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52稀大黑承荫报恨游不一躲人遇鬼 《变化》第一部,《月跃西江》面世,给商述国来了不少的变化:稿费虽然不 多,收入也不算很少。许多厂家商团请他写广告词,酬金甚是丰厚,短短几百字可 得几千元甚至上万元的收入,比写书强多了。电台电视台经常找他参加文艺晚会, 有意无意地宣染他。他也很会利用时机扩大自己的影响,散不是上台表演一段自编 自创的节目。商述国成了地方上的名望人物,几乎达到了黄石市妇孺皆知的程度; 名利自有它的好处,也给商述国带来了不少麻烦:有的找他讨钱,有的找他攀亲, 有些不够持重的女孩子拦他于路上死活要跟他谈朋友,搅得他整日寝食不安,不能 安心记录商厦发生的事实,有时一连几天不能写出一个字。最让他不安得是“月跃 西江”涉及到的那些人,得到褒扬的见面一笑;遭到贬责的见面横眉冷对,恨不得 一口将他吞进肚子里。幸亏自己听了“荣经理”的话,将那些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 人名店名全部改了,若以真名出版,估计自己活不到现在,不被坏人打死也被好人 捧死。最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游腾浪。游腾浪经常扬言要找商述国算帐。至于如何算 帐,无非两条道可走:一,法庭上见;二,游腾浪利用黑社会势力将自己挫了。因 为《月跃西江》的出版,商述国的心也被丢到了沸水锅里,惶惶不可终日。 商述国接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决心在没有出事之 前做做工作,免得灾害临头惊惶失措,身败名裂屈死黄泉还没人知道。他先找了市 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庭,询问纪实性书稿的作者对所记的事情和人物要不要负刑事责 任。 庭长是个文学爱好者,从电视上见过商述国这个人,也读过他的尊作,只恨相 见甚晚,接待十分热情,挽着他的手表态说:“老弟,你写的都是事实,我了解过 了。即使实名也不必怕任何人,事实总归事实,既然能发生就不能不让别人写,何 况用的都是假名假姓。你放心好了,有谁告你我兜着,只拨回不办他的法律学习班 就算便宜他了,有关文学创作的事今后还请你帮我一把。” 商述国满口答应,出了中级人民法院,找到陈家湾花园小区金台商夫妇居住地。 金台商病了住在医院里,其夫人热情接待了他,又是倒咖啡又是摆糕点,拿烟 递火忙得久久坐不下来。中国人重古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商述国在荣糸敏住 处喂过她吃饭,帮她写过信。她一直把商述国当个小恩人看待。问他有什么事没等 他回答又说有事只管说,只要自己办得到的一定帮着办,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事做 也只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商述国见老妇人虽然穿戴华丽,却掩饰不住老态龙钟,有关他儿的事则不忍开 口。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活一天少一天,何必让她再一次生气,诅咒这个本来不该诅 咒的世界呢。考虑到自己今后可能有生命危险,还是忍无可忍说了。不过偏重介绍 自己写书纪实牵扯到游腾浪,对游腾浪扬言给予报复说的很少。 老妇人说:“小小年纪写什么书、记什么实呢,是不是没别的事做、没饭吃混 不下去了。 凡事有了纪录就不容易抹掉了。我并不是袒护自己的儿子,他的错事多得很, 我全知道。我只为你担心,文革中许多人因写了东西赖不掉,把命都给赔上了。我 看做人还是不留历史痕迹最好。免得以后别人找你算帐。那个不幸的‘荣经理’就 做得对,我死后就像她学,撒进长江百事都没有了。“ 商述国听老夫人这么说,马上跪下来求老夫人救救自己:“我最怕的是你的儿 子一时激动,动了杀机……” “我的儿子坏是坏,为人心术不正,但也不至于坏到一激动就杀人的程度。” 老夫人说,“你放心吧,他有这个心没有这个胆,他的性格我知道。