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35游腾浪行窃未遂“荣糸敏”梦逝如归 荣糸敏病危的消息一传出,三医院的大门前站满了繁荣的职工。有的哭天,有 的号地,终日悲音不断,严重干扰了医院的工作秩序,院方领导向繁荣领导提出抗 议。江导泛也没办法,职工都是利用业务时间来看视自己的领导,你不能不让他们 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游市再次提出回住处过完自己的弥留时日,两家领导一合计, 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医护方案,于是满足了游市的这一要求。游市回到荣糸敏的住 处,看视的人仍然络绎不绝。繁荣的六百多职工,绝大多数有一半的时间呆在这里, 以至于到深夜门外还有七八十人不愿意离开。自从游市回到住处,再没有人敢大声 哭泣。因为游市传出话来:不喜欢人们用哭泣为她送行。车起花义朵夫妻二人看过 病危的游市后,车起把自己的大哥大递给江导泛说:“留在小荣屋里急用,事罢我 来取。”花义朵做得更好,调来行圭和公公的小汽车,日夜停在荣糸敏住处附近, 随时准备为荣糸敏出车。江导泛怕影响游市的安静,通过花不逝请来市里的保安人 员安置在荣糸敏住房的门前。劝阻着一些职工的反复探视。没有荣糸敏本人的同意, 原则上再不准繁荣职工随意进房。 游市今日昏迷了六次。第六次清醒之后,极困难地移动着头部,发现江导泛仍 在床前,吃力地翕动着口型说:“江书记,我…再说一遍,你…是一店之主,不能 把精力…丢在医院里。繁荣开业在近日…离不开一个…掌握全盘的领导啊。” “小荣,江书记没有耽误工作时间。他在这儿呆些时间,就去商厦做一段时间。 两头跑,平均两个小时往返一次。乘坐花义朵调来的小车挺方便的,每次路上要不 了十分钟。”荣结忙替江导泛解释。并把游市伸出被子外边的胳膊移进去。时间接 近子时,病房里没有了暖气,寒流悄悄地挤进来,略夺着人们身上本来不多的热气。 游市望着江导泛说:“我死了之后,你和荣糸敏把我的手稿先学熟。把繁荣搞 得更强大,把职工宿舍盖起来,能盖一个容纳十万人的设施齐全的疗养院那是再好 不过的了。把全国无家可归的老年人都养起来,这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相信你 们不会让我失望。然后把手稿送到我的母校,找一个姓冷的教授谋划一下,将它刊 印出来面世。它面世后人们收集分析运用经济信息的方法过程将有重大改变,受它 冲击最大的可能就是股市了。不过不要紧,利用股市筹集资金办企业仍可以搞,方 式与现在不同罢了。中国进入WTO 之后,它的价值决不亚于比盖对电脑软件的开发 应用。将稿费留给我母亲养老。她一生活得不易,十分节俭,这些钱足够它享用一 辈子的了。另外,荣糸敏回黄石后,你一定帮忙让她立即官复原职,这是我欠她的。 这样做对繁荣也有利。若想保住繁荣这块阵地永远姓公,最好让它先富起来。” 她一口气不间断地说这么多,又是一个奇迹。只是除去现场的医生没有人注意 到罢了。医生有比较,他们接触的弥留病人没有能连续说出这么多话的。 “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将它办好。”江导泛说着、 眼睛用力挤一下,防止泪水流出来。 游市喘一阵子粗气静下来,轮动一下眼球说:“荣结,我要你找的东西…找出 来了吗?” 她见荣结点头,又说:“吕行家出差怎么还没回?赖道东呢,也出差了吗?” 游丕向游市头部靠近一步,低声说:“赖道东是出了差,就是没人知道他去了 什么地方。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分别向你的父母发了加急电报,估计他们明后两天才能到达。 最晚不会超过后天的。“ 游市两眼湿润地说:“我怕等不到…两天了。我感到自己…躯体都没有了,只 有…一个重重的…空空的脑袋。缘缘呢?缘缘哪去了,为什么不来看我?” “缘缘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游丕把嘴巴贴近游市的耳朵说。 游市知道荣糸敏和赖道东的婚姻不够成熟,想请缘缘帮忙继续撮合撮合。她最 信任缘缘,缘缘不在她有些失望,目光凝视着房顶不动了。泪水从眼角滚下来。她 感到自己这个事没有做好,今后他们不知会闹出多少不该发生的故事呢。 商述国奉命去商业斤参加“全面质量管理学习班”,期满回来听说荣糸敏病危, 即没进家门也没进店门,提着包袱行李直接来到荣糸敏的住处,被保安阻挡在大门 外。他想起荣糸敏对自己的种种关爱,孩子般地大哭起来。越哭越不让进,保安严 格执行着江导泛的指示。 