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日子波澜不兴 作者:无印封存 (mailto:fuxun12@sina.com) 高三这一年特别多风,我的生活在这段时期似乎随着风显得有些躁动。然而当 我回头细数,发现那不过是几个轻微的涟漪。 ——题记 我一直把高三看作是拥抱单纯的最后一年,所以当很多人希望她迟来时,我却 暗暗祈祷她加快步伐,我想看看在离社会只有一步之遥的边缘,在干净与肮脏的交 界,生活会是什么样。 然而我打错算盘了:本以为登高三而小天下,却不知竟是高处不胜寒。 假人 我和捣捣无意中谈到了他和她, 这种话题对泡在题汤中的我们起着积极的"调 料作用"。 我说:"他们感情似乎很好。""唉呀!你可不能乱说话!"捣捣左顾右盼 了好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这种事不能乱猜……"此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八婆。 可是有多严重啊?我们以前不是常常为这些事争个不休吗?我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 子,有些恶心,胃不舒服,以致很想在经过药店时买吗丁琳。但我又很快发现了问 题的症结所在,是我应该不开口才对——面对着这个我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的" 朋友"。 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了,我要悠着点。要么不开 口,要么只假笑,要么说假话。假笑,假话,假人。是的,同我说话的不是我的朋 友,同她说话的也不是我,我们到底到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虽然我是假人,但我不想和假人做朋友,那样彼此会越来越假。我和捣捣渐渐 疏远了。也许是我草率,也许是我果断,也许我很无聊。 一开始就夺走我一个朋友,高三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假人很多,摆脱不了。来我们政治班的就有一半是。刚开学,大家可谓意气 风发, 格言名句把后面的黑板都快挤破了。什么"全力以赴十月革命,昂首面对七 七事变", 什么"我以我血红七月",什么"不孝有三,落第为大"……看来选文科的 还真有些书生味, 我暗喜此班大有前途。但好景不长,还够不上"三天打鱼两天晒 网"的周期,班里的人原形毕露。 我很快觉出这政治班是个收容所。在我们这样的重点中学,两个政治班集中了 绝大部分的中下游同学,我不是在贬谁,反正咱们坐着同一条船,热爱集体是一回 事,但咱学政治的要客观点,具体分析如下:进这个班的人大多数是怀着如同欧· 亨利笔下那苏比的心态:找一个比社会舒适一点的地方寄宿一年。因为政治的会考 安排在高三, 所以无论X科选什么,都要学半个学期的政治,为了尽可能读少一点 书,安定的、悠闲的、好客的政治班自然成为他们的首选。初衷如此,他们怎么会 在乎自己的班在级里最烂呢?每天都有人踏着铃声进教室,涎皮赖脸笑迎老师一双 怒目;第一节课上陆续有来,把在同周公下棋的和书呆子们搞的一惊一乍的;下了 课,"多病一族"拿着真真假假的请假条,冠冕堂皇地穿梭于各异的眼光。老师当然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已经使尽办法,反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有最迟,只有更 迟。除了退学,他们什么都不怕,但退学是质变,迟到是量变,而他们,尽管政治 学得不怎么样,在这方面却很会掌握适度原则。有时迟到的人太多,一进教室很有 种"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感觉,但有时却能见各路狗熊济济一堂,这时便是在开不定 期的大食会。尽管各级领导三令五申不准把零食带进学校,但守则是死的,人是活 的,地下运动于是蓬勃发展起来。携带手段自是八仙过海,而更能吃不露齿,嚼不 动颐,所以外人只闻其味,不见其物,遥知有口福,为有暗香来。睡好吃饱,考试 不恼。现在早已过了"分不在高,及格就行"的年代,就是鸭蛋也照单全收。碰到大 考,有人读了十几年书想露一手,有人作了十几年弊也想露一手,结果成绩都差不 多。 有人会说,多黑的学校阴暗面啊!我以为不然,这确实是与那派埋头苦干的场 景相对立的一面,但绝不是阴暗面。我想我们还很小,要不我们就不会和学校这么 作对,长大了的人被社会打造的八面玲珑棱角全无,他们是不懂更不该反抗的。正 如大学生拿石头砸美国大使馆,我们称他们是"激情一族",而下岗工人上访把人家 玻璃打破,那只能叫"头脑发热",属于更年期一种叫"潮热"的表现之一。