起来起来,共 产党人不兴下跪对么?” “我还不是共产党人。”商述国想说没说,话到嘴边改口说,“他是不会自己 干杀人越货的事,但他有一批打手。那些人个个心狠手辣,已经在西塞山上打了我 一次了。若不是碰巧有人救了我,哪还能活到现在。老人家知道,西塞山上的毒蛇 多不胜数,打不死捆着放那儿,万一被毒蛇咬一口还不是死了,我现在想起来那次 挨打还浑身透凉气呢。经常做梦有一条毒蛇盯着我。” 老妇人叹口气说:“这事我倒听钱因说过,说是为了一本什么书。富贵请人打 了那个人,原来打的就是你呀。我劝你还是别写书的好,那东西惹事生非。为这事 我多次教训过富贵了,他已经向我们老两口子保证今后再不纠缠这个事了。这下子 你可以放心了吧。” “这下子我更不能放心了。”商述国说,“原来我挨打真是游腾浪指使的。上 次他们索要的书不是我刚才所说的书。为我刚才所说的书游腾浪扬言要打死我呢。” 老妇人说:“第一本书写错了就更不应该写第二本了,我看你也是个小顽固。 何必顺着错道东走下去呢。富贵在这一点上比你强,他灵活不像你这样死脑筋。这 样吧,我和老头子进一步劝劝他。他敢再动你一根汗毛,我们决不依他。他不怕我, 但怕他父亲怕得很呢,百依百顺。他爸爸的话他不敢不听。我们要他写个保证,你 出了事我就找他。” 商述国吃了一颗定心丸,千恩万谢地回了家。睡在床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游腾 浪的父亲去世了,第二天他的心里又不安起来。 谁也预料不到商述国的梦竟然成了现实。他从花园小区回家算起来不过三天, 金台商住的医院就传出消息——金台商不行了,阳寿耗尽归入福门了。 金台商是因重感冒住得医院,感冒好了回家走一趟,出院手续未及办又被家人 送进来。 待医生查出是脑溢血,一切医疗手段都失去了作用。他离开阳世的速度十分快, 快得连他身边及周围的人都感到吃惊。奔波一生说走就走,现在安顿下来从未想到 去那世却去了。人啊人,过了花甲就是风口的灯,说熄不知在那一会儿。 金台商似乎也有先见之明,他重感冒期间就写下了遗嘱,并让田中佳禾利用高 级磁盘录了音。有些隐私不便公开,这里仅抄下有关遗产分割的一部分:……。刚 办不久的香港分公司的财产归现在管理该公司的人共有,根据级别按3 :2 :1 的 份例分股持票到个人,希望他们共同经营下去;自己带到黄石的有一亿两千万元人 民币。 支援地方建设、买房子购车、经营贸易大楼接近用去两千万,拿出一亿元给妻 子、儿子、儿媳妇、田中佳禾四人均分。剩余的五万多元用于自己的安葬费,只能 节余不得超出。车子房子留给妻子,贸易的财产送给儿子。并命田中佳禾继续协助 游腾浪在贸易工作一年,留任期间工资照发,对贸易的重大项目开发,及重大资金 支出有否决权。一年之后去留由他自己决定。 凡是与金台商打过交道的黄石人都跑进医院吊唁他。上至市长市委书记,下至 商述国和他的邻居。游巨浩赖道东花不逝等商界主脑不止一次地来过医院。 金台商妻子哭得死去活来,说:“他在港台天天盼回归,最大的心愿就是落叶 归根死在黄石,现在心愿达到了就是走得早了些。我们两个一生合住的时间不到分 离的一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钱因想着公爹一生走南闯北不易,哭了几回,带着两个儿子一直搀扶着婆婆形 影不离。 游腾浪饱含着眼泪把父亲烧成灰掩埋掉。在一个中档的餐馆里,请所有送礼及 帮忙送葬的人们吃一顿。标志着金台商的丧葬料理完毕。 游腾浪忙碌四五天,回家躺倒床上仍睡不着,翻来复去的想自己的过去:自己 的前半生还算平顺。十五岁下学,在社会上荡了三年,十八岁参加工作,不久便入 党提了干。当了一名可以指使别人的人。曾决心大干一番,争取成为一个不做有吃 有喝、外出有专车、有男有女秘书下人一大窝的人。可是自己当个小头头一直焊在 那儿,十几年没有进取。开放改革以来,提拔的都是文化人,某副市长只有三十多 岁,某局长只有二十几岁,自己四十多了还是个小头头。最不堪回首的在繁荣还跌 了一跤,若不是父母帮着活动,恐怕自己现在还在监狱里受罪。党员的牌子也丢了, 干部的身份也没了,这些红帽子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最不甘心得是被繁荣人羞辱 一场。