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悲情城市 作者:广汉谢文 一 我是在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临的时候,开始想念那个城市的。那天,我精疲力 竭地推着煤车从煤窑里钻出来,看到天空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阴沉,而那些嶙峋 的山崖上慢慢有绿色曼延。 我的眼眶模糊了,我知道我离开那个城市又是一年了。 这一年,我先在新疆一个农场,后来被送到江南的这个煤矿。我总是拼命地 干活,我想用我的劳动,洗去我的罪孽,赎回我的尊严。 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透过那些密密的铁丝网和岗楼,我想起了那个远在 南方的城市,那高高低低的楼房和纵横交错的街道,在那阴暗的天空里,时常有 几只飞翔的鸽子。那个短发的女孩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迷茫地望着天空。她似乎在 期盼着什么,寻找着什么。风吹动她身上白色的纱衣,展翅欲飞的样子。自从我 开始想念那个城市,就开始了相同的梦境。在这样虚无的梦中,我总是充满了伤 感。我很想靠近那个女孩。但总是隔得太远;而我觉得她太远的时候,她似乎又 伸手可及。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陌生人的面孔啊,但却是那么熟悉。 那么让我惊心的熟悉。因为我知道,她就是白于洁。她喃喃地叫我的名字, 我想答应,可是嘴却像被什么封住了,说不出话来,也出不了气,我拼命挣扎才 发现是一只有力的手将我的嘴捂住了,我大叫:放开我,放开我。却怎么也挣脱 不了,我绝望的回头,看到一道闪电般犀利的目光。我大吃一惊:李远见老师。 我大叫:李远见老师。 可是他只用目光罩着我,我在这目光中开始颤抖。白于洁叫着我的名字向我 跑来,我们隔得那么近,但她却总是跑不到我的身边。我伸出手去,抓不到她。 她也急切的把手伸向我,我们还是隔那么远,她绝望地哭了。然后,我就看到了 血,鲜红的血从她白纱的衣服上渗出,很快她便被这血淹没了,最后化成了一团 红红的雾气,一阵风吹过来,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了。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惊醒过来。胸口像被插了一把刀,隐隐作痛。小小的铁 窗有清冷的月光泻进来,我就被罩在这片月光中,迷迷茫茫。我感觉到了眼角的 泪,却是冰冷的。我就这样坐着,心里很郁闷。有时候我会控制不了自己,去把 江成摇醒,我说:我又梦到白于洁了。 这时候,江成多半还在迷糊中,对我打扰他的美梦很是恼火。他说:“叫什 么叫?梦到又咋个嘛。她又不是你杀的。来勾魂你也不用怕啊!” 我说:“但是我害了她。真的是我害了他啊!” 江成叹了口气,顺手把我脸上的泪拭去:“我该怎么安慰你呢?她是自作自 受,想想如果真的是你杀了她,你早被押到河滩上毙了。睡吧,睡吧,明天还要 下井,你还想什么啊,睡吧睡吧。” 他把我推来躺下,就翻身睡了。我躺在铺上,思绪却像洪水泛滥,那曾经的 一切就像发生在眼前,我睁大眼睛,想在这昏暗的牢房发现什么,想透过这无边 的昏暗看到点什么,我终于还是发现了在窗口有个蜘蛛正忙着在织网。月光就是 透过蜘蛛网洒进来,在这一片静谧中,我仿佛感觉到了蜘蛛吐丝那细细的咀嚼声, 我感觉到了一种冲动,我想站起来,对着这昏暗的牢房狂吼,我拼命地咬着牙, 才控制住自己。 二 想念一个人,就是想念当时的天气,四周的景物、听到的声音和自己还记得 的感觉。 我想念白于洁,其实就是想念那个长长的梅雨季节,在那样的日子里,撑一 把伞走在Q 大用青条石铺的林荫道。那些被雨水洗去了尘埃的树木青草,显得清 爽可人。而浑浊的空气也被风雨荡涤得透明了。就好象是心情,也因为雨洗涤了 那些灰暗的情绪而快乐起来。 那时候我二十岁,刚经历了一场感情的风暴。我那个在QQ上相识相恋的女友, 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到加拿大开创她美好的新生活去了。她走的时候竟然没有告 诉我,也没有向我告别,只在QQ上留言:缘来缘去,终有爱;爱来爱去,也无缘。 我知道她是在双流国际机场乘飞机走的,从我们学校就可以看见那些起飞的 客机,我不知道她是坐哪个航班的飞机走的。