妈妈对我 这样的评价很吃不消,因为她也快下岗了,也处于更年期,也准备去上上访,但我 坚持己见,一来这是就事论事,二来我是朱总理的忠实拥护者。 看看,我的高三前半段就这样过,偶尔迟到,偶尔开荤,偶尔不及格。反正我 不是我,谁也不是谁。 "你不必害怕沉沦与堕落。"是的,我不怕。沉沦与堕落的不是我们,只是一群 假人。 可是我们又似乎并不很情愿这么假,我觉得人天生就有学习的冲动。可我们为 什么要假装讨厌读书呢?也许是我们太不懂事,我们真不知道学那么多科做什么用。 我虽然不是为了混才进政治班的,但我选了政治就是为了逃避其他的科目,但现在 我们却因为综合科要读九科。冲动被长久的束缚了,冲动就屈服了。老师说,学以 致用,可现在学而无用,为何而学?老师又说,不能太现实。老师,您真是典型的 矛盾统一体。好吧,又要学,又不能太现实,那我们自然选择了浪漫主义。吃吃睡 睡,不正是一幅"李白醉酒图"吗? 不想读的除了不想学习之外一切都想:漫画武侠和言情,谢霆锋安室奈美惠和 Back street Boy , 英超意甲和NBA,ICQ E-mail和Internet,AK-47 F-22和飞毛 腿,奔驰凌志和宝马,呼机手机和商务通。大多数还不敢完全扔掉自己的也有想头, 像阿Q一样可爱:生物挺好的。当妈妈满腹牢骚,说:"你爸你妈可不笨,你怎么就 这么不争气? "你便可以用染色体同她解释解释说明责任不在你,她也许听不懂, 因为你说得不明白,但不要紧,起码她以为你学到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新事物。地理 也挺好。当有一天我们打算去美国,可以知道应该在哪些城市修铁路,或者就从它 们穿行而过,我们甚至可以在沿路掘出几块煤来换盘缠。历史更不用说,政史一家 亲嘛!但学数理化还是令人匪夷所思,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用"精神胜利法"战胜它 们。数学做几道应用题还有些意义,但学什么复数、解析几何,问这个什么轨迹那 个什么轨迹,这关我什么事?班里肯定没有一个人将来要当数学家的,现在学着若 是为了将来忘掉,为什么要学呢?物理则问些诸如为什么要高压送电""人在电梯加 速上升时失重还是超重"此类的问题, 这又关我什么事?让读物理的回答去。化学 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一想到选政治还要读化学,气就不顺。社会一天到晚说缺 少专业人才,要培育专才,可我们正试图成为全才。然而真有全才吗?全才的定义 是什么呢?充其量不过是样样"半桶屎"吧!悲乎哀哉! 王朔说:真希望在电影里过日子,下一个镜头就是一行字幕:多年以后。 本来我不这么想,因为在省去眼泪的同时也错过了笑声,但现在我宁愿放弃生 活中伴随苦恼的快乐,希望下一个镜头就是一行字幕:高考以后。 我的焦点 高三是真正能用"江湖"来比喻的,邪气盛行,就随流进了魔教。那天,不知是 良心发现还是老师的"招安"有了成效,几个任我行突然自动交了保证书,宣布金盆 洗手。邪教群龙无首,一时土崩瓦解,然后任我行们纷纷瘦了下去。人们说,高三 瘦是最正常的事,所以这不正常的事也就渐渐变得正常了。 我于是想读书了。可是却另有事来缠着,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那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事早在高二就有所酝 酿。那时是我们班和他们班打足球级赛,他一下子就被我发现了。球踢得多漂亮啊! 他不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吗?于是他住进了我的心,安营扎寨,很轻易,却住得很 牢。从此我无端的爱上了很多: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路旁枯瘦不知名的树,树下 破败不堪的墙垣……我还仿着林夕的《爱上陌生人》写了一首歪诗,就叫《爱上许 多》。 老师刚好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等待》,要求是写出真情实感。我于是这 么写了—— 今天是星期四, 他踢球的日子。看他走进球场后,我照例来到天桥上。6点钟 左右,他就会颠着球从路口向这边走来,从桥下走过。 风有些凉。冷空气在早上袭击了这座城,于是本来属于温暖的都被冷却了。我 穿得不多,但我并不冷。我想象着球在他脚下如何的服贴,我想象着他带球、传球、 接球和射门的每一个细节,我想象着进球后他满场奔跑的样子……这些画面我并非 头一次想起,不断重复它们几乎成为我站在这里的一种例行公事,在雨天它们是伞, 在热天它们是扇,今天,它们是一件大棉袄。 我继续想着,让思想与他的行动同步。