繁荣的开创有自己的一份,现在被赖道东他们霸占着,权力欲极强的游腾浪 岂肯甘心。何况繁荣商厦是贸易大楼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两家单位只有一路之隔, 发展的趋势必然是一家兴旺一家灭、一家吞掉另一家。游腾浪怎敢掉以轻心,决心 想尽一切办法先打倒繁荣,然后再一片一片的吃掉它。繁荣的龟孙子们,你们不是 笑话过我吗,等着吧,还有我修理你们的时候。父亲是位台商,台商是目前社会生 活中最时髦的红帽子,许多人顶礼膜拜他它靠拢。遗憾得是父亲去世太早,许多事 并没有为自己打好基础。早也有早的好处,自己可以毫无约束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 智,利用老人家的遗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他活着好办多了。想到遗产游腾浪 又想到遗嘱。父亲为什么要把一亿元的财产一分为四呢。把日本人分出去那是应该 的,至于妻子钱因何必弄一份放她们的名下呢。看来是父亲对儿子的不信任。这不 信任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游腾浪想来想去找不出答案,左不是自己在繁荣跌得那一 跤。是那些混蛋的繁荣人,弄得父亲连儿子都不相信了。游腾浪把所有的霉运都归 结在繁荣头上,恨不能把繁荣商厦一掌拍到地下去。游腾浪躺累了,往上提提身子 倚在枕头上,点根香烟提起来。 钱因忙碌四五天,回到家挨着游腾浪呼呼大睡,一觉睡了八个多小时,鸡鸣第 二遍醒过来,闭着眼睛伸手摸着了游腾浪的肚皮,感觉位置不对,抬手往上摸,摸 到了火红的烟头上,烫得哎呀一声坐起来。说:“你干什么呢你,想电死我。”她 看清楚是游腾浪在抽烟又说:“天都快亮了还抽烟,一夜没睡?”言语中夹带着甜 甜的关心的意味儿。 游腾浪本想不理她,听她这么一说就说:“哪个象你,一头死猪,躺倒就失去 了知觉,零挖了卖掉都不晓得。” “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了。”钱因说,“出力干事的比不上会说话的。过去的几 天你除去接待几批有头有脸的人物外,还干了什么?吃饭睡觉没受一点儿影响。而 我呢,从早忙到晚,哪儿在床上呆过。我睡得老实些是正常的,不老实才怪呢。” “要不怎么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呢。”游腾浪不无幽默地说,“这就 是才气,有人看着没动,心里却装着千军万马,完成一件大事只需要说两句话就行 了。有人忙碌得内外不可开交,结果却一事无成,枉为他人做了些嫁衣裳。你是哪 种人自己想想吧。” 钱因意欲关心一下游腾浪,讨了个没趣,躺倒拉拉被单子又睡起来。家中有上 好的毛巾被却不盖,偏偏盖着破被单子。原因是毛巾被笨重,盖脏了不容易洗。若 是早些时间游腾浪会大发脾气,臭骂钱因懒惰,现在他忍了,他计划的第一步就是 把钱因的两千五百万元弄到自己的名下。 游腾浪抽着烟,听钱因的呼吸由细变粗马上又要睡去,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说 :“小钱,时间过去的太快了,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过着过着我们都要老了。过去 的日子论天过,现在都要论秒了。想想过去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有对不起我 的地方,比较起来我要负主要责任。你最大的功劳就是为金家生了两个儿子。我最 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帮你钱家做些事,反而对你发了不少脾气。也是路途上凶险太多, 半生没过什么好日子,有气不出给你出给谁呢。 谁让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呢。“ 钱因听他说下这番话,心情颇为激动,还认为是公爹的死感动了自己的丈夫呢。 重又爬起来坐着说:“几十年了就听你说这一次人话。