游市听到他的声音,唤他进房说:“小商,你写的《主渠道中的浪花》我大致 看了一遍。 主题是好的,反映国营商业的改革没有错,就是对事件记述的太真实太烦琐了。 若要准备面世人名店名都要改,不然会影响黄石商业系统内部的安定团结。那你就 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把‘荣糸敏’描述的太突出了,一个人是没有这种力量的。繁荣商厦能飞快 地盖起来是全体繁荣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功劳应归功于大家。特别是江书记缘缘他 们,他们才真是国营商业的脊梁。应该着重挖一挖他们的思想根源。书名也改一改, 我看叫‘商海钩沉’比较合适。…“ 说到这里她自己停了口,已经累得有点喘不出气来了。 商述国不知好歹地说:“我写的都是现在‘进行时’,用钩沉两个字不妥当吧。” 游市喘着粗气说:“国家的经济…今后会有较快的发展,一年相当于过去…许 多年。国家形势的重大变化,把人们的时间观念…加快了。国营商业将遇到重大挑 战,许多商业单位… 将会改制变体。不久的将来将会出现…一个令人痛心的现实,许多国营商业… 将成为昨日黄花。今天的事实…就是明天的历史。等你记述的东西发表面世,已经 显得…很陈旧了。只能当这一段的历史来…读。用钩沉是…比较准确的。……不然, 叫‘变化“也行,地上的建筑在变、人们的理念在变、商业营销的行为模式也在变, 一切都在变……” 游市断断续续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钱因风风火地闯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大 声嚷嚷说:“荣经理,你要为我作主呀。游腾浪提取了家中所有的存款,把家中的 金银饰品也包了起来。 他妈的要仓皇出逃,让我们娘儿三个怎么生活呀。“游市的话被钱因的吵嚷声 打断了。保安进来要扯钱因,游市发话把她留下来。 “游腾浪要出逃?不会吧。”江导泛压低声音说:“他出差回来还来这里看了 荣经理。一天都在商厦里转,下班前还在办公室里坐着。怎么会外逃呢。或许他有 什么事暂时没回家。 你不要乱嚷嚷好不好,这样会影响老游的威信的。他还是商店的副经理嘛。“ 商述国见她打断了经理的话,很生气地小声嘟哝:“你能经常跑出去找和尚, 他当然也可以在家外住一晚上。前有车后有辙,男男女女都一样吗。说话小声点儿, 这里需要安静。” 钱因听了这话声音更大了,高喉咙大嗓子地说:“我的外逃是有原因的。你姓 商的不要胡扯淡。我是找和尚住的地方,不能叫找和尚。你小小年纪说的挺下流, 若不是看在荣经理病了份上,我找来钳子掰你的牙。游腾浪的行动跟我的出家不一 样,我离家时秋毫无犯。他…” 房内所有的人都历声制止她。有的拍她的肩、有的拉她的手、有的要捂她的嘴。 唯独游市示意要她说下去。 钱因挨打后,去他表姐家住了几天,然后寻了一个尼姑菴拜倒在一个老尼膝下, 准备当一辈子尼姑。老尼老得已经行动不便,自觉没有得仙成道,仍需食人间烟火。 近年来香火钱丰足,愿收一个使唤徒弟侍候自己。钱因侍奉老尼二十多天,耐不住 凄凉素食披星戴月的操劳,与老尼来个不辞而别。悄悄地溜回了她的娘家,见两个 儿子都在自己的娘家吃住,肝火大动,急急赶回自己的住处,发现存款单换成了存 款利息单,上万元的存款不见了。自己的纯金项链戒指玛脑玉器等贵重物品都集中 包在一个小包里。床上放着一个简单的行装,行装下还压着一张明日八点去南方的 飞机票。她的潜意识里马上楔入一个丈夫要外逃的概念。立刻去商厦找领导帮忙拦 截。碰到一个职工说领导都在荣糸敏的住处,她就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游市让她 继续讲,她又说了一句“老游购了机票。”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感到房内的气氛好 郁闷。 游市双目一闭,硬性抬起的手慢慢地垂下来,又一次进入休克状态。病大娘连 叫数声没反应眼泪就留下来。在场的人无不抱怨钱因,医生护士又忙起来。大门外 的职工顷刻涌进来五六个。大约过去一刻钟,游市再次苏醒过来。睁眼就问今天是 星期几。江导泛告诉他是星期天。她又问现在是几点钟。钱因抢着说时间刚过子夜。 游市神色紧张起来。急促地说:“快快快…快去抓贼,繁荣的保险柜有危险。” 游丕搓着手对挤进来的职工说,你们还是回去吧,她现在已经神智不醒了。不 可能与你们一个一个地说句话了。神智不清几乎是大家的共识。独江导泛不以为然。 他跟游市共事一年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马上带着游丕商述国及门外的两三个男 子汉飞一般向繁荣奔去。 