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爱情 宿舍里,都在大张旗鼓地买方便面、中药,准备在“五一”放假的几天尽量不 出门。到目前,大连还没有疫情,学生门先知先觉,将该准备的口罩、手套什么的, 一样不少地预备好,放假都不准备出门,谁知道路上碰不上病毒呀。既然大连的学 校最安全,还是窝在学校吧。 小璐也和同学一样,默不做声按照网上下载的中药方抓了十付药,又买了一箱 方便面,一兜带包装的咸菜。她不知道非典型肺炎可怕到什么程度,在北京读书的 朋友说那里的高校早都放假了,学生多数跑回家,未离校的已经全都隔离。谣传只 要看一眼“非典”病人,就会被感染上,而且感染人群多数是白领阶层的。 小璐担心得食不下咽,有空就到机房上网,要不就挂电话,非要一天八遍由秦 力说自己没事才行。这段由网缘发展的两地情,使二人觉得生命饱满、生活充沛。 寒假中,秦力来看过小璐,难分难解地约好“五一”再聚于大连。可是,不曾想到, 非典型肺炎造成如此局面。秦力从不说北京的疫情有多么恶劣,只说他小心着呢, 身体强健着呢,让小璐放心吧。他又说“五一”取消长假,疫区的人尽量不到非疫 区乱蹿,所以暂时不去见小璐了。 小璐的心无法安定下来。主要原因是这次见不到秦力,分别两个多月,想念得 紧,每次网上约会,都恨不能偎在他怀里。另一个原因是无法于危难中与他同舟共 济,无法想象每天坐在大写字间工作的他,能否凭借口罩、手套、药物什么的,抵 御住不知在哪个角落蹓跶的病毒的侵蚀。如果他被感染,如果他最后不治,那岂不 是连最后都没见一面?每每臆想到这里,小璐便不寒而栗。 既然灾难不可避免降临,那么在大难临头前,该享尽爱情滋味,该在临头时, 四肩同扛。就像《泰坦尼克》里的爱情,两人紧靠一起,眼睁睁等待船沉到底。 小璐不声不响做好准备,在放假的头天晚上,没告诉任何人,登上了开往北京 的列车。她的行包中有方便面、咸菜、中药和口罩手套什么的,规模庞大,与她的 身材极为不成比例。车开后,先用手机给父母打电话,说这几天要去一个家在农村 的同学家中,农村最安全,让父母不要挂念;然后就打到秦力的手机上。 秦力举着电话惊讶得直结巴,小璐上了车才通知他,他在措手间有落泪的冲动。 “你干嘛往死神堆里扎?等疫情过去,我们再见面,又不是见不到了,现在多危险!” “疫情一时半会过不去呢?万一见不到呢?趁着现在没事,能跟活着的你在一 起一回是一回。”小璐被自己感动得眼睛都湿润了。 “傻丫头,你不来,至少咱们有一个能避免灾难。” “两个中有一个遇难才是灾难呢。你染上我也要染上。”小璐就哭了。 秦力也掉泪了,他也真想小璐,“非典”把早已盼望的相聚计划给破坏了,他 被相思煎熬得不行,可又不得不忍受着,总不能带给心爱的人灾难的可能吧。没想 到,小璐会是这么爱自己,她冒的是什么样的危险呀! 车上的人出奇地少。除了像我这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这时候谁还往北京跑 呀?小璐这么想着,不由得骄傲地挺了挺胸。她没有买卧铺,满车厢的空地还用花 钱坐卧铺?小璐把钱全部用来买预防“非典”物品,而带在行包中了。她戴上口罩 和眼镜,也戴好手套,大近视眼的她,不上课的时候从不戴眼镜的,女人戴眼镜, 实在不性感,可是,此刻一定不能摘,在见到秦力前,一定要保证不感染上“非典”, 以便保证团聚时的甜蜜。 车上仅有的几个乘客和列车员都是“全副武装”,人们相互碰触的眼神都是一 样的戒备,被数次消毒的车箱充盈着浓烈的医院味道,拼命地往口罩内的鼻孔里钻, 由于人少,空气是令人发抖的凉溲溲。 小璐裹紧身上的风衣,已经夏装的时节,她特意多穿,不能感冒,感冒和“非 典”的症状有相似的,一旦虚惊,实在不上算。她将庞大的包枕在头下,可不能丢 失,在此“非典”时期,这些非典型的东西是多么不寻常呀! 她睡不着,无论是相思还是恐惧都觉得车走得如此之慢。能快一分钟,就少熬 一分钟,被秦力拥住前就少一分钟感染的机会。她不喝一口水,也不上厕所,少走 一步路,少接触一个物件,就少一次感染的机会。 就在精神极度紧张到疲睡过去时,列车员打扫卫生说是北京快到了。小璐立马 振奋,即刻也听到腹中碌碌声响。饥渴,一切忍耐源于“非典”,目的为了“非典” 的爱情。 