁荣发动职工帮忙,自己也无目的地乱走。边走边说:“这是怎么 回事?怎么又丢了呢。”缘缘受了责备一句话不敢回紧紧地跟着游市。 幸亏病大娘穿戴厚实,又躺在一堆破烂上,面前还有一堵墙挡着顶面吹来的风, 冷倒不觉得冷,就是感到四肢酸麻起不来。喊停过路过的两个人,一来口齿说不清, 二来说不清自己的住址。人家听得没头没有脑,一个认为她有神经病,一个认为她 是癫癫疯人,全都摇头晃脑的表示无能为力走了去。病大娘也无奈,只能老老实实 地望着天,准备多躺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再起来。听到有脚步声,求救的本能还 是让她有意无意地哼一声。 游市乱转来到墙前,听到有哼哼声,几步跨到病大娘身边,弯腰把老人拥在怀 里,激动地泪水就流出来。缘缘跟上来看到这情形,禁不住骂道:“这是哪个缺德 人干得事,就是有天大的仇也不该把病老人放在垃圾堆上。这样的家伙心太坏,不 是火烧死就是电打死,绝对没有好下场。”原来这是一个垃圾场,四面有三面是用 矮墙围起来的。老人倒下去的地方正有一个缺口。 游市大声对缘缘说:“你别骂了。老人一定是自己走过来的。瞧,这是你屋里 的拐杖。” 缘缘见病大娘头直点,心里甚高兴,马上脱了自己的外套罩在老人身上。这一 老两少三个女性,竟然抱在一块大哭起来。苍天虽无眼,不负苦心人。老人的病愈, 无疑是她们的成功。 对自己的成功一直表现很冷漠的游市,这时也激动地不能自制。她决心从明天 开始进行自救,即使治不好,定会将自己的生命延长许多年。过去的一年多时间自 己对生命太不负责了。若听说绝症时就开始研究医学,说不定还真能找着治愈癌症 的方法呢。 这时车起携花义朵路过,见此情形俩人一块奔过来。听了缘缘的介绍,车起转 身跑到马路边招呼来一辆出租车。四个人将病大娘抬上去。游市两腮挂泪跟缘缘说 :“你回去时转告你的父母,我把老人接回去了。我不是怕你们将她弄丢了,而是 这样对我有许多好处。老人好了之后可以帮我看看家门,做做饭等等。”最大的好 处她不好意思启齿,那就是预防赖道东的性干扰。既然对经理有好处,缘缘还有什 么说的呢。出租车不大一会儿开到荣糸敏的住处,四个人又把病大娘弄下来,安顿 好。游市又跟缘缘说:“你去买几个菜吧,今天我们请车总小花在这儿吃中饭,谢 谢他们动手相助。” 车起说:“我们吃过了,都几点几分了。荣经理你不要客气,我们是同事,小 花又是你的手下,做这些事应该的。言谢就见外了。”说罢拉着花义朵就走。 游市追出门说:“小花,你转告江书记一声,就说病人已经找到了。”她转身 扯一下缘缘,两个人齐动手做起中饭来。 病大娘吃罢饭又来了精神,拄着拐杖站起来说:“现在我不能不说了,再不说 对不起你们两个好闺女。我是从台湾来的,这次不是偷渡,是办了手续过来的。我 是黄石人,原来就住在那片有垃圾的地方。我六七年偷渡去香港时,那地方是一片 平房,不知什么时间全折了。 我有海外关系,决不是特务,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偷渡是一条罪,你们把 我送到专政阶级敌人的地方去吧。我绝不会连累你们。“她把两个姑娘全说笑了。 “坐下讲,坐下讲。”游市扶着老人坐床上,自己搬个高凳与她面对面坐下, 听老人把身世从头至尾地讲一遍,笑着说:“大娘,你多虑了,大陆早就不搞自己 对自己的阶级斗争了。现在是抓经济建设的年代,改革开放已有几年了。台湾人是 大陆的同胞,来去自由。你一生清白怕什么呢,偷渡过一次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 没有人会再追究它。