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五 杨小五在前哨排呆了六年。前哨排在云南的深山丛林里,很高很远,不通公路, 接近“金三角”毒品地带。杨小五刚来的时候,走了一天山路,傍晚时分赶到前哨 排。晃眼六年过去了,杨小五是一位名符其实的老兵。 前哨排的战士连排长共计二十三人,来自祖国的五湖四海,排长是这里最高的 指挥官。前哨排肩负的任务很重,保卫祖国领土,消灭毒品罪犯,维护地方秩序… … 杨小五是好样的。战士们都这么说。他来的时候,老兵叫他小五,老兵走后, 新兵叫他五哥,后来还当了班长。杨小五力大过人,身上全是一疙瘩一疙瘩的肉, 很结实,全排无一人能敌过,排长也让他三分。 杨小五早就过了超期服役年限。战士们说,要是今年再提不了干或转不了志愿 兵,杨小五就得退伍,就得回他湘西农村去,就得脸朝黄土背朝天。 杨小五就显得很悲哀。 不过,杨小五原本有两个机会,都被他错过了,唯心的说法,就是命运不济。 第一次在新兵连,杨小五凭自己强健的身体,练了一身过硬的军事技术,赢得 了新兵连长的好感,认为 是个苗了,决心重点培训,杨小五的军事技术愈见进步。 有一次新兵团长到连队检查工作,正巧碰上杨小五在器械场玩双杠练习,那一收腹、 一摆浪的动作,团长看得眼睛发呆。翻杠利梭平稳,技巧熟练过硬,团长脸上有了 笑意。随身参谋看明白,就说那兵你过来团长找你谈话。杨小五怔了怔,诚惶诚恐 走上来,新兵团长就和蔼地问“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杨小五立正报告说“新兵 杨小五今年整二十”。团长满意点点头,找到新兵连长说这个兵我要了,集训完后 等团通知。后来听连长说是团长要的警卫员,杨小五自是喜不自禁。然而三个月集 训完毕,分兵名单一念,杨小五却分到了前哨排,好象根本没有这回事。定了的名 单不能变动,新兵连长安慰杨小五一番,最后说好好干吧,拍拍他的肩摇摇头走了, 后来有人议论说,这年头不靠烟桥酒开路,好事会自已找上门来,狗屁!杨小五自 认没这么好的福气,逐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次是杨小五到前哨排后的事。 杨小五下到前哨排,记住了新兵连的话,干工作勤勤恳恳,一丝不苟。站岗放 哨,野外巡逻,他都走在前面,很受营部领导赏识。由于成绩突出,第二年他被任 命当了班长,了却了杨小五的第一个心愿。 前哨排排长姓张,叫张内发,甘肃人,从陆校毕业分来,颇有文人气质。张内 发爱看书,一人时间就捧着《战争与和平》,也写了不少文章,据说还做作家梦。 杨小五很尊重他,自己没多少文化,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多少也占了一点文气。 杨小五有事无事,或遇上问题,都要请教张内发,跟张内发佩上一阵子。 张内发也把他视为文学知己,一有新文章出来,第一个就读给他听。然而时间 长了,杨小五却改变了对张内发的看法,原来张内发一味钻他的文学,排里的事却 很少管,一有巡逻潜伏任务就命他们几个班长。尤其是他胆子特小,上厕所都城要 人陪着去,成天窝在营房里不出来,完全是一种懦夫表现。久而久之,杨小五由不 满转为鄙视,继而憎恨,后来干脆不到张内发房里去了。 有几次杨小五巡逻回来,看见张内发,在心里骂:还作家哩,作你妈个头,谨 防贩毒分子一枪崩了你! 一天深夜,杨小五带一个战士的哨,天忽然下起蒙蒙细雨,四周一片漆黑,只 有雨滴芭蕉叶的啪啪声。杨小五隐约听见右前方芭蕉林传来奇异的撞声,他和哨兵 警觉摸上去。在芭蕉林深处,他们同时发现两个鬼鬼祟祟晃动的人影,原来是贩毒 分子携带毒品偷越国境时迷失方向,闯到前哨排来了。就在贩毒分子与杨小五相遇 的一刹那,贩毒分子发现了他们,“哒哒哒”一阵清脆的枪响,贩毒分子射出了一 梭子弹。杨小五躲过弹头,跑步冲上去,一个冲拳,把一个贩毒分子打翻在地,哨 兵和另一个毒贩也拼上了。枪声惊动了前哨排,正在梦中的张内发浑身一惊,翻下 床来,他回过神,抓起一支冲锋枪冲出房外,对着响动的芭蕉林慌乱的一阵猛射。 待枪声平静后,杨小五手臂中了一弹,哨兵和一个毒贩打成重伤,另一个毒贩当即 死亡。 