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周扒皮和工商局的几个人从同庆路的“大富豪”酒店出来,脸上的笑容可以 用秤来称。再次握手后,他一边弯腰一边挥手,看着那几个人上了单位的小车。 目送小车一路扬尘的远去,他才把憋了好久的话小声吐出来,娘卖姿。骂了之后 马上后悔,瞄了一下周围,看清没有人听到后,才定下心来。没办法,这几个家 伙关系到他能不能承包到工商局准备新建的办公大楼。尽管这几个家伙贪得很, 要的回扣之高,简直是把他当鸡宰,但算算工程到手后的利润,还是可以忍受。 只不过心里总有点不平。这些人,除了喝酒打牌欺负生意人,没什么别的本事, 不过就是占了个好位子,捞钱几轻松。想到自己辛苦奔波,撕下脸来求人,周扒 皮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恨恨地想,要是在毛主席手里,你们这些人早就被人民 群众专了政。 头有点发晕,但周扒皮还不想回去。沿着河向三中方向走去,他想吹吹冷风, 把酒吹醒。天有点黑了,周扒皮打算等天黑透了,再转回来,到河西路夜总会里 去找个小姐。这一年来,河西路简直成了个红灯区,连一些政府里面的人也经常 来,虽然有人看不惯,但也奈不何。周扒皮打算包了这个工程后,也开个夜总会, 坐地收钱,比起在工程上操心舒服多了。现在的民工,越来越不好带,出点事都 要陪个几百块钱,没良心,也不想想是谁把他们从那些穷地方带出来的。周扒皮 几乎有点愤怒了,在风中缩了缩鼻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回转头,他看到 一个猛高猛壮的小青年瞪着眼,大步向他走来。周扒皮想跑,那人却已到了眼前, 单手一挟,周扒皮的脖子一紧,有点出气不赢。路离河边还有五、六米高,斜坡 上尽是些野草和垃圾。周扒皮被那人单手拖着,从坡上滑了下去,到了一块大石 头后,脖子上才一松。他才喘了几口气,只听得坡上嗖嗖地响了几下,眼前又多 了两个人,似乎都年轻,面目都不善。周扒皮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马上 从口袋里掏钱。三个人冷冷地看着他,没人去接。立刻又把手上的金表取下,周 扒皮堆出笑容来,双手递上。还是没人动。周扒皮没办法,又把衬衣口袋里的钱 全摸出来。为首的那个猛男向旁边的一个人看了一眼,那人就把东西接了过去。 周扒皮以为自己可以走了,转身就往上爬,身子突然腾空,然后被重重地甩在地 上。马上意识到这些人不单是为财来的,周扒皮顿时冷汗大出。爬起来,他说, 小兄弟,我们没有仇,放我一马吧。要多少钱,只管开口。 一辆车子开过,灯光从河面反射上来,周扒皮看清了眼前这人的面孔,一股 寒气立刻从脚后跟蹿上来。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未必不认得老子了? 认得,认得,周扒皮努力挤出笑容来,几年不见,侄儿子长这么大了。 啪,周扒皮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眼前金星直冒。 哪个是你侄儿子? 是,是。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也是没办法,那时我也没么钱。 他挨了重重一脚。 现在你要好多钱我都把。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还我爸爸的命。 周扒皮发起抖来,刚要大喊,脑袋上轰地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把周扒皮的尸体装进大麻袋,系牢,再绑上几块大石头,找个水深的地方推 了下去。虎头觉得自己的手上粘乎乎的,可能是沾上了血也可能是脑浆。伸手在 河水中洗干净了,爬了上去。扁毛和龚建章正蹲在路边抽烟,有说有笑。 有人么? 没得。 虎头这才松下来。陈明脸色却有点发白。金老四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但心还是跳得厉害。 刺激么? 三个人都点头,但都不说话,低下头去点烟。五个人一个叼支烟,并排走, 都不说话。河边的风大,他们衣服穿得少,有觉得有点冷。走了好久,直到身边 的人声多了起来,虎头才说,打炮去,我请客。 陈明拍了拍鼓鼓的口袋,笑道,哪用你请。 是我请。这些钱你们分了,我不用这杂种的钱。 用用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用。讲完后虎头就抿紧了嘴,像是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大家又都不做声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