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记者的私房话 那天,我来到杨柳住处。 她的床上零乱不堪,一双鞋,摆在床跟。慌慌地站起身,她从布帘后面,出来。 冲我尴尬地笑笑。我装作若无其事。她把鞋子穿上,媚我一眼:“啥事?”“我找 张苇!”“你老公在这儿,喏,我的床下。”一种从没有过的卑琐和愤怒,心头迸 发:“张苇!你还不滚出来!”张苇,和我是大学同学。记得大三那年秋天,学校 里举办足球比赛,同寝室的女生都跑去看了。我因忙着考研,再说平常不咋喜爱运 动,也就不随流而动,只静静的拿着课本,躲藏在金水河边的一棵歪脖儿柳下复习 单词。河水,绿绿的流;风吹拂着,皱起了许多笑纹。“哎,咋不看比赛呀?躲在 这用功!”一声男中音过来。吓我一跳。是谁 这么没礼貌,我轻皱眉头抬起眼:一 个瘦瘦高高、英俊飘逸的男生伫立在我跟前。“张苇!你去死!”我假装生气地白 他一眼。“我就是来死的!”只见他一下子坐在我旁边,挑战似的用眼直直盯着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噱得心一下子紧了。我忙抬起头,掩饰我内心的慌乱。天上, 两只大雁,驮着欲醉的落日,远去。一朵一朵的白云,闲情雅致地鸟瞰着人世。 “张苇,还不快滚出!”我猛地将自已从遥远的回忆里拽出来。泪水,竟不 争气地奔涌而出。我努力地控制自已。我不愿在这个名叫杨柳的小女孩面前露出我 的悲伤。床单动了动。张苇赤条条的从床下爬了出来。头发乱乱的,胸脯上还留有 明显的唇红印。他狠狈地快速穿上衣服:“静,你。。。你咋?我。。。”我猛地 站起身,看了看他们。“张苇,跟我回去!”我抛了抛头发冲出了门外。 这是工商局家属院。院子里正来来往往走着好多人,我有意识地放慢步子,压 抑着内心的委屈和狂愤 。院子的草坪上,三三五五有孩子在玩,我想起了我的然然。 这个小生命,刚来到人世间三年。她今后咋办?————这时,我内心有一个念头 很强烈,那就是快快地与张苇离了!再也不见这个伪君子,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伪君 子!孩子们的笑声很刺耳;吵闹声很刺耳;太阳,大大亮亮的,刺目。不知何时, 泪水已濡湿了我的脸,擦也擦不干。我走在大街上,又好象走在自已的内心里。心 外边的大小车辆,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正是夏末,浓重的白云,象一个肥胖的妇 人,躺在天堂里喘气;街道发着白光,不知从哪滚过来的热浪,将这人世间塞得满 腹流油。“雅静,你去哪儿?”突然,有人从街对面喊了我一声。循声望去,街对 面的大梧桐树下,停着一辆桑塔纳轿车。原是蓝天电脑行的老板小白——白林立。 这个白林立,高中没毕业,便在社会上混。兴啥做啥,近两年电脑火,他便开了个 电脑培训学校,从外地聘请老师,教人打字,勾人上网聊天,做游戏,大挣其钱。 这不,发了财,春上还买了一辆车。我应了一声,也没去离他。从眼睛的余光里, 我看到了他在狡诘的笑。这笑,一闪,我好象在哪见过。是在。。。我苦苦地搜索 着,是在前世吧。我苦笑一下。随即,我的脑子便一片麻木 一片空白。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二天后的黄昏。 金水河边,张苇把所有心事倾吐之后,我们便常常见面。他是计算机系的。我 学的是新闻。我们的专业在郑大是文理两科最好的专业。相处的时间久了,同学们 戏称我俩是“绝代双娇”。意他腼腼腆腆的,象个女孩子。其实,他的两面性我日 愈了解了。外面冷冷的,心里却热得烫死人。一天晚上,我们到奥斯卡影剧院看电 影回后,寝室的门都有已经锁了。