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用我的生命来承载你的爱 作者:红泪 痛、痛、痛……一阵阵锥心的疼痛把我催醒,除了痛,我再也没有感觉。这 43年的生命中,什么苦我没受过,可从来没有这么痛过,TNND,这就是癌症?我 真的是癌症患者?这么高级的病真的找到我的头上? 不相信,两个月前许医生拿着检验报告单一脸凝重地问我:怎么你一个来, 你的家属呢?我暗暗好笑,我华某人看一个检验报告单还要家属陪同? “请说吧,许医生,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我微笑着看着他镜片后面的眼睛, 满头的银发写满了经验,他是我的父执,几十年来我们一家的健康全部由他负责, 我信任他。但他的凝重让我觉得好笑,70多岁了,什么风浪没历练过?什么病人 没碰过,什么病没见过呢? “桐,这次你该重视一下,最好让碧云来一下,有些事情我必须和她说。” “哈,许医生,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时候象个乌龟?有事情还必须让 老婆来出面?你告诉我好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一流的。” “桐,你这病拖得太久了,你咳血应该有两周了吧?如果不是我把你拉来检 查,你也不会来的,是不是?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告诉你,你得的是肺癌!” “哈哈哈,许叔,你开什么玩笑,这病会找到我头上?40多岁我还不知道什 么叫生病呢?怎么一病就病了这个?” “桐!这不是玩笑!!千真万确!!!肺癌晚期。” 我怔住了,是真的么?许医生后面说什么我都听不见。我的头脑出现了暂时 的空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好象要把我的五脏六府都掏出来,只觉得喉头一 阵甜味,我冲进了卫生间,又是一口鲜血! 我喘了一阵,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着发热的头,洗去嘴边的鲜血,镜中这 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就是我?我的脸上居然也有皱纹了?我的头发从什么时候开始 有白色的了?这双浓眉是我父亲的,还有这个挺直的鼻梁,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 这双眼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迷茫,扬扬说这眼睛象电。扬扬!这名字象一把锥 子把我扎得很痛。扬扬!你在哪里?我必须找到你!又是一阵咳嗽,我突然强烈 地想见到扬扬,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见到她!我走出卫生间,脸上已经恢复了我一 向的自信和刚毅。 “许叔,我还有多长时间?我能手术吗?” “手术可以,但是意义可能不大,如果手术成功,以后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 化疗,非常痛苦,而且费用不菲。”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痛苦压不倒我,可是钱?! 公司的运作已经非常困难了,现在再抽出几十万出来应该不是问题,但是万 一我死了,孩子的以后呢?还有扬扬! (一) 朦胧中我听见有女人轻轻哭泣的声音,是扬扬么?扬扬也会哭吗?应该有几 天没看见她了。扬扬,你过来,可我喊不出声。 “看来在这几天了,你们最好准备一下。”有一个男人在说话,是说我么? 我只有几天了?我才不信,我要活下去,我要拉着扬扬的手,我要吃东西,我想 喝水……我想大声喊起来,可一阵从脊梁传来的疼痛又把我击晕过去。 扬扬头上蝴蝶结不见了,那身鲜艳的花衣服也不穿了,她把头发剪得短短的, 象个假小子,还穿了一件和我身上衣服同样颜色的灰布衣衫,这形象我实在不喜 欢,那一年我们8 岁。自从父亲被抓走以后,小朋友都不和我玩了,只有扬扬, 始终象个跟屁虫一样粘在我身后,这一粘,就是30多年。 我是最后一批上乡下乡的青年,我们兄弟俩必须去一个,哥哥一向身体单薄, 我瞒着母亲报了名。上车的那天,母亲满脸的泪水,我笑笑,望着母亲远去的背 影,突然有一滴久违的叫眼泪的东西挂在我的脸上,我懒得去擦,把脸靠在车窗 玻璃上看外面送行的人。有人轻轻拍我的的肩膀,TMD ,我不喜欢打扰!我正想 发作,回过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清澈,美丽,幽深,此刻这双眼睛正写满 关爱和温柔。“扬扬,你?”“我也报名,与你一处。”扬扬是独生女,她为了 我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这是扬扬为我所做的第一次牺牲,许多年以后,我已 经习惯了扬扬的牺牲,那一年,我们18岁。 “华成桐……文清扬……红旗农场第五小队。”