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祁尉。”琦筠深吸了一口气,“祁尉,我累了。你能不能接我回家……” “你……”祁尉听出了琦筠在哭,可是却什么都没问。这个女人这么要强,他 又怎么忍心去揭穿她苦苦支撑的面具。 他略带迟疑,马上又问:“你现在在哪?站着别动,我马上去接你。” 琦筠抽噎了一下,报上地址,乖乖的坐在原地。 脚疼,腿也疼。 她懊悔今天为什么不好好的在家休假,非要学其他女人一样来当个购物狂,这 下好了,购物狂当了,她也成全了别人,自己的提包彻底成了别人口里的小绵羊, 可惜她却再也闻不到肉香。 自从十岁以后,除了生那对宝贝以外,琦筠再也没流过眼泪。不是她铁石心肠, 而是她从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伤心还是难受,自己的眼泪流的真是什么价 值也没有,流泪既不会减轻痛苦,更不会解决问题,所以它只不过是人自身的一种 反应。她一项不做无用功,既然眼泪流的这么无价值,她就更不会浪费自己的身体 热量去做这种黯然神伤的事情。 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真撑不住了。 “琦筠?” 没过多长时间,琦筠听到背后有人轻声唤她。她慢慢站起身,转身望着面前的 人,不由得自嘲地笑了:“我太笨了是不是,出门逛个街都能被人把包抢了……” 眼泪一滴两滴地流了出来,落到她微笑的嘴角上,咸咸的,涩涩的,还有略带 一丝甘苦。 祁尉沉默了好久,他说:“是,你太笨了,笨死了!” 他一把拉过琦筠紧紧地抱在怀里:“幸好你没有事,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猛的像想起什么似的拉着琦筠上下打量:“你没什么事吧,有 没有哪里受伤?” “祁尉……” “怎么了?” “我脚崴了……” 祁尉撩起琦筠的裤脚,右脚已经一片黑紫,肿的已经不像样了。他倒吸了口气 :“怎么会弄成这样?” 琦筠又笑:“我想去追坏蛋,可是我跑不过他……” 他慢慢蹲了下来,厉声说:“上来!” 琦筠一时没领会他的意图,愣在了原地。 “上来。让我背你还是抱你,你自己选!” 他生气了。 除了上次在她家的争吵,琦筠还从没听到过祁尉用这么大分贝的声音跟她讲过 话。不过不是抑制不住的怒火,恐怕他不会这么暴躁。 琦筠趴在他的背上,摸不清他究竟为了什么发火:“对不起,还麻烦你来一趟 ……” 祁尉背着她的脚步停了一下:“停止你的胡思乱想。孙琦筠,你还能不能记得 你是个女人?整天要强的要死要活的干就不说你什么了,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能 不能把你自己当个女人看待?包丢了就丢了,报警就是了,大不了不要了,权当破 财免灾,你说你一个女人还去追抢匪,你追上了又能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们手里 有没有刀?你出了事情让别人怎么办?” 祁尉从来没用这么义愤填膺的语气说过话,这席话就像是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似 的突然之间全被他释放了出来。他说的很快,可是很长时间却没得到背上人的回应。 渐渐地,他衬衣的肩膀上湿了。 祁尉一愣,是他说重了吗?他想开口安慰:“对不起……” “祁尉,谢谢你,谢谢你能来,还有……我累了,能不能借我肩膀靠一下?” 他慢慢地点点头,说:“好。” 琦筠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不重,但很暖。 她闷着头唤了一声:“祁尉。” 他轻声询问:“恩?” 她说:“我脚疼。” 他答:“一会回家给你治。” 她说:“我腿也疼。” 他答:“忍一下,一会就到家了。” 她又说:“真的很疼……” 祁尉托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下次疼也好,饿也好,累也好,别闷在心里。 打个电话告诉我,大不了电话费我给你出。” 在琦筠心里,这是种很压抑的发泄。今天的这种伤,其实未必会在她身体上造 成多大的痛楚,可是却于无形中加剧了她内心的痛——或者,不如说是种孤单。 如果没有祁尉,她今天会不会哭? 也许会,可是绝对不会让她眼泪流的如此肆无忌惮。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她从来不觉得他是和高大魁梧沾边的男人,可今天却觉 得他的肩真的很宽很宽,至少能容得下她这颗无助的头脑,架得住她这疲惫的身躯。 