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身后事——郭小川随想 1976年10月18日,在河南安阳招待所的一楼房间,一位被主流意识形态所承认 的、当时为数不多的主流的杰出诗人内心激动不已,他迟迟不能入睡,就吃了安眠 药。 他喜欢抽烟,这些往日灵感的泉源这晚成了他亲人的恶梦。未熄灭的烟头点燃 了衣被,他窒息身死。 他的朋友冯牧、贺敬之与柯岩是最先知道噩耗的人。在他们伤怀唏嘘的时间中。 慢了一节的中国邮政系统给他们寄来了前不久他们的朋友从安阳寄来的“我要回京” 的短信,他们又惊又喜,以为先前的消息是假的。 但消息是真的。 诗人郭小川死的那天,北京全城正公开欢庆四人帮的历史胜利。变幻莫测的动 荡岁月并未完全结束。 在以后的二十年中,中国的历史和文学经历了最为复杂的变动——经济、伦理 与思想文化。与过去的岁月相比,时代在昂首前进的过程中,冷漠地将诗歌摔到了 屋子的角落。 这一方面既由于新的被称道的诗人那些可笑的诗歌谁也不愿多看,另一方面也 由于那些最优秀的诗人不是死去,就是脱离了养育他们的、辽阔而多难的土壤。 那天,熬过了多少困苦的女记者金凤正随着《人民日报》队伍在大街上游行, 到处看到兴高采烈的、洋溢着喜庆笑脸的人们,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狂喜。突然间, 报社有人挤过来说:“小川死了……”“他夜里兴奋地吸烟,睡着了把被子点着了……” 金凤走在人流中想了很多很多,不自觉地流出热泪,最后自持不住,在游行队 伍中痛哭失声。 去世的消息欲发在《人民日报》,却由于级别问题受阻。他的老上级王震亲自 找人协商。不久后,王震又出任了国务院副总理。 在北京等待郭小川的,可能是文化部长这样一个位置。 对于文学的看法,也许只有那些曾经患难、了解国家、在政治与底层人民的洪 流中战斗和生活过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它的意义。 郭小川的死,与周扬寂寞的老年生活一样,是真正开始适合作主流地位的文化 领导人的失去。他们的胸怀再不是过去的胸怀了。 看看今日喉舌的气度,我们不能不想到郭小川在去世前一年写《秋歌》中的话: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化烟,烟气腾空; 但愿它像硝烟,火药味很浓,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