我们没地儿去,便坐在女生寝室前的花坛边。月 亮,象一瓣桔红的蜜桔,淌着汁液。风,似清清的音乐拂来拂去。我们说些闲话。 坐在他身边,不知何时,我开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呼吸,让我的心酥酥发融。 他不啃声了,呼吸却愈来愈粗。我轻轻看他。他的眼睛竟象蓄了好多的火,又象是 汹涌的海水,要把我烧毁把我吞没。我忙乱中低下眸子,他竟一把拦过我,紧紧地 扣紧我,吻我的眉、吻我的眼、吻我。我被他堵得喘不过来气。我用劲把他推开。 你竟一下子离开我,垂下了头。四周静静的。只有瘦瘦的花香和肥肥的虫鸣,在薄 薄的风中,在楚楚的月色里,热闹着。我的心羞涩地顺下了眸子。我的双手叉在一 起,我不敢看他。 ————突然,他更猛烈地抱紧我!紧紧的,几乎要把我拦断! 那一夜,我们有了初吻。 他说,我是白雪公主,他是最小的一个小矮人。于是,他给我采来了好多的花, 白的、红的、紫的,沾满了我一身。校园,成了我们快乐的大森林。我拣了一朵最 淡的瘦花,别在发梢。他竟把我抱起来,转动了几圈,然后把我放在花坛上,把满 地的鲜花聚拥过来,风,一缕缕飘过,我的头有些晕眩。忽然,他一下跪下喃喃地 说“嫁给我吧。”那夜,我们笑呀、疯呀,一生都无法忘掉。 那夜 你说爱我 我的心颤抖成露珠 真想把所有的芬芳 所有的痛苦 向你一人 倾吐 “这是哪儿?是哪儿?”我的脑子里挣扎着这样一个声音。猛地醒了——-我的双腿 发木,动也动不成。我挣开眼睛看看:妈妈正在垂泪,然然哭闹着,一个护士说, 醒了,你好好躺着,好好休息。这时,我才知道自已遭了车祸。 泪,流了出来。 “雅静醒了——”不知是谁悄悄地喊了声,同事们便呼呼啦啦地拥了一屋子。 台上的小魏开玩笑:“江主任真是的。这几天许昌没新闻,知你急,你也不能让自 个给撞了呀!”一句话逗得满屋的人大笑。“唉!也没法,只好拿自已吵一把了!” 我笑笑。我知道,台里的同事都忙,再难受,我也要给他们一个笑容!他们来看我, 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同事们劝慰我之后,都一个个退走了,只剩下了好多鲜花。孩 子也睡了。妈妈在忙着。一块长方形的夕晖,落在了粉白的墙壁上。我努力地克制 住自已不去想那个小女孩子————杨柳。但我终于又想起了她。认识杨柳时,她 刚23岁,也就是去年 。 一天黄昏,我正教然然看图说话,忽然听窗下有人喊:“张工、张老师、张苇 哥!”。一声变了三个称谓。是谁呢,明明是喊 我家张苇的。我抱起孩子,走到窗 前,往下一看:是张苇儿时的同学白林立!身边还站着个婷婷玉立的美少女。我正 转身开门,不料张苇已经到门下了。这人,今天咋恁勤快?我心里嘀咕着:不会是 因为白林立带着的美少女吧。 正想着,他们三个已经进屋了。 “这是苇嫂!大记者!怀里的是然然,大侄子!”白林立点头哈腰地介绍: “这是杨柳。师范刚毕业,现在鄙人处学电脑。她爸可是个大官呀!”说完,还眨 巴眨巴眼睛。我没啃声,便转过身哄孩子。我烦透了这个白林立!一个活脱脱的商 人!“这个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本市‘黑客’张大侠!现供职于秘书处。又被 本人反聘用为‘反黑客’专家!”说罢,他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四年的大学生活,转眼就要结束了。 这是大学经历中的最后一个元旦之夜。天,刚昏黄时,干干地卷起了一场大雪。 片片雪花,象从天降下凡尘的白色天使,带着爱,和蜜语,撒满人世。同学们都去 小礼堂跳假面舞会去了。