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正气 我久藏心灵的思绪在一次朋友的事件叙述中萌动。朋友津津乐道在去郊区的公 共汽车上,亲眼目睹两个长发青年用刀威胁一个中年妇女的事件。长发青年挥舞着 匕首叫中年妇女掏出钱来。妇女不肯,长发青年就用匕首朝中年妇女腹部刺去,然 后抢钱扬长而去。我心灵一颤,问:“无人制止?”“没有。”我又问:“换了你, 你会怎么样?”“交钱呗。连命都不要,真蠢!”我心头升起一股悲凉,十一年前 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一九八四年,我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我家住在襄渝铁路边的一个 小镇上,每天由内燃机牵引的火车从我家门前驶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鸣笛声在山谷 回响。小镇、火车、绵延的山岭,组成了一幅绝妙的风景。火车年复一年,周而复 始在大山里穿行,给我家乡的小镇带来无限生机。 我在小镇长大,我父母在小镇一家街道编织厂做手艺工人。由于家境贫寒,我 幼小的生活充满艰辛。那时,在南来北往的火车上我学会了做生意,与我结伴相伴 的是我的小邻居小胖。 我们每天往返襄渝铁路线,火车按时而来,准时而去。我们在火车上兜售玉米 棒、煮鸡蛋、香油、副食品。一为补贴家庭,二增长了我们的生活阅历。我们欢快 的日子在岁月的无情流失中不断逝去。 我们的生意很好,收入颇丰的要算由重庆开往武昌的77次列车,旅客多,路途 长,旅客们难耐寂寞,是旅客们消费不断上升的时候。由于我们以服务质量取胜, 赢得广大旅客的信赖,保证了我们在火车上的长期经营。 火车是一个社会的缩影,人们从五湖四海而来。形形色色,掺杂融汇,当我们 处于绝境,处于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时,我们对我们的选择无悔。 那是一个暮色浓浓的傍晚,我和小胖在由重庆开往武昌的列车上兜售商品,突 然10号车厢一片骚动,潮水般涌来的旅客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手中盛烟洒副食的盒 子被挤翻在地,四周是惊慌的人影。人越来越多,惊叫和喧闹声弥漫空间。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的压抑,后来当人群散去,我从喘息中回过神来,看清 车厢里站满了手握凶器的歹徒,我终于明白10号车厢已被歹徒劫持。 旅客被歹徒们驱赶回了座位。我和小胖站在过道中,为首的黑脸歹徒看见我们, 指着我们吼:“为什么不回座位去,滚,滚回去!”我吓了一跳。小胖却说:“我 们没有座位,我们只卖商品!”“妈的!”一个歹徒走上来扇了小胖一耳光,“卖 你妈个头,给老子爬下,全给老子爬下!”我和小胖蹲在地板上,大气不敢出。 歹徒们控制了车厢局势,黑脸大汉挥舞着火药枪说:“大家不要怕,我们求财 不求气,只要大家配合好,大家的生命是有保障的!”旅客们又是一阵慌乱,随即 被歹徒的吼声压制下去。这时的歹徒开始逐一搜索旅客的财物。 旅客们敢怒不敢不言,成了歹徒待宰的猎物。在武装歹徒严厉喝斥下,旅客们 不断交出钱财,稍有反抗,遭致歹的拳打脚踢。人人都低沉着脸,一脸的不屈服又 无可奈何。 火车在夜色笼罩的大山里沉重穿行,窗外一片漆黑,除了歹徒的走动的打骂声, 没有人言声,车厢寂静得象随时要爆炸。 无人反抗,乘警和列车员呢?后来我明白车厢已被歹徒严密封住,外车厢的人 根本不知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歹徒的猖狂和为所欲为,令我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无名 火焰。 我的小胖曲蹲在地,静观着事态的变化,忽然小胖拉拉我,在我耳边耳语一阵, 我不知能不能行,但我决定冒险一试。我和小胖站起来,于是车厢里响起一个低沉 稚嫩的声音:“你们不可以这样!”小胖说。 “你们不可以这样!”我说。 我们站如泰山,坚定不移。旅客们睁大了眼睛,歹徒们睁大了眼睛,车厢里刹 时留下了片刻的宁静。 歹徒们停止了搜索,有两个朝我们走来。歹徒骂了声“妈的”,啪啪在我和小 胖的脸上扇了几耳光,随即把我们踢翻在地。我忍着痛,和小胖互相搀扶说:“你 们不可以这样!”“抢劫是犯罪!”歹徒恼羞成怒,再次狠命在我们身上踢、踹, 我鼻孔流出了鲜血,浑身疼痛,曾有一刻,我和小胖差点昏死过去。 待我们清醒过来,歹徒又恢复了抢劫。我和小胖怒目而视,我们再次搀扶着站 起身,断断续续说:“你们不……不可以……这样!”歹徒们看着我们,吃了一惊, 随即又有两个歹徒上来对我们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叫你妈个头,我让你叫!” 由于过度的疼痛,我和小胖躺在地上呻唤不止,我眼冒金花,眼前的世界在不断变 换,不知不觉我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听见黑脸大汉说把我和小胖扔到窗外去。 两个歹徒抱起昏迷中的我和小胖,向窗中走去,窗外飞驰的群山和万丈深崖, 我不知道死亡正一步步向我靠近,头脑一片麻木,突然车厢里响起一个沉重的声音: “你们不可以这样!”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在我们前面站起来说:“你们简直 禽兽不如,孩子有什么错!”歹徒中又有两个向中年男人走去,准备动手,这时, 愤怒的人群里又有人站起来说:“你们简直不是人!谁敢动孩子,我跟他拼命!” 的接着一个两个三个,男人、女人、老人、青年,不一会儿,全车厢的人都站起来, 围在中年男人身边,形成一道铜墙铁壁,人们高喊:“放掉孩子!”“杀人要抵命!” 声浪如一般巨大的洪流在车厢震荡。 歹徒们吓坏了。我和小胖从惊慌的歹徒手中挣脱出来,钻进形成汪洋大海的人 群里。歹徒们胆怯地挥舞着凶器,不敢向前一步,愤怒的旅客向歹徒们逼去,歹徒 们畏畏缩缩向车厢头退,黑脸歹徒想挽回局势,他高声咆叫:“给我顶住!”话未 说完,就被人们的狂涛怒喊声淹没了。 闻讯赶来的乘警终于把歹徒一个个制服。 朋友听了这个故事,哈哈一笑说:“老掉牙,没趣!” 我说:“有趣无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从里面悟到什么,如果什么 也悟不到,不是显得很可悲?” 朋友无语。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