其他人的名字我听不见了, 我和扬扬分在同一小队,我忸头看见扬扬的眼睛里洋溢着喜悦。 场的生活是清苦的,定量分配的饭量根本不足我胃部的消耗。很长的一段时 间里,扬扬吃得很少,总说吃不完,她“吃不完”的饭总是我帮她消灭掉,扬扬 在满足的眼神中慢慢瘦了下去。其实我知道扬扬为什么“吃不完”,但我不想说 破,我知道我就是不把那些“剩饭”吃下肚子里扬扬也不会再去吃它。扬扬天生 丽质,近1.7 米的身高,丰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在南国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依 然白嫩。贫乏的业余生活让无聊的知青们把贪婪的眼光集中在扬扬的身上,奇怪 的是我从不喝醋,也不愤怒,扬扬是我的,这一点无须置疑。我的衣服是扬扬洗 的,饭是扬扬打的,除了睡觉,我们整天在一起,我却从来没有动过要吻她或者 搂她入怀的念头。特殊的家庭,以“地主、走资派”的身份入狱的父亲,这一切 让我沉默寡言。我不愿意让我的青春浪费在这里,我经常对着远处的青山发呆, 我向往着山外面的世界,我在心里发誓有一天我要带着扬扬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所在的农场隔了一座山就是繁华的香港,只要爬过这山头就可以看见香 港璀璨的灯光。那里有自由,有任凭智慧挥洒的办公楼,有红色的灯和绿色的酒, 那是我的天堂,我要去!我在心里计划了半年,每天早上我带扬扬去爬那座山, 熟悉那里的每一根小草,每一块石头。下午我带扬扬去水库游泳,风雨无阻,因 为越过这山以后还要渡过一条大河,那才是我梦牵魂绕的香港。 六月的一个没有月亮的黄昏,大雨滂沱,台风袭击了广东南部和港澳一带。 我认定这是最好的时机,带着充足的干粮,我拉着扬扬开始了噩梦一般的旅程。 (二) “桐,桐,你醒醒……”有人在用力推我,伴着哭声,是扬扬吗?不会是, 扬扬不会这样粗暴地弄得我周身疼痛。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因哭泣而变 形的脸,是碧云,那个被我称做妻子的女人。 见我醒来,她勉强展开了一丝笑容。此刻我感觉她的痛苦不是伪装的,她在 为我哭泣。一丝内疚漫过我的全身,结婚十几年了,真正对她好的日子加起来也 不够10天。我伸出手去,我想拉住她。我要死了,她怎么办?没有了我,她哪里 去寻每月5000元的生活费?她奢侈惯了,如何过得清贫的生活?她已经40了,美 丽不再,容颜老去,还有谁会娶她、给她一份安定的生活?她一无所长,即便是 帮人家扫地恐怕也不及格。我还有一份200 万的定期存款单,足可以让她安逸地 渡过下半生。那是我最后的资产,是我打算东山再起的资本,是我要还给扬扬债 务的资本。我没有明天了,最该拥有这存折的是扬扬而不是她!扬扬,我在心里 说,我必须再欠你一次,没有这存折你可以活下去,但碧云不能!我用眼神示意 碧云把耳朵靠近我的嘴边,我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说出了七个数字,那是存折的密 码。一次比一次更加厉害的疼痛又让我昏迷过去。 我拉着扬扬在风雨中沿着熟悉的山路攀登,一切都很顺利,是我们走过无数 次的崎岖山道,前面是一块悬空的山崖,我把扬扬托了上去,扬扬趴在岩石上等 我,我一手抓住岩石下的一棵树,此刻我双脚差不多是悬空的,我只能借用树的 力量跃上去。我猛地一用力,“喀嚓”一声惊魂的声音:由于山洪的作用,包含 树根的泥土被水冲跨,没土可依的小树经不起我150 斤的体重,连根带石而断! 随着我一声绝望的叫声,扬扬的小手抓住了我另一只正在攀延的手,我的另一只 手还抓着剩下一条树根连着山崖的小树,那树根正慢慢断裂!不到一分钟,我就 可能命丧于此!年轻的我没有一点恐惧,死对我来说也不过是长时间的睡眠,但 我不想把扬扬也拉进来。“扬扬,放开我,不然我们会一起跌下去。”“不,我 不放开,死也不放!”一声闪电,把扬扬温润的双唇的照得分外亮丽,我还没有 吻过这双唇,我不能这样死去!强烈的想吻这双唇的欲望让我的求生本能猛然膨 胀,我的双脚慢慢地小心地探索着,我碰到了一块石头,只那么稍稍一用力,我 一跃而起,抱着扬扬滚到了安全的地方。 “扬扬……”我颤声地低呼着,大难不死的我发觉在我怀里的扬扬是如此的 美丽,一头黑发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埕亮,紧贴这白皙额头、耳朵,眼睛里迷乱的 光在摄取着我的灵魂,灵巧的鼻翼轻轻颤动,似乎在述说着某种欲望,少女的羞 涩使两颊微微涣红。我的体内正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冲动,瓢泼的大雨也无法把 我浑身的躁热浇熄,我对着怀里温热的双唇猛地吸了下去。扬扬闭上了美丽的眼 睛,嘤咛一声瘫软在我的怀里。一股无法遏制的热流冲击着我青春的欲望,我一 把抱起扬扬,抱起这个我终生爱恋的女人,走向山林深处。在风雨交加之中,在 逃亡的路上,在深山峻岭之处,我们彼此拥有!那一年我们22岁,风雨冲谈了从 扬扬身体内流出来的鲜红的血。 越过了这座山,前面就是边界,只要渡过脚下这激浪汹涌的河流,就是我向 往的天堂。