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去年仲夏的一天,我和老陈驾车到A 县出公差。县在大巴山的腹心,山高路远, 道路崎岖。 汽车在大巴山中蜿蜒穿行,两眼所及,除了绵延的群山和翠绿的林海,很远才 见到一个翠竹掩映的村子。早上似下过一场大雨,四周一片湿润,淡淡的云雾飘浮 在山间,和风轻拂,嘀嘀嗒嗒的露珠洒落一地,空气中散发着特有的泥草芳香,一 切都显得那么静谧。越过纳溪河,翻过一匹山,天色渐晚,我们带着一身疲惫走进 了一个木楼青瓦的小镇。老陈说:“我肚子饿了,我们在这里歇一歇。”我早已饥 肠辘辘,就地刹了车。 小镇不大,一字小街,住着几十户纯朴的山民。走向镇中心,突然冲上来四、 五个孩子把我们围在中间,手里捧着大小不一的竹篮,吆喝着山菌、木耳、蘑茹等 山里特产。我们摇摇头,不打算买。一个大个子男孩乞求说:“叔叔,买一点吧! 真正的山里货,纯天然,无污染,对身体有好处。”老陈说:“嗬,广告做得挺不 赖,谁教的?”男孩说:“还有谁教?电视上学的。”老陈终于买了几斤山菌。这 一下孩子们向着我来,我一时招架不住,我说:“谁不挤的,我买谁的。”孩子们 安静下来,眼里带着一种渴盼。 我的眼光在孩子们的脸蛋上穿行,忽然一瘦小女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眼中分明隐藏着一种艰辛和忧郁。她站在门边,我说: “小朋友,你进来吧。”女孩提着鲜蘑菇怯怯地向前走了两步。这时,大个子男孩 说:“小雪,叔叔买你的哩,还愣着干啥。”女孩终于走到我面前。男孩又对我说: “叔叔,她是第一次卖蘑菇,家里困难,你买她的吧!”我问女孩叫什么名字,她 说“小雪”我又问她几岁了,她说9 岁,我说我买你的吧,女孩终于笑了,孩子们 也笑了,我感到快乐极了。 离开小镇,汽车在盘旋的公路上继续前行,天色黑尽了。小镇离县城尚有30多 公里,我们决定连夜赶至A 县去。 事不凑巧,汽车行至半山腰,底盘一阵“嘎嘎”作响,抛锚了。我检查来检查 去,就是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我们一阵手忙脚乱,手机无信 号打不出去,四周也找不到一户人家,完全束手无策。 夜越来越深了,山风呼啸,树影婆娑,连绵的群山如巨大的魔影向我们压来,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和老陈只得钻进车里,等待过往车辆的搭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呼唤把我们惊醒,我们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看见山下 不远处一位中年妇女把着一盏煤油灯蹒跚走来,正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我和老陈一下来了精神,终于有救了。 “小雪,你在哪里?妈妈好想你!” 小雪?不正是那个卖蘑菇的小姑娘吗?都什么时辰了,她还没回家?我和老陈 都吃了一惊。 我们准备下车迎上去,突然从我们前方的密林跳出一瘦小的人影,边跑边回答 说:“妈妈,我在这里!”一瘸一拐的中年妇女一把把孩子揽进怀中:“小雪,你 干啥呢,这么晚了,为啥不回家?妈都急死了。”“妈妈,今天我第一次将蘑菇卖 了10元钱,我好高兴。趁山上的蘑菇多,我想多采点,等明天卖更多的钱,好给妈 妈治病。”中年妇女怜爱地说:“小雪,你真是妈妈的乖女儿,可是这么晚了,你 也该回家呀!答应妈妈,今后要早点回家,妈妈担心你……” 怜爱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我和老陈受了感染,真想上去说点什么,老陈拉住我 说:“从A 县回来再说吧。多么幸福的时刻,谁忍心去破坏这宁静的气氛哩。”我 点点头。 这时,两束汽车灯光穿透夜空,一辆汽车从山顶盘旋而下……我们终于得救了。 汽车驶离大山很远了,在山脚我仍能看见那一闪一闪的煤油灯光照亮了一老一少回 家的路,同时也照亮了她们的幸福生活,谁能说她们不幸福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