你放心大胆的过日子吧。什么时间把老伴邀回黄石看一看。不 知他有多高兴呢。” 缘缘跟着说:“大娘,按说您应该有个儿子在黄石。他姓什么叫什么?你把他 的情况说细些,我们帮你找一找。” “哎。”大娘叹口气说:“不找他也罢。那孩子古怪得很,我对他一点感情没 有了。全当我这一辈子没有生育过。人是什么样的命,犟不到天外去的。我只希望 与老伴一起平平安安地过完余生,没有其它要求了。”她让游市把自己穿的布鞋传 过来,从夹缝中取出一个塑料包,递给游市说:“这里面是包袱存单,包袱在火车 站放着呢,你抽空帮我取回来吧。” 三个人围在一起正说着,车起转回来说:“荣经理,告诉你个坏消息:你们的 洽谈白废了。游局长把行圭的第三层租给了港商。他们已经签了合同。把我的肺都 气炸了。”他准备联合繁荣斗行圭,不能让易品政的便宜占得太多。行圭也腾飞了, 更显得他车起没本事。 “你气什么?”游市平静地问。 车起原以为荣糸敏听到这事会大发雷霆怒,没料到她会问这一句。红着面孔说 :“能不气吗。他们的租价不及繁荣的三分之一,这不是明显地拿共产党的东西送 人情吗。我们应该义不容辞地站出来,维护国家的财产不流失。” 游市笑着说:“我看性质没有这么严重。我们价格的三分之一也不是小数字。 今后市场上物资过剩已成定局,港商以这个价格租行圭,将来能赚钱就不错了。” 她见车起鼓起嘴巴不说话,拿茶叶泡一杯热茶递给他,又说:“喝点绿穗消消气吧。 想远点,别总想着跟别人过不去。你认真总结一下你自己,斗来斗去得到什么实惠 没有?我敢说肯定没有。精力都耗在斗争上去了,哪还有精力做生意呢。你是一个 有知识有头脑有能力的人,为什么没把贸易搞红火,就是因为精力浪费得太多了。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站在同志的立场上,也冲着你‘见外了’那句话。既然你不把 我当外人,我也愿意与你做朋友。希望我们今后为祖国的未来共同开拓。同志之间 都不见外,那将是多好的局面呀。” 车起有点感动,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没话找话地说:“你的茶叶不错吗,什 么价格买来的?” 游市一是一二是二地介绍说:“这是江导泛收的港商的礼,可见我们没有白谈。 港商对三个洽谈参与人,每人送了半斤茶叶,也是人家的一点心意吗。这茶叶是黄 石名产,要是在茶店买,要七八十块一斤呢。” “他的心意,呸,这是我的心意。”车起恨恨地骂:“纯属他妈的吝啬鬼。这 是我送他们的两斤茶叶。妈的,两斤茶送三人自己还留了半斤。抠到家了,难怪他 们能发财。”他听游市问为什么送茶给他们立刻闭了嘴。 缘缘说:“瞧你的一张嘴,不骂人不说话。小声点儿,屋里有病人。”车起白 她一眼转身走了。游市劝缘缘说:“你也回去吧,接班时间快到了,这儿有我呢。” 缘缘刚走开,江导泛兴冲冲跨进室内大声嚷:“喜事,喜事,太出人意料了。” “瞧你乐的,什么事?不会是又找到一个病大娘吧。”游市迎着她的面说。 “病大娘我知道已经找到了,花义朵通知了我。这是你的大喜事。”江导泛眉 飞色舞地说:“你不是让我拿吕行家的档案么,我刚才去拿了。你猜吕行家是谁呀?” “吕行家就是吕行家。”游市随口说。 “不,他原来不叫吕行家,也不姓吕。他的母亲姓吕,他的父亲姓游。他原来 叫游人处。 来黄石后才更名为吕行家。曾经因右派言论下放过你的老家——安徽省濉溪县 四铺公社陈圩孜。曾娶妻蓝草花,上面写得是妻自缢身亡。他就是你叮着要找的父 亲哪。“江导泛说着将吕行家的档案翻开一页放到游市面前。 游市低头看后又翻一页,又看又翻一直看到封底。腾地站起来,异常动情地说 :“江书记谢谢你,谢谢你江书记。