我算定了在这狂风暴雨的夜晚不会有边防军巡查,可是我错了,我想 到的人家也想到了,一束束手电筒的光芒不时从我们潜伏的草丛中掠过,要渡河 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回去吗?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不,我不甘心。扬扬小声地 说:“我去引开他们,你先过去,以后我再找机会去找你。”“不,不可以!” 我话没说完,扬扬已经爬开了,我本来可以阻止她的,但我没有。 人是自私的动物,这是人的弱点,生死关头更能把人性低劣的一面暴露无遗。 那一刻我是真实的,为了自己我没有去阻止她。扬扬呢?她做出这决定时也许没 有想到这会毁了她一生的幸福,但我相信她也是真实的。相同的时间相同的事件 我和扬扬所考虑的对象是完全相同的,我和她都为我考虑,我很卑劣。许多年以 后扬扬的再一次为我所做的重大决定让我觉得这和灵魂的高尚与否无关,只和爱 有关。但这一闪而过的犹豫带来的内疚和悔恨一直折磨了我几年,也让我付出了 沉重的代价,我也用一生的幸福为今天的自私陪葬。 半个小时以后,我听到远处有人吆喝的声音,所有的电筒的光芒已经急移而 去,我牙一咬,在心里默默地说:“扬扬,我会打出一片天下再来接你。” (三) 再一次痛醒的时候周围一片宁静,病房里的灯光亮得刺目。床头抽屉里的止 痛药我从没动过,我知道那吃了会上瘾,随着癌细胞的扩散必须越吃越多 .世界 上没有哪一种疼痛能够让我屈服,除了心痛。这世界能让我心痛的人和事都不多 了,父母去了,孩子已经长大,碧云有了钱就可以活得很好。唯一让我心痛的人 近几天为什么一直不见?我扭头看见碧云在一边睡得很香,那张脂粉包饰下的脸 现在是裸露的,什么时候她的脸上有了这么多的斑斑点点?应该有十多年没有这 样看着她了。当年她处心积虑地想嫁给我,可她得到了什么?我的心从没一刻是 属于她的,可怜的女人!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欠她太多太多! 我敲响叔父家房门时已经是凌晨5 点,浮躁繁华的东方之珠刚刚进入梦乡。 一身泥水的我被叔父领进卫生间。明亮的灯光,舒适的马桶,洁净的墙壁,这一 切让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我打开温热的自来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一面告诉自己, 这才是我本该拥有的,该死的锄头和扁担,这辈子我与你永远再见! 婶母鄙视的眼光一直在我心灵深处扫荡,她抱怨祖父母留下的产业我们没能 守住。我没有理她,叔父阻止她再说下去的眼光我也假装没看见。当半个月后我 拿到了叔父给我的香港居民身份证时我毅然离开了叔父家,开始了我在香港为期 五年的闯荡。 和所有逃港过去的人一样,我从最贱最苦的活做起,睡过码头车站,什么能 赚钱我做什么,甚至我还帮人家偷运过一次白药。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笔金钱, 我踏进了股市。凭着父亲遗留给我的智慧,五年以后我拥有了近千万的资金。这 个时候大陆已经改革开放,我离开了香港,带着白花花的银子回国投资。我从一 个叛国投敌的罪人一下成了爱国华侨,历史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注册了一个贸易公司,以我在香港的经验,我知道什么最能赚钱。大陆这 个时候百废待兴,政策、法规都不完善。我除了一个正规的公司以外,又在繁华 的地带开了夜总会,酒吧,按摩中心,无庸讳言,打的是擦边球,这三个擦边球 却养活了数以百计的政府大小官员。游副市长是其中的一个,他以零资金入股我 的快活林夜总会,当然,没有形式上的契约。 一切安定以后我开始寻找扬扬。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已经变成一个大型购物 商场,没有人知道扬扬的去处。母亲说,扬扬逃港以叛国的罪名被抓,父母竭尽 所有把她保释出来,此后她母亲一病不起,扬扬在病床前伺候了三年,父母相继 去逝,扬扬离开了,从此不知所踪。 “华总,我叔叔让我来找你。”听惯了风月场上嗲声嗲气声音,这样霸气的 女声让我耳朵有一种全新的感觉,但这话的内容让我感觉不舒服。我头也不抬, 我知道进来的是游市的远房侄女游碧云,什么“叔叔”,远着那。我看不起这种 浅薄的女子,出于我的礼貌和教养,我还是说了声“请坐”,我在考虑用什么理 由把她打发走路。但当我的眼睛扫了她一眼之后,我发觉再把眼光移开很困难。 离开扬扬以后我接触过无数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但没有一个女人能象游 碧云这样立刻有一种让我燃烧的感觉。她身上特有的野性,饱满的青春仿佛时刻 要冲破紧身的衣衫喷薄而出,我好不容易让自己的眼光移开,冷冷地说:“明天 开始上班,今后上班的时候请穿得体的衣服。”我听见她带着无辜口吻的声音回 答了一声“是”,但我的眼光余辉分明捕促到她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得意的光芒。 