张内发吓得大哭起来,一反过去的斯文相。杨小五捂着淌血的手臂,眼里喷火, 攥紧拳头走上去给了张内发两拳,张内发倒在泥里,爬起来又跪在杨小五面前,一 边捶打自己一边拉着杨小五的裤管苦苦祈求他谅解。杨小五踢了他一脚,自顾自走 进营房,卫生员忙过来替他包扎伤口。 团派工作组下来,杨小五到陆军医院治疗去了。工作组在前哨排搜集了两天材 料,均由张内发陪同。关于前哨排事件后来被工作组写成带哨班长杨小五和哨兵先 被贩毒分子发现,后被排长张内发果断歼灭,杨小五和哨兵在与毒贩搏斗中光荣负 伤云云报了上去。一月后,张内发由于机智勇敢、果断歼灭荣立二等功,杨小五和 哨兵分别荣立三等功。 在师部举行的表彰大会上,师长握着张内发的手说你这个排长不错呀,在这么 紧急的情况下当机立断先敌歼灭表现了一个基层指挥员的聪明智慧和勇敢精神说说 有什么要求。张内发就说在前排呆的时间长了,经常闹病,关节疼痛特别严重,请 求重新考虑工作环境。师长说这个我们一定考虑一定考虑。 杨小五在医院听说后就破口大骂张内发。 后来战友们私下议论要是杨小五到师部说出事情真象,说不定就会捞回二等功, 还会保送上军校,从此杨小五面前就会铺上一条锦绣前程的光明大道。然而杨小五 没有这样做,他成天沉默,一语不发。很多人不能理解,就说他是个很讷的人。 杨小五病愈后回到前哨排,张内发自知理亏,不敢见他,成天躲在房里不出来。 遇上了,张内发忙堆脸笑卑谦地对杨小五说小五身体还好吧。杨小五眼里喷火,并 不理他。张内发好讪讪走开。 到了年底,张内了接到师部调动通知,终于调走了。前哨排的战士没有一人送 他,就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张内发临走那天,大家都城做着各自的事,种菜的 种菜,练武的练武,一片悠闲忙碌。气氛很宁静也很郁闷。张内发感到孤单也很悲 哀,他想找杨小五,谈谈心里话,他在营房内外找遍了,却没见到杨小五的踪影。 无奈,他背上行李独自一人孤单上路。 这时,杨小五正提着支狙击步枪走上山去,太阳从东山升起很高了。他在一块 岩石上伏下,架好狙击步枪,最终将出现在山口的张内发紧紧套在瞄准镜中,食指 靠上了扳机。张内发一步步吃力走着,肩上的重负压得他喘气不匀。瞄准镜中的十 字线对准了张内发的太阳穴。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然而枪声一直没响。后来战士们 说要不是树林遮住,张内发早死定了。 一分钟后,张内发在树林里消失,杨小五叹一声,朝天空放一枪,返回营房。 张内发调走后,前哨排少了排长,杨小五就被团部任命代理排长职务,管理全 排工作。 杨小五被委以全排重任,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前途有了一线希望,为了不幸负营 团领导的信任,他带领全排战士拼命工作,制订了系列管理措施,摒弃了张内发的 陈规陋习,视全排战士如自己的亲兄弟,有画与大家商量,并与几名班长形成了领 导小集体。在杨小五的精心管理下,不多日,前哨排就治理得井井有条,得到了上 级领导的好评,年终前排被团部评为“营区建设先进单位”,杨小五脸上终于有了 笑意。 前哨排地处深山老林,人烟稀少,除了边防执勤,军事训练,完成上级交给的 各项任务外,由于环境艰苦,交通不便,基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特别是一到雨 季,外面物资输送不进来,影响了前哨排的正常生活,上级要求生产自给。 为了保证雨季的蔬菜供应,杨小五又带领全排战士在营房四周开垦了一块块荒 地,种上四季常收的瓜果蔬菜,养了猪牛羊。杨小五在搞好自己生产基地的同时, 在山下他还圈植了一块野芭蕉林地,通过科学施肥,精心照料,野芭蕉终于结出了 甘甜的果实,其他战士纷纷郊仿,一年下来全排收入五六千斤。 茫茫丛林,有了这群热血男儿的辛勤耕耘,带来一片勃勃生机。 前哨排艰苦创业的精神,感动了一位军区报社的记者,记者不惜山高路远,跋 涉一天来到前哨排,决心要采访这个环境艰苦但又自强不息的生命群体。