这时他应该收拾东西,披上外套,走出 球场……我看了看表, 5点50分,差不多了。风凉了些,几片叶黄蝴蝶一般翩翩起 舞。拉拉衣领,手心竟出了汗。 路口传来一大片声音,被风吹得很凌乱。我按捺不住地高兴起来。那片声音的 主人拐弯出现了。尽管黑色即将淹没他们,我还是一眼看出他的轮廓没在其中。我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那群人嘻嘻哈哈地走过,像他们进入我的视线一样闹轰轰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又看了看表, 6点15分了,他大概是踢得兴起忘记时间了,正如我站在这儿,假 如没有表,我也会忘的。 时间却不会因为被忘记而停止。华灯初上,宣告另一个主人占有了世界。车少 了,行人少了,风更凉了。我在天桥上形孤影单。风见缝插针地挤进我的衣服,像 一群冰冷的精灵步步逼近。他走了另一条路? 我还是死死地盯着路口。 "球!"我失声地喊了出来。路口蹦出一个足球。我就知道你会来!我重新倚着 栏杆,手心的汗把栏杆弄的滑溜溜的。我只希望眼睛能透过墙壁和房屋看到他一路 跑来。然而当我再次注意那只球时,——球离我很远,远得快和地面融为一色了— —我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他的球。 一个小不点从路口冲了出来,他的爷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一老一少的 笑声洒在寂寞的路上,使空气很和谐。但那不属于我。 我感到出奇的冷,风从不同的方向袭来,毫不客气地与我擦肩而过,他的凶悍 显示着他将很轻易地把我冻僵。叶漫天席地地翻飞,在生命尽头五里一徘徊。一切 属于温暖的真的都被冷却了。 更阑静,夜色哀,我该走了…… 这篇作文是绝对百分百的真实,所以绝对百分百的真情实感,那天晚上我还失 眠了呢。因为我总觉得将有我不愿发生的事发生。他假如走了另一条路,在那条路 上肯定另有事发生。 第二天我懒懒地趴在书桌上。一星期只是希望能仔细地看他一次,这要求不过 分吧?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季雁对着我不停地摇头,在高三用两三个小时去赴一个不曾约定的约会,去等 一个我对他知之甚少而他对我更是一无所知的人,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看不到竟 能几天阴着脸,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认为我不可理喻。而事实上我也觉得自己很不 可思议,是幼稚,还是弱智? 大概是我的作文道出了大家共同面对的话题,所以被同学大力推荐,我硬着头 皮上去念了。老师说:"好是好。但高考最好别写这种题材。"我点点头,是的,我 明白,高考不过是科举制度的延续,它所要做的不只是压制我们学习的激情,还要 压制我们单纯的感情。这篇文章带来的却不只老师这一句话。同学中有的说我大胆, 有的说我不要脸,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因为都是意料中的反应。可是我低估了他们 的洞察力,尽管我在文中没有提及王志的名字,可是他们从我描写他踢球的动作中 猜出他来了。花边消息的传播依靠的是声音,可是传播速度却能跟光速媲美。王志 很快就知道了。不过他不认识我,而且不会傻到要跟我当面对质,他只会异样地瞥 瞥我。这份我自认为纯洁的感情在不想公开中公开了,我感到周身的不舒服,我再 也没有去过天桥。有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他不认识我时拼命想引起他的注 意,现在他发现我了,又不安起来。也许我认为爱的美就在于距离和生疏吧。所以, 除了每天忙不迭地解释那是篇虚构的作文,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不过老舍先生说: 没有办法往往是最好的办法,而延宕足以杀死时间与风波。姑且信他老人家吧。 这个波纹果然渐渐散去。然而不久,王志同一个女孩的关系又开始成为大伙闲 聊的话题。猜疑在全级流行着不同的版本,有人说是男方在单相思,有人说两人已 经好上了,总之不管哪种说法都不利于我。我有些怕。我想起那天他的"失约",在 另外一条路上,他也许不是一个人走。 变 人是很容易屈服的动物,我们常常全副武装地显出防御的样子,同时又随时做 着丢盔卸甲的准备。季雁一直是大家公认的"纯洁派掌门人",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 也在经过自认为详尽的观察中确定了这一点。在对待我和王志的事上她所持的态度, 更让我咬定她的恋爱史非得到大学才开始。