行了,有你这些话别的什么 都不要说了。再大的过错我都会原谅你,而且也是这样做的。金钱金钱,你姓金我 姓钱,咱们现在都有了。 下半辈子一定都是幸福的日子,睡吧,保养身体要紧。熬很了也熬出脑溢血来 那就太划不来了。“ 游腾浪苦笑一下,沉默许久说:“小钱,我看明天就把我分得的遗产全部转入 你的存折上吧。” “那又何必呢。”钱因说,“你别小钱小钱的叫了,多年不叫,现在乍一叫我 听着不习惯了。” 游腾浪抽几口烟,将烟屁股丢进床头柜的烟缸中说:“要么都转到我的名下也 行。一家人何必分户另存呢。知道内情的人说是老头子的安排,不知道内情的人还 认为我们不是两口子呢。” “闹了半天你还是想要我的那份遗产。”钱因堵气说,“你想要我那一份并不 难,只要你把荣情花义朵两个妖精赶出你的办公室。我马上就把自己的那份送给你。 我要它也没用,连钱场我都不会给他一分的。金家的还是金家的,我死了也带不走 它。” “把花义朵赶出我的办公室很容易,只是荣情暂时不能赶。我还要靠她做一份 能应付各种检查的帐呢。”游腾浪顿一顿又说,“目前我还要靠她向我提供繁荣的 经济信息。这是其他人包括你都做不到的。只有财务人员才能准确的反映一个单位 的情况,你这个工会办事员比她掌握的情况差远了。” “你又何必偷人家的情报呢。”钱因说:“搞商业靠自己的精明能干,我看靠 偷情报发不了财。” “这你就错了。”游腾浪阐述自己的观点说,“繁荣的规模比贸易大得多,我 与它硬拼必然吃亏。战争靠机巧才能取胜,商战也不例外。机巧最有力的支撑点就 是信息。单位不掌握信息等于一个人没眼睛。没有眼睛的人就连走路都不方便,怎 么能打胜仗呢。我要战胜繁荣,我要让繁荣的所有人向我称臣。” 钱因不满的说:“什么胜仗败仗的,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心想荣情, 贪恋女色。” “若说我贪恋女色,花义朵比荣情强一万倍。我留下花义朵不是更好些吗。” 游腾浪诡辩说,“我现在心在事业上,什么色不色的,不是我这种年龄的人想得事 了。有你这个色罐子,我还有什么得不到满足呢。”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六十还捅破鼓呢。你当男人的生理我不晓得吧。” 钱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老头子的遗产还是你我分开存着吧。老头的魂还未走, 我们不应该违背他老人家的意志。他分开给我们自然有他的用意。” 游腾浪不好相强,叉开话题说:“老婆,我知道大儿子上学不行,我想把他从 学校叫回来跟我学做生意算了。学做生意比上什么大学都让人开窍。许多大学生在 生意场上一筹莫展,我看是读书反让他们读苕了。我们何必赶鸭子上架,逼着儿子 走独木桥呢。许多名流富翁并没有多么高的学历。” “儿子奶奶带着,就看她同意不同意,你与她商量去吧。”钱因说罢躺倒又要 睡。单子没盖好,鸡叫三遍东方发亮了。她恨不能找块东西把东方塞住,压着太阳 不能出来,方便自己多睡一会儿,把游腾浪耽误的睡眠补回来。 游腾浪闭着眼一直躺到七点半才起床,简单洗刷一下,草草吃了一些钱因精心 制作的早点,八点钟走进贸易大楼,第一件就是找到花义朵,将她送到田中君的办 公室。并指示说:“你跟田中当秘书,任务由他分派,没有我的传唤不要轻意到总 经理室里来。以防闲言碎语。” 并不是游腾浪不想占有花义朵,试了几次花义朵总不就范,只好放长线等一等 再说。他知道田中君是个独身主义者,跑遍世界对女人不动心,所以快四十岁的人 了没有家室,送上门的姑娘他不谈。谁愿意主动充当他的介绍人他就不与谁来往。 把花义朵送给田中君当秘书,相当于于把她销进保险箱。他相信田中君不会与他争 嘴吃。这样以来即掩饰贸易人的耳目,也给钱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件事就是抽几个职工代表改选工会主席。限定唯一的一个候选人就是钱场。 商业局派驻的党支部书记坚决不同意,两人发生争执,闹到局长办公室。党支部书 记说:“我当不当工会主席无所谓,但新的工会主席的产生要合理合法,符合选举 程序。” 游腾浪说:“钱场也是商业局的职工,有什么不能当工会主席的。再说贸易暂 属私人企业,不能养那么多闲人。