商述国后悔不迭,荣经理对《主渠道中的浪花》的意见还未讲完。抓贼是考验 一个人优劣的关键时刻自己又不能不去。游丕也来了胆量,奋勇走在最前头。心想 这一次立上一功,多少可以表示一下自己只是胆小并不怯弱。江导泛几个人走后, 游市精神大振,几乎恢复到这次病之前的程度。让荣结扶持自己坐起来,并说: “我肚里饿得慌,帮我弄点吃得来吧。” 荣结大喜,甚至于怀疑荣经理病到这种程度是不是饿的。她出了房对三五成堆 地职工说:“哪个回去帮荣经理弄点吃的来,有甲鱼汤更好,荣经理多次想吃都没 有舍得买呀。这是我亲耳听到她说的。”职工们立马走掉几十人。 今晚楼堂值夜班的有六人,全是清一色的女同胞。有赖移西游水澜荣情和一位 家用电器修理工及两个新招的小青工。六个人均提前下班各自回家吃了晚饭,结伙 到荣糸敏住处看了游市。这是荣情出得主意,单独看不让进房。人多势众又有可以 随意进出的赖移西带队,大家总算又见荣经理一面。不能说游水澜荣情对游市没有 感情,有些误会捅穿之后,她们的感情比新招的职工深厚得多。有才肯干,平实善 良,年轻轻地就要逝去,太让人可敬可怜了。 没有人能面对这种情况关死自己的情感闸门。为她也好为己也好见一面总觉得 比不见好。六个人一块转回商厦,下班的铃声已经响过了、顾客和职工正从大门往 外涌。该走的走得一个不剩,她们把大门锁起来。开始从下至上地逐楼检查安全, 查到家电柜,赖移西指着几台裸体冰箱问修理工为什么没有外包装。修理工说这些 都是返修品,顾客送来时就没有穿外套。 有的因为正修理,穿来的外套也被搁在一边了。游水澜拍着一个没有冰箱的空 外套说,这么大的纸筒子装一对情人都有余。修理工说,那么大的房间情人都能挤 肉里去,这么小的空间那还得了。她的话虽惹笑,除她本人哈哈笑两声外,其她人 全都闭着嘴。六个人默不作声地再往楼上查,查得很仔细,连办公室都要用手电筒 照一照。十五楼楼梯的上口已经被自动扉封闭,下边的人上不去上边的人下不来, 控制闸的钥匙在赖去乱手里。安装娱乐设施的工程队仍在施工。他们夜晚不用从十 六楼以下的楼梯经过。商厦外壁的电梯已开始启用。六个人排查到十五楼,接着就 乘楼内的电梯下到一楼。一楼是值班人员活动的场地,这已经成了繁荣的常规。 商店规定,六个人必须分两班轮换,三个人观察动静三个人可以休息睡觉看电 视自由活动,就是说无论何时要保持着三个人醒着。游水澜不服带班人荣情的安排, 自邀两个新招的职工表示巡视下半夜。观察动静的人不能久坐看电视,游水澜为了 安安稳稳地看几集热闹的电视剧,置荣情的安排而不顾。这样的小事没人跟她争, 荣情赖移西和那位修理工乖乖地巡视上半夜。午夜过后又一会儿,游水澜见荣·赖 ·修三人都睡熟,从值班室抱出一床被子铺展在柜台上,躺上去半垫半盖闭眼睡觉。 两个新职工看老职工安然睡去,哪还顾许多,先后钻进值班室,不大一会儿就传出 噗噗噗的鼾声来。 荣糸敏官复原职以来,游腾浪日子过得相当不舒服,为钥匙的事跟钱因打一架。 钱因再次离家出走至今没回来,而且这次再没人帮着寻找。局纪委第二次去天津查 证怎么样了,他虽不知道却可以推测出来。事实存在他们岂会查不出来,不过是早 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最令他不安得是荣糸敏已经注意了他,这次上海出差就是很好 的例证。吕行家表面与他做交朋友,事实上还是防他一手。赖移西就更不用说了, 所有的钱货都不让他经手。 游腾浪在上海过了三天,心烦意乱地回到黄石,打算找纪委彻底交待自己的问 题。听说荣糸敏病危到她住处看了看。这一看又把的窃款计划钩了出来。荣糸敏显 然没有了防范能力,还不动手等到何时。他拐弯购置了飞机票,回家打点了行装, 取了家中所有的存款。他出差前就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岳父岳母,就是因为看到岳父 岳母的生活还可能,才决定把家中的积蓄全部带走。这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他对 着全家福彩照大约凝视了一刻钟,只身进入商厦。 这个时候他若能坦白自首,大不了开除职务和党籍。十几万毕竟是别人骗去的, 他的罪过就在输掉的那几千块回扣款上。若能积极退赔,说不定只是个警告或记过 处分。但他总认为自己聪明过人,与其躬腰做人不如再创一条路,难说没有发迹的 时候。他趁职工下班之机,悄悄来到家电部,一个快动作闪进柜台后的小仓库。这 些都是他计划好的,隐藏地点行窃方式逃走的路钱不知考虑了多少遍。楼上的职工 走完后,值班人员还没有上来检查,他又从小仓库移进一个返修冰箱的外套里。正 是游水澜拍的那一个,当时几乎把他的尿给吓出来。