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祖父是车夫,农村拉牛车的车夫。 记忆中的祖父总是叼着烟袋锅,赶着黄牛大车,夕阳西下时,自远方风尘仆仆 地回来。。。。。。 一个初秋的黄昏,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喝罢汤,收拾着上炕睡了,我还是空着 肚子和祖母在村外大路旁等祖父。祖父和近门儿的二伯往三岔口拉硬煤去了。走时, 祖父说要给我捎回一笼柳家铺的羊肉包子。柳家铺是集镇,那里的羊肉包子在当时 是远近闻名的。从三岔口绕道柳家铺再回来,听祖母说,需要多走半个时辰的山路。 天眼看着黑严了,可还是听不见家里那头大黄牛的铃铛声,还是看不见祖父那盏明 晃晃的马灯影儿。“铁蛋,你爷他俩看来待会儿回来呢,先回去喝汤,别饿坏了。” 祖母抚着我的头,轻轻地说。“我才不呢,爷爷答应我买羊肉包子的——看,月亮 还没出来哩。”我摆摆头,挣脱了祖母的手。“傻孩儿呀,十七十八,黄昏瞎”, 等月亮出来都半夜了。祖母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家走。很不情愿地跟祖母来到了开菊 花的篱院,还没端起汤碗,就看到一个身影急慌慌地跑来,祖母忙从厨屋迎出来。 “大姆!出事,俺叔被煤车砸了!牛。。。。。。牛车翻了。。。。。。”头发斑 白的爷爷出院的时候,手中多了副拐仗!他倔 强地一点一点挪到接他回去的牛车前, 挨车帮坐了,放下双拐:“得儿——驾!”赶牛车就走。 14岁那年,父亲硬是让我离开老家转到省城去读书。走的那天,祖父非要拄着 双拐送我。家人都劝他,可总也劝不下。一路上,祖父不停地叮嘱我:城市里的汽 车多,走路要格外小心,放学要早些回家。。。。。。那天的天气很冷,可祖父却 走得满头大汗。临上公共汽车时,他又一个劲儿叮嘱起我父亲:铁蛋的胃不好,一 定要好好照护他!汽车开出好远了,我回头看时,祖父还站在公路旁,朝这边呆呆 地巴望。。。。。。 一别就是好几年,许是怕耽误功课的缘故吧,父亲总是不让我回老家。高二那 年国庆节,父亲一个人回去了。记得父亲从老家回来时脸色很阴郁,只对我说了句: “你爷近来身体很不好,他想你。。。。。。”说罢,走一到我跟前把一个碎花蓝 底儿的包裹递给我:“你爷让我带给你的!要好好学习,不要对不起你爷的一片苦 心。”强忍着泪水,我接过包裹,舍不得打开,默默地走进卧室。等天黑下来了, 我才打开台灯,一层一层地将包裹打开:原来是荷花裹着的柳家铺的羊肉包子和20 无钱!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这20无钱祖父是怎样节省下来的,出不知 道这柳家铺的羊肉包子是祖父怎样买回来的,只知道这柳家铺的羊肉包子是祖父心 目中最好的吃喝!于是,我暗暗地发誓:等我会挣钱后,一定要让祖父天天吃上那 柳家铺的羊肉包子! 然而,我未能实现我的誓言,我已经无实现我的誓言了——祖父,就在当年的 农历八月初四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