然而在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她和黎 公开地出双入对了。大跌眼镜的自然属我最甚,随后袭来的是一阵不解人意的风和 透心的凉,我觉得我又要被高三夺去一些东西了。就算我厚颜无耻地决定去当电灯 泡跟他们走在一块,也总有人来拉我走:"识相点!"我心想我就不识相,那又怎么 样。季雁却矫揉地笑笑,这种笑尽管与平常大大咧咧的季雁很不相称,但却足以把 我赶走了。 以后,我看到季雁不骑车了,黎送她回去;以后,除了通过电话,我再也不能 和季雁说话,因为黎无时无刻不在她旁边;以后,我看见他们在校园里牵手,我有 些恶心,因为我所知的发展多年的几对还没有大胆和出格到这种地步……有时我怀 疑自己是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要不为什么他们做什么我都看着不舒服;但我又似 乎不见得很馋,而且我还有些害怕:假如我和王志有所发展,我是否会失去更多的 朋友。有时我又想会不会那不是季雁,而是个假人,但从质感上说又似乎挺真。说 不定以前那个季雁是假的,现在这个才是真的。 又会不会是我变了?比方说我以前对足球是没有感觉的,可是现在一看到球赛, 总能让我把所有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也许我血气方刚了些。又比如说我以前喜欢 搞象征性的事,可现在当所有人早早起床或是干脆彻夜不眠等待2000年第一缕曙光 时,我却嗤之以鼻蒙头大睡。太阳不是每天都是新的吗?我为什么要等待一个比明 天旧的太阳呢?也许我愤世嫉俗了些。还有,以前最怕妈妈骂,现在宠辱不惊,自 歌自舞自开怀 ,妈妈在浴室暴跳如雷怪我大闹天宫,我安然等着一部经典的"骂语 大全"的开启。 不久,耳朵就充满了让我好好感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骂声。我 不痛不痒 ,洗澡是一个很自由发挥的事 。哲人说过:当人们看不见你时,你才是 你。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小心翼翼惟恐把水溅得满地,蹑手蹑脚惟恐把镜子变成 花脸?也许我和光同尘了些。 也许我变了,也许她变了,也许我们都变了。 不过不管怎样,季雁现阶段是幸福的,而我是羡慕者。 得失 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开始接受报名。这一次,当体育委员来找我时,我几乎是在 他刚说出来意的同时点了头——我同意参加800米。 高二失败的镜头还历历在目: 小学时参加400米的经验告诉我, 一开始跑在前面的最后肯定没劲头了,所以哨声 响后我慢条斯里地跑在最后,那条所谓经验确实适用于某些人,可开头跑第一的那 位竟从头带到尾。快到终点时,我才急了,尽管后劲十足把很多人抛在了后面,但 第一名是无望了。算了,第二也行,我于是准备超过在我前面那个早已没了力气的, "超过后第二就是囊中之物了,争冠军待来年吧",我正想得热血沸腾,鼓足劲要冲, 那人却摔倒了——就摔在我前面。我急急刹住,险些撞上她,然后又不得不绕过她, 本来力气是硬挤出来仅存的一丁点,现在一停一吓一耗,全没了。磨到终点,得了 第四。自然有人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冲刺后还气喘吁吁地去扶那摔倒的,我可没兴 趣扮演一个"志在参与,友谊第一"的角色。我知道这一摔对她自己并不碍事,那不 过是因为最后乳酸消耗过多腿软罢了,但这一摔却摔了我的奖牌。而且她早不摔晚 不摔,偏偏把我摔成了第四名——所有名次中最具讽刺性的,连接着荣誉和失落。 "今年一定要第一!下午开始训练。"我咬牙切齿对自己说。可是,马上有人来 大扫我的兴头。 我请铜儿帮我计时。"不要啦!我要回家看卡通呢!"我很想问她贵庚,但我一 向深谙"求人如吞三寸剑",终于还是陪着笑脸,"不用多久的。跑完最多用三分钟, 拖你十几分钟而已。"我突然觉得时间很贵,比友谊还贵。铜儿还是一脸不情愿:" 快走! 快走!"为了不耽误她"宝贵"的时间,我连准备运动都没做就开始跑。因为 太久没跑了,加上没准备好,肚子抽筋似的痛,气喘得比老牛还粗。我黑着脸跑完 全程, 心想今年也没戏了,但还满怀期待能有一句安慰或鼓励的话。"还说最多用 三分钟, 超过多少了。快!书包!走了!"铜儿一口气数落完,把书包扔过来。我 很想和她吵,但实在累得喊不出来,又实在不想在失去一个"朋友"。于是拼命挤出 一口气说:"要走你先走吧。"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并没引起她的注意,更别说同情了。 "那我先走了!"…… 我歇了很久,但还是很累,这种累肯定不是因为乳酸。冬天的傍晚来得早,这 时天像到了夜一般黑,北风接着就要猖狂起来了。我走在长长的过道上,一个人。 