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开门 作者:陌尘 通向阳台的门大开着,习惯了在炎夏享受那呼呼的穿堂风,所以当秋意渐浓时, 我还舍不得关上那道门,似乎在留恋夏的影子。凉风习习,兴致盎然。 突然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劲风把阳台的门重重的摔在门框之上,发出巨大、 清脆的“梆”的一声,这响亮的关门声差点将我的心震碎,有一种魂魄飞散的感觉。 这让我不得不去注意这扇恪守职责的门了。 这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2 米多高,1 米宽,1 寸厚,刷着灰白的油漆,由于 日久,有些地方已经剥落,像道道的伤痕。就这样一扇如此普通的门竟然将我与外 面的世界隔绝,将我封锁在几十平方米的小屋中,这真让我有些懊恼。 人世间有太多的门,每一扇都隔断了一个世界,打开一扇门也许就打开了一个 世界,进入一片天空。二十七个春秋,我也不知开启过多少门,曾经多少的辛酸欢 乐,如今有的被记忆收藏,有的又在眼前闪动…… 小时候,父母将我放在姥姥那里抚养,那时无人管束,野性自流,好胜倔强, 到处惹事生非。到了上学年龄,村里的几任教师都不肯收我。而我自己对读书也毫 兴趣,就整日随处乱逛、捕鸟、玩耍,可是伙伴们越来越少,他们都在学校里。一 天,实在无聊,于是就到学校去找那些伙伴,就这一次也许应该是我人生的一个转 折点。 学校原来是祠堂,黑瓦青墙,飞檐巧壁,两扇漆黑厚重的大门紧紧和在一 起,门上正中附着一对青面獠牙的狮子头,嘴里各叼着一个黄灿灿的大铜环。这时, 一阵整齐而响亮的读书声从门里传出,如此美妙悠扬,好像来自天籟之声,我竟忘 记自己身处何方,久久沉浸其中,一种神秘而庄重的力量深深感染、启示着我…… 那天晚上我强烈地要求姥姥让我去上学,从此我踏进了知识之门。许多年后,当我 手捧着大学毕业证书,拿着学位证书的时候,当初那扇门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也不 知道是欣喜还是什么,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扇门通向一个世界,开门之前永远是那么神秘,站在门外一起切都不属于你, 你永远是一个旁观者。打开一扇门也许我们能进入一片新天地,但是怎样去开门却 是一个问题。实际的一扇门只有一把钥匙,而我们有时要面对的门却有不同的方式。 我认真而执着面对每一扇门,用尊严和人格去经过,即使在现实中行不通,我也不 会因此而改变。 至今也无法忘记那扇冰冷,森严的门给我的感觉,自卑屈辱,羞愧失落。 我曾发誓,决不会再发生这样事。大学毕业面临的分配,这是同学们显示自己 能力的时候。与世无争的我是应付不了这样的斗争的。同学们几乎都有了着落,而 我依然“无人问津”。这时省电台扩编,要在我们中文系招聘几个应届毕业生。这 时候学识能力反而不主要了,重要的是关系。几个要好的同学给我出主意,去主管 此事的系上的某位领导家里“意思”一下,并且倾囊资助,让我真的好感动。于是 我破天荒的买了一些礼物,带着一颗惶惶的心来到了这位领导的家门口。 这是一扇墨绿色防盗门,平整而光滑的铁门印刻着精巧的图案,门上没有扶手, 两个黑森森的钥匙孔和一个位置非常适宜的门镜,一种威严和冷酷包围着,预示着 别人永远也无法从外面打开,只有主人从里面向外开。这时候的我心脏在加速地运 行着,汗水不知不觉从鼻尖和手脚中冒出,一种力量推着向前,另一种力量又将我 拉回,正在犹豫的时候,无意之中我看了一眼那个只能从里往外看,而不能从外向 里看的门镜。现在我已记不得了当时是真实的还是错觉。 我在那镜中看清了自己的脸,一幅狞狰、丑恶的面容:尖细、狭长的脑门,肥 大、扭曲的双颊,弯曲、上翘的下巴。顿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羞愧、自 卑、懊恼涌上心头,被一种难以明状的情绪包围。这时门后传来脚步声,我不假思 索很狼狈地逃离那扇恐怖之门…… 突然间,那座生活了许多年的城市让我感觉很陌生,想起兰波的一句话:“生 活在别处。”于是我背起行囊,向着南方一个未知的城市,寻找未知的生活。 这些年,也不知多少次被拒绝在门外,多少次敲开过别人的门,自己也拥有了 属于自己的一扇门。敲门也由畏缩变得坚实有力。门本来就是为人们进出而设计的。 其实门那边的世界并不那么神秘,只要用真诚去面对,自信去开启,世上没有打不 开的门。 前门还敞开着,我知道穿堂风随时会再来,我也不想被封锁在房间之中,突然 感到一阵凉意,于是我大吼一声:“给我开门!”阳台的门应声徐徐开启动,阳光 照进来,一片清新亮丽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