检查的过去后,他又回到小仓 库,坚持到钟声响两下,他从小仓库悄悄来到楼梯口,利用缝隙观察一楼。确定值 班人员全部睡熟,折身往楼上走。很快来到五楼放保险柜有地方,用早已配好的钥 匙打开保险柜。刚把金首饰提出来,听到一楼有吵嚷声又把它放进去,随手关上保 险柜。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赖移西的办公室躲起来。赖移西的钥匙他以类似配保险柜 钥匙的方法也配了一把。原准备第一步就躲进她的办公室的,没料到赖移西今天值 班,下班前她一直没有离开办公室。 江导泛一行跑步来到繁荣,大门是反锁上的。商述国利用门缝看到值班的人都 睡了觉,忍俊不禁大叫一声:“快快快,起来抓贼!”夜深人静声音显得特别响, 把六个值班人全都吓得爬起来。不该睡觉而睡觉的游水澜心虚,动作稍微快了些, 一头从柜台上栽下来。若不是被子挡了灾,不把她摔昏才怪呢。荣情慌忙掏钥匙开 了锁,把门外的人全部放进来。 江导泛对她们的全部睡觉责备几句,接下来就带着大家开始检查。十几个人拉 网式地从一楼检查到十五楼,没有发现有异常情况。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查到了,冰 箱的外包装及一些空箱子空盒子全翻了一遍,能藏匿一只兔子的地方都用棍子捅了 捅。唯一没有检查的就是赖移西的办公室。因为下班后赖移西才出的办公室,上一 次检查时她又打开过,她确信不会有窃贼,路过时敲敲门就马虎过去了。大家在放 保险柜的楼层停下来,赖移西止不住问:“江书记,你们是查岗还是听说了什么?” “快快快…快去抓贼。繁荣的保险柜有危险。”商述国抢着把游市的话模仿一 遍。值班的人全都松口气。游水澜嘴快说:“可能是荣经理神智不清了吧,江书记 连日熬夜也难免犯糊涂。你游丕应该劝一劝,四更深夜地来鼓捣什么。摔得我到现 在还发昏。”商述国又说一定是荣经理预感到你们都睡了,才叫我们过来的。大家 说着往楼下走,刚走下一层楼梯,五楼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赖移西折身奔过去。 刚掏出钥匙要开门,铃响声熄了。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再没有听到响声,索然无味 地走下楼去。 游腾浪躲藏在赖移西的办公室里,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谈话,紧张得腿肚子都转 筋了。幸好没有人进入这个办公室。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渐小,紧张的心情还没 有恢复过来,突然电话铃响了,他吓得几乎晕过去。匆忙中把电话听筒拿起来,双 手紧紧地捂着它。听到一个急如雨点的脚步声来了又去,身子一软瘫到地上去了。 当贼原来这么不容易,简直像受刑,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这样干了。 江导泛一行回到荣糸敏的住处,看游市的神态似乎好一些,简单扼要地说了一 下捉贼情况闭了口。商述国趁机求游市再谈谈对《商海钩沉》的看法。钱因批评他 说:“都什么时候了,荣经理来没吃饭,还什么浪花不浪花的。你真是狗屁不懂。” 商述国见大家都有责难之色,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送饭的职工来了一大群,什 么高档菜都有,都是用看家本领做出来的。唯独没有甲鱼汤。深更半夜没处买甲鱼 了。荣结要来一份喂游市吃。游市吃几口想起来自己要见的几个人都不在,顿时没 了胃口。问:“刚才是谁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拿起话筒不讲话?” 江导泛看看游市床头放着的车起的手机说:“五楼响了电话,赖移西跑去接, 门未打开就不响了,没人拿听筒。”话音未落金台商夫妇走进来。他们一连熬了几 天几夜,于昨天上午回去的,现在又赶来了。其关心爱护游市的精神,令在场的人 都敬佩。他们的年龄毕竟不小了,而且病大娘还带着病根儿。 游市欣喜地说:“钱因,金老夫妇就是你的公婆。你喊喊他们吧。”她见他们 三人、个个面呈诧异之色,又说:“江书记,快去繁荣商厦请游腾浪,他就在赖移 西的办公室里。他是他们相认的最好介绍人。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注意,要谨 慎。莫让他伤着了。” 江导泛再一次带游丕商述国奔向繁荣。他知道不是去请人而是去捉贼,路上碰 到两个巡夜的警察,邀他们一同前往。六个值班人哪里还有困意,见他们又来了, 并多了两个穿公装的,迅速将门打开。