我的脑袋昏昏沉的:是人的人品下降了,还是我本身有问题,要不,为什么我交的 朋友是这样的。我一向以为交朋友是交心的,可当我把心全拿出来时,她们都没接 住,现在我的心不知被丢在哪。我和铜儿天天在一起,上学、放学、吃、喝、玩、 乐。可是,当我需要支持和鼓励时,她却认为卡通比我重要。 酒肉朋友!要是季雁肯定不会这样。……但季雁已经不是季雁了。 我似乎很有必要哭一场。但终于没有哭。我就不信我自己练不了! 第二天再去操场,我遇上了捣捣。这次我不知为了什么没有匆匆避开,捣捣也 停了下来,看着我。我想起去年她陪我训练的情景,那次失败后,安慰我的人是多 的,但她是唯一一个对我说"重头再来"的人,我还对她说"卿言至此,甚合孤心"。 "一个人?"她先问。 "嗯……"我希望她问这话是对一个久违的老朋友的寒暄,而不是别有用心。 "还是报800米吧?"她似乎并不见得有要笑我"孤苦伶仃"的表情。 "嗯……"我不知道说什么,尽管以前我们无话不说。而且我在想她是真捣捣还 是假捣捣。 "要是没人帮你计时,就叫我来吧。我可是有经验的。" 我把秒表递给她。噢,捣捣回来了! …… 雨下了几天,场地维修进行不了。雨停后,北风更凶了起来,跑道就一直都铺 不成。 校运会一拖再拖,半个月,一个月,快放寒假了,竟不了了之。我的"卷土 重来"的宏愿终于未能实现。 高三真是吝啬,还我一个朋友,却让我永远失去一块 奖牌。不过,还是很值的。 有泪轻弹 春节把长大的劣势表露得淋漓尽致——红包少得可怜。寒假则把高三的悲壮渲 染到极点——年一过就补习(据说上面有指示,不准补习,但又据说重点学校都奉 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摇摇欲坠的"独木桥"前,这种做法得到了广泛同情)。 大规模的高考演习马上开始了。大家每天晚上埋在试卷堆里,只露出两个眼,有时 眼闭上了就得到次日才睁开,这就是"枕戈待旦"的新解。终于,本校的模拟考来了。 五科都考完后,感觉却很不好。 考完综合科的那一天,天白花花的让人心慌,我骑在路上,并没有想到这种慌 乱意味着什么。头昏目眩,直到过马路时,看见王志站在我身旁,正准备兴奋,却 发现一个女孩站在他的另一边——他是与我不同路的,很明显,他是送那女孩回家 的。我突然想起有一个成语叫"空穴来风",我突然想起那天他确实不是一个人走。 他发现了我,又异样地瞥瞥我,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原来他以前的目光一直 夹杂着这样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似乎在说:"你喜欢上了我,可我喜欢的不是 你呀!" 我想哭,可是,就为一个陌生人哭?他多次异样的目光又从记忆中跳了出来,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小丑不是不哭的吗? 成绩出来了。 150分的试卷,英语本是强项,却只有120多,语文刚好100,其 他三科100分都上不了, 数学最惨,刚及格。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想哭。也许, 这样的分数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我又懒懒地趴在书桌上,捣捣冷冷地盯着我,我 想,对一个咎由自取的人,她实在用不着露出怜悯的表情。 "你一点都不感到难过吗?" "当失败无可避免时,失败也是……"我还想调侃。 "无可避免? 别人上课提起十二分精神时,你的心飞到了什么地方?别人留在 学校学习到六七点时,你在天桥上做什么?别人掌灯夜读时,你在辗转反侧想着谁? 你认为你还有必要找借口吗?你找得到借口吗?" "我没有找借口……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没错……"其实照她所说又似乎错得很彻 底。 "这时候喜欢就错! 像你这样喜欢就错!我真没想到你竟一点都不后悔,一点 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不用你来教训我……考砸了,'马后炮'有什么用?"我理屈词穷时爱耍赖。 "我是不用教训你, 我更不用为你的失败负责。我总以为你自己会有分寸。可 是你…… 你…… 为他……值吗?" 哦,我不知道。 我没有把成绩告诉妈妈,她也不问,心照。其实妈妈关心的只是出差的爸爸的 健康和我的起居,有时我觉得妈妈像南联盟,我像科索沃,南斯拉夫拼了老命保护 科索沃,领土保住了,现状却满目疮痍。 饭吃不下,我决定出去走走。 南方的树性格乖张,叶子在秋冬死也不肯撒手,到了春夏之交,却开始翩翩落 下。我像他们吗? 我用力地踩着他们,他们肢体断裂的声音给了我一种快感——尽管在风声肆虐 中,这种死亡的声音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本来是从不忍伤害这些精灵的,然而多 少人多少事在毫无顾忌地伤害着我?