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彝乡 作者:yeq1022 “远方来的朋友请你过来歇一歇一起尝尝彝家的酒彝家的岁月献给你的吉祥 幸福千万别推卸你栽下的友谊花朵永远不凋谢……”(山鹰组合《七月火把节》) 在《七月火把节》的音乐声中,在这样一个冬日的黄昏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走 进了麻陇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接近了这样一个神秘的民族。 据《米易县志》介绍:麻陇彝族乡位于县城西部,东与云峰接壤,南同坊田、 得石接壤,西和团结、胜利相连,北与联合相依,地属高中山地。 落日的余晖撒在这个依山而建的山寨上,在一条坡度约为40度的上坡上依次 分布着学校、乡政府、主街道和附近的村民。彝族以村寨为单位居住,村寨之间 距离约二三公里,每村居住几十户人家。彝族传统的最理想的居住地是:“寨后 有山能放牧。寨前有坝能栽谷,寨上有坪能赛马,又有沼泽地放猪处……”在这 里也不例外,远处的上坡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人家,一级级的梯田随着山势展开, 绿油油的水稻、豌豆让人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到觉着有些春意盎然,山间的清澈见 底的溪水倒映着满山的核桃、板栗、山梨在五颜六色的石头上潺潺地流淌着;时 候不早了,缕缕炊烟冉冉升起,山间回荡彝人母亲呼唤孩孩子的声音和人们快到 家时与家人打招呼时欢快的喊声,盘旋的山路上打柴的男人背负着满背的柴火急 匆匆地走着,满山的牛和羊也在小主人的驱赶下踏着溪水和石头向着炊烟走去, 留下一个个元宝似的脚印…… 在联系人的带领下我第一次真正走进了彝人的家中,这是一座典型的彝家房 屋:住宅为土木结构,垒土为壁,双斜面的屋顶盖着木板和盖瓦。房屋内分为里 屋、正屋、外屋。里屋与正屋是隔开的。里屋是主人家的居室,是放置贵重物品 之处,中间为正屋,门开在正屋,正屋的另一边为外屋,与正屋用墙(或竹笆) 隔离,放置磨子、水缸及农具、猎具等,或者隔开后作牛马圈的。 1 、火塘 进门的一侧有一座火塘,彝语为“呷”,火塘边支撑三块打制后的石块,称 为“锅庄石”,锅庄石上放置着一口漆黑的大锅,红红的火焰“嗤嗤”地舔着锅 底,锅里煮着的“坨坨肉”“咕嘟、咕嘟”地响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火塘在 彝家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彝人相信:不可以让火苗丧失火焰,因为火焰就是一 个家族延续生活的光芒,同时火塘也是彝家不可或缺的:在过去的日子里,一家 人坐在火塘边烤火、聊天是山里驱散夜晚寒冷与寂寞的唯一手段,所以,长久以 来,彝人坐在火塘边赞颂着火的温暖,赞颂着火焰烤熟了埋在火塘里的苞谷、洋 芋,赞颂着土制的“锅庄”或是铁制三角架使彝人的生命得以永恒的延续。 彝人告诉我:在历史上,火塘是不可以轻易地移植的,它犹如是彝人的灵魂 一样不可以随便地更改。是的,火塘是彝人的灵魂,当流浪的彝人在一个他们认 为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准备扎下根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天地、山水之间寻找 火塘的位置,当火塘安置下来以后,他们在高高的祭坛上面呈现出一只酒坛,接 着是飞禽、山羊和马匹,最后点燃了火焰,从那一刻开始,一个已经落下脚来的 家族就已经寻找到了火塘所赋予的历史,一个家族的生命由此展开,并像火塘里 的火焰一样不屈地跳动着…… 2 、酒 在代表客人的“锅庄”一边坐下,主人立刻端来了当地酿造的烈酒。酒在彝 人的生活的灵魂。彝人爱酒,更爱烈酒,无论是干活还是赶集,彝人总是带着一 瓶烈酒,不喝水只喝酒。在家里喝酒,酒是不用杯子的,用碗,土瓷的大碗。第 一杯酒是要一饮而尽的,这是对主人家的感谢与尊重。一碗酒下去,火辣辣地从 口腔顺着食道一直到胃里,一股酒气直冲鼻梁,于是彝人的热情就在你的体内翻 腾。 最有意思的是彝族的咂酒,咂酒的酿造历史悠久,制作工艺奇异,味道纯正 独特,饮法别具风格。在一个婚宴后友人的聚会上我领教了咂酒。