张苇悄悄牵起我的手,冒着雪,我们躲避开同学们的目光, 静静地来到了郊外的一个小屋。这个小屋是张苇同学租赁的,小小的,四面都是菜 园。 张苇索索地打开屋门,我低头走了进去。屋子里潮湿又阴冷。 张苇摸索着拉开灯泡,淡黄的灯光浸满了,只见一床一几一椅,全是书。张苇 把屋门掩上后,猛地抱紧我,吻我。我们拥吻着,移动身子,来到了床边。我的心 一下发紧,一丝最深的渴望,从身体内部,从内心里陷出。张苇很重的呼吸淹没了 我。。。。。。 我们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一缕阳光,从门缝、从窗子里透进来。想想昨 夜的事,我不知为什么流出了泪水。张苇轻轻地拭掉我脸上的泪珠,吻我,我迎吻 他,深深的、细细的,我在他的吻中融化了。 又一次疯狂。一次两次,我们发疯地要着,享受着彼此青春的快乐。 那个元旦,留给我一生的吻,和从没有过的好雪。 恍惚中,我听到张苇的声音:“妈,您先回吧。我在这儿陪雅静。”我猛地睁 开双眼。病房里乳白的灯光下,站着我爱又恨、让我心疼又心碎的那个男人!我别 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我怕妈妈知了会替我操心。然然已偎在我身边熟睡好久 了。小脸蛋红红的,可爱又有些可怜。我的心禁不住发酸,我强忍着,不让泪掉下 来。“妈,你回吧,有张苇陪,你回家睡个囫囵觉吧。”妈妈摁了摁我的被子角, “好好养伤。别乱想。”听了妈妈这句话,我的心“格登”一下。妈妈走了,也没 给张苇说句话。我看见张苇强强地站起身送妈,又没趣地说了句:“妈,您 走好。” 他垂下脑袋,移移地坐在了我身边。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屋子里只有然然的轻 轻鼻息,和乳白的灯光细细的摇晃的声响。 我闭起眼睛,任眼泪汩汩地流淌。张苇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窗外的风,呜呜 地刮。一言不发的张苇,又让我想起了往事大四那年春节,我带张苇到我家里玩。 张苇家是农村的,一路上,他问我这问我那,全方位了解我爸和妈的所爱所好, 想以此讨得欢心。我笑着说,你又不是去赶考!别紧张了,我爸爸最听我的了,妈 又最听我爸的,你好好待我就全有了。 不巧的是,这次爸去长沙开会去了,妈妈早就反对我与他来往。 到家了。 张苇一见我妈,脸竟然憋得通红,半天才叫了声:“伯母”。有时第一印象很 重要。事后,妈妈逢亲戚就说,一见人,脸就红,将来我儿不会被张家欺负的。 那天整整一天,张苇就坐在我房里,一言不发。“你才是披着羊皮的狼哩!” 我一个指头指着他的脑门说。他只是笑笑。 不料,这句话竟被言中了。 自从,白林立带着的那位名叫杨柳的美少女来过我家之后,张苇的心明显有些 不定胶了。 不过,我终始没在意。 但张苇只是日甚一日的往白处跑,有时劝他,他就以多挣些外块儿搪塞我。张 苇还日甚一日的不想与我闲聊,一有空儿,就上网聊天或者帖帖子。我真不明白, 他一个大学生竟然喜欢0ICQ,他一个堂堂处级干部,意然爱上了帖帖子,真不可思意! 于是,我便有意无意地跟踪他。但他,看来似乎没有出格的举动。我的心,悄 悄落了下来。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与一个网名叫晶晶的女孩子的聊天记录。内容之火爆, 不忍卒读;语气之亲昵,令人观止! 我一下子火冒三丈。然而,我心里还隐隐替自已好笑————这不是小题大做 吗? 但我还有些放心不下。晶晶,到底何许人也? 一日,台领导要求把“打黑除霸”的片子,剪辑制做专题片。我便让人叫实习 生小魏来。过了好一会儿,小魏来了。