草木摇落,时槁悴兮。遭倾遇祸,不可救兮。 我又感到那种熟悉的冷。我夸张地颤抖起来,但我不是因为风的入侵而颤抖, 我的心要比它凉多了,冷是从里面渗出来的,怪不得那么冷。血似乎凝固在体内, 心就冻结在其间。我于是很冷很冷。我想,风拂过我会变冷的,是的,风也凝固在 空中,像我的血凝固在体内。不见月,估计她也是冻结于苍穹的一隅,像我的心冻 结在血里。 忽明忽暗的街灯显示着他的体残多病,微弱的气息根本无法到达地面赋予他少 许生气,又怎能融我这块冰呢? 我的思想也开始凝固了,一个个小冰粒把脑袋挤疼了。有试卷,有分数,有跑 道,有球场,有那个人,有几个人,杂七杂八地堆在一起,像一座运用了大把线条 的冰雕。要被撑破了,我听见"咧咧"的声音。 渐渐的,碰到希望了,他也结成了冰。现实是一把大槌,"咔"一下把希望破成 几大块,掉到地下,又破成几小块,和地面化在一起,化入街灯无法驱逐的暗里。 还是不见月。街灯终于灭了。风凉透了。 我似乎迷了路。其实我就是想迷路。迷失自己,总好过在到处冰凌的世界里清 清楚楚,却被撞得头破血流。 我终于哭了。泪眼模糊中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坚持,到最后,还不是用最无 力的方式画上句号。我觉得有些事该结束了。 情葬 葬情 外婆说她累极了。我知道累是最痛苦的病,我还年轻,经得起它的折磨,外婆 却不行。叶簌簌地经过她的窗,在召唤她一起赶赴生命的尽头。 她再没进一颗粮一口水,经乐缭绕在她小小的房间,像一条柔软的丝带。母亲 说外婆是昄依佛门的,去世后会得到宁静。我相信她会得到宁静,她平躺在床上, 安祥得像一朵睡莲。 那夜的风对着门窗拳打脚踢,我分明看见他狰狞的面孔。外婆却静着,同我们 的惶恐相比,外婆是如此的沉着。暮夜的露珠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在枕头上留下 她最后的语言。 我呜呜地哭起来,风呜呜地笑。你这刽子手,你还在笑!我使劲地舞动着手。 可是,我无法驱走他,我更无法留住我的外婆。 风一直没停过,尖声地唱兴奋地舞,树们在他的指挥下疯狂地玩起摇滚。这种 音乐声中充满了重金属的味道,是的,他们用这种利器杀害了我的亲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外公,他应该和我同仇敌忾。可是,外公却静着。他难道没 有听到凶手的狂歌吗?挑衅的曲调和残暴的节奏不是无处不在吗? 外公还是一直没有哭,即使是在出殡那天震天的哭声中。 如果我没有悄悄地去看望外公,我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外婆临走前那些泪水的含 义,我只会以为它们白流了。 外公倚着窗台,老泪纵横。手频频抹过眼睛,似乎想掩饰,似乎想摆脱,似乎, 漫无目的。 沉静,沉默,沉痛。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找到了"千里孤坟,无处话凄 凉"的背景,找到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表情。原来 外公不是不哭, 只是哭不出来。当痛苦在堆积的时候,它总是先堵住泪腺,让人欲哭无泪。只有这 样,痛苦才能流遍全身,浸泡全身,折磨全身。我突然想起那天外公坚强的神情中, 藏有一种伤感,现在一细想,那竟是一种深得难以估量的伤感。 然而流泪并不意味着排解痛苦,如同决堤往往更加重了洪水的泛滥。在外婆走 后的第十五天,外公更加安静地走了,突然得如同一支蜡烛的熄灭。风又从四面八 方袭来,带着他一贯的冷酷和强悍。这是一个怎样噬杀成性的恶魔啊! 可……他真是凶手吗?七百年前,不就有了"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之说吗? 人单薄而渺小,风轻轻带过,就能结束一切,与其怨恨风的无情,不如扼腕人的无 奈。既然如此,那到底是风的强悍暴露了人的软弱,还是人的软弱反衬了风的强悍? 春夏之交的落叶随着风的远行停止了舞会,他们终于要接近大地了。人的生命 同他们的经历何其相似:萌芽、茁壮、衰老,最后不合时宜地凋零去接近死亡,脆 弱得不堪一击。 我是不是该换个角度去看风。他不是成全了一对老人吗?他们相濡以沫举案齐 眉的大半辈子,不是有了一个很美的结局吗?外婆是幸运的,她走在外公前面,她 是无法承受丧夫之痛的;外公是幸运的,他只承受了十五天的丧妻之痛。我急急地 找到课本里的《与妻书》,里面的话,就像是外公说的: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 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 我忽然快乐起来,为这场经典的浪漫。