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以为天是蓝的 其实夜是黑的 我以为爱是美的 其实心是悔的 我以为我是对的 其实我是醉的 我以为我已经长大 其实我仍是个孩子 为了一点事哭泣 终日沉沉而睡 他已经走了39天了。 日子象雪白的羽毛纷纷飘落在窗外的雪地上。在过两天就是中国旧历年了,陪 我的亲戚都回了美国,仆人们也都休假。走廊里只有看门人的沉重脚步,伴着叮当 做响的钥匙声。门外的严寒已经到了鬼都哆嗦的地步,即使生了火的室内也如同冰 窟。冷冷的风从窗缝钻进,窗外的冷星冻云,亮的璀璨。 重衿如铁,寒光浸骨。洋已经10多天没有音讯了,而他过去是每天一次电话的。 最后一次通话,他的声音是冷淡的,除了嘱咐我加衣服,没有说别的什么,我先挂 了电话。 此时,我竟然如此渴望他一度温暖我的怀抱。可是,现在的他,在大洋彼岸, 我想,他也许在照顾他的姑姑——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我躲在棉被里瑟缩,洋, 你不要我了吗?为什么我多希望你现在就回来啊! “六百里加急,滚烫的饺子到——”龙清脆的嗓音传来,仿佛天堂的召唤一般。 “快吃点,你很久没吃东西拉,这怎么成?”龙轻声催我。 我吃了两口,三鲜馅的,味道很美,让我想起洋也给我做过这样的饺子,后来 厨房李阿姨说男子汉下厨房象什么话,之后我就再没吃过那么好的饺子。 “你妈做的?”我带着鼻音问,可能有点感冒。 “对,我妈说,你想吃什么尽管和告诉我她说去,她一定做的。” 我边吃,龙边象鞭炮似的叨咕着什么。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最后,我不知 道哪里来的念头,说出了口: “你爸妈不是去姥姥家了么?今晚你留下吧。” 龙楞的象座石象。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冷,你快脱衣服,给我取暖。”上天饶恕我的罪过,我真的好害怕,需要 有人安慰,需要知道有人还能保护我,关心我。 意料之中的,龙听了我的意愿,他偷偷爱我很久了,凭女孩子特有的知觉,我 知道。 当他进入我的一刻,我哭了。不是疼痛,但是感觉胸口靠近心脏的部位有什么 东西在碎裂、碎裂...... “疼吗?”耳边传来了一个遥远的声音。我记得不久前,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也有一个声音这样问我,可是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龙让它很快结束了,并且体贴地翻身,不想压到我。可是我这时却如此怀念身 上的沉甸甸的重量。 “对不起,别哭,我会负责的,真的。”龙轻吻我的头发。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说,在沉沉睡去之前。 日子还是照过着,洋再也没有来电话,一声简单的问候都没有。我也不再傻傻 的等在电话前一天,象个怨妇似的自己摆扑克牌了。 过年后的第27天,是我过生日的日子。 清早,邮递员把几十件礼物送到我的房间。龙也来了,他带来了蛋糕和冬日里 难得的娇艳的红玫瑰,11朵。个个红的象处子的血。 最近总是头晕,怕是白血病复发了,到医院检查。几经波折,发现自己有了孩 子。呵呵,孩子,这个美丽的字眼!我甚至不知道它的父亲是谁!耳边响起了一个 声音:某一次激情的碰撞,造就了生命的沌......不,我才18岁!我不能留下它。 我也爱它,但是我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我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和母亲的胸襟可以 养育它,我刚刚申报了哈拂的大学申请,我不能小小年纪就带着拖累,那我一辈子 就完了。 躺在手术台上,我哭的象个孩子,只想哭到睡去。久久的睡去,直到醒来的时 候,看不到我的父母,我的洋,龙,孩子,忘记那些墙壁上的抽象画,忘记自己立 志做一位女泰戈尔,忘记自己的一切。 “放弃她吧,洋。你爱她会得到什么?她父母的财产?你不是那种人,姑姑知 道。爱情能够维持多久?她又能等你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你的左脚已经残废了, 即使复苏的好,将来走路也会瘸的。她那么爱慕虚荣的女孩,怎么会跟着你!你是 个聪明的年轻人,你父母死后,我们两都没有亲人了,我的产业日后只能交给你, 留下吧,洋,安心娶个可以帮助你的妻子。我时日无多了,就算姑姑求你好不好?” “喝点水吧,桐。你工作一天了,不累吗?”尼克递给我一瓶可乐。我叹了口 气,接过猛灌几口。 尼克拿起我的画架,看我几天来的成果。 那是一副抽象画,兰色和红色的线条交纵起伏,很杂乱,并不是成功的作品。 “有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你的画里带着血泪还有决裂的情绪。很凄美的意境。只 是笔法还欠熟练,这里,你看。”尼克指了指画的左上脚,教我怎样改正。 “笔触不能太有力,虽然那是你的特点。但是不宜太过,那样容易使画的灵魂 崩溃。