“小魏,你在那做啥,恁专心呀,喊半天了, 才过来。”因是实习生,我也不便多批评她啥。“正上网聊天呢”我这位小学妹轻 松地说。一听聊天,我便警觉地问“你的网名?”“不对你说”“你知谁叫晶晶吗?” “不知——”我莫名其妙的一阵怅然。接着,可怕的或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来越多。 张苇一回家,不是钻到书房里上网,就是躁躁的老找我的事。尤其让我觉得反 常的是,做为一个妻子,我明明体察到他在变———原来,一进被窝他便急急地抱 紧我,吻我,一星期至少三四次性生活;可现在,他一上床就倒头大睡,根本就人 理我。张苇在最隐密处是很疯狂的,甚至可以说是放荡。一日可以没肉,不可一日 没性。这是他常用以自嘲的话。做为妻子,我深深了解他又深深地用最完美的方式 给他幸福,虽然,有时我很累、很不 情愿。有一次,我从乡下采访回来,实在有点 气不过那的头儿的做法。刚对他开说,他便一把搂过我。猴急急地往下扒衣服。不 知从哪本书上学的怪招路,非要那样做,让我好不适应,为了他,我尽善尽美的配 合。结束后,我白他一眼:“没有这,你咋办?”“我去死!”谁会 知他是一个常 常在我面前说死的秘书处长! 张苇就是这样一个两面性很浓的男人! 快两星期了,他没有碰我。我一定要查查。 大四那年实习时,我就曾暗暗查过他! 因我爸是报社的副总编,我又学新闻,顺理成章,校方一通知要实习,我便拉 起张苇回到了这个城市。张苇没单位去,也在这儿混个批语什么的,于是他在政教 部,我在文艺部,开始了社会实践。 没多久,我发现他们部一个小女生名叫王培的,常常跟在他屁股后疯跑。又见 他们一快出去了。我悄悄地 跟踪。 他们边走边说,好象很熟似的。 我心里难受得真想躲藏在没人处大哭。夏天的风,热热地吹。人流,从我身边, 寂静地流过。大太阳快要落了,而天似乎更热! 他们竟停在了一个小吃摊前。我刚要躲,“静——过来,王培要请客” 我只好过去,笑笑:“有啥高兴事?”“我做了她一次小工”“不好意思。” 王培打着哈哈。。。。。。 那个网名是晶晶的女子,是不是王培? 我一激灵。一桩往事,又涌上了心头。那是报社实习要结束的时候。 一天,天都快9点多了。薄薄的月牙,从路灯缝里探出,象一个怯生的乡下女孩, 步子慢慢的,老遛着云墙走。我从家里出来,到张苇处,他竟不在,我大为光火。 因为说好了,要一块儿到西湖公园玩。又死到哪儿去了,我不禁从心里骂他。张苇 在许昌又没亲戚,同学也很少,只有一个本系的男生在电信局实习,不过那男孩儿 前两天已回禹了。 他会去哪儿呢?———— 我潜意识地来到了报社。果然,政教部的灯大亮! 我的心一阵放松。轻手轻脚走上去,轻轻地来到窗子边——“格登”我的心往 下一沉。张苇、王培两人正在玩牌,且谈兴火浓!我一下子火了。强奈着,扣开了 门。“来呀,雅静,你张苇很骗我。”王培一愣怔,又急忙说。“是么?”我知道 我的脸色不咋好看。 就这样,不欢而散。 -————难道,他们俩一直在联系?那张苇真算是高手了,骗我了整整3年半! “小魏!你到报社打个电话——不!还是我去一趟。”我放下手中的笔,冲小 魏说,又象是自言自语。 躺在骨科医院已经一个星期了。 老台长来看我时,说了句让哭笑不是的话“小江,好好静养。俗语说‘伤筋动 骨一百天’呀,别着急,慢慢养。” 这几天,同行们你走他来,想不到自已的人缘还挺好。王培也来了,说了许多 劝慰的话。临走时还别了张苇一眼:“雅静这次被车撞了,有你50%的责任!我告你 苇子,好好待我妹,不了,我给你没完!”说着又用手摁了摁我的被子角“好好静 养。停两天我再来看你——” 我感动得几乎要落泪。想起我还曾怀疑过她与张苇的关系时,我的心深深的内 疚了。看我的人一走,我便深深地陷进自已的心事里。 