我所渴求的不就是这样的爱情吗? 两个骨灰盒永远地靠在了一起,他们的爱定格在了一段特定的时间和一处特定 的空间, 亘古长青。对着他们的遗照,我把王志介绍给他们,我说:"把我们美丽 的故事讲给你们将遇到的所有人听。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讲的是一个虚拟 的故事,故事里我和他永远在一起。就这样,他们帮我埋葬了一份感情,一份我无 条件付出却一直残缺不全的感情;他们帮我结束了一个故事,一个还没开始就结束 的故事;他们帮我实现了一个愿望,一个在现实无法实现的愿望。我终于能够放弃 了,放弃我从未得到过的。有些东西必须在亮度足够的地方滋长,有些东西只能藏 于暗处,见不得光。 天气很好,上高三以来,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轻松。 阳光已经很硬了,风便显得不愠不火。落叶铺满一地,积淀着一些深沉的东西。 我知道,落叶是无法在一夜间褪尽的,如同我的感情,是无法在一瞬间烟消云 散的。"感情就像眼里的沙,不管多痛也要轻轻地擦"。耳边响起一段似曾相识的对 话: "落下去的树叶不会再变绿了。" "但到了明年,树上不是一样地盖满绿叶吗?" "不过并不是同样的绿叶了。" "难道树木就不肯为着那些新叶子活下去?" 树木是愿意的,我也是愿意的。 树上黄的即将落尽,绿的渐渐旺盛,我看到一种追求新生的勇气。 垂考挣扎 市的模拟考来了。语文作文题要写自然的声音。我马上想到了天天伴我的风, 想到他吹过的地方,吹走的人和故事。但我不能写王志,老师说那得不了高分,所 以我写了外婆和外公。可是我没有如愿以偿的得到高分,我得了38分——读了十几 年书得到的最耻辱的作文分数。找原因我是在行的。一是我宁愿写爱情也不愿写环 保,这题材太不健康了,小孩子懂什么呢?而且竟是议论老人的爱情!二是以往有 些作文题让无话可说的学生不得不编些诅咒自己的事,如缺胳膊少腿啦,自幼双亲 尽丧啦,想到多惨写多惨,尽量无病呻吟,想以情动人。谁知适得其反,语文界于 是愤起揭批,结果反右派斗争扩大化,以后凡写父母亲死亡的一律做"不真实"处理, 得不了几分。评我卷的老师多半认为我想逃避"不真实",把父母写成外婆外公,纯 属换汤不换药,更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在发展等级里他(她)给了我两分,则肯定 是抬举我的"死亡升级"。其他科依旧原地踏步半死不活,我想我的水平大概就这样 了,可我这种分数在班里还能进前十名。老师不得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对我们说, 剩下五十多天还有可能发生"质的飞跃"。 然而转眼二模过去了,我们还是一堆石头,没有一点成金的意思。幸运的是, 两次重创倒没有使我们班风雨飘摇,迟到的人少了,上课睡觉的少了,吃零食的少 了,瘦的人多了。我们的师兄说,高三是个奇怪的东西,任何不可能的都可能发生。 我现在有点信了,因为我看到有些假人变成了真的。也许在我们这个年龄,骨子里 藏的都是冲劲,牢骚和所谓失望都是嘴皮子耍出来的,从没往心里去。如果像王朔 把时间比做钞票,那此时我们正处于通货紧缩时期,往往一天囊括数理化史政地, 外加睡觉前英语,起床后生物,厕所里语文。总之,一张大钞的购买力大得惊人, 让我很是怀念蔣介石一捆钞票一盒火柴的年代。 快填报志愿了,没人可跟我商量。爸爸现在在林芝,负责一个广东省对口支援 西藏的工程项目。 妈妈喜欢在我问:"这个大学怎样?"之后答:"挺好!你自己拿 主意, 我支持你。"我知道她支持我,但不是用这种方式。高考像结婚一样,同学 和我都没有经验,谁都不敢给谁出主意。爷爷这边我是大孙女,是第一个即将成为 大学生的人,我不但要第一个吃螃蟹,还要积累经验为弟妹们服务。 但又并非完全没有头绪。爷爷认为我必须去受受苦,走得越远越好。姑妈说得 考名牌, 名气越大越好。妈妈尽管 说由我,但我知道她最想我读汕大,这样在爸 爸没回来之前,她起码每个星期都能见到我,做个伴找个安慰也成。爸爸对情况不 了解,也只能说由我,但我知道他也想我读汕大,这样在他没回来之前,我每星期 还能回家去陪妈妈。而对考试毫无胜算的我越来越明显地流露出无所谓的冷静和近 乎绝望的颓废。高考并没能使我热情澎湃,之前的考试已经明白地告诉我,对待它 已不再需要摩拳擦掌显出跃跃欲试的冲动。但我还是举棋不定——我本来就是个自 卑又自负的人:生天地之若过兮,功不成而无效。愿沉滞而不见兮,尚欲布名乎天 下。 妈妈为我求了签,姑妈——地地道道的知识份子,居然也送了我一颗说是可以 安定情绪的水晶。对于无把握的事,人们总有各自的方式寻求心理上的平衡。而世 事又有多少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何况高考这种用十个半小时检验十二年寒窗的形 式? 