琦筠一路就这么胡思乱想,可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要理清些什么。她被祁尉 背上了了楼,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没说。 “怎么不说话?脚很疼吗?”祁尉背着她站在电梯里,“两个孩子一天没看见 你,不定想成什么样了。” 琦筠缓缓抬起头,她看见电梯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不由得在内心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出来了也不怕家里两个孩子闹翻天。” “没关系。”电梯门开了。祁尉一边说话一边敲了敲门:“他们都大了自己在 家一段时间没什么危险的,你应该放手让他们练练,他们早晚得自己学会生活……” “妈妈,你怎么了?”晟睿打开门看着祁尉背上的孙琦筠不由得皱了皱小眉头, “妈妈你不舒服吗?怎么让被人背回来了?” 琦筠一窘,连忙挣扎着要下来,突地听见客厅里有人在里面大喊:“小子,没 看见你妈生病了吗?别搅和你爸你妈,让他们慢慢折腾,过来陪爷爷我下棋!” 琦筠和祁尉俱是一愣。 祁尉看了看里面坐着的人难得地瞪大了眼睛:“您这是……” “我们是对门的邻居,上次孙小姐应该见过的。”祁尉的话被人打断了,她又 说,“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称呼我们家老头叔叔,叫我尹阿姨就可以了。” 祁尉哭笑不得。 他背着琦筠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才回身说:“您什么时候来 的?” “我们昨天来的,就住对门,怎么,你小子想查户口吗?” 老爷子胡子一吹眼一瞪,盯着祁尉没有好气。 祁尉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棋盘,连忙整理了一下笑容:“怎么会,欢迎您二老常 来这里做客,我们不胜荣幸。” “你们?”老人笑着落下了一子,“这是你的家?丫头这是你什么人?” “我是她先生。”祁尉抢着说。 “我没问你,注意你的涵养。”他捋了捋胡子,指着琦筠问,“丫头你说,她 是不是你的老公?随便弄一个陌生人进来可是不好的生活习惯。” 祁尉紧张地看着琦筠,生怕她答出什么其他的答案。 “他就是爸爸啊,爷爷你为什么这么问啊?”可馨挤在老人身边,调皮的扽了 扽他的胡子。 众目睽睽,琦筠只得说:“是,他是孩子们的父亲,也是我的先生。” “这就好。”老人点点头,把手里的最后一步棋走了出去,将军。 “落棋无悔!”他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招呼着,“老伴,和孩子们玩够了, 咱们也该回家去了。” “您的棋盘……” 老人对琦筠潇洒地挥了挥手:“放你这吧,改天我再来玩。”他又突然回头看 着祁尉笑了笑:“没事多和你儿子下下棋,这东西可益智啊!” 说完背着手,哼着京剧摇头晃脑的走了。 祁尉看着两位老人离开,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转眼看见茶几上摆着的棋盘, 又不由得头皮发麻。 琦筠见他表情怪异,还以为是对两位老人有意见,只能原原本本把上午发生的 事情重复了一遍。 祁尉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掉。” “怎么?” “没事。我来看看你的脚吧,还疼吗?” “有点。” 祁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瓶红花油,滴在手心里又搓在琦筠的脚腕上。 他说:“开始会有点疼,忍着点,我搓开了就好。” “好。没关系,我这脚以前崴过一次,所以可以忍受。” 祁尉一边揉搓一边问:“以前你也伤过?” “恩。”琦筠点点头,“有一次放学回家,结果在学校的楼梯上崴了脚,那时 候还是骑车回家,这一道上蹬一次脚就疼一次,疼到后面我也没感觉了。最搞笑的 是那阵子我家还住在顶层,我搬着车子一瘸一拐的爬上六楼,心里还挺自豪……” “六楼?你搬着车子上去?” “别那么大惊小怪。自行车是很容易丢的东西,你要是骑车我不信你从小到大 没丢过一辆车子。” “你那时候多大?” “我忘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能是小学,也可能是初中吧……” 祁尉沉默了,他想象不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崴着脚搬着车子往上爬是副 什么心情,可她居然把这事当成笑话来讲。