太阳,象是谁 的一只白眼,从窗外盯着我。风,有时爬在窗台,大声嘲笑一阵, 又跑远了。 我不能再这样屈辱地生活!!不能!我已经给他机会了。我已忍得太多太久了 —— 那天下午,我 到台里安排好采访事宜,便叫小魏守电话,一个人匆匆骑车来到 白林立的电脑部。 我想来个突然袭击查查“晶晶”是不是那个美少女杨柳。 “哎呀!嫂子大人驾到!也不打声招呼让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又是油腔滑调。 “林立,嗬,你这老板真是越做越大呀!”我静静地用眼扫着一个个少男少女们。 “唉呀!不算啥,多亏了苇哥和恁了!”“对了,你苇哥近几天没来你这?”“没, 有啥事?”白林立一脸鬼气地望着我。“你不 是你苇哥的影子吗?”“苇哥那是大 官呀!我这小影子哪能整天随他?”———— “这变化真不小!老人都又换完了。哎,咋不见那个小杨柳了?”我装作若无 其事地问。 “杨柳?人家现在已是工商干部了”白林立一本正经的样子“年前,她老爸就 给她安排到长北区工商局。听说局领导非常重视,已经分了住房了!”“噢——” “你这儿上网一小时骗人家多少钱?”我转开了话头。“唉,记者大嫂,恁看恁说 哪,我这是培养咱市网络新人才呀,不多,一小时2元!” 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他这里至少有50多上网的少男少女。 这么多人痴情于此,我不知这是好是坏? 匆匆从白林立处出来,我抬腕一看手表:刚刚3点半。骑车就往家赶,我想趁张 苇不在,打开他平时独霸的电脑,好查个究竟。这个晶晶,我不信你会是白骨精变 的——来无影去无踪。糟糕!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就是也打不开他的电脑。我不由得 气从胆边生,抓起鼠标猛摔。。。 张苇进来了。整整一天了,他跑哪去了?——我拐过脸不去理他。他索索地伸 过来手,拂去我脸上的乱发——很痛苦地垂下头“静——再愿谅我一次吧”泪水, 淋了我一脸。我的心又一次要软下来——“不!。。你这样会害了两个爱你的女人!” “静——”张苇欲言又止。天,慢慢黑下来。病房里的日光灯剌目地白。窗玻 璃就象一面镜子,映照着房里的一切。——张苇轻叹一声,无力地站起来,样子很 疲乏。 “我到街去给你买个椰子。你还想吃啥?”张苇轻柔的声音让我的心忍不住发 酸。 男人呵真是男人!——男人的心可以同时装几个女人的,且都是那样真! 张苇不想离开我,又不想失去杨柳。 “我不饿。你去罢——”我用被单盖起自己的脸。泪,不自觉又流了下来。 张苇趿拉趿拉地走了。 我不怀疑他对我的情,但我真不理解他为何要背叛我?难道真如他说的那样— —我们的爱情太醇了,已酿成了亲情了;而性生活是要激情的,他与杨柳就是这一 种情。 这番话,是我在宾馆里逮个正着时,他情急之中讲的。 那是暮春的一个傍晚。 然然刚止住哭声在我臂湾里浅浅睡着。我撩了撩汗湿的碎发,瞅着檐下啄泥的 春燕,心里软和的要笑。电话铃响了。 是张苇的。他结结舌舌地说了句,晚上要陪王市长到禹去开电话会,不一定能 回来,让我别等。放下电话后,我立马感到他在说谎。是第六感觉告诉我的。我匆 匆将然然放进摇篮里,整了下乱发,就蹬上车直扑许昌宾馆。 平时给张苇洗衣时,发现这宾馆的住房发票特别多。当时,就生出许多疑心, 因为自尊缘故也没好意思质问。 女人都知道男人是花心的,可总觉得自己的丈夫不会。 我也如此。平时,同事们聚一起闹着告我:雅静,你老公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 小心让别人勾走了。我总是笑着心里还满得意的。 到总台一问,张苇果真住在312房。 