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在县城上高中那几年,家里穷得历害。 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又没门路挣活便钱,只靠七八亩田养活俺姊妹四 个,吃穿都很紧张,零花钱是断没有的。农闲的时候,娘便喊上大妹爬沟上崖刨藤 根、摘槐米、拾蝉皮,然后到镇上的中药铺子里为我换回几个学杂费。 当时寨子里只我一个高中生,全村老少爷儿们的眼睛盯着我。自然,爹娘也是 憋足了劲,扒房卖瓦,也非供应我上出个人样不可。记得一个傍晚,学校里放秋假, 我乖村里的牛车回来。还没到家门,就听见娘唏嘘的抽泣声,匆忙奔进篱院:大妹 正蜷缩在槐树下的青石上,口吐白沫,四肢抖动。“爹——!俺爹呢?”我吓得几 乎哭出声来。“你爹上西山拉煤去了,你看。。。。。。小敏(大妹的名字)病成 这儿样,该咋办叫呢?”娘抹一把泪水,愁苦地望着这个家。我慌忙把书包往地上 一扔,背起大妹,一口气跑到镇上的卫生院,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冲着一位卫生 院的老先生,我扑通跪下:“大爷行行好,救救俺妹妹吧!救救俺妹妹。。。。。。” 大妹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早。经历了这件事,我就再也无心上学,只想回家 帮爹娘干活、种地,挣些油盐钱。吞吞吐吐把这种想法讲给爹娘的时候,爹轮圆了 胳膊“啪”地扇我了巴掌:“你娘俺俩忙死忙活图个啥?还不是巴望你日后有成色! 你倒好,学没考就打起退堂鼓了!” 从此后,我便拼命地啃起课本,直到两眼发花才肯走出教室转一会儿,不料想, 半月下来,我竟得了个神径衰弱症。 这对于本来清贫的家,无疑是雪上加霜,不知道爹娘是怎样的死干活干,也不 知道家人是怎样的省吃俭用,只知道每贮存器六上午大妹总是步行几公里的路来给 我送一手巾兜儿平日难得一见的“花卷”(一种白面、红薯面搀和在一起蒸的镆), 让我保养身子。一次,看见只有14 岁的大妹眼巴巴站在我面前看我大口大口吞“花 卷”的时候,我的心禁不住碎了:“小敏,给,你吃一个。哥吃不了这么多!” “不,我不饿。来时,我喝了两大碗玉米面糊糊呢。”大妹稚气地背过双手。 终于通过了预选,离高考还有十来天时间,为养精蓄锐,我回到了近半年没有 回过的家,家明显变了:娘唯一的板箱不见了;爹的架子车也不翼而飞;院子里却 添了几只跑来跑去的大公鸡。听大妹说:那是娘特意买回来,让我高考那几天吃的! 高考就这样逼近了,一家人都跟着我紧张起来。 考试前一天下午,爹娘便忙活着给我杀鸡、炖鸡,大妹还在院里支上鏊子,生 着微火儿,为我炕又焦又黄的白面火烧。小弟小妹慌得绕着磨盘,又是拍手又是唱 童谣:“杀鸡鸡,宰鹅鹅,招待俺们好吃喝。”“去!去!去!一边玩去!”爹黑 着脸嚷他们,“这是给你哥做的,他明天要去考状无!” 那一年,我没能考上状无,但也考取了省城的一所大学。记得爹噙着热泪送我 上大学的路上只说了句:“孩儿呀,咱到哪儿也不能忘本呵!” 多少年过去 ,我从省城毕业到豫东,又从豫东调到豫西工作,无论都市里多么 嘈杂,父亲那句话时刻陪伴着我,使我清醒,让我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