支部书记的办公室我打算收回呢。这两个职务有 一线工作人员兼着最合适。没有必要占间办公室。一切不适合生产力发展的东西都 要改变,这是社会前进的大方向。” 游巨浩沉思许久表态说:“我看这样吧,腾浪以合适的价格把贸易的原存商品 收过去,我把现任支部书记撤回来另行分配工作。工会主席就由你们自己选吧。几 个党员我让组织部门把他们分到别的支部过组织生活也就行了。我决定给贸易一个 更宽松的政治环境,你就大胆地干吧,但必须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违法乱纪的 事,我可不给你们分担责任。” 游腾浪连说行行行,心想什么是合适的价格,还不由自己与局里派的交货人酌 情议定吗。 没钱赚的我不收。能挤走党支部把工会变成自己手上的工具,就算最大的问题 解决了。游腾浪兴冲冲地回到贸易大楼,把保卫科里的狱友和业务科里的钱场找进 经理室。三个密谋怎样才能搞垮繁荣商厦,将其收归已有。根据收集来的各种信息 资料分析判断,最后决定分头行动:一方面,钱场携带厚礼找熟人去法院告状。状 告繁荣商厦的领导利用商厦十八楼搞营业性收入。因为商厦十八楼的消费权被金台 商买断一年,时间没有到期,繁荣领导就办起了摄影搞收入,还增加了了望设备的 收费项目。仅凭这些理由明显的告不倒繁荣的领导,但却可以弄繁荣商厦一身污垢, 这就够了。让广大市民都知道,繁荣视钱如命,惧怕挨宰不进商厦购商品;一方面, 狱友马上带着打手出击,捣毁摄影棚,收取他们的租用费,出手重些没关系,我们 占着理;一方面,游腾浪即动身赶到繁荣商厦招待所,动员千年树为贸易服务。不 知怎么搞的,游腾浪似乎认准了,打击繁荣是他出人头地的第一着棋。他招进的那 些狐朋狗友,更不想别的,游腾浪要做什么,他们就帮着出主意,带头干。甚至不 惜以身试法,讲得就是哥们义气。他们也就是凭着所谓的义气聚在一起的。当然更 多的人是为了捞钱才投靠游腾浪的。 千看树见了游腾浪就说:“游总大驾光临,来我们招待所一定有什么贵干。坐 吧,我给你泡茶。” “我现在只喝咖啡,已经对喝茶不习惯了。”游腾浪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 子看招待所不是屈才了吗。”他见千年树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又说:“你愿不愿意跟 我干?” “愿意。”千年树迫不及待地说,“我马上辞职就跟你去,我早就想跟你干了, 怕你不收我呢。” 游腾浪拍着胸说:“从现在起你就是贸易的职工了。我按月发你工资,不过你 不能在贸易大楼干,也不能在这招待所里,必须到繁荣商厦去。干什么工作我不管, 能给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就行了。” 千年树有些畏难,不是不好意思出卖繁荣,而是因为出了问题自己才发配到这 儿来的,冒然要求回去恐怕赖道东不同意。 游腾浪鼓励他说:“凭你和赖道东的关系,回商厦干个一般的工作是不成问题 的。从一般职员干起,我支持你,还怕将来没有发展吗。” “你坐呀,我去给您弄咖啡。”千年树说。 “算了吧,我还有事。咱们的事就这样定了。”游腾浪见千年树高兴起来,自 己就转回贸易来。 田中君见游腾浪进了总经理室,跟进来喜滋滋地说:“游总,我这几天一直在 考虑回不回日本。前几天我是决定回去的。因为你很能干,用不着我带你;今天我 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来。至少留下来一年。说不定一辈子不回去了。因为花义朵 太可爱了,我的独身主义被她的言谈举止击垮了。我决定娶她为妻,一辈子过正常 人的生活。” 游腾浪看看田中君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悔不该把花义朵送给他当秘书。这不是 拿块肥肉往别人嘴里送吗。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不快说:“田中先生,我对你不错 吧,你应该感谢我。真想不到你的独身这么不堪美人一击。哈哈哈…,看来世界上 什么主义都是假的。” 他哪里像笑,脸上比哭更难看。