一伙人一齐涌进五楼,把赖移西的办公室团 团围住。喝叫游腾浪。 游腾浪战战兢兢走出来,假惺惺地摸眼掉泪。哭着说自己不想活了,准备在赖 移西的办公室上吊;又说自己活着是繁荣的人,死了是繁荣的鬼。等等。繁荣来抓 贼的三个人和两个警察没有一人听他的,也没有人与他搭话,将他带进荣糸敏的住 处。游腾浪进入房间,眼睛不望其他人,直盯着床上的游市说:“荣经理,我不想 活了。刚才在商厦寻死,他们把我当贼抓了起来。你说我冤枉不冤枉呀。” “你为什么要寻死呢?”游市平静地问。 游腾浪嗫嚅着说:“我对不起繁荣。在搞钢材串换的过程中,我拿了人家的回 扣款打麻将输掉了。人家以此相逼,骗走了全部钢材。我从天津回来一直想坦白, 由于害怕坐牢终究没敢说出来。再加上钱因一走,我思前想后觉得活下去没有什么 意义了。”钢材上的问题终会被纪委查出来,游腾浪想既然瞒不了不如及早说出来, 说出来还有坦白从宽的好处。 游市说:“你早说几天就好了,局纪委已经查出了事实真相。现在说出来不能 算你自首坦白了。你不该一错再错,把一点经验知识都用歪了。你说你为什么在赖 移西办公室里寻死?”她见游腾浪久不回答,继续说:“你不说我帮你说吧。因为 她的办公室离保险柜近。 你要窃款外逃。若不是我叫他们及时把你请来,你的罪就犯大了。现金加首饰 共有一百多万,你若把它拿出商厦那就是死罪。这个后果你可能想都没想吧。“ “冤枉,天的冤枉。”游腾浪面色苍白,反复说这一句话。 游市真诚地说:“你这个人也太顽固了,你身上的保险柜钥匙足可证明我的说 法。彻底醒悟吧,再这样下去你的生命不能比我长多少。我是天亡,你是自找,社 会评价不一样嘛。 蝼蚁尚且贪生,我想没有人愿意自己找死的。“ 游腾浪将私配的钥匙掏出来,一共十几把,有保险柜的、有赖移西办公室的、 有装黄金首饰小箱子的、还有几个进出款项比较大的营业柜的,都是他想方设法配 置的。他双手递给江导泛说:“荣经理真神啊,我算彻底服了。我对不起你,我与 吕行家一块诬陷了你…” 游市打断他的话说:“这事就不要再提了,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我个人的 事好说,牵涉到公家的事恐怕就不能轻意过去了。但愿你栽了这次跟头今后会好起 来。” 病大娘听了他们的对话,又心疼又生气,走到游腾浪的面前说:“大众,我的 儿。你到底怎么啦?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怎么不学好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游腾浪陡然见到自己的母亲,心中怦然一动说:“你怎么在这里?从哪儿来的? 什么时间来的?” 病大娘不说自己,指指金台商说:“大众,这是你爸爸呀。” 游腾浪更惊奇了,谈判桌子争得面红耳赤,背后还骂过的对手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想跪下来说爸爸救我,转念一想不妥,这个时间求父亲,硬的比软的好。他扑嗵 跪在母亲面前说:“妈,你能原谅我吗?文革中我那样作践你,只是为了入党生官。 我不是人,文革结束我后悔了,八方打听你的下落,一点音迅没找到。还认为你不 在人世了呢。” 儿子的什么错误当妈的不能原谅呢。病大娘饱含着泪水抚摸着游腾浪的脸面说 :“文革中许多人变了态,那是大势所趋,妈妈不怪你。你到底是妈妈的亲儿子呀。 当父母的有不疼子女的吗。你为什么不叫金大众叫游腾浪了呢?” “我为姓金吃了不少苦,你不是也因为打大众骂大众被游斗吗。是姓游的扶持 我入了党,文革后期我就改姓游了。名子只是人的代号,我认为姓什么无所谓。若 您太在意的话,我再改过来。”游腾浪把文革当成垃圾堆,什么脏的坏的都往里面 甩,哪里肯从灵魂深处找问题。 不知道金台商是喜是忧,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病大娘扯一下游腾浪的胳 膊说:“快起来吧,跟你老爸说说话。” 游腾浪站起来说:“我没有这个爸爸,他对我尽了什么责任。若我从小有父爱, 不会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认他。”他深知这样说比求他救自己更有用。金 台商泪汪汪的一言不发。 行窃未遂触犯了刑律,两个巡警要带走游腾浪,也是夜巡一个收获,江导泛游 市都不好说什么。钱因拍着胸口说:“腾浪,你放心地走吧,蹲个三年五年我等你。 说罢拉着金台商夫妇的手,爸爸妈妈叫个不停。并说:”我马上带你们回家一趟, 两个孙子可想你们了,刚会说话的时候就找我要爷爷奶奶。我哄他们说爷爷奶奶上 天了,总有一天会下来,想不到今天真下来了。“江导泛即命游丕传来行圭的小车 司机,请他将钱因一家三人送回去。 