记者采访 回去后,在军区报纸发了一篇通讯,颂扬了前哨排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 对代理排长杨小五作了重点渲染介绍,赞扬他服役五年,一直以前哨排为家,勇敢 顽强,为祖国的边防事业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通过报纸传播,杨小五事迹在 全区各部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各部队都掀起了学习杨小五的热潮,团长知道后, 认为事迹感人,人才难得,决定作为来年提干或转志愿军的人选,并对团司令部和 政治作了明确指示。 喜讯传回前哨排,战友们纷纷向杨小五祝贺。杨小五心中高兴,拿出精心栽培 的芭蕉水果,招待大家一番。 距前哨排山下半里处有一哈尼山寨,再下去就是黑水江,是去异国的分界线, 江上有一座圆木搭成的木桥,连通两国河岸,两岸居民往来均从桥上通行。从“金 三角”来的贩毒扫子就是从这里把毒品带入内地,然后转卖到国际市场,牟取暴利。 为打击毒贩,前哨排除巩固与哈尼寨的军民联防外,加强了边防巡逻,在要道口和 桥头设立了潜伏点,严厉打击了非法越境的贩毒分子。由于打击迅速,检查严密, 从黑水江进来的贩毒分子渐渐减少了。 哈尼寨子不大,三十多间草房,住着一百多哈尼人,分布在一块平缓的坡地上。 哈尼人至今仍过着一种原始的刀耕火种生活。前哨排有一条路通向哈尼寨。 哈尼寨里有一家百货小店,战士们买日常生活用品都城要到小店去。小店是文 七妹家所开,是哈尼寨唯一的一家商店,主要经营针头线脑、牙膏牙刷、电池肥皂, 大一点的还有脸盆、水瓶、铁锅等,用两张木桌铺开,简单明了。与其说是商店, 跟地摊却没什么两样。负责经营的是文七妹,她阿爸则负责到县城进货。 战士们到小店购买商品,大多是冲七妹来的,文七妹人才不怎么样,脸上麻点 较多,但为人热情大方,尤其对前哨排战士,一声一个“阿哥”,战士们心里甜滋 滋。战士们喜欢她,就有事无事到她小屋坐坐,谈天说地,说古论今,小屋洋溢着 一种热烈的气氛。 杨小五刚认识文七妹的时候,文七妹“五哥五哥”叫得甜,杨小五就有了好感, 认为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子。平时除了购买日常用品,杨小五很少到小店去,他把 她当作自己的一个小妹妹看,从未有非份之想。 杨小五每从文七妹的小店门路过,只是笑笑,并不言语。他看见战友们在小屋 里笑得开心,时间长了,担心会出事,回来后就给战友们敲警钟:笑笑闹闹可以, 但在学习节制,不要做出对不起爹娘的事,谁做错了事风杨小五可翻脸不认人!战 友们自是欣然遵命。 花开花落,寒暑转瞬,眼看新的一年快过去了,又面临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的 季节,杨小五提干或转志愿兵的报告早报上去了,却一点音信也没有。杨小五心中 焦急,他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这两份报告上了,咋就没有一点消息呢?团部消息密 不透风,没有一人能探听到个中究竟。战友们不放心,劝杨小五到团部去看看,必 要的时候走走关系在所不惜。杨小五未置可否,最终没有去,战友们都替他急了。 过了新年,杨小五没盼到报告批下来,却盼来一位见习期满的新任排长。战士 们不满,联名写信给师团领导要求撤回新排长的任命,一致推举杨小五为前哨排的 正式排长。联名信寄出不久,新任排长还是来了。 在新排长召集的排务会上,杨小五沮丧之极,他把排长工作作了移交,独坐一 边,一语不发,战士们冷冷想着各自的心事,无人看新排长一眼。新排长善意的笑 笑,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向战士们撒烟:我姓江,叫江志清,有不周到的地方,请大 家多多原谅。说完他看看大家,见没人搭理,他又自顾自天南海北神吹一通,最后 说五湖四海是一家人,难兄难弟互相关照。他再看大家时,战士们前前后后快走完 了,最后只剩杨小五一个。江志清摸不着头脑,问杨小五是咋回事?杨小五慢慢站 起身,斜他一眼,一句不说走了出去。留下江志清仍搞不清是咋回事。 