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巧,常常出乎人们的意料。 贸易大楼的“人保科长”带着几个保安人员,气势汹汹地来到繁荣商厦十八楼, 先问租用了望设备看一个小时多少钱,又问每天来多少顾客在此摄影。管了望设备 的随便应付几句,不无吹牛的成份;负责摄影的师傅实话实说。“保卫科长”—— 游腾浪的狱友把摄影机夺下掷在地上说:“诸位小姐太太先生们,这个照相师是个 骗子。据我了解平均每天有八十个人来此照相,他给我说的数还未到实际的一半。 你们说这相机该不该砸?” 许多顾客驻足观望,绝大多数咸口不语。只有几个人议论说:这问题似乎不是 问题,这是人家的商业秘密,不向外人实说并没有错,砸人家的东西不好吧。更多 的人只是看稀奇,为自己搜集一些谈资。 科长带来的“保安”——实际上全是贸易通过狱友聘来的流氓阿飞。他们纷纷 向几个发议论的顾客挥动拳头说:“你们知道个屁。我们才应该是此处的收款人。” :“这儿长期被繁荣霸占着,欺骗顾客掏你们衣袋子里的钱,你们还为他们说话, 都是些苕东西。” 繁荣商厦的几个保安,接到报告跑步上来,还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个个被打 倒在地。 他们虽然接受过派出所的几天培训,毕竟不是贸易“保安”的对手。狱友的打 手多数都是亡命之徒,彪形大汉。就是那个曾经打过商述国的姑娘,也确实学过一 些硬功夫。 商述国跑上来看热闹,被那姑娘伸脚拌成了猪拱地。 他爬起来还没说话,曾经打过他的一个彪形大汉伸手抓着他的领口说:“小子 哎,今天没你的事。我们的头说过,你的帐今后再算。”只轻轻一按,又将商述国 摔倒在地。 江行月跑上来,叉腰说:“我是繁荣商厦的现任人保科长,有什么问题诸位到 人保科面谈。任何人不得在营业场所撒野。” 一个贸易的保安人手伸向她,被跟在江行月身后的江流营伸胳膊弹回去。江行 月以为江流营要打架,转身拽住他的一只胳膊说:“你更不能动手。我们是主他们 是客。” 江流营的伤胳膊被江行月死死地拽住,伸出那只好胳膊一掌打在一个固定摄影 棚的铁楔上。那个铁楔是钉在砖缝中的,本来没有到位,吃他一击下去两寸多深。 摄影棚被拉得错着位。 游腾浪的狱友看得真切,心想他一掌可以把铁楔打进水泥墙那么深,足以证明 他力大无穷。难怪他和赖去乱两人力抵十几个武林高手。赖去乱被打死他安然无恙。 看来真动手打起来,贸易的几个人未毕是他的对手。最吃亏的还是自己,当头不说 武功也不深。他轻轻一抓就可以把自己抛到楼下去,管是谁的理自己先没命了。他 紧急喝令手下:“不得动手。我们与他们讲理。” 商述国爬起来,欲要说什么嘴上挨了一耳光。他也没看清楚是谁打的。时间又 是在贸易的人保科长发话之前,只好算了。 派出所的接到报告各持警棍跟着游丕跑上来,见斗欧的双方是两个单位的保安, 且都接受过自己的培训,说近了都是自己的门徒,也不好过分指责哪一方,都跟着 游丕江行月进了繁荣商厦的小会议室。 双方争论不休,各说己见。各为本人本单位争公理。派出所的人只管治安,见 他们的争论拐向了经济领域,一时也不好下结论。正在这时法院来了两个人。派出 所的认识他们,推说自己有事把案子转交他们处理。临走还说:“你们处理行了。 中午我们来繁荣陪你们的客行了吧。”说罢扬长而去。 法院来的是经济庭的人。他们收到贸易告繁荣的诉状,也收了钱场送的礼品, 把诉状转送院长审批,院长看了嫌事情不大表示不予立案,把诉状退了下来。经济 庭的负责人自作主张,派两个人来繁荣调解一下,不枉收了人家的一份礼品。来自 法院经济庭的两个人,听了派出所的介绍,心想怎么不打死一个人呢。死了人院长 就立案了。经济庭只管经济纠纷的事,经济纠纷以外的事推辞不管。他们把贸易的 诉状递给游丕过目,紧接着就用电话约来贸易的委托人钱场进行调解。 游丕见事情并不大,也不在急处,遂把商述国叫来命他陪江行月参与调解,自 己也退了出去。他最担心的是中午吃饭问题。法院的两位中午肯定不会走,派出所 的还要来陪客。商厦又作出了节俭待客的规定。况且法院来的这两位曾是赖道东当 面表示不欢迎的人。自己怎好随便表态招待他们。让江行月请示书记去吧,招待的 好与不好与自己不相干,自己也不在乎陪着他们吃一顿饭。先躲起来再说。 繁荣行政上现在只有两个人负责,赖道东外出了理应由游丕出面。