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丽丽 有点累,眼睛有些迷朦,似醉似睡,灯光有一点花,头脑有许多混的思想在包 围……记忆在模糊的视线中有些断裂,拼不出所有的曾经,理智的墙支起层层铁篱, 情感却是白炽灯苍白无处躲藏的身型,四方世界之外,再次放纵自己做午夜的游魂。 真实地面对梅时,我有些不知所措。平时,我可以天马行空地勾勒想象中以然 所以然的爱情,但是那些想象比起眼前的梅显得苍白而逊色了。 梅拿着口香糖走到我的跟前。她走路的姿态很优雅,像出水芙蓉。她离我很近, 我几乎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洗发膏的清香甜腻的气味。我抽出一片口香糖剥去包装纸 放在口中慢慢嚼咀着,抬头看了一眼梅,发现她正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望着我。 她穿件浅色有花纹的上衣和深蓝色的裙子,展示着透露着一种成熟的矜持与飘逸。 她白皙的脖颈放射出一种光泽,像透明的蓝宝石醉人的光泽,荡人心魄。 此时,我甚至感觉到她匀称的被衣服掩遮的胴体射出不可自持诱人的性惑。白 皙的脖颈比起她漂亮妩媚的脸颊更迷人。两汪目光,是温柔无比妙不可言的,像观 音的圣水。我们相视着,她的脸色细嫩得像荔枝的果肉,白炽灯映照下的翠绿欲滴 的绿叶。 磁性的表情叹摄着我的目光,吸摄着我的血液。 相视无言的交流会使人完美眼前的一切。情投意合也许没有永恒,但是在一见 钟情的状态中会放射出朗照终生的奇异色彩。我们被一种新颖的光环围绕着,我们 在光环中渐渐渗进对方的躯体和灵魂。在静谧中听著心灵轰鸣的涛声,那涛声空灵 而又凝重,像是讲叙着许多代坎坷的历史。远处的灯火已经从我们的视野中隐去。 让原始更接近我们,此刻的思维是最远古的那团隧石中取来的篝火。来于尘土还归 于尘土。我们终究也会归于尘土。 躺在她的床上,躺在她温柔怀中并紧紧地彼此拥抱著,她的唇很甜,梅伸出双 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整个身子贴进我怀中。这一瞬间,我感到她那两片丽唇扣在 我的嘴上。我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有力的双臂。那是狂热的令人愉快的近乎室息的吻。 那舌头尖磨擦的情欲的火花几欲燃爆我的躯体。久久潜伏的火山渐渐地被膨胀,我 听到体内岩石熔化的声音。大地在剧烈的颤动。海水在于热的岸边热气升腾着。我 的理智此时像晚秋的落叶、像枯草、像风化的墙。如火如荼的感觉在拥抱中诞生了, 并像匹无人驾驭的野马在无边的草原上随意驰骋。我们在一种真实的崭新沉醉中飞 翔。 此时此刻,所有的色彩都失去了含义。思维的交流通过盲者的触角,我们最想 得到的是浇灭这种狂热的方式和过程。就这样久久的吻著,我中有她,她中有我, 四周漆黑一团。紧靠床铺的一张长方型的电脑桌,那是不久前才添置的一台兼容机, 正是有了它,除了电话之外的我们之间重要的联络工具,此时此刻意味着什么?这 是两个人的世界,窥视感情的涡流中急速旋转的色彩。我没有必要对此做出评判, 或许更多的人会认为这种情恋是一种道德问题。其实人类的延续都是这种本原的思 维的成熟所支配的。理性的东西是一种说教,支配着社会文明,但是文明是无法扼 制人类这种最自然的交往。我虽然已到不惑之年,可是我同样有着成熟人所渴求的 一切愿望。知识和文化只是人性上生长的鲜花和绿叶。强烈地感觉到这里对我充满 着某种神奇的诱惑。 心路在脚下寂寞地延伸着。通往梅的心路是在仲夏一次露天舞会上,起初我们 的手只是无意地碰到一起,一瞬间心灵的默契演变成天籁般的音韵与情趣,于是便 有意地增加频度,最后慢慢地握在一起。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感情上升的过程。 我从那种质地柔软的感觉中体味一种沸腾的愉悦。 她也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我们的手已开始交谈。我感到她的手像温暖的水, 那热流直涌我的喉结。这就是恋人的感受。这就是女人的信息传递。异性那个充满 诱惑的世界正悄悄向我展开。 一片尘封的风景在等待着我的抵达,等待我去活跃那里宁静的情愫。