游市见他们走出门,低声对江导泛说:“外的声音太吵闹,附近的居民怎么受 得了。你们把我秘密转到三医院一个废弃的太平间去吧。那个地方我看过,一般没 有人进去。我现在必须避开我不要见的人。” “那怎么行。这种地方不吉利。”江导泛坚决不同意,说:“我把职工都赶回 去。”说着迈步就要出去赶人,见游市勾指头本能地站住了。 “什么吉利不吉利,我历来不信这一套。”游市说:“我已经想好了,我死后 你们立即把我悄悄的火化掉,骨灰就丢入长江中吧。你们几个知道的,不要对外说 真相,只对职工说我转了院。这样做方便荣糸敏回来接班。我有一封写给荣糸敏的 信,放在我的抽屉里,就请你代转了。另外,赖道东回来让他去找荣糸敏。这也就 算我的遗言吧。若能赶上与见父母一块见一面,我的一生也就无遗憾了。” 游市坚持立刻转移,江导泛还是不同意。要转移也要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才能行。 看护医生建议说:“一医院有个高干病房特幽静,不知有病人吗。”江导泛请他马 上联系。现有车起的大哥大,医生拨了老关系(一医院院长)的电话号码,当时就 有了没住病人的回音。一医院院长亲自调动救护车,不久就把游市从荣糸敏的住处 转移出去。职工们听说荣经理转院将去上海,估计可能有救了,于是一哄而散,都 回家睡安稳觉去了。 吕行家在上海监督发完货,自动赶到大连将赖移西荣结都换回去。刚开始接手 她们未完成的工作,就接到了商厦的加急电报,不知何事日夜兼程往回赶,于昨日 傍晚就到了繁荣。 领导并没找他谈什么事,只是有人说荣糸敏病了、危在旦夕要他去看看。他站 在业务室里大发脾气说:“她病她的关我屁事。江导泛也太不像话了。经理果真死 了,业务就不搞了吗。 害得我三四顿没吃上饭。你们都去看经理,老子偏不去,本人没有这个义务。 他姓江的算老几,让人传我去看经理,局长面请还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去呢。“他发 了一通脾气回家睡觉去了。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回来了,但这部分人都不知道荣经理 提名要见他。 一年多来,游市的母亲收到过女儿四封信:第一封说得是女儿离开学校到繁荣 上班的事;第二封写得很长,介绍了与荣糸敏交换社会角色的情况,说自己对不起 母亲、没有做好母亲来黄石的接待工作;第三封谈了自己受诬陷的情况,让母亲放 心自己不是窃款人;第四封写得激情勃发,述说了吕行家的大致情况,请母亲抽空 来黄石帮自己认父亲。蓝草花打算春节后过来,那段时间农村没有农活。陪他父女 俩多住些日子。接到商厦发的加急电报,她就提前启了程。来到黄石比吕行家从外 地回来整整晚了十五个小时,下了火车东方已经亮起来。 接站的游丕迎上去介绍了自己,然后接了包袱自己背着在前方带路。他们要乘 公共汽车去一医院。为了保密起见,花义朵调来的两部车子都被游市辞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游巨浩起来晨练,发现他们两个一路小颠跟在他们屁 股后头。 蓝草花听到跑步声紧跟着自己,扭回头看一眼,站住说:“你是不是巨浩?” “是我是我。你是蓝草花,小蓝子。原来你还活着。”游巨浩激动地说:“我 老远看着就像你。所以一直跟着你们跑。你这是去哪儿?” “我来看闺女,她是繁荣商店的经理。”蓝草花指一下游丕说:“这是她的办 公室主任,特意来接我下车。他叫游丕。” “他叫游丕我知道。我不知道你的闺女怎么会叫荣糸敏?”游巨浩停了步,脑 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哎,一言难尽。”蓝草花说:“我看过了闺女再来看你吧,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你给我个地址吧。” “他是我们的局长兼党委书记。”游丕一旁介绍说:“现在我们走吧,今后我 带你去找他。” 游巨浩听说过荣糸敏病了,但不知道她病到什么程度。瞪一眼游丕说:“再大 的事也不在这一时,见姑娘也得让老人家洗个脸吧。你可知道她是我的第一位救命 恩人,吕行家跟她比只起个辅助作用。走走走,前边拐弯就是饮食公司办的早餐店。 我请恩人吃早餐。”游丕无奈,又不好当面直说荣糸敏病危。想想也该让游母洗个 脸吃点饭,跟着游巨浩进了早餐店。 游母洗好脸坐下来,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说:“巨浩,你们商业局有几个游局长?” 她见游巨浩伸一个手指又说:“那就怪了。我上次求见荣糸敏,见到的可不是你。” 游巨浩捏着脑袋想一想说:“误会了误会了。