我只有在很悲伤的时候看着灰蒙蒙 的天空,看那些各种型号、各种颜色的飞机。我想:她就这样在天空中消失了, 也许是永远也再不会见面。我不是轻气球,我也没有翅膀,我是一个太平凡的男 人,就只有站在地上,看着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越飘越远,无法抓住,无力把握。 我知道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糟糕,我喜欢走在雨中,让雨淋湿我的头发,在 很多的时候雨水就混合着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我接到了母亲的信,她告诉我, 在我们学校的社会学系,有个叫白于洁的同乡,她的父母和我的母亲是同事,希 望我去认识一下,如果有什么困难,也请我帮助一下。在信笺的后面就是白于洁 的电话。 在看了信又过了几个很无聊的星期。我几乎就要把这件事情忘记了,那天, 我在图书馆,正忙乱的翻着卡片,不知道借什么书看。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就走了 过来。她先对我笑笑,脸上起了两个好看的酒窝。“请问,您是秦一生同学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我说:“是啊,你怎么认识我,我真的那么有名气吗?” 女孩笑笑说:“我叫白于洁,我是来自广汉的。我们是同乡。” 我心跳了一下,原来我的老乡竟然是这么可爱的女孩,我有点后悔当时没有 主动去找她。我说:“啊,我的母亲告诉我的,不过,因为我很忙,所以” 白于洁笑着打断我的话,说:“不要那么客气了。我这学期才转到这里的, 以后,有很多事情还要麻烦你。” 我说:“说什么啊,你看你才是太客气了。” 那天,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天空仍然飘摇着细雨。冷风中裹着绿叶的清香。 我没有带伞,白于洁扑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我:“我们一起吧!”她的声音温 润圆滑,仿佛要把人催眠了。 我就和她从图书馆出来,坐到校门外那个小小的咖啡屋。躲在宽大的玻璃窗 后面看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出租车开过溅起的水花,还有的就是街道两边茂 盛的法国梧桐。那是一种很悠闲的感觉。 在咖啡的香气缭绕中,一个女声在低低的呻吟: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 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求时间,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把这种子酿 成果实…… 我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叫刘若英唱的歌,那是一个长得很平凡的女孩,平凡得 就使你有邻居的感觉。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痴迷在她的歌声里。在那些无法入 眠的夜晚,我就藏在被窝里用复读机听。思绪就在星空下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某 个下午当我独自在网吧里看刘若英的MTV 时,不禁泪如雨下。我不知道我的情感 竟然是那么的脆弱。尽管我很小心地呵护着,却总还是会被一些若有若无的感受 把它击得粉碎。这是白于洁所不知道的。 那天,我们在咖啡馆坐了很久。我发现白于洁并不是外向的人,她反而有点 忧郁。我们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很多的时候就是沉默,我说:“怎么不说话 呢?” 她说:“你觉得应该说什么啊?” 我说:“谈谈你自己啊” 她说:“我有什么好谈的呢,在雒城一小读小学,然后就在广汉一中读初中 高中,然后就考上了AQ大学。后来,不想在那里读就转到这里来了。你觉得是不 是有意思呢?” 我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难忘的事情吗?” 她说:“没有啊,我一直就在这样的平淡中生活的。