你坐坐坐坐。”似乎没有江书记就没有她的父 亲。脸涨的发红,从来没有这么红过。笑得合不拢嘴,两串热泪顺着鼻翅流下来。 “档案是你叫我去拿的,何谢之有。还坐什么呢,走走走,现在我就带你去认 父亲。” 江导泛心花怒放地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你遇的是父亲,这可是 大喜上的大喜哪。” 游市跟他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坐下来平静地说:“不着急,既然找到了还怕 他飞了不成。我要先通知母亲,请她一块来认他。请江书记继续保密,最好不要对 任何人讲。” 病大娘说:“你们去吧,家里有我呢。亲人不认看看也好,我有这样的体会。” 游市跟着江导泛出了家门,飞奔在去繁荣的马路上。江导泛说:“我从局长那 儿了解到,你父亲受过荣糸敏父母的迫害。根据这个情况分析,诬陷你的可能就是 你父亲。这一定是别人指使他干的,据我多年的观察吕行家本质上没有这么坏,没 有别人的指使,他不会在荣糸敏身上讨回他的过去的。荣糸敏与她父母隔着代嘛。” “这事就不提了吧。”游市进了业务室,躲在江导泛的身后看吕行家。 吕行家发现两位一把手目不转睛的看自己,先自吓了一跳。很快就镇定下来, 诬陷的事露就露吧。一报还一报,自己于心也无愧。谁叫你们母女一而再再而三的 陷害我呢。大刺刺地说:“看什么看,一个秃顶的老头子有什么看头。有事你们就 说、有屁就放。” 江导泛笑着批评吕行家说:“我说你这个人哪,也太怪了些。人家看看业务室 及业务室里的人有什么不行,也值得说脏话熏人。你不尊重别人,怎么让别人尊重 你呢。你是越活越不近人情了。” “有什么好看的。”吕行家犟嘴说:“我为了抓报案人,跑得累死还要爬树, 落得人家怀疑,你说窝心不窝心。” 游市一句话不说,依然盯着看,内心感叹不已:自己的生父原来就是他——一 个性情暴燥不修边幅有时还蛮不讲理的人。你知道你加害的人就是你的亲姑娘吗? 老天太会捉弄人了。自己怎么就跟他仇人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呢,世界这么大,哪 么稍微错一点位也好啊。 江导泛扯扯游市说:“小荣,你应该把他的窝心融释一下子。快去买些水果点 心来,慰劳慰劳他。” 游市果真下楼买些水果几瓶好酒、提上来放到吕行家面前。吕行家不好意思起 来,面对江导泛说:“这是哪跟哪儿。既然买了又不好让她退回去,放着吧,我付 钱。”说着掏钱丢在桌子上。 江导泛捡起钱捅进吕行家的衣袋内说:“既然是送哪有收钱的。这是她应该送 的,算她孝敬你的行了吧。” 游市怕江导泛说露了嘴,急拉江导泛出了业务室。回到经理室铺纸掂笔给母亲 写信,把找到父亲的喜讯报给她,希望她速来黄石帮己认父。信写好就跑去邮局发 了它。回到繁荣又到毛线柜买下两斤纯毛线,打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内,亲手给父 亲织一件毛衣,尽点当女儿的孝敬之心,把家的温暖送给他。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 把父母织在一起,希望他们合在一起度完余生。 为了目测吕行家的体形尺寸,游市又单独进了两次业务室。目光当然离不开吕 行家。吕行家的心里烦透了,收了人家的礼品又不好发脾气,只好找个理由出了远 差。待游市知道他出了差,他已经离开黄石几百里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