这是一个不简单而不能得罪的女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但事情的发展并不能按 照我的意愿进行,我仍然过低地估计了这个性感女人的魅力。半年以后,碧云让 我恐慌地发现,对她以外的其他女人,我再也提不起在床上的兴趣。离开床第的 时候我是清醒的,我明确地告诉她,我不会娶她,但当我发现我交给她的避孕药 完好无缺一颗不少地还在抽屉里时,一切已经太晚,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我用快 活林的一半股份作为交换让她去把孩子打掉,医生却告诉我已经是深月怀孕,手 术有危险,我终于没有在手术单上签字。 我和碧云举行了一个豪华的婚礼,她挺着大肚子笑得一脸灿烂的照片让我在 今后的十几年当中看了仍然有屈辱的感觉。我被计算了,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计算, 被一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女子所计算,而且是在床上。 几年来,我在女人这个迷人的海洋里肆意遨游,海里的瑰丽,海面的变幻, 海水的滋味,我都一一领略,一一品尝;我在深海区冲浪,在鲨鱼出没的区域游 泳,甚至在大洋的中心玩水,我从来都是气定神闲;即使偶尔的风浪,我都稳操 胜卷。可今天,我却在游碧云这浅水区里被淹。结婚后不到半年,她的强悍、霸 气和乖戾的本性表露无遗,甚至在床上,我也找不到一点男子汉的尊严,我丧失 了一个男人的基本能力,我成了废物。 这个时候,扬扬只是我一个很遥远很模糊的梦。 (四) 我不相信我会死,这么鲜活的生命不会说没就没的,从我进手术室的那一刻 起我就坚信我能创造奇迹。手术很成功,我不咳了,化疗使我的头发脱光,我不 怕;我吃了吐,吐了吃。但是现在看来,我的顽强并没有能阻止死神的来临。这 几天没有了痛的感觉,我很明白这不是转好的迹象,医生们也明白对我这样的病 人骗和哄是最糟糕的心理治疗。死对我来说已经很是平淡的过程,终点而已。可 是扬扬,自从乡下回来以后你怎么不见?! 桌上的牌已经打了八圈了,这是最后一把牌,我今天的手气非常顺利,牌面 是碰碰白板和红中,明摆着是大三元的大牌,牌池已经有了一张青发,我如果再 听青发是死路一条,这么大的牌其他三家是宁愿自己不糊也不会冒这个险,除了 我自摸,谁也不会把这张牌打出。在牌桌上,我一向是神出鬼没,往往逆正常思 维而行,这和我在股市上和商场上的习惯是一样的,这些牌友也是我商场上的对 手,他们熟知我的习惯,算定我不会去听青发。兵法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我偏偏就要听青发,我就要你们在我的虚虚实实中败北!对家摸到了一张牌,在 犹豫,他桌面也已经是三副落地,是清一色的筒,也是一大满惯的牌。只听他口 中念念有辞:“我就不信你会听单吊。”我嘿嘿一笑:“小心为妙,三副落地, 要包的。”“我就要试!”啪的一声,他用力一摔,一张青发落下牌池。“自古 失败在一试”,这一试他开了一张10万元的支票。我哈哈大笑:“走,去新开的 舒怡燕翅鲍中心吃饭去,我请客。” 一个男人,事业的成功只能代表人生的单个方面的成功。商场上的我叱咤风 云,左右逢源;朋友圈里我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牌桌上我谈笑自若,出子如飞。 这一切让我很好地掩饰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最为无奈的一面,轰轰烈烈的背后深 藏的无奈和自卑往往不能为外人道,只在某个灯光昏黄的夜晚让失落和悲伤吞噬 自己孤独的灵魂。碧云对我高昂着头,我害怕回家,害怕看到她鄙视的眼光,我 沉溺于美食、酒精、尼古丁和麻将。 舒怡燕翅鲍中心坐落于本市的并不繁华的地段,但开张不久便生意红火。清 一色纯中式的装修让这浮夸的酒肉场所平添了一种儒雅恬淡之气,可见主人不俗 的品味。我们每人叫了一盅红烧鱼翅,一盅冰糖燕窝,还有小吃若干。这种菜不 宜喝酒,由于四个人当中只有我赢钱,主要的是没有酒精的助兴,这顿饭吃得闷 闷不乐。突然有人大叫:“这鱼翅不地道!”我用筷子拨了一下,是的,每条翅 都是硬巴巴的,行家一看就知道是水盘翅;我用小勺喝了一口汤,明显加了味精。 一盅298 元的鱼翅不应该是这种原料、这种做法。 “去,把你们老板叫来。”我对在一边伺候着的小姐说道。由于我的祖上家 世殷实,祖父和父亲都是地道的美食家,我对于饮食一道也是颇有心得,但我绝 对不会去开餐馆,原因是客人稍不如意,要老板立刻来,老板不敢拖过三刻才来, 伺候人不是我的性格,即使每天有滚滚财源涌进我的口袋。 “对不起各位,请问鄙店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吗?”随着不卑不亢彬彬 有礼的话语,我的灵魂被深深得刺了一下:多么熟悉的声音,这是我在心里珍藏 了近10年的声音啊,即使我聋了,全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但我用心灵也照样可 以聆听得到这人间的天籁!