我一阵发悚。 会不会重名重姓?会不会同王市长在一起?我多想是这样的呵! 可我的感觉却是他正和一个漂亮女孩在做爱。 我站在312房门口。 那楼层服务员冲我笑笑,很诡秘又有些同情。暴怒又平静,心痛又无所谓。— —明白了,总比埋在鼓里强。 明白了,也解除了整日思虑的痛苦—— 举手敲门。 白林立伸着懒腰钻出来。 “呃,是苇嫂呀!刚走咋又回了?有啥事儿?”白林立一脸的迷惑。 我打掉他横在门框上的胳膊。 把门掩上,把电脑房里的乱乱的打字声隔在门外。 “小白,嫂子问你一句话。你可别瞒我。” “说,苇嫂,情说了——我白林立绝对坦白。”白林立做出个夸张的请坐姿势。 “愿先在你这儿的那叫杨柳的小女孩,网上的妮称是不是叫晶晶?” “不是呀。她叫水晶扣——嫂子,你问这儿干啥?” “你苇哥的呢?” “你不知?” “他老变——愿先叫苇子。现在——我才不愿意问他呢。” “苇哥现在叫桦子吧。”白林立诡秘地一笑。 “我家的电脑老白屏,这是咱会儿事?走,你替嫂修修。” “你别笑话我了——大嫂子!苇哥那可是咱许昌有名的电脑专家呀!” “咋?我请不动你——?” “说那是啥话?走——”小白打开抽屉,拿出车钥匙。 到底是开电脑培训班的。 白七捣古八捣古就把电脑给打开了。 “这是谁上的密码锁?” “还不是你苇哥。他呀——俺家的电脑就是他专人的!” 送走了小白。我便赶忙上线、登录、查找,敲开与水晶扣的聊天记录—— 桦子: 我爱你、对你好!我能与你做爱!让你欲仙欲死! 水晶扣: 我为什么要成你的情人呀? 桦子: 能的!—— 以下更是些不忍卒读的火爆情话。看着他们聊的这般如胶似漆,我真想退下来, 成全他们这对知心爱人。 张苇拥着我走进风中。 稀薄的云彩裹着细白的月芽,夜空上徜徉。新泥的清香和着桃花的清芬,惹酥 了身边的流水。蛙和不知名的虫子,喝醉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田野静谧又柔情。 新婚的甜蜜洋溢在我的内心和脸上。 轻轻地拐着张苇的胳膊,就象搭上了月亮船,飞进了梦想的远方。 “我一生只爱你一个!”张苇爬上我耳旁轻轻地说。 “我也是。”我和心都柔成了一湾流水。 我们躺在草地上。 我们相互抚摸着、吻着。 张苇索索地解散我的裤带。那一夜,我们就这样疯狂地要着,没有丝毫的羞涩。 就是那一夜,让我们有了孩子。 有了然然的影子。 然然,一想起我的然然,心就要无声地痛哭。 一股前所没有的气愤和恼怒,心头迸出。“硼、硼、硼硼硼!”我发疯似地狂 擂312的房门—— 忘记了自己是个记者是个母亲。 这时,只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好半天,张苇开了门。 真是我的张苇! 真是我的张苇在这个房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我赶紧抚住墙,垂下头让自己平静。 “你——你怎么没去禹县开会呀?”好半天,我才幽幽地吐出这句话。 张苇脸色刷白。张口结舌。垂下脑袋。张苇一言不发。 我看了看房间。 没有女孩子的影子!可是床单却乱乱的。我无声地走近一瞧:床上竟有秽点, 还湿湿的。 一阵晕眩。我滩进了沙发里。 果真是杨柳! 她竟赤裸裸地躲在穿衣柜里。 “我又不是公安!你那是何必呢?”我苦笑一下对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说。 杨柳长得的确漂亮。 看着她一件件地穿齐衣服。 盯着她扯着头发。 她不看我一眼,竟幽怨地说了句:“张苇,你考虑好是要爱情或是要家庭?” 说罢,带上门走了。 我一阵发木。气得发抖。坐在那儿,真想把张苇撕碎。 我盯着张苇一言不发。 我真无从说起。 张苇进来了。 