如果有什么难忘的话, 就是沉闷和寂寞。” 我说:“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怎么会感觉到沉闷和寂寞呢?”我知道我问了 一个很蠢的问题,可是现在真的找不到话题了,在以前看言情小说的时候,就无 数次幻想怎样去泡女孩。和她谈音乐、谈文学、谈潮流……我想我一定是口若悬 河的。却没有想到是现在是这样尴尬的场面。在白于洁面前和她谈音乐、文学、 潮流,似乎成了一种可耻的卖弄。谁唱了什么歌曲有什么好议论的呢,唱了就唱 了啊。文学吗,理想吗,那在书上有现成的议论,有各种的学派,各种的潮流, 有教授专家在那里百家争鸣。如果看几了篇文章,就把人家的观点拿来作泡妞的 资本,那不仅是浅薄而且还卑鄙。我看出来,白于洁似乎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所 以,我们宁愿选择沉默。 后来,雨住了,天暗了下来,昏黄的街灯陆续亮了,那朦胧的光在梧桐树的 枝叶间摇晃。白于洁用手托着腮,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看她的双眼迷离,仿 佛陷入了很深的回忆中。 我又问:“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怎么会没有值得记忆的事情呢?” 她嘴角泛起了笑意,眼睛看着我:“你很好奇,是吗?” 我说:“我还没有那么无聊想窥探别人的隐私,我只是觉得和一个漂亮的女 孩子在一起,如果没有话说,是不是很窝囊呢?”她笑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 牙齿。 她说:“我觉得你很可爱?” 我说:“不会吧,你的语文一定没有学好,对我怎么能够用可爱这个词呢?” 她用双手托着脸庞说:“我是说你的想法很可爱,说实话我是好久没有遇到 你这样的人了。 你不在我面前谈文学音乐潮流,我就觉得你可爱,现在的人总是那么浮躁, 他们总想用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词语,堆砌出在他们看来很先锋的东西……然后 就以为可以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我说:“其实你错了,我也是这样的人。因为我生活在这个时代,就不可以 避免传染上时代的通病。” 她说:“你还满坦诚的嘛?” 我说:“你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可爱的话,那样多肉麻啊。我这样一个男人还 可爱,要是让同志哥听到了,我的屁股就保不住处了。” 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说:“难道还是不想谈你自己?” 她眨着眼睛,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啊,什么都要向你坦 白吗?你是特工啊?” 我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要那么在意哦?” 我们走出咖啡馆就感觉有凉的夜风吹来。这个漂浮咖啡香味的下午还有那个 有点忧郁的女孩,就构成了对白于洁最初的记忆。 很多有阳光的日子,当你想把记忆里的东西拿出来晒晒的时候,却发现已经 发霉了。那些发霉的记忆往往都是最初最美好的记忆,如果你想把它从遗忘中唤 醒,只要有很好的阳光,一定是可以的。 在和白于洁喝过咖啡以后的一些日子,我就时常回味那首刘若英的歌曲,回 味在昏黄灯影间的那张笑脸。从那笑脸里,你可以感觉到很多的东西,或许是柔 情、或许是温柔、或许是美丽,但很多的时候,我却觉得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我记忆里的或许是一幅画,却没有画的永恒;记忆里的或许就是海市蜃楼,却又 没有海市蜃楼的虚无和飘渺…… 也许人的命运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他要你在怎样的环境中生活,在怎样的人 群中漂泊,认识什么人,和什么人成朋友,和什么人成情侣……曾经也想,如果 没有认识白于洁我的生活道路又怎么样的,我又将过怎样的生活呢?很多的时候, 我却发觉,如果没有认识她,我的生活简直不敢想象;但因为认识她,我又掉入 了万劫不复之中。 注定了是错,却坚持错误,这样的执迷不悟是为什么呢? 