扬扬,真的是你?是吗?扬扬?!! 我抬头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我们的四目交投之中。即使是今天, 即使我即将死去,这一刻的吃惊、激动、心酸和委屈,都清晰无比地在我头脑中 再现,这彼此的眼光当中所包含的万千语言现在读来仍然让我激动不已!我“嚯” 地站起来,对其他三人说:“你们继续吃,不要找事,所有的事情我来处理。”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当中,我一把拉着不知所措的扬扬急速离开。 多少次,我在梦中和扬扬相见;多少次,我设计着和扬扬相逢的情景,我会 一把搂她入怀,我要任凭她在我怀里哭泣,听她的眼泪诉说着别后的艰辛、思念 和委屈;我会吻去她的泪水,用我的有力的双臂告诉她我是多么的思念她、想她、 爱她!告诉她她是唯一嵌入我生命的女人……可此时此刻,在扬扬的办公室,我 和她,却相对无言!!! 扬扬,扬扬,你为什么不过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着。自从那天在汽车上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我流下了一个儿子对母亲挂怀的眼泪,十多年来,眼泪这名 字对我来说说是完全陌生的,可此刻,我强忍着眼睛里一股要涌动而出的液体, 对着站在窗口背对着我久久不说话的扬扬轻轻呼喊了一声:“扬扬!”这个令我 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的背影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我一把把她扳过来,我看到了一 张泪水纵横的脸!这是我的女人,我的扬扬,岁月在你的脸上刻下了浅浅的年纹, 思念让你的眼睛充满了忧伤,眼泪使你看起来象一支带雨的梨花。一股久违的电 流通遍我的全身,让我的血液奔腾,眼泪也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这是扬扬,是扬 扬!是我的女人!!!只一瞬间,我的双臂已经环住了她,紧紧的,滚烫的双唇 已经缠绕在一起,泪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灵和肉都渴望把 对方溶进自己的身体深处,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都在彼此的疯狂当中用身体默 默诉说。 十年前逃港的路上扬扬救了我的生命,今天扬扬让我恢复一个男人的自尊和 自信。对于男人来说,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丧失了男人的基本能力远远 比丧失生命更让我痛苦。今天,扬扬再一次救了我,这是一次灵魂的拯救,精神 的拯救,从此我又可以傲然地站起来,让自己再一次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扬扬,也许从你来这个世界报告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你是我命中的福星,今后所 发生的事件也让我明白你就是上苍派来佑护我的女人,你是为我而生的。 “扬扬,告诉我这十年你如何过来?在监狱你受了多少苦?”平静以后,我 轻抚着扬扬的头发问道。 “所有身体上的痛苦都没有我思念你时心里的痛来得厉害。”扬扬的眼泪又 一次潸然而出,“出来以后,我一边照顾着母亲,一边在饭店里打工,一边复习 功课。母亲去世的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我读的是新闻,因为当记者可以接触 很多的人,方便找你。” “后来呢?” “毕业时,我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公费留学的资格,我在澳大利亚边读书边 打工,每天用6 个小时的时间读书,8 个小时的时间打工,毕业的时候,我已经 积攒了不少的一笔钱。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结婚了。” “你怎么不去找我?” “你已经有太太了,我如何去找你?”面对她幽怨的眼神,我无言以对。 “你又如何开了这个餐馆?” “回来以后,我在报社上班,但说假话的必然让我非常压抑,我辞职,和朋 友合资开了这餐馆,我是小股东。” 扬扬平静的述说却在我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三分钟之内我做出了一个重 大的决定,“扬扬,我要娶你。” (五) 化疗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把我身体里正常的细胞消灭,我已经只剩下一个 躯壳,许医生告诉我必须停止化疗。