带着夏夜的风的味道,带着医院走廊里那股淡淡的药味,轻蹑过来。 我含着一滴泪水,闭起眼睛不去理他。 住院快两星期了。 腿伤快医好了。可心上裂痕却愈来愈大。 我再也不能这样活。 这样屈辱生活!——我决不答应与另一个女孩分享同一个男人!不管这个男人 多么优秀! 张苇又坐在我身边。 我睁开眼睛。 “然然呢?”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 “妈让抱走了。”张苇又来撩我的头发。 我瞪他一眼。 他唉了一声,抱紧头,很是痛苦的样子。 “静,我会给你个说法的。” 好半天,张苇迸出这句话,走开了。 这种痛苦的表情,我不知读过多少遍了! 我不否认张苇的痛苦是真实的! 也正是缘于这痛苦,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他。 男人也许就是这样:爱一个人久了,便发腻;爱是没了,却还要拴牢自己的女 人;为了情面更为了内心的那种脆弱。 自从,宾馆里抓住张苇的现场之后,他也没啥给我隐瞒了,与杨柳的接触几乎 是公开性质的,可是只要我不亲眼所见,张苇从不承认。 然然熟睡了。 我读着天花板,总是无法入眠。张苇那边躺着,也一会儿一翻身。 “嗅俩离吧——”说出这句话后,我泪流满面。 “我离不开你。”张苇动了动。 “那你就不为我想想!” “我绝对不再与她见面了!” 可是,可是这话还没凉呢,他竟又与杨柳在工商局家属院幽会。 并且我日益觉得杨柳瞧我的目光,隐着淡淡的鄙视——好象他们的爱情是神圣 的,而我是错的。 我决计与张苇离了。 一朵好看的阳光,扑在雪白的墙壁上;透过病房的宽大的窗口,看得见远天飘 浮的白云,间或,云下几只小鸟来去,如淘气的男孩子随手泼溅的墨点一样。 那次走后已过了三天了,张苇没有来病房一次。 我已能够独立行走了。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我决定要出院。 台上还有好些工作。 心里还有好些杂事。 这一切,都该有个交待。正在我办出院手续时,张苇慌慌地来了。 他的眼睛血红,面部浮肿,样子很是疲乏。 也没离他,又低着头拾掇被褥。 张苇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昨天有人来过吗?”他神色张慌。 “谁来呀?没——”我淡然地回答。 “你把钱放哪儿了?给我。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我没去理他。 “快给我,再晚就来不及了。”张苇气急败坏。 “你不用着急!财产的事,会有公断的。再说,我也不会要你一丁点钱!”我 静静地将被褥打了个包裹。 “嗵嗵嗵”一阵敲门声。 我看一下张苇。 他的脸刷白,站在那儿不动。 我一拐一拐地过去将门开了。门口,竟站着两个公安! “张苇在吗?”一个挺严厉的说道。 “啥事儿?”张苇突然镇定了下来。 “张处长,请你跟我们到局里去一趟。”另一个好象认得张苇。 一阵惊愕!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懵了。。。。。。 张苇被枪毙已近两年多了。 两年多来,悔恨、痛苦、内疚种种交叉的苦痛时时噬咬着我的心。 张苇是为了我才将那个花季少女推进橡皮坝里的! 是我逼了他! 可张苇又不是我逼死的! 他死于好色!死于网恋死于性,又好象是死于观念!死于世风! 杨柳又是死于啥呢? 单纯?爱情?诱惑?虚荣?或是一种文化的冲撞? 我的脑子很乱。 很乱。 我只有含泪地写下这个故事。 忽然,我听到然然又在房外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