躲也要有个 躲的理由,赖道东回来问自己哪儿去了怎么办呢。游丕正在商厦大门前徘徊,见缘 缘腆着个肚子走在去仓库的路上,追过去说:“老婆,你干什么去?” 缘缘停下脚步望着游丕笑着说:“我去叫车,去火车站。把商厦的茅台酒提回 来。” “这怎么行。这么大的肚子还押车。谁安排的?”游丕说。 “我自愿的。活动一下顺产,你懂个屁。”缘缘说,“你下班回家别等我,跟 他们先吃行了。我什么时间回家还说不定呢。” “我看还是你先回去吧。”游丕夺过缘缘手中的提货单说,“我去提货。”他 见缘缘笑得十分甜,心情舒畅极了,嘴巴贴着缘缘的耳朵说:“孩子是咱们两个人 的延续,我可是费力不少,你处处小心才好。” “好了好了。”缘缘说,“莫逞能了,提货去吧。” 游丕前行几步,朝司机招招手。司机把车开过来,游丕爬上车,两个人一块向 火车站开去。 照单提货,押车回库这是繁荣是简单的劳动了。游丕没当官之前经常干这种事。 轻车路熟用不着向任何人请教。出于游丕的意料之外,装卸工人把把茅台酒从集装 箱里搬出来,还未装上汽车,火车站货运部的一个负责人给他三千元,强硬抱起一 箱茅台酒就走。 游丕赶紧拦住他说:“不行,我没有这个权力降价给你。这一箱茅台酒进价就 是三千二百元四十元。让我回去怎么交差。” 那人又掏出八百元递给游丕说:“这下行了吧。其实这酒现在又不紧俏,到处 可以买到。 我只图个方便货真价实罢了。你们繁荣商厦的商品我信得过。“ 游丕按零售价心算一下子仍差一百三十元,见那人又把酒箱子抱起来,只好点 头同意算做了人情。一边将钱用废纸包好一边想:算我霉气,刚在商厦里甩开了要 饭吃的,又在火车站遇到了卡油的。回去还要做帐冲红,幸亏有司机证明,不然还 会有人说是我故意送人的呢。 急找司机不见人,心里便产生了老大不痛快。司机若不愿意当证明人这差价不 是要自己赔上吗。 游丕站在原地胡思乱想,拿酒的人将酒退了回来,并说:“这下好了,我儿子 的婚宴用不着为难你这个提货人了。我老婆已经买回来一箱子,只花了三千四百元。 比你们的货便宜四百块呢。我何必欠你们这个人情呢。”他说着放下酒接了钱昂首 而去。留给游丕一脸的寒霜。 游丕望着他走远,自忖道:我是把他得罪了,现在的铁路货动独家经营是不能 得罪的,繁荣的进出货物多数还在靠人家。好在自己不负繁荣的主要责任,更不会 常来提货。你卡吧,有赖道东呢。这样想一想心里坦然些。监视着装卸工人把酒一 箱箱装上车堆码好。 刚装好货司机回来了,他本来没走远,只是在附近找一个凉爽的地方休息一下 子。 游丕不快地问:“你哪去了?” 司机左右瞧一下不答反问:“有事吗?”他见游丕摇摇头又说:“每次提货都 是这样的。 有你们提货押车我在这儿干什么呢。若是在外地我肯定会帮着看一下子。在这 儿本乡本土的没有这个必要。我谅准没有人敢抢火车站。游总多年没干这样的事, 可能有些不习惯了。“ 游丕苦笑一下,本想把找证明人的事告诉他,想想卡油的事没成事实也就算了。 司机将汽车开回繁荣仓库,游丕把提的货交待清楚。各自回家吃饭,不在话下。 下午两点钟,赖道东江导泛两人在外地办事一块赶回来。江行月带着商述国, 追他们进了总经理室。将上午发生的事详细汇报一遍。 赖道东大发雷霆怒,斥责江行月不该同意法院的调解:“他们打坏的相机三千 多元白打了吗?更不该请法院和派出所的吃饭,一千多元的饭钱不相当于扔到火里 烧掉了吗?对于待客商厦有新规定。他们要吃也得按规定执行,你请示的哪一个?” 江行月嘟嘟哝哝地说:“我到处没找着游经理,跟商书记说了一下,他没有明 确表示反对,所以我就作了一次主。他们不是一般的客人吗,今后的治安全靠他们 支持。” “你请示商书记有什么用,他又不管这些事。”这句话赖道东只说了前半句,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他见商波走进来改口说:“他好拨回你的请示么,你是为公家 做事又不是为自己。 商厦有规定你应该按规定执行。我们应该告贸易。告他们故意破坏我们的经营 秩序。“ 商波把话接过来说:“是应该告他们,我想了半天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 以繁荣商厦的名义告他们,单位对单位恐怕没有什么效果。最好以小商的名义告他 们。小商两次挨了他们的打,特别是第一次具有黑社会性质。