但我不愿意放弃我的生命,听说乡下有个中 医,祖传的药方可能对癌症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扬扬陪着非常微弱的我来到了离 城市100 多公里的穷乡僻壤,租了一间民房,我吃了一个多月的中药,那一个月 的艰辛并没有让我的病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在一次次深度的昏迷以后,我不得不 回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星期了,扬扬一直没有在我的病床前露面。这两天我总做 恶梦,浑身血污的几个人在我面前哭泣,有大人有孩子,我知道,我的末日来了。 离婚的闹剧很俗,一点也没有创意,只一个月,就在碧云的自杀未遂中草草 收场。孩子在“贵族学校”读书,寒暑假回家一次,我每个月给碧云5000块钱, 钱不够时她打电话给我,我让人送去,再也没有回家。甚至,关于她的出轨的风 言风语也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扯平了,很好。 “婚姻只是一种形式,我不在乎。”扬扬微笑如花,对我来说这是带刺的蔷 薇,刺得我心里隐隐作痛:这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却连一个虚浮的名分也不能给 她,我枉为男人!而我这辈子所欠扬扬的,又何止是一个名分! 汽车在乡间的公路上飞驰,时针已经指向晚上11点。我的心情异常兴奋,今 天我打败了几个强劲的对手成功地与一美国客户签定了长期的经贸合同。合同签 定后我请在这工作中出了大力气的游副市长到乡下品尝野味,同行的有游市长的 秘书和我的几个铁哥们,还有扬扬。席间推杯换盏,我对自己的酒量非常自负, 乡间农家自酿的陈酒让我欲罢不能,对在一旁连使眼色的扬扬假装不见。酒酣饭 饱,我们分坐三辆汽车回城,我不顾扬扬的反对坚持开车。 我喜欢这种酒后飚车的感觉,腾云驾雾的快感给我的感官和神经带来不同凡 响的刺激。80,90,100 ,我的右脚在不停地往下压,夜间公路上车辆稀少,迎 面而来的灯光都是一闪而过;不够刺激,我右脚加大力度,120 ,后面的车已经 被我远远地抛开,后射镜里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桐,你就不能慢点吗?”右边的扬扬带着担忧和恐慌的声音却给了我一种 新的刺激:让你体味你心爱男人的胆略和勇气吧。再微微用力:130. “桐——”随着一声凄厉呼叫,一辆载着三个人的摩托车从左边黑暗的小路 横杀而出,直向右边扑来,我目光一扫:50米。本能的反映让我的右脚离开油门 踩下刹车,ABS 的刹车系统一踩到底——一切都已经晚了,三菱吉普发出了一声 惊天动地的巨响,摩托车后面的两个人被抛向前方的天空,我目击着他们重重落 地。此刻的速度表还指向60,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的兽性再一次压倒人性, 猛踩油门,三菱吉普顶着摩托和骑手向前拖行了100 多米,我要抛开!我要逃! 扬扬一声又一声的“停车”我已经听不见,全世界都不存在,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离开这一切!!! 车不动了,我打开车门往下跳的时候车腹下已经着火,我站在路边看着熊熊 的烈火把我的车一点点地烧毁,还有那摩托车,和,人。 我晕了过去。 我在欲裂的头痛中醒了过来,躺在办公室的休息床上,窗外的阳光刺得我眼 睛生痛,口很渴,我好象做了一场梦。 “谁把窗帘拉开的?”我大声嚷道,进来的是我的几个哥们。 “你们怎么都在?”他们不说话,都用凝重的眼神看我。我想起来了,他们 昨晚和我一块喝酒,还有游市长和扬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游市长呢?” “桐,游市长不愿意介入这件事,等会交通队取证,不要提游市长的名字。” 交通队?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做了个噩梦。是的,我闯祸了。 “死人了吗?”我的头脑完全清醒了。 “是的,三个人,一个大人,两个孩子,都面目全非。” 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我去吧,是市交警队吗?” “你去干什么?文清扬已经去了。” “我是当事人,扬扬是去做笔录吗?” “她去投案,车是她开的。” “什么?!你说什么?”这两天奇怪的话语太多了,这是一句什么话? “华成桐,你清醒一点,你酒后驾车,而且,三条人命。至少,要几年的徒 刑。” “那么扬扬呢?就让她去受苦吗?你们真残忍!她是女人!男人闯祸,却让 一个女人去承担,我还是男人吗?” “扬扬已经被拘留了,事情正在调查当中,这事与你没关系。昨晚你一直在 这里,明白吗?这是交警队的李队长交代的,你出去,只会让事情更加棘手。我 已经让你的会计提取了20万的现金,交给李队长去打点,这事你不要管了。如果 你再罗嗦,有罪的就会不只是你一个:游市长,李队长都跑不了。” 我瘫软在沙发上。我是世界上最混蛋的男人。 (六) 我被一片哭声惊醒,是隔壁床位的病人死了。明天是不是就轮到碧云哭我呢? 她还会哭吗?她已经得到200 万的存单,她不会再哭了。