夏天风风火火地闯来,我却总感到那种熟悉的寒气逼人。偏南风带着湿润的气 息环绕在四周,同时把水气漫上了我的眼睛。 波纹渐散 那女孩去了新加坡,正赶上"低龄留学热"。这对我来说似乎很值得高兴,因为 我也有了幸灾乐祸的资本。可是我又不见得有多雀跃,我知道我和王志之间的问题 并不在那女孩的身上,我喜欢他没错,那他不喜欢我也没错。而且现在我知道人世 有许多变故,比如外婆外公转眼间的化为尘土。王志是我高中的一个焦点,而进了 大学,出了大学,再将来,再再将来,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不换放大镜。就算不换, 光线也会不同的。季雁考上中大可能性很大,黎考不上中大的可能性也很大。我问 季雁上大学后会变吗,她毫不迟疑地答不会,她说就算不同校她和黎也都能等四年, 我同她一样希望这是真的,因为这是个伟大又浪漫的约定,但有重逢肯定先得饱受 离别之苦。所以能在一起固然好,不在一起也不一定坏,免受了离别之苦又免去了 将来重复感情。我忽然觉得很多东西都可有可无。你在意他,就想占有,而其实没 得到,你也并不声嘶力竭,你渐渐灰心,渐渐的也就不在意。那个女孩的离去,不 久会像墙的裂缝在立邦漆的作用下找不到一丝痕迹。他会淡忘她,像我会淡忘他一 样。歌里不是唱:当时如果没有什么,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 铜儿肚子痛,要我送她回家。我说不要啦,我还要看球赛呢。一来我知道没我 搀着她也绝不会摔跟头,二来她不是值得我送的人,三来我真要去看球赛。 捣捣要报考外语专业,我则要学政法。我们并非愿意半途相失,我们只是选择 了各自要走的路,而走向一个方向很远,必定要背离一个方向很远。 "和我一同笑过的人,我也许会忘记;和我一同哭过的人,我一定不会忘记。" 十字路口已近在眼前,我如释重负,我无语凝噎,我将摆脱一些人,我将失去一些 人。 报名、填志愿、高考、出发,一直到我在某个大学安定下来,爸爸还没到回家 的时候。爸爸要我独立点。 西藏群山的顶还是全白的,上面偶尔还下雪。昨天又降了雹,爸爸说周围的经 幡早被撕成了经丝。他还没有看见磕长头的朝圣者在通往未知的路上穿行,我说, 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朝圣者。爸爸不相信。 "总之我一定会去西藏的, 到大昭寺去,到哲蚌寺去,到夏鲁寺去,去许愿。 因为我在高三许过的愿一个也没实现。" "假如你考上了心目中的大学呢?" "那就去还愿。" 爸爸不会知道我心目中的大学是人民大学,这个愿望就像要让丹麦队赢得欧锦 赛的冠军一样无法实现。 风没有一点想停的意思,天天与我打照面。他是想吹走什么而野蛮呢,还是什 么都吹不走而变得倔强?我呢?我是要得到什么才追求呢,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才变 得执着?木棉树的絮儿四处地飞,跟风跳着交际舞。美国炸馆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去年我们上街游行时棉絮还在一旁为我们助威,现在我们的任务轻松了些,是臭骂 吕秀莲和抵制张惠妹,棉絮自然不大需要义愤填膺,它们悠闲了起来。我知道当棉 絮停飞,高三就要走完了,只不过一年,我却很累很累。我知道累是最痛苦的病, 但我还年轻,经受得住折磨。其实我又似乎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伤害,那些所经历 的不过是些很俗气很稚气的所谓挫折。 听朴树的歌上了瘾,戒不掉,天天地放,呆呆地伤感。他的《那些花儿》,低 低的没有起伏, 却搅得我泪流满面。我想高三的故事就是我的那些花儿。"那片笑 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 她身旁,如今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 我,曾陪她们开放。……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 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风过大地,无拘无束无碍;风过水面,无声无息无痕。起风的日子挺好,我感 情丰富;起风的日子不好,我有些麻木。 我的高三很长,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我的高三很短,人生中这不过是一小段 路。 对于冷漠的未来,我仍欲望丛生;对于尚温的回忆,我已置身事外。 离高考1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