我当时是让组织科长替我出得面。 谁能想到那个放臭蛋的老人就是你。记得当时我还怔了一下,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天大的奇事都让我给遇着了。快说说荣糸敏怎么会是你的女儿的?”她见蓝草花看 看游丕不说话又说:“我和老吕当初都认为你去世了,你哥带我们看了新坟,原来 你哥骗了我们。后来你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蓝草花吃着早餐说:“我一直没有再嫁人。我原认为老吕还会来找我,没想到 他变了心。 我探监时听说他平反后去了广州,我跟踪追到他的住处,发现他已经另娶了人。 我照面没打就回来了。带着他的女儿生活到现在。是他的女儿先找到他,要我来帮 她认爸爸的。这夫妻情当不了真,父女情却假不了。为找他爸爸女儿闹了我二十多 年啊。“ 游丕听他们的对话像听天书。早餐刚吃下去几口,游巨浩叫他去找吕行家,他 放下盘子跑了去。他也是刚知道吕行家昨天傍晚就回来了。 蓝草花边吃边谈,把游市与荣糸敏的“交换”谈一遍。游巨浩惊得坐不住了, 在餐馆里踱着方步说:“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说离奇也不离奇,这都是 文化大革命造成的恶果。要熨平文革的后遗症,恐怕还要许多年啊。” 游丕来到吕行家住处,拍开了他的门,笑容可掬地说:“吕师傅,还没起啊。 年纪大了要注意早起锻炼哟。” “锻炼不锻炼关你屁事。”吕行家不屑地说:“这么早来烦人,肯定有屁。有 屁你就放出来,莫尽拿俗话孝敬人。” “有人会孝敬你的。你跟我走。”游丕仍旧笑着说:“局长有请。武汉路餐馆。 还有个叫小筐子的女人等着你。”瞧游丕的记性,一转脸把小蓝子记成了小筐子, 大约因为他家中的筐子蓝子都是竹制品吧。人人事事都有局限臆推性,这是一例。 所以古代圣贤都提倡遇事三思而行,不是没有他们的道理。 吕行家跟着游丕来到武汉路,游巨浩站在餐馆门前,迎着他说:“老吕,你猜 谁来了。” “猜不着。”吕行家说:“肯定不是闻一多(闻一多就是这江北人,与黄石仅 有一江之隔。),闻一多去世已经几十年,想来也来不了喽。” 游巨浩指指店内,闪一下身让吕行家走在前头,跟在他屁股后头说:“我谅你 也猜不到,在你心目中她比闻一多重要。你自己看吧。” 吕行家走进餐馆,看见游市的母亲站在那儿,倒吸一口冷气,说:“你是?…” “认不出来了吧。我老了,已经不是当年的小蓝子了。”蓝草花平静地说: “你倒没有多大变化。老远我就认出了你。” “你真是草花啊。不是我认不出来了,而是我不相信你还活着。”吕行家紧走 几步把蓝草花拥在怀里,眼泪就扑刷刷地掉下来。哽咽着问:“你是怎么找到游局 长的?”紧跟着进来的游丕看呆了,吕行家不是怕女人么,而且不应该会流泪,这 都是怎么啦,人间变了么。 游巨浩马上把碰到蓝草花的情况说一遍,并说你还有亲生女儿就是荣糸敏。 “别开玩笑了。”吕行家抽搐着说。他不是不相信蓝草花会有女儿,而是不相 信他们的女儿会是荣糸敏。 游巨浩把游市与荣糸敏的“交换”说一遍。蓝草花紧接着说:“你不会忘记吧, 我哥告诉你们我死于难产,母婴都没有保住。实际上我难产不假,但是没有死,生 了一对女儿,活了一个死了一个。当时你们看到的那座新坟、埋着的就是死去的那 个女儿。”游丕这时也明白过来,原来吕蓝曾是两口子,冒充荣糸敏的游市就是他 们的亲女儿,将死的这一个叫游市,还有个真的荣糸敏在武大读书呢。 “天哪,我这是做梦吗。”吕行家几乎是嚎叫着说:“天佑我也,我游家有后 了。” 游巨活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不是梦,这是一个客观实在,你承认不承认它都 存在着。” 他调个面问游丕:“游市得的什么病?” “快走吧,你们看看就知道了。”游丕说着跑出店外叫来出租车,四个人同车 赶到一医院,飞快地进入游市住的高干病房。若是平时游巨浩一定会想到繁荣的头 头瞎胡闹,我局级干部还没住过高干病房呢。这时他只想着把腿脚迈快点,仔细看 一看才华横溢的,神奇而且平实的,救命恩人的亲女儿。 游市见父母双双来到面前,顿感神智清醒许多,面部居然出现了微量红润。歙 动着口型说:“爸…妈…你们先…先见面了?”她见父母都点头又说:“我心…足 矣。能…最后见你面… 一面,真…幸福啊。“两个眼角涌出最后一滴泪,眼泉里已经没有这种表示感 情的分泌物了。 吕行家蓝草花听游市说这话,急问江导泛她得了什么病。江导泛只好把实情说 出来。两个人放声大哭:“苍天哪,你怎么对我们母女这么残酷啊。市儿,妈妈不 能没有你啊!”:“市儿,不是的不是的,江书记说得不对是吧?” 游市断断续续地说:“是这样的。