战士们各回各的房间,唱歌和唱歌,弹吉他的弹吉他,有一股悲凉的气氛。 杨小五来到营房外,坐在一块土坎上,望着山下密集的芭蕉林出神。天空不知 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淋湿了杨小五全身,杨小五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感冒加发烧,杨小五终于病倒了,茶饭不进,人是渐消瘦,战友们轮流看护他, 训练无人搞了,寨子无人下了,文七妹的小店也失去了往日的欢笑声。 江志清指挥不动,大发脾气。有一天他终于明白是咋回事,为稳定军心,他在 全排大会上宣布,已报营部批准,任命杨小五为前哨排代理副排长,排长不在的时 候,行使排长职务。杨小五摇摇头,拒绝了。 江志清搞不清又是哪里得罪了他。他私下问杨小五,恳求杨小五帮帮他,杨小 五看他一眼,不说话走开了。气得江志清大骂杨小五不是个好东西。半个月后,江 志清费尽口舌,说尽好话,全排战士却不听他的,他感到心力憔悴,就把工作委托 给二班班长,独自一人跑到寨里喝闷酒,嚷着要调回团部去,末了大骂杨小五狗东 西,每天深夜才酩酊大醉回来。好几次被巡逻小分队撞见,差点被当作贩毒分子抓 回来。 杨小五病愈后,成天拾弄他那芭蕉林,他对排里的工作已不再热心,他是进入 第六年的老兵,由于这场大病,他对提干,或转志愿兵已不再抱希望。战友们见他 日渐消沉的样子,于心不忍,再次劝他到团部去通通关系,联络当官的感情,争也 无法挽留,我认了。战友们就替他惋惜。 杨小五决定等今年服役期满,就申请退伍,回湘西老家去,回父母身边去,用 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杨小五在芭蕉林望着山下茫茫的原始热泪盈眶丛林,望着朝夕相处的前哨排, 望着边疆情调的哈尼山寨,他生出了许多感慨。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将随他的离 去而远去,他又生出许多无奈和悲哀。他看到了用稻草搭盖的草房,看到了文七妹 的小卖部,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哈尼人影。文七妹怎么样了,她的生意还好吗? 前次听她阿爸说在后山给她找了一个好后生,她会不会满意? 夕阳西下的时候,杨小五还沉浸在往事的暇思里,忽然发现江志清手握酒瓶偏 偏倒倒从山下回来,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一副逸然自得的样子。杨小五顿觉纳闷, 这家伙平时深夜才醉醺醺回来,今天咋回来这么早?杨小五盯着江志清走进营房, 思索不出一个头绪。 更今杨小五奇怪的是,第二天天未亮,江志清象神经触发集合全排搞训练。 到了下午,他大汗淋漓又跑下寨去,深夜才回来,只是手中少一个酒瓶子。 接连几天,均是如此,杨小五愈发不能理解。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有战友猜测 说会不会跟毒品罪犯搞交易,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走私生意。杨小五摇摇头说,他 没那么大的胆子。 有一天深夜,杨小五起身查哨,发现江志清没回来,吃惊不小,到第二天开早 饭的时候,江志清才打着哈欠从山下回来,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画,杨小五愈发 感到吃惊。 后来,杨小五就摸清了江志清外出的规律,江志清在天擦黑的时候出去,第二 天天亮摸回来,行踪鬼鬼祟祟。这家伙果真在跟贩毒分子做生意,他胆子真有这么 大?他脑中不断闪过这种念头,然而又迅速地否定了。要是这样,老子一枪崩了他。 为弄个明白,杨小五决定到寨里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杨小五走进寨去,找到文七妹,闲聊一阵后问:七妹,看见江排 长了吗? 文七妹摇摇头说:没有。 杨小五问:最近有没有异常情况?有毒贩过境吗? 