她看起来像黄油一样软,可是内心却像 钢铁一样坚强。想到这他郁卒的加大手上揉搓的劲头,无意间抬头一瞥才看见她早 已疼得煞白的脸和攥紧被子的手——即便这样她也没出一点痛声。 他不由得放柔了手里的动作,原来他真的是会心疼的。 他把她抱回卧室,替她盖好了被子:“你先歇一歇,一会我给你敷一敷。” 他转身要离开。 “祁尉。”琦筠却叫住了他,“谢谢你。” 祁尉好笑地看着她:“你今天说了多少句谢谢了?” “除了我妈妈,没有人对我这么耐心过……”她有点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说 谢谢,这是真心的。” 祁尉俯□,捋了捋她额边的碎发,然后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却只开口说了 几个字:“别担心,没事,有我在。” 什么是幸福?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在自己伤心落泪的时候有个声音会 在面前暗暗地予以支持,这或许就是大家所谓的幸福。 真好。 琦筠伸出双手,拦住了祁尉的额头,回应性的亲了他。 祁尉一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眼睛都是在笑。 他反过来紧紧抱住她,一下子就吻了上去。两个人越拥越紧,呼吸渐渐的都浓 重了起来,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中热烫人,让她痒的难受。她微微轻哼一声,祁尉 就像是得到鼓励,手灵活的滑进被子里,摸到琦筠柔滑的肌肤,让她觉得所到之处 都如灼伤一般火辣。 在卧室这密闭的空间里,整个氛围越来越暧昧。软玉温香,娇柔旖旎,让祁尉 渐渐迷失在其中。 突地,卧室的门被人“咣咣”砸了起来。 “妈妈,有人来了。” “臭小子,你给我开门!” 琦筠一惊,她听出是对门老爷子的声音,连忙要挣脱祁尉,一时情急她脚下一 蹬,祁尉唔了一声,弯着腰闪在一旁。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祁尉,你没事吧……” 琦筠当然知道她踢到了哪里。她脸红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又怕自己真把祁 尉弄伤。 祁尉被她问的面红耳赤,也不好意思看她,连忙躲到窗边。他拉开窗帘,打开 窗户,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 “臭小子,鬼鬼祟祟磨蹭什么呢!” 祁尉一开门就被劈头盖脸的埋怨一通。他还没说话,只见自己面前的老爷子又 说:“听说丫头的脚崴了,我让人拿了点药来。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敢给人看病?到 时候把这么好的媳妇弄伤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祁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老人,又望了望在一旁看热闹的晟睿,他开始后悔,以 前为何没和自己的父亲搞好亲子关系。如今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老子统一了战 线,他自己倒成了光杆司令独自奋斗,他真是无力到想哭。 他微微一笑,接过老人手里的药:“谢谢,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老人得意的一笑:“没事,我就是来和小孙子下棋的!” 老人拉着晟睿往沙发上一座,一副教育的模样开始讲解起来:“孩子,爷爷跟 你说,这可是副宝贝棋盘呢。看爷爷给你变戏法。” 晟睿乖乖地坐在对面,只见老人三下五除二,把棋盘底部的装饰一拆:“在爷 爷家里,这下棋,男孩子们可是必须会的,爷爷看你也喜欢就决定把这棋盘送你了。” 晟睿举着老人刚从棋盘上拆下来的,已经磨得锃亮的装饰问:“爷爷,这是什 么东西?怎么被磨得这么滑?” 老人瞥了眼背后的祁尉,笑的意味深长:“这叫戒尺,这可是专门惩罚不听话 的人用的大家伙,打起人来,啧啧,那叫一个响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