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你们也不要太难 过了。人固有一死,只不过我死得尴尬些。一生没给你们带来什么快乐。我心里不 安得就是这一条。” 她把目光转向荣结。 荣结知道她要什么,迅速把游市手打的两件毛背心拿出来,一件递给吕行家, 一件帮蓝草花穿身上。说:“游市妹说了,她一生没有孝敬过你们,亲手织了这对 连心衫让我交你们表表心意。希望你们携手共走人生路。” 吕行家泣不成声,也将毛背心穿在身上,啪啪朝自己的老脸上扇两耳光。现场 的人大都糊涂起来,游市心里却清楚。她吃力的将吕行家的手引到自己的脸上,说 :“爸…那事不能… 怪你,游腾浪…利用了你。哪个人…没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呢。“蓝草花问 江导泛市儿说什么,江导泛摇摇头。江导泛心里清楚不愿意讲出来。游市又说:” 爸,妈,女儿要求…热身上路…你们能…答应吗?“这一下不光蓝草花听不懂,就 连吕行家糊涂起来。只要是女儿有要求,还有他们不答应的吗。夫妻二人连连点头。 游世浩大声喝令医生:快把你们的院长找来。我以共同患过难的朋友的名义找 他。荣结见游市闭上了眼睛,做着手势说:“大家都不要高声说话了,让荣经理休 息一会儿吧。” 游巨浩与一医院院长一块剿过匪,一块入党,称为患难老朋友不是虚说。院长 应邀来到游市的病房。护士将窗帘布扯起来。湿和的阳光从窗口射了进来,收走了 夜色的残暗。 现出一个洁净的世界来,素床素壁,若不是医生护士素装在场,没人会想到这 就是病房。游巨浩求院长说:“你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想方设法保她多活些日子。 要血或需要什么部件只管说,我们大家都愿意奉献。”大家的目光都被说豪言壮语 的游巨浩引过去。 游市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梦见了儿时的田园校舍,绿的树红的花各种各样的 压弯了枝头的果;梦见了可爱的同学。与他们一块读书,一块玩令人捧腹的游戏; 梦见了日夜操劳的母亲,及学问不高却诲人不倦的老师们。……梦断了,游市再没 有醒过来。 院长本是医务尖子,参加过游市的会诊。明知她没有生存的一丝可能,为了满 足老朋友的心愿,熟练地拿起听诊器,贴近游市听一会儿,又听一会儿,低沉地说 :“游局长节哀,她已经去世了。”吕行家只觉得胸口一阵剜心的疼痛,眼前一黑 栽倒在地上。蓝草花边哭边展开自己带来的包袱,伸手把游市托起来,她要将女儿 背回老家去。江导泛游丕荣结商述国含着泪水劝得劝扯得扯,把游市归复原位。医 生护士将吕行家抬进了另一房间。 遵照游市即死即化的口头遗嘱,江导泛与局长一起做通了游市父母的思想工作。 热身上路不就是即死即化的意思吗,这一下两口子都明白了:敢情女儿怕麻烦人。 既然当着女儿的面点了头、就应该支持她。江导泛当即用车起的手机与火葬厂取得 联系。一把火游市就化为灰烬,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都成空了。由于金台商 夫妇的紧叮不放,更由于钱因的不辞辛苦的四处打听,游市要求的保密没有做到。 不久全厦人都知道了。随着骨灰的抛撒,就有六十多份甲鱼汤投入江中。游市的英 灵若有知,一定会责备他们太浪费的。 赖道东出差回来,听说游市去得无影无踪,连点骨灰都没有留下,踱到江边大 哭一场。 按照江导泛转达的游市遗嘱,来到武汉寻荣糸敏,荣糸敏也失踪了。同学和老 师众说纷纭:有的说她得了心绞疼去了医院,从医院失踪的;有的说是因为车祸失 踪的;有的说她是遇到了打劫强盗失踪的;还有的说她可能本身就是一个潜入大陆 的台湾特务。等等等。反正她失踪了。认识她的老师和同学,没有一个能说出她的 去向。街上传有个说大冶话的安徽北方的大姑娘,猝死在路上,她的亲戚正好开车 路过,将她带回老家去了。赖道东倒是偏信这一条,因为游市正是安徽北方人,说 得就是大冶话。 这两天缘缘到哪去了呢?原来她听父亲说大冶县毛铺乡有个土医生多次治愈过 癌症。她就约了部主任江流营,两人一块赶到毛铺,不巧土医生采草药去了,两个 人就漫山遍野的进行搜寻。渴了喝口山涧水,饿了吃口自备的干粮,跌倒了爬起来 再找。整整找了两天两夜未见人,再次回到土医生的家,土医生已经在自己床上睡 了二十多个小时。土医生听他们两人说了情况,知道已经没救了,谢绝出诊。并以 手计量取了几种草药包在一起交给他们。两个人提了药物就拼命往回赶。来到繁荣 听说荣糸敏的骨灰都撒过了,两人都蹲在地上哭起来。 缘缘听荣结说荣经理临死前两次提出要见自己,大哭两声昏了过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