文七妹仍然摇头说:没有,巡逻这么严,又有雷区,毒品贩子都不从这里过了。 杨小五:江排长晚上下来,清早回去,你看见他都做啥? 文七妹看看杨小五,顿顿欲言又止。 杨小五见了解不到什么,正要离去,文七妹忽然叫住他,红了脸说:五哥,你 们江排长是好人吧? 杨小五一怔,听不明白, 他返回身问:你问江排长? 文七妹点点头:他跟我对象呢,他说他要对我好一辈子,还带我去内地。 杨小五大吃一惊:什么,他跟你对象,你相信了他? 文七妹点点头。 你还留他过夜? 文七妹不好意思点点头。 杨小五终于明白过来,骂了声:江志清,狗杂种!头也不回走了。文七妹愣在 一边不知出了啥事。 杨小五回到营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眼前老是跳出江志清和文七 妹的身影。江志清淫荡的笑声,文七妹屈辱的泪水,令杨小五忍无可忍。他决心要 教训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睡到半夜,杨小五睡意朦胧中,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象炸弹爆炸的声音, 杨小五一惊,翻身下床,抓过冲锋枪冲到营房外,爆炸声从山下传来,杨小五即带 领两名战友顺灌木林朝山下钻去。快到山腰时,杨小五透过手电光发现前面的树林 折断了一片,再一搜索,了现灌木丛中躺着一头淌血的野猪,原来是野猪误入雷区 被地雷炸死了。杨小五松了口气,准备返回,忽然他发现江志清握着手枪气喘吁吁 从山下奔来,急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杨小五见他衣服裤子敞着,失魂落魄的样子, “呸”了一声,转身走了。 战士介意终于知道了江志清和文七妹的事,并知道了更深的内幕,原来卫生员 目睹并参预了一件事,经他说出,全排哗然。 江志清的事是这样的,江志清到前哨排后,苦于战士们的刁难和生活的寂寞, 使他无力对全排开展工作,他成天寨里喝酒,后来认识了小卖部的文七妹,他利用 花言巧语骗得文七妹的信任,文七妹经不住他的诱惑,终于答应以身相许,成天和 江志清生活在一起。三个月后,文七妹有了身孕,肚子一天一天隆起来,文七妹又 惊又怕,怕她阿爸知道非打死她不可。文七妹问江志清咋办,江志清更是六神无主, 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想到了卫生员,想到了做人流。卫生员死说歹说不会 做人流,负不起这个责任。江志清下跪求他,卫生员拗不过,只好说试一试,不行 坚决不做。卫生员用了一夜功夫,想尽各种办法,总算把文七妹肚中的肉团引下来。 江志清松了口气,替卫生员擦去满头大汗,不住谢谢他。卫生员就说排长,你收心 吧,情况严重呢。江志清说好好,后来竟不知从哪里搞来避孕的东西,仍我行我素。 战士们大骂江志清无耻,混蛋,狗东西,有的战士受不了,要替文七妹打抱不 平,不的干脆取了枪就去找江志清拼命,在营房外,杨小五把他们拦住了,他劝大 家一阵,大家的怒火才平静下来。 江志清和文七妹的事在寨子里传开后,闹得沸沸扬扬。文七妹的阿爸长时间在 外做山货生意,根本不知家里发生的事,后来有所风闻,他笑为误传。他知道文七 妹喜欢与前哨排的战士们接触,正常的接触无可后非,只要不做出违反常理的事, 他是绝对值放心。但为了不必在的谣言和麻烦出现,文七妹阿爸决定秋收过后就把 文七妹嫁到后山去,了却他一个心愿。他去后山看了那位小后生,小伙子高高大大, 神清目秀,他心里非常满意。文七妹却不满意,由于江志清的出现,他已深深爱上 了江志清,她决定这辈子是死是活也要跟定江志清,时间长了,寨子里的人们也就 习以为常,不再把江志清和文七妹的事挂在口上。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茫茫 丛林又归于平静。 江志清肆无忌惮与文七妹幽会,根本不参于部队生活,不管理部队,破坏了部 队与地方良好的鱼水关系,丧失了一个军人的应尽职责,引发了全排战士的极大愤 慨。为维护部队纪律条例,给江志清一点教训。