嘉欣会哭吗?更不会, 她已经走了,在我进医院动手术的那一天,她已经把公司帐户里所有的资金转移, 留给我的是几个月尚未发放的工资和几百万的债务。又谁会哭?只有扬扬,扬扬, 今天是7 号,那么我该6 天没见到你了。你也舍我而去了吗?不会的,扬扬,全 世界的人都可以舍我而去,唯有你不能! 一个星期以后扬扬离开了拘留所被带到了劳改林场,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吸毒,卖淫,杀人放火。一想到扬扬在那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就心如刀绞,按 照规定不能去探访,我以每次差不多八百元的代价每天去看她一回, 平常的日子里,麻将桌上,推杯换盏之间,舞池里,卡拉OK房中,高尔夫球 场,我用金钱构筑起来的朋友联线何其悠长!黑白两道我都畅通无阻,黑道上的 人讲义气,他拿了你的钱,自然会替你把灾难消弭于无形。世界上最无耻的要数 中国那些满肚子民脂民膏的混蛋,所谓的人民公仆,他们的欲沟难填,欲望无止。 他们都知道扬扬是我的生命,利用了我这点,迟迟不肯结案,也不把案件上报, 就那么搁着。游市长从始至终绝口不提此事。我无奈,正面的送,还要在麻将桌 上输!我以不到三分之一的价钱卖掉了三个擦边球,二百多万不到半年已经挥霍 一空。这些我都无所谓,我只要扬扬早一天出来。 我无心打理公司的业务,每天跑几十公里的路去看扬扬,回来再和那些混蛋 周旋。一年半以后,案件结了。我看见那个失去了丈夫孩子的妇人颤抖着从交警 队长手里接过了赔偿她的6 万块钱,那一刻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噬着我的心和我的 灵魂,我只想跪在她的面前让泪水长流的她把我打死。狗只把我的良心吃掉了一 半,我可以在人前假装我什么也没做,但我无法逃避另一半尚未泯灭的良的谴责, 多少个晚上,我都在恶梦中惊醒,从不信宿命的我终于相信了冥冥之中会有天理 的存在! 扬扬出来了,不到40岁的她头发竟然白了一半,我搂着她久久无言。第一次, 第一次把她搂入怀里而没有生理上的冲动,而我心里的波浪足可以把地球淹没。 经过这一年半的折腾,我和扬扬都迅速苍老。我的公司只剩下空壳,流动资 产几近于零,业务量大减,人员严重流失,趁虚而入的税务稽查又让我焦头烂额, 我陷入了自香港回来后的最低谷。 天性中永不认输的秉性和十几年残酷的商场竞争经验,使我在风浪面前镇定 如恒。我平静地分析了当前的困境,把纷纭复杂的事情理出个头绪。首先在公司 仅存的十几万流动资金中拿出一半把棘手的税务稽查打发掉,再分头联系一些老 客户和拓展新客户,整顿公司人员结构,一切重新有了纲目之后,一个严重的问 题摆在我的面前:缺乏资金,而国家紧缩贷款的政策刚好适时地出笼。 “桐,150 万的资金足够解决你目前的困境吗?”扬扬用勺轻轻地搅拌着不 加糖的咖啡,眼光并不看我。我把她盯了足足有几十秒的时间,我知道这个女人 做了什么。 “你把舒怡的股份转让了?” “是的,昨天谈妥的。” “你怎么办?” “我身边还有几十万,打算租个地方开个服装加工厂。我的车也用不着了, 你的资金如果不够就把车卖掉,至少还有20多万,如果能不卖最好,你拿去开, 没有车你很不方便。” 我知道扬扬已经被永久取消了开车的资格,我也知道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 不会改变的,这一点她和我非常相似;我还知道不出两年扬扬就可以把她的服装 厂搞得风生水起,这点她也和我一样;我更知道扬扬已经习惯了为我牺牲而我也 习惯了她的牺牲,而这在她看来不是牺牲,是一种很自然的行动。对此,我已经 没有了半点的感激或者类似的情感,我接受这件事情就如我口渴的时候在家里的 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那样自然。 而嘉欣的出现或许就是自然的必然。 (七) 我知道是回光返照,再也没有了痛的感觉,也许就在这两天了。我必须见到 扬扬,生命的最后一瞬,我最想见的人就是她。我张开眼睛急切地盯着病房的门, 门被推开了,可进来的是碧云。 “桐,想吃什么吗?有刚上市的林檎,你最喜欢的。” “碧云,对不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我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对着 这个女人说话。 “是不是想问那狐狸精?是我不准她来的,如何?” “不要这样好吗?”我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一个将死的人,也根本没气可 生。 “她已经缠了你一辈子,这几天我就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桐,你心中只有 她,你怎么不看看我?我也爱你知道吗?我嫁给你并不是完全为了你的钱你知道 吗?”碧云如注的眼泪打湿了我手,我的脸,我的心。