我一想到 梅白净的脸颊像炉火的色彩,她扬起下颌露出情美的脖颈,想象尽乎疯狂的吻她的 脸和颈项,甚至想吻她的双肩和乳房。此时,就感到躯体内有座桥在热流的冲击中 几乎要断裂了,周身又像只冲足了滚烫热气的气球。仅此幻觉而已,就已经使我陶 醉了。 这个夜晚,梅是无形的宽大风景。我走过溪水淙淙的山谷。和酥软的峰起的山 峰。她头枕在我的臂弯里,我将她搂紧在怀中,她的乳房紧压在我的胸膛上,光滑 柔的肌肤令我销魂。“要是怀了我的孩子,最好是女孩,想在秀丽的青山怀抱、绿 树成萌的林中建一个小屋,拥有一个家。可以闻着带有甜味的空气,看云出雾霁, 听蝉鸣鸟啼;可以在轻柔的风里,看婆娑的叶落;可以在寂静的雨夜,紧紧彼此相 依相拥……你衣着朴素在窗前抱着漂亮的孩子。我身披虎皮做的坎肩,手拿双股钢 叉,背挎弯弓,严然一个粗犷的猎人,肩扛着一只羚羊。阳光照在梅的白净妩媚的 脸上,我们的女儿要象你一样漂亮,这世界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到森林里生活。狩 猎捕鱼,男耕女织,过与世无争的日子。”我开始楠楠自语和幻想。她甜甜地微笑 着凝望着我。 我发现她的眼睛里柔情如酒,又带稍许疑虑与困惑。 对我而言,我倾斜的理智在滑坡上。每想到那个夜晚就像一座高山的顶峰,更 远的群峰在迷雾之中。那些缥缈的理想和人类一切伟大的事业,此刻都黯然失色。 我也知道我在魔鬼的肩头上渐渐变成其辉煌的颂辞。但是,我无法明白人类的爱情 怎么可能会是最可怕的沼泽地?那些诱人的美丽下面是难以想象的令人恐惧的无底 的泥坑。 那个时候,我情愿让混潭淹没我的理智,去涉险那片神奇的领地。我不相信黑 暗总是罪恶,如同不相信光明是永恒的完美一样。光明的另一层含义便是虚伪。 这个十五夜晚,明亮的月光下,我在骚动的宁静中,充满幻想的躯体,就像舟 揖一样,在爱的海洋上漂荡。我不知道应该停泊在暗礁中,还是海滩上,要么索性 沉船海底。 海底又是怎样的世界呢?光怪陆离的长满各种海藻水草,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 鱼类。那么在没天天空的地方生存是不是真的很纯净呢?没有灰尘,没有喧嚣,也 没有音乐及人类龌龊的不堪的词汇。我和梅都被巨浪冲击着,无以伦比的疲惫。我 联想到一条巨鲸被海水抛到岸边,它快要死去的时候,眼睛里流出对天空的一种渴 望。然而天空永远不属于它。 或许桃花烯红了春天的一只衣袖,紧接着会是雪白的梨花像送葬者胸前的悲哀, 然后就是怒放的苹果花。定格的蝴蝶。蜜蜂会掠过深绿或浅嫩的苜蓿地,在花丛中 播种恋情。 我告诉梅,这个夜晚会在我的记忆中活着。我老的时候,它还是像现在一样年 轻。 它永远没有痛苦的明天。此刻是固定的。特定的时刻诞生的美丽也是因定的。 如果感情中渗入一滴水,那怕是一滴蒸溜水,也是对自己生活的背叛。 当时的这个夜晚,读熟了感情的言辞,还不能深刻领悟它的含义,就像小时候 虽然背熟了唐诗宋词却不理解其内容一样。朦胧有时是令人可怕的魔鬼,诱惑人们 获得瞬间的快乐后,便用更长的时间痛苦渐渐成熟的生命,像钻心虫的卵一样在苹 果花开的时候,就悄悄地吸伏在花蕊里,等苹果成熟了,心却己被虫子至空,还有 那醇香的感情。 想起一些往事,难免有几多灰色的感慨。该假如的东西太多了。岁月总是无情 地流逝,记忆像时间的脚印深深印在生命的泥泞小路上,此刻月色宁静,像透明的 蛋清一样。我想起梅时就觉得心神不宁,想到她雪白的一切。我甚至感到拥抱接吻 甚至作爱都难以平息我内心那种强烈炽热的爱意,我甚至突发奇想她把吞进腹中, 使她变成我的肌体和血液。上帝啊,这是怎样让人无法忍受的感觉!爱情的中轴, 那明亮的情欲的光轴,欢腾的子夜。世上的宁静和内心的波涛使我更倾向于后者, 那种来自未知空间的引力,会让我欢畅淋漓,痛不欲生。如果没有人为的那些陈腐 的压制,或许人的寿命远在百岁以上。我设想着有一天,我会带梅到远离人世的森 林或某座荒岛上生存,那里不需要高档的享受,不需要一分硬币,那里只有简陋的 木屋,里面是用各种树根装饰的艺术,南面向阳的窗口前载着各种花草,简单的竹 篱笆精巧美观地围着小木屋。还有那些有串门的小猴子。梅花鹿在篱笆门外的小溪 低头饮水,水中的鱼儿在山石间悠然游动着。当然很多人会谴责我的想法,人活着 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任何事物推向极端就是一种伟大,即便是坠入辉煌的地狱。 