冒昧的说,我想那是你画画的真正目的。” 尼克拿出一张我过去的作品。 纯油彩,笔触一样有力。一个白衣少女站在黑暗的地窖口,伸开双臂企求救援, 外面的阳光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少女赤裸的双脚踩在同样零落的玻璃碎片中,鲜血 淋漓。 “这,画的是你自己吧?” 我沉默。 “你还在想他,对吧?如果真的舍不下,为什么不去问问他为什么?你不是18 岁的小女孩了,应该可以客观的判断是非,听你对于他的描述,他应该是个很好的 人,不会做始乱终弃的事。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我背叛了他。在我最寂寞的时候,我没有对他忠贞,把自己给了另一个男孩。 而且,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前程,我放弃了孩子。我 有罪,活该受炼狱的处罚。” “是他先放弃了你。你没有罪,你那时才18岁,任何女人都会那么做,即使他 对你负责,那时侯也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孩子还是不能保留的。” 我有些动摇。 “桐,照照镜子吧,看看你都什么样拉!你才23不是32,你看看你自己人不人 鬼不鬼的样子,还是过去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了吗?你受的惩罚够多了,去找他吧, 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疯掉。我女朋友在纽约百老汇有间公寓,你先住在那里,慢慢找 他。现在,你去洗个脸,让一切重新开始,OK?” 我乖乖的听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请进,门没锁。”公寓里传出洋低沉而又轻快的声音。真的是洋的声音!老 天,我几乎等了一辈子了。 我擦干泪,推开门。 他正坐在沙发上,伏身看堆满茶几的文件,厚实的背比过去还要宽,象一块大 石头,致命的温暖的大石头。他穿着西服套装,剪裁很合身,衬衫很白。他的皮肤 还是黝黑的,两道浓眉正紧紧的拢着,显得有几分严厉。他看上去就象一个骄傲的 王。 我耸耸肩, 看来5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反观,我自己,简单的白衬衫掉色 牛仔裤, 古怪的背包复杂的运动鞋,十个指头上抹了7个奇奇怪怪的抽象图案,看 上去活象一只奇怪的猴子。 我还在发愣,他抬起头,还是黝黑深奥的眼睛看向我。灵活的身躯突然变的僵 直。那一瞬间,我似乎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但是他很快复原了,冲我点了一下头,说:“请坐。” 反而是我不自在的象老鼠似的匆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沉默很久,他先说话。 “你,这些年好吗?” “对于一个行尸走肉来说,已经够好了。”赶了一天的飞机,我累的靠在柔软 沙发上。 “林桐,我——” “什么都别说,我想饿扁了,想吃东西,然后睡一觉。” 他挣扎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向我想是厨房的地方走去。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走的有点蹩脚,很蹒跚的。可能是受了“刺激”了, 我想。 他看着我毫不淑女的狼吞虎咽,微微皱起眉头,他恐怕在想我怎么变的这么粗 鲁吧? 其实也不能怪我,5年的艺术生涯中几乎每天都是往死的工作,经常忘记吃 饭,偶尔吃两口方便面也是如此对付着。我想我现在一定瘦的象个精灵。 “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他的声音好象锯木似的,一点也不似刚才的轻盈。 “我能怎么过?我这人天生漠视亲情,鄙视政客,痛恨学习,嘲笑社会,唯一 相信爱情却没有爱情。”我故作轻松的耸耸肩。 “对不起。”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眼里有多余的水分在闪。 “没关系。”我很客气的回答。没必要恨他,开始也许恨,但是后来也被怀念 的痛苦取代。没想到我小小年龄就已经达到“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的境界。我苦 笑。 “我的朋友最近结婚,他们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我又不敢住饭店,可不可以 让我在这里打个地铺?”我故意很豪气的说。 “可以可以,楼上有客房,我去收拾一下,你继续吃。”他慌慌张张的逃开。 哼,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汪洋,要知道,我不是过去那个小女孩了,等着 接招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