临近出站台,小璐迅速除下眼镜、口罩、手套,整理几下额发,调整最动人的 神态,迎向稀稀落落的接站人。 “小璐。”秦力胸前吊着口罩,一把拉过小璐的身体。 北京站这一片,此刻唯一没有戴口罩的一对男女热烈地拥吻在一起。有人侧目 着摇头,这就像劫中企盼余生的爱情,瞬间即永恒。 “戴上口罩、手套,快点上地铁。”秦力边吻小璐的额头,边“武装”她。然 后快步跑向地铁站。 站里的风很劲,小璐把左手套摘下,又除下秦力的右手套,两人顿觉体温相融, 四目粘连,热切顿时化做春水。 于是,一走进乘客稀少的车厢内,在角落里紧拥落座,秦力就一把扯下口罩, 将唇落在小璐的眼脸上,不住地吸吮咸涩的液体。 不知道空气中弥漫了多少“非典”的毒菌,车厢内的人只觉感染的是眼前的爱 情,任何非常时期,爱情都能战胜一切吗? 他们纯粹避瘟神一样飞逃进秦力的住处。合租的同伴早已放下工作逃离北京, 这几日他们将拥有一个暂时未被污染的爱巢。激情拥吻中倒没忘情到不先清洗消毒, 互相为对方揉洗身体,又一起把衣物洗过,便投入到忘我的做爱氛围中。 相爱以来,总共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月,网络和电话中的无形爱抚, 使见面时疯狂无比。此刻,就如在鬼门关前做爱,他们悲壮得像要吞噬对方一般。 几天来,除了买青菜出了两次门,小璐每天熬中药、给房间消毒、煮方便面或 简单的饭菜,而秦力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赏小璐的一举一动,乖乖地小璐喂到嘴边什 么他吞咽什么。 在享受对方身体时,秦力会说:“‘非典’好象让我把一辈子的爱情都在这几 天享用尽了,感染上,就是死了也不亏了。我知足了!” 小璐拼命把身体更紧地贴向秦力:“我也知足了!咱们俩这几天的爱比别人一 辈子都爱得值个儿,幸福也不过如此。” 秦力坚持给小璐买飞机票,目前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就是飞机了。这次分别,怎 么强忍伤悲,也有生离死别的味道。 小璐说:“我不想走了,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危难中。万一你被感染了,谁照 顾你呀?我在远处得急死。” 计程车司机也戴口罩,口齿含糊地插话:“够重情重意的。可是,姑娘,这非 常时期,能走一个是一个,少走一个就多一个危险的概率。” 热流由鼻孔窜向眼眶,秦力只感到舌根处发硬。他把戴口罩的脸在小璐的发间 使劲地摩梭,终于可以平静地说话:“傻妞,等我真的得了‘非典’,你再来照顾 我也不迟,我们再死在一起也不晚。如果我得不上,你在这里被感染了,那本来可 以避免的灾难,我们不是主动找来吗?你好好的注意自己,就坚信我没事好了。每 天我都会向你汇报的。” 临走进登机口,两人将口罩都撤除,不顾一切地热吻,小璐热热的泪打湿两双 滚烫的唇。岂止一步三回头,小璐根本就是倒着一公分一公分地蹭,边旁若无人般 地呜呜大哭。 回到大连的第二天,小璐便发烧,她主动让学校给隔离。校方送她到医院,当 做“疑似”病人观察治疗。她每天给秦力发手机短信,说一切正常,只是学校机房 停止让学生上网。秦力回复的信息也是健康字样。第五天,小璐烧退了,一切真的 正常了,原来她并没有感染上“非典”,只是着急上火、悲伤痛苦所致,医院赶紧 令她回到学校隔离,再观察几日。 小璐回去的第七天,秦力开始高烧,到医院就被留下,两小时检验结果,确实 感染上“非典”病毒。他带到医院的东西,除了日用品外,就是手机和充电器,还 有小璐的照片。每天发给小璐的短信中仍然是很好,没事,并编一些事情汇报。 在他们分开的第十二天,小璐解除了隔离,她给秦力打电话说可以上网了,问 秦力是否正常工作挂在网上。此刻秦力的呼吸已经很急促,握着手机的手虚弱无力。 他给朋友打电话,告知自己的OICQ帐号密码,代替自己跟小璐在网上见面,无 论如何不要穿帮,能挺一时是一时。 秦力想:如果挺到自己痊愈,小璐就永远没必要得知他得过“非典”;如果挺 到他不治,小璐再知道,也没必要到北京照顾他了,她也没有感染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