就告他们的保安与黑 社会有联系。一告准赢,这几天市里正抓黑道人物呢。” “单位拔根汗毛比我的腰粗,还是以单位的名义告他们比较妥当。”商述国十 分不安地说,“诉状我来写你们看行不行?” 江导泛说:“诉状肯定是你写。商书记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凡事趁势就顺利。 市里正抓黑社会,你现在是作家是市里有名的人物,一定不会白告。把游腾浪的几 个狗腿子弄掉了。 游腾浪就会把尾巴夹起来。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猖獗,打到我们商厦里来了。 “ 赖道东见商述国缩头缩脑吞吞吐吐不表态,厉声说:“商述国,你写诉状以你 的名义告,繁荣商厦支持你。要钱要物要人要车只要你说一声,我保证马上送给你。 就这样定了,小商你也拿出点勇气来,瞧你现在这种松包相,哪像个正面人物。这 点小事干不了还能干什么。 垒字块也要有点骨气。尽写些软蛋文章将来不是误国误民么。“ 商述国见三个主要领导都表了态,一挺肚子说:“干。我马上就去写,杀头也 只不过碗大个疤。我谅游腾浪也不敢把我的头摘了去。”他于当天下午就写好了一 篇诉状,晚上又润色一番,第二天上午分逞三位领导看了看得天赞许,于是乘商厦 的奥迪将其送到黄石港区法院。刚好市中级人民法院经济庭庭长调到黄石港区法院 当院长,接了商述国的诉状看了看,立即批给刑事庭侦察处理。 时间仅过去两天,贸易大楼就传出消息:游腾浪的狱友及部分打手被抓了起来。 繁荣商厦的全体员工欢呼雀跃。赖道东要为商述国摆庆功宴。其实他哪里知道, 这些人被抓是因为他们是黑社会组织成员,与商述国的诉状还未发生任何关系。商 述国也以为是自己的诉状起了作用,斗胆搓了赖道东一顿酒肉。 商述国心里高兴,菜吃的不少,酒也喝得足兴,晚上十一点从饭点出来往家走, 被一个精神病患者追了五百多米,裤子尿湿了一大块。到家把门闩得死死的,又找 了两个棍子进行加固,一夜不曾合眼,越想越害怕。 神经病患者手里拿个米把长的棍子半夜在路上闲逛,自己一扬手见走在前边的 一个人跑起来,自己就跟着追。商述国停下他就藏起来,商述国一跑他又追起来。 如是再三,直到商述国躲进屋里看不见了,他才折身往回走。精神病人也有自己的 娱乐方式,他自认为这样追着很好玩,想不到黄石还有怕自己的人呢。 第二天,商述国贼溜溜地赶到繁荣商厦腿肚子还是麻的。死活缠着赖道东求他 派人保护自己。他哪里晓得昨天追赶的他的人是个精神病呢。只晓得游腾浪打手只 抓走一部分,剩余的足可以把自己的命轻而易举的拿去。 商波劝他不要怕,死了也是光荣的。 江导泛听商述国讲得活灵活现,考虑不无可能,人命关天,劝商述国去上海参 加文学创作班学习躲一段时间再说。最近他从报上看到了一条上海文学班招生的消 息。 赖道东亲口表态帮他出报名费。商述国觉得可行,答应听从组织安排。 临离开黄石那天,商述国把闭月叫进家中对她说:“我去上海学习了,你在黄 石保重自己吧。倘若听说我失踪或者死了,你就找江书记他们去告游腾浪。我的死 一定是游腾浪派人干的。另外,你把商厦今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记下来,寄给我也行 等我回来看也行。记住了,我在上海的地址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会吧。”闭月见商述国眼睛湿湿的,楞了半天说,“游腾浪与你无冤无仇 怎么会杀你。” 商述国叹口气说:“我受了赖道东的唆使,去法院告了游腾浪。……巴巴的, 繁荣的好坏与我有多大关系呢。光荣有个屁用,消失得只是我自己。他们不会因为 我的消失有任何损失。……你就更不用说了。长期难过的只是我的父母。……”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瞧你松包相、哪有男子汉的气慨。”闭月说。 商述国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一,还有二,那就是 只因没到伤心处。这事要发生在你身上,还不知道吓到什么程度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