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梅,不能没有与我心灵相通的她,不管前世是冤家还是知 己,只要成为我生活的夜晚或白天的一段隐私,尽管会给我极度的痛苦,我也不怕, 我时刻敞开胸怀等待着。现在,我知道我的记忆里会是梅透明的影子,全是我们共 同在一起的快乐影子。 也许总会有一天我没有象往常那样接到她的电话,尽管我看不到她但能感受到 梅的眼眶里有两汪深邃的忧郁。那净得令人爱怜的忧郁,是感情的浓缩。忧郁的光 芒照亮我的感觉,心灵的默契也让我感受忧郁的洗礼。然而这样的洗礼又如此让人 感到不安和彷徨。窗外一片落叶飘荡在阴郁的天空,孤单单的像心情失意失意的一 种符号。 我不知道,这种无言的默契与承诺能维持多久?又有谁能领略这幅超越时空深 邃的忧郁的古老未来呢?的确,感觉在寒夜的夜风中扩散,变成看不见的思绪,不 知道飘动何方。 热浪澎湃的寂静中,依然期待着那永恒的主题,天空的星辰依然走进黎明,晶 莹的露珠挂在草芥上,像萤火虫的灯蓝,我的游离体外的灵魂,今生今世只能拥有 一个这样令人神往的古老的黄河故道的月夜。伏曦氏的传说,比亚当和夏娃拥有绝 对自由。那是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比那些缈缈的虚伪不知要强烈多少。干涸的黄 河故道,只要心的河床上永远有水,那么涛声就永远存在。默默的起祷,身外的世 界回荡着令人激动的静溢。体内的永久的呼唤在回归。准确地说,这不是朦胧时代, 我懂得人性的全部过程,而且身体力行那苦涩诱人的过程。这个敏感的年龄风景线 上,总是挂满展起欲飞的氢气彩球,幻想填塞真实。 这些天来,我白天神志恍惚,到了夜晚便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我虽然明白自己 躺在家中,却感到床和我的躯体在坠落。我的知觉从悬崖边落下,连同睡床一起落 下。恍如隔了许多年,我像是古老的化石被尘封在我的这间小屋中。此刻,我越来 越承认了我的预感的准确性,一连数日没有邀请我,而我又不能亲自到她家去,致 使我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矛盾之中。数日来难道她能忍受如此的寂寞吗?难以想象 她每个夜晚是怎样熬过的,多情的我,奢侈她或许夜深人寂的时候,偶尔会想到我? 我见不到梅,却能想象到她那张脸上满是凝固的愁容。十片或者更多嘴唇,没 有脸和眼睛的女性的嘴唇像摇动的风车,把天空遮挡得没有一丝阳光,树叶的绿色 在衰竭,我的呼吸几乎被泥土埋掉,我的目光也日渐枯黄。我紧接着回忆,踩着松 软的飘带似温存的语言,那是爱的独木桥。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前面是一口陈 旧的杯子,杯中的透明的液体里漂浮着一双忧郁伤感的眼睛,是所有情葬的人的眼 睛,我的一颗熟透的心及坏掉的苹果。我联想到太阳通过月亮的躯体投下硕大的黑 影。于是我在幻觉中见到月宫的桂树栽植到我的窗前,自己的一只手,像水晶体一 样明亮的手脱离开我的肩膀,它像搜寻器械寻找着梅,那怕是一瓣枯萎的目光。愁 绪萦怀地胡思乱想。狰狞的黑夜常刺痛我失眠的眼睛,追忆常刺痛我失眠的心房。 已经陷入一个由情感交织的一张威力巨大的网。 我和梅此刻近在咫尺,现实使我不敢放弃理智,尽管理智是件很脆弱的东西。 其实陌生只是一件外衣,偏偏虚伪地披在身上标榜自己的伦理道德的文明程度。这 个时候,我设想着某种可能性事件。假如大胆地走到她跟前,把她拉进怀中能感受 到以前那种强烈的爱意,而达到某种幻境中,结果会怎样?我们紧紧地拥抱接吻, 然后到卧室里用最快速度恐慌不安地偷情。这种假设的成功率极高。重温旧梦是每 个情深的人想实现的一种完美境界。实质上这种境界是苍白无味的。生命的程序不 存在重复。重复意味着对美好怀念的残酷毁灭。粉红色的温和氤氲的情景,热烈熔 化的夜色,穿心而至的痛苦,风化的誓言,沧桑的追忆,辛酸的无奈,沉沦的毁灭, 流水似的期盼,被寒风蹂躏的岁月,如火如荼的永恒。 可是,我并不想诱惑梅背叛她的现在。我只是张开双臂想证实一下她是否还爱 着我。此时此刻对我感情的瞬间怜悯。光如隔世,有种不可名状的茫然和困惑。我 无时不刻被那种茫然和无奈缠绕着,就这样身不由已的一天天,一刻刻慢慢地消耗 着自己的生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