三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和江成的关系。他不是我的同学,也不是我们学校的, 他不是任何一所学校的学生。他没有读书了,但看过他的人却不会相信他不是学 生。因为他秀气脸庞上是书生的气息,在举手投足间更有股优雅的气质却是很多 高校学生不具备的。所以,我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女人会那么喜欢他。 如果他按照他的生活轨迹走下去,也许就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也是永远不会 相识的。因为我不属于他圈子里的人,而他也不会走入我的生活。我们就像太阳 系的星球,围着太阳在自己的轨道上旋转。 但命运的转折就是在一瞬间,在一件小小的事情上。它们可以成全你,也可 以毁灭你。 在我认识江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白于洁的女孩。那时候最大 的乐趣就是上QQ网去见我的网上情人王眉美。 那时候我读大一。生活就像一幅巨幅的画卷,在我面前展现崭新的世界。我 们踌躇满志;我们豪情万丈。自比天之骄子,更以为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呵呵!!我相信任何一个人在环境变化的时候,总要产生这样的豪情。 当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我才发现曾经的豪情不过是 狂妄的幻想,在中国全面普及义务教育的今天,高级一点宾馆打扫卫生的都要求 大专以上,在这人才济济的地方,仅仅会绽放几朵红花,其余的就全的绿叶,有 时候惨得绿叶也做不成。就化着花泥了无踪迹了。 当明白了这些道理,我的生活就变得懒散了。而那些课程对我又激不起兴趣, 我发现只要上课认真记了笔记,考试保证过关。在百试不爽后,我就开始逃课了。 在逃课后只要把笔记借来抄上就可以了。 我逃课是为了去上网,我上网是为了聊天,我聊天是为了泡妹妹。我不知道 王眉美是如何从我那众多的网上情人中脱颖而出的,我在QQ上是左拥右抱,在美 女堆里泡,在脂粉堆里打滚。快乐得不亦乐乎。我想就是皇帝老儿也没有我这样 的精神享受了。 不过在和一个叫红粉妹妹的在网上搞了个网交后,我虚脱得直冒冷汗。我用 最后的力气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红粉妹妹,你他妈的真骚,搞得哥哥来不起了。 这次红粉妹妹却半天才回:你他妈的就那么饥渴啊,老子的屁股你也想搞。 我呸,他妈的原来是个冒牌的妹妹。想着刚才他在屏幕上打的那些充满诱惑 的呻吟,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我竟然把这些幻想成了美丽淫荡的女人。我忙 回消息:你他妈的变态啊,装女人装什么啊,是同志就把屁股洗了,老子让你爽 死。 红粉妹妹一点不示弱:我操!你妈的男人女人都分不清,端起鸡巴乱搞什么? 这简直要把我气疯了。我一把就将他拖入了黑名单,我看你叫。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红粉妹妹就是江成。 自从被冒充的女人在网上骗得脱衣解裤丢人现眼后,我就多长了一个心眼。 我不敢再把我好友里的三宫六院全当作风情万种的美眉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男人 混在中间,要是用语言挑逗我,在网上把我脱光,我不就又成了标准的二百五。 说起来。这几天也真够倒霉的,去买个复读机那个老板硬是要二百五才买,给他 二百四十九元九,他都不买。我说:“好了好了,我给你二百六好了。”那个老 板不知道是真呆还是装的,他说:“我怎么好占你的便宜呢?” 我只好就当了回二百五,我操!这一当就不得了了,倒霉的事情就一件一件 的来。所以,通过这件事情,我要告诫亲爱的读者朋友,买东西千万不要贪图便 宜,宁愿花二百八也不要买二百五。 所以,我就开始注意王眉美了。因为在我QQ上后备的三宫六院的粉黛中,就 只有王眉美离我最近。她是住在我们这个城市的东城区的二号桥。所谓远水难救 近火,那些天之涯海之角的网友打得再火热,也不过是昙花一梦。当王眉美告诉 我她有个姑爷在市政府的时候,更坚定了我要泡她的决心。 