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过了一阵,盯着他的脸我缓缓道,你是不是吸毒了? 你管我!虎头吼了一声,但马上神色就萎下来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也大吼一声,见他不吭声,哑着嗓子继续道,你知道我 没兄弟,你就是我的兄弟。现在红姐走了,要是你再出事,我真的是没什么想场 了。 你莫讲了。虎头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一定要戒。干我们这一行的,得梅毒都比吸毒好。 我争取。虎头显得没什么信心。 吸了有好久了? 四个月。 大麻? 白粉。 和刘艳梅一起。 就是她开的头。 心沉得更深——虎头我可以说服他,对刘艳梅可就没什么把握。她太任性, 太不晓得轻重,要见到棺材时才晓得落泪。红颜祸水,这句话讲的就是她这种女 人。她总是要不断地寻找各种奇怪的刺激,一点都不会去想这刺激会不会害了自 己,害了虎头。真想狠狠打她一个耳光,然而我必须捺着性子好好地跟她谈谈。 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好烦。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周密。 把钱送到乡下。我不敢说阿红出事,只讲她到广州做事去了,等过几年发了 财再回来。老人家是最好骗的,只一个劲地说阿红如何孝顺,小时候如何勤快, 如何懂事。然后骂儿子猪狗不如,在屋里就晓得欺负姐姐,逼姐姐出去赚钱,自 己就吃闲饭。好容易给他娶了媳妇,盖了房子,就再也没回来看一下,见了姐姐 也不喊,青起个脸,真的是只白眼狼……。 听不下去了。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到这只冷血动物家里把他猛搞一顿。但 他到底是阿红的弟弟,这样做阿红会怪我的。叹了口气,我只有一再叮嘱老人家 把钱收好,莫让她那个鸟儿子看见。告辞时我发现自己竟走不了——阿红妈硬拖 着要我在这里住几天,说是第一次来不把我留住阿红知道了要怪的。 鼻子有点发酸,我只好宣称自己还有急事。 那就吃了饭再走。 只好再坐下。 饭吃得很香。剁辣椒炒腊肉、猪血丸子、腌萝卜,还有家酿的米酒。乡里的 口味很实在。老人家看着我,笑容从层层叠叠的皱纹中溢出,一个劲地问我哪里 人,好大了,在外面干什么,家里父母还好么? 随口敷衍着,心知她当我是红姐的男朋友了。这也没错,阿红是我的第一个 女人,以她的成熟和风情教会了我男女之事,对她我永远有分特殊的感情。老人 家你就当我是你半个儿子好了,我心愿。 出门后手上多了一大包红薯片。老人家翻乡倒柜也就找出这点东西,不忍心 拂了她的盛情。 路不太好走,县际班车摇摇晃晃的。一个人无聊得很,就从邻座那里借了张 报纸,找到副刊看了起来。一篇杂文吸引住了我,是议论国家要不要承认红灯区 的。看着看着我就想把报纸撕了。倒不是因为作者反对设红灯区,而是他谈论妓 女时那种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的口气。在这家伙眼里,妓女一律是淫荡成性自轻 自贱的害人精。他懂什么?他到底晓得多少?妓女的辛酸血泪即使不比打工仔更 多,也是相差无几。真想对这个坐在书房里想当然的家伙大吼一声,没有哪个天 生这么贱的!你老婆要是换成阿红这样的身世,她也会卖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