有一天晚上,由三名战士密谋在江 志清回来的路上狠狠揍了他一顿,江志清哼哼啊啊躺了三天病床,一俟伤情好转, 他又钻进文七妹的小店内。 战士们的愤怒到了极点,决定联名上书师团领导,坚决要求查办江志清,以肃 军纪。前哨排二十二名战士一一郑重在联名书上签字。杨小五在签完自己名字后, 写到:杀,该杀,杀不能抵罪! 卫生员签完字,找到江志清说:这下你麻烦可大了,全排战士告你哩,你不怕 坐牢开除军籍?江志清哈哈一笑说:我怕啥?我就是要破罐破摔,只要能离开这鬼 地方比啥都强! 卫生员倒吸一口冷气,又问:你走了,那文七妹咋办? 江志清扬扬头说:文七妹,那模样能配上我?不过玩玩而已,两厢情愿,好说 好散,到时拜拜吧。 卫生员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到了年底,江志清的事引起了师团领导的重视,师长批示如情况属实,从严从 重处理。师团营随即组成联合调查组,赴前哨排调查,最后对江志清的处理决定是: 记过、停职、进团教育班报到。而杨小五提干或转志愿兵的消息终于钱无。 后来听说是原任团长调离现职,新任团长从其它部队调来,不了解情况,杨小 五被的报告没有通过。这天江志清的处罚决定下达后,杨小五被确定退伍。 杨小五认定是预料中的事,宣布这天,他并不感到悲哀,心里很坦然,宣布结 束后,他向排里交了最后一筐成熟的芭蕉水果。 江志清对自己的处理决定开始有一种木然,但听说第二天就能离开前哨排,他 又感到高兴,他的愿望达到了。他决定把这“好消息”告诉寨子里的几个熟人,他 要向他们告别。他下到寨子,要来几斤酒,与几个老熟人邀喝。酒过三盅,江志清 乖着洒劲说:记过处分、停职检查、进教育班、三年不予授军衔,值得,只要能离 开这鬼地方,啥处分都值得。有熟人就问他:那七妹咋办,是不是带她走? 江志清挥一下手,略有醉态说:带她走,别他妈做梦,人们是两厢情愿,好说 好散,谁也别想牵扯谁,少顷,江志清突然眼含泪水说:为了她,我毁了我的全部 前程,记过、检查我能忍受,三年不授军衔我如何忍受,我恨前哨排,恨这里所有 的人。杨小五,狗娘养的,我跟你没完,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你走到哪里, 我追到哪里,我死了,我的鬼魂也要附着你,叫你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永不得安 宁。江志清说完摔碎桌上的酒杯,老熟人一个个被吓跑了。江志清发完酒疯,流着 眼泪自斟自饮。 天渐渐黑了,江志清独自一人在寨子喝闷酒。杨小五在营房里收拾好行李和背 包,准备第二天同另外退伍的七名战士一同上路。过了半夜,杨小五正同朝夕相处 的战友们依依惜别,突然山下“轰”的一声巨响,地雷爆炸的声音,战士们以为又 是野兽踩中地雷了。新任前哨排代理排长就命几名战士下去查看。然而半个小时后, 抬回来的却是江志清血肉摸糊的尸体。原来江志清喝酒过量,神志不清,在返回的 路上误入雷区炸死了。 有战士当时就说:这是遭了老天的报应。 江志清的死属意外事故报了上去。战士们表情木然,没有谁替他惋惜。倒是文 七妹闻知大哭一场,后来就被她阿爸嫁到后山去了。文七妹出嫁那天,她偷偷在江 志清的坟前细语痛哭,随后在迎亲队伍的护送下,文七妹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哈山寨, 离开了前哨排。 第二天杨小五在全排战士的欢送下,踏上了返乡的归程。面对生死患难的战友, 面对绿树掩映的前哨排,杨小五当兵六年来第一次淌下了热泪。 新年过后,新的一任排长又来到了前哨排。新排长在与战士们的聊天闲语中, 战士们渐渐扯到江志清的事上。一名战士说,江志清在是不误入雷区,走小路同样 会炸死,那晚我值班,亲眼看见杨小五在小路中间埋了地雷,后来江志清误入雷区 被炸死,杨小五又下山把地雷取回来。 新排长听了,浑身一颤,一种恐怖袭围全身。 杨小五回到湘西农村,被安排在乡镇企业当工人,后来听说在乡企业不好混, 他就出来做生意,生意没做成,差点连命也赔进去,后来又听说他去海南了,不知 搞什么,再后来就没有了杨小五的消息。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