七八人围着火 塘坐着,火塘的三角架上铺着一层铁丝网,上面的鸡肉“咝咝”地响着,散发出 迷人的香味。咂酒装在一只描着美丽图案的木质酒坛中,围坐的人各执咂酒竿一 支,伸入同一坛内吮吸。在满天的星斗照耀下,一只酒坛在人们手中轮流转着, 我早就醉了,但是酒味就像是一朵迷茫的花朵,又像是一根永恒缠绕的葡萄藤条, 让我欲罢不能。至今,我也记不起来在那个夜晚我是怎样沉沉地睡去的,唯一的 记忆只有酒的芬芳、火的炽烈。 3 、烟 在彝家喝下第一碗酒的时候,酒的炽烈让我流泪,在泪眼朦胧中,看见坐在 对面的主人憨厚地笑了,满意地狠狠咂了一口手中的烟袋。彝人,不但好酒,更 好嗜烟。彝人认为,烟是传家接代的标志,烟源于天上的烟雾,又终汇于天上的 烟雾。代代吸烟是向上天表明“本家有人吸烟,子孙不断”,否则会被天神视为 “断根”;于是人人吸烟,代代吸烟,从不间断,以至众多的妇女、儿童也吸烟。 在彝人的历史上一直流传着“烟为子孙烟”、“伸手要烟不羞耻,伸手要酒不羞 耻,伸手要饭才羞耻”的谚语。因此彝族人从小便受到其父母烟雾的“熏陶”, 谁家的小孩长到两三岁会玩父母的烟杆,会被人视为聪明的象征。五六岁能吸烟, 便是本家“子孙不断”的标志。在他们看来,烟,不断是“子孙烟”,而且还是 礼尚往来的必不可少的见面礼。 彝人所吸之烟,多为草烟,又名兰花烟、茄叶烟,是一种很有“劲头”的烟 叶。吸烟者,身挂烟包,其中男性烟包多为鹿皮所制,女性烟包多为绣花精美的 三角形带穗包,亦称“烟荷包”,垂悬于腰侧,内装火镰、火石、火、草烟和烟 袋(即烟杆)。其烟袋制作有的很讲究,是取十分好看的花纹石磨制而成,并在 烟杆和吸管上嵌绣各种图案,有些烟袋还在吸管穿过的两端包上银制花纹,堪称 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烟是彝家的“见面礼”,无论在什么地方相见,他们都有互敬烟草的习惯, 方法是用前三指抓一撮烟(刚好可装一袋)递给对方,并用彝语说:“依嘟” (即吃烟)。如果与生疏的外来人在途中相遇,他们往往会问:“远方的客人, 你要到哪里去?请到家里歇歇,吃一杆烟再走吧!”让客人感到温馨和愉快。被 问者可用“咔沙沙”(谢谢)这一简单的彝语表示感谢即可,不一定非要到其家 中“作客”,也可敬上一支香烟表示谢意。更加有趣的是,凉山彝族还将烟作为 药来使用。如果在凉山彝族的传统治病方法中,便有用烟杆吸管里的烟油搽抹肿 块和无名肿痛、治疗肚痛和乳腺肿胀的习惯。 4 、洋芋 走进彝人房屋的时候,我看见了火塘,同时闻见了满屋弥漫的土豆的香味。 于是,当我的眼睛适应房屋里光线的时候,我看见了炙热的火塘边烤着的一圈土 豆,它们在炭灰中若隐若现,暴裂着推开身上的炭灰,露出自己焦黑的皮肤。 土豆,在这里被叫做“洋芋”,我想也许应该是“洋玉”,因为它是彝家主 要的粮食,对于彝人的生活,它像玉一样的珍贵和诱人。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坐 在火塘边烤着火,抽烟、喝酒,吃烤熟了的洋芋,尤其是在冬天农闲的时候,火 和酒给他们驱散了刺骨的寒冷,烟雾中的闲谈决定了来年的生活,而这种金黄色 的洋芋则在他们体内慢慢地为来年的辛劳积蓄着力量。 洋芋的香气是如此的诱人,以至于我在屋外的场坝上喝酒聊天的时候,脑海 里全是那些躲藏在炭灰里的洋芋。终于,烤熟的洋芋端上来了,热气腾腾地挤在 竹子编成的筐子之中。把主人递来的洋芋放到嘴边,于是便闻见了泥土和炭灰的 香味,用手轻轻一抹,焦黑的外皮便蜕下,露出了金黄、光滑的皮肤,一口咬下 去,是太阳与火的炽热还有雨水的甘甜。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一只普通 的土豆被彝人烤制得如此的芬芳、如此的具有魔力、如此让人陶醉…… 5 、索玛花 “谁不说凉山是一个梦彝家的姑娘就是梦中花阿哥夜夜都等着你呀和你牵手 在月光下阿哥夜夜都等着你呀阿哥只喜欢索玛花……”(山鹰组合《索玛花》) 索玛花是大凉山深处一种美丽的花朵,随着彝人歌手“山鹰组合”一曲《索 玛花》在大江南北的传唱,这种花朵便成了美丽的彝家女孩的别称。在麻陇的每 一天,我都期待着遇见这样美丽的索玛花。终于在一个午后金色的阳光中我如愿 以偿了:两个缠着美丽的花头巾的美丽的彝家女孩在绿油油的菜地里劳动。当我 迫不及待地把镜头对准她们的时候,她们羞涩地举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然后转身 跑开,像是山间两只可爱的小野兔。