我这辈子,欠这些女人太 多太多,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嘉欣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来到我的公司,她以丰富的财务经验补平了我千疮百 孔的帐本,使我得以在税务稽查中轻易结案。此后一年多的日子里,扬扬忙着她 的服装厂,我们见面的时间渐渐减少,只是偶尔的电话让彼此知道对方仍然很好 地活着。嘉欣轻盈的身影时时撩拨着我躁动的心,男人的弱点再一次在我身上充 分膨胀,终于在一个酒醉的黄昏,在办公室的休息床上,我难以抗拒嘉欣暴露在 我眼前的诱人的侗体,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闪过了扬扬忧愤的眼睛,但很快的, 一阵阵亢奋如潮水般把这双眼睛淹没…… 嘉欣把我的心身都带进了一个奇妙的全新的世界,我很快就与她形影不离, 我把公司的财务全权交给她,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我从不过问公司的收支情况。扬 扬的身影伴着内疚和不安时时在我的心中掠过,为逃避这种内疚,我开始逃避她, 手机换号,电话不接,终于,在一个月暗风高的夜晚,正当我和嘉欣忘乎所以在 办公室颠鸾倒凤之时,扬扬用我过去给她的钥匙闯了进来,在她错愕羞愤的眼睛 注视下,恼羞成怒的我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我不知道扬扬在此后的日子里是如何度过的,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动过嘉 欣的一根寒毛,也再没有扬扬的任何消息。多少次,我压制住自己给扬扬电话的 欲念,我知道她不会再原谅我;多少次,夜半梦回时我对着扬扬的照片泪流满面, 男子汉的自尊让我只能在梦醒时深深忏悔;我再度沉溺于酒精之中,直到许医生 给我了死亡的判决书,我再也不能阻止自己想见到扬扬的执著信念,即使她用世 界上最恶毒的语言骂我,用藐视的眼神看我,我都不管,我只想见到她,我想在 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请求她的原谅! 在那间我熟悉的房子里,憔悴写满了那张我抚摩了千万遍的脸,扬扬的冷漠 化成了一层层无形的气,冷冷的气层将她和我隔离开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扬扬……” “请坐吧,请喝茶。” “扬扬,请你……” “你找我有事?”扬扬面无表情。 “扬扬,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算了,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忘记了,请别再提起。” “扬扬!我要死了你知道吗?”扬扬的冷漠让我的强悍我的骄傲全线崩溃, 在这个已经深深嵌入我生命的女人面前,我不想再用铁甲裹身,第一次,我用我 的悔恨我的眼泪请求她的宽恕,只要她能宽恕,我愿意低下我男儿骄傲的头,我 愿意弯下我钢铸的膝;在她面前,我不需要面具,我象赤裸着身子来到这世界的 婴儿般赤裸着我的灵魂任由她的鞭挞…… 扬扬颤抖着读着报告单上的每一个字,几分钟之后,她给许医生打了一个电 话,他们说什么我已经不知道,我昏昏沉沉只想在扬扬的怀里死去,早点结束这 苦难的一切…… 在我决定手术的那天,我才知道我公司帐户下流动资金已经为零,嘉欣失踪, 还有几百万元的欠款,我不想报案,我是将死的人,有扬扬在我身边我已经什么 都不在乎。扬扬陪着我到广州,手术、化疗,再后来,乡下的祖传中医。 很多时候,特别是被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之时,我想放弃这一切,我拒绝吃 药,我对扬扬大声吼叫,我让她滚;我含这眼泪看着扬扬默默地擦着泪水收拾着 我撒疯时打碎的一切。疼痛可以忍受,病魔带来的寒热交替的折磨却让我只想马 上死去。一次次的,我冷得浑身发抖,几床棉被都无法抵御这来着身体深处的冷, 扬扬用她温热的身体紧紧抱住我;伴随着寒冷的过去,必定是难以忍受的热,开 着空调都难以阻止额头上津津的汗水,扬扬用软绵绵的纱巾包裹着冰块一遍遍地 为我擦去浑身的汗水。多少个夜晚,我被痛醒,抬眼是扬扬怜惜的眼光,当我和 她的手紧紧相握的时候,从她柔弱的手中传来的是永不屈服的信号,我又有了活 下去的勇气和愿望。 如果时间倒流,我愿意定格在乡下的日子,我愿意用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换 来扬扬在我身边的每一分钟。可是今天,我必定死去,碧云却不让我在生命的最 后一瞬再见扬扬一面,我带着几辈子都无法抚平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扬扬,我无法看见你见不到我的日子里是怎样的度日如年,但我明确地感知 到你撕心裂肺的痛楚。扬扬,扬扬,你的爱是如此之重,用我的生命都无法承载 她的万分之一,扬扬,我生命难以割舍的女人! 即使我死去,也无法闭上我的眼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