跑远了,突然停下来,转身对我叫道:“等 我们穿上裙子,好吗?”我才知道,一条美丽的裙子对一个彝家女孩是多么的重 要。 突然,我想起了云南深处他留山的女孩,他留人是彝族的一个支系,他留山 的女人必须穿裙子,而裙子对他留山的女孩又有着特殊的意义:“当一个少女在 被红色的初潮染红了神秘的三角区的那一天,当少女的母亲看见了那些从神秘之 洞流到植物和香草上的血痕,这个少女就会在一个清新而隆重穿裙子仪式上由白 裙换成黑裙,进入到一个女人梦幻一般的生活中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我决定要在以后的调查报告中着重描写她们,这不仅因为 众所周知,无论是哪一个民族,少女的身体始终是神秘而美丽着的,在彝族男人 的服装已经汉化得差不多只剩下一条“察尔瓦”(披毡)的时候,彝族的女人仍 旧固执地让彩色的长裙统治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内心世界。 当我走进两位少女家院子的时候,她们已经穿上了美丽的裙子,一家人正在 忙碌着给她们披上彩绣的褂子,戴上银质的饰品。彝家的女孩从懂事起便开始为 自己的这一身裙子忙碌着,从纺纱、织布到刺绣都是自己亲手完成的。在这长裙 上百条的褶皱里、在精致美丽的绣纹里融进了每一个彝家女孩少女的情怀和对未 来生活美好的憧憬。 穿戴完毕的少女,面对着镜头不再娇羞,大方地摆出了自己最美丽的姿势。 镜头中,女孩面对阳光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这是一个由自然创造出的纯粹的美女, 一个不依赖于脂粉化妆的原始的美女,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对皮肤的污染 与篡改,只有咀嚼过苞谷和洋芋的牙齿间散发出的清香和被香草所沐浴过的身体 向男人发出的无尽的诱惑…… 每一个女孩都为自己的衣饰而自豪。她们相信: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会让每 一个穿着的人变得美丽,于是便执意要我也换上她们的裙子。就在穿上裙子的那 一刻,少女青春的情怀就在我的体内回荡,让我不由得也娇羞起来,引起旁人的 一阵哄堂大笑。 6 、酒后的别离 离开麻陇的时候,冬天的落日给山间染上了一层金色,把山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长。 独自一人摇晃着从老乡家走出来,灌上一口老乡塞在手里的老酒,浓烈的酒 精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火辣辣地燃烧着喉咙和肠胃。酒是自家酿制的粮食酒, 像彝人一样的热烈,于是头有些晕了,大脑里只是回荡着出门时老乡一再强调的: “兄弟,有空再来喝酒……” 蜿蜓的山路间,慢慢走着,马粪牛粪羊粪掺和着草叶的清新气味,在空气中, 淡淡地飘来,让人觉得与这些山川树木和花草,有一种莫明的亲近感。这种时刻, 在黄昏的山路上,那是一种别样的温情:羊群咩咩地叫着,太阳把金色深入到那 大片大片的树林里,悠扬的牧笛声,在辽远的天边渐渐消散,远处的炊烟在山坡 上散开,融入进彝家歌手疲惫的歌唱之中…… 我看见山寨恍惚似摇篮般轻轻晃荡,我看见蚂蚁在地上忙碌,青草在风中奔 跑;远处的村寨里背水的少女斜靠在水井边把自己的梦想吱吱地绞进岁月的轱辘, 砍柴归来的男人用自己的脊梁把家的希望从一道山梁转移到另一道山梁。在这里, 彝人的生命始终如潮湿夜里的火塘,有时黯淡,有时燃烧。那些男人和女人,有 的远走了,把故乡的花籽撒到异乡的山岗。有的人走了最后又回到故地安息,在 向阳的山坡上,在熊熊的火焰中化作缕缕青烟飞向来的地方。那些高原上的人呵, 他们始终企盼着幸福如雨水一样降临,期待爱情在谣曲中如花朵一样开放。 就要走了,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这里的山水还有这里的彝人,却只看见太阳 躲在山头后面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举起手来挡在眼前,金黄色的阳光中我感 觉在不停地旋转,我知道我是醉了。我不是彝人,没有彝人那样的酒力,我只是 一名冒然闯入的旁观者,面对他们的生活,我只能在荞子酒的浓香中慢慢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