在这个城市有靠山对自己的未来就是一种很明智的投资,像这样的原始股, 谁不想要;像这样的妹妹,有哪个不想去泡,就算是东施在世,重要的是她有价 值,还不是一样的是热门。 何况,在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我们相约在二号桥头的游乐园门口,我发现 她的确是一个标准的美眉。染成铁红色的长发,小背心大脚裤,厚厚的松糕鞋。 背着卡通的背包。游乐园巨大的霓虹招牌在黑暗中发着刺眼的光。我们就在这夜 色和霓虹编织的氛围中见面了。 四 有时候很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我不知道当王眉美在游乐园初次见 我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我知道她很无聊,就像是一个人很无聊地用蜘蛛网去 扑蝴蝶,在来来回回的忙碌后,搞得筋疲力尽却一无所得。正在失望的时候,看 见一只蝴蝶自己撞到了蜘蛛网上。我当然不敢自比蝴蝶,在这里仅想琢磨一下王 眉美当时的心情而已。 王眉美双手握着我的双手说:“同志,终于见到你了。”她以为她是国共合 作的地下工作者,我忙摇摇头说:“别叫我同志,你的小姐妹才是你的同志,我 们不是同志关系,我们如果有关系也是正常的性关系。” 王眉美睁大那对像熊猫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半天才用手狠狠捶我的背说: “嘿,我说你他妈的还真有性格哈!” “哪里,哪里,比起你来说,我还不过是小小小小鸟啊” 王眉美说:“你他妈的怎么说自己的鸟小啊,知道吗?那样,我会好失望的 哦。”想不到她这么快就以牙还牙了。 我们就在游乐园公交车站的站牌下,候车的人不多。我说:“你怎么那么口 无遮拦,还冒充啥子淑女,我看你啊是标准的俗女。”她熟练地从背包里掏出一 支中华烟叼在嘴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来你品位还他妈的高, 我活着就避免不了的俗,你以为你想的那些淑女啊,全的装出来的。淑女还不是 俗人,我不相信她就光吃饭不大便,光是工作不出汗。”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烟点燃:“你厉害,真的佩服。”她竟然双手抱拳:“多 谢捧场。” 102 路公交车像喘息的老牛摇摇晃晃停下来。她说:“怎么样,换个地方。” 我说:“就坐这公交车啊,不是委屈了你。” 王眉美说:“你瓜什么啊,该省钱的不省,你以为你的钱是贪污受贿来的啊! 死撑什么面子。” 说着她就拉我敏捷地跳上了公交车,还眼疾手快地抢到了座位。现在这个时 候,赶车的不多,但还是有几个人站巷道。窗外不断闪过的广告牌、行人、还有 没有打佯的商店。过了两个站,上来一个拄拐杖的老太婆。售票员就叫:“谁给 老人让让座?发扬一下雷锋精神嘛。”也许大家都知道雷锋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 年了,想想在那个时代恐怕他还是算是帅哥,如果能够哼哼几句,一定比F4还他 妈的火。一个过气的英雄当然不会有什么号召力,我看见许多人这个时候都开始 热爱这个城市街道绮丽的夜景了。很专心的样子,这美丽迷人的夜色一定深深的 感染并净化了他们的心灵,使他们如老僧坐定,全都进入忘我的境界。所以,没 有人能够听到售票员的话。 这个时候那个老太婆就蹒跚着向我这边走来,我想闭上眼睛,因为这样的场 面的确是惨不忍睹。但我知道就算闭上眼睛也没有用,我忙站起来,热情地说: “太婆,小心点,这里坐。” 老太婆连连说谢谢。我看见王眉美一直用那好看的眼睛看我。到天府广场站 下车她才撅起嘴对我说:“全车人都装孙子,你冒充什么好人?” 我说:“你要懂见机行事嘛。与其让人家喊你让,还不如主动点,你还可以 得点好名声。” 王眉美把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句话蛮有哲理的。” 我后来才知道,她把这句话送给了她的前一任男朋友,很顺利地把他甩掉了。 当然,后来她之所以不来向我告别,就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跑了,也是因为她 心里明白我是一个很自觉的人。在我的心里还有一点点虚荣的尊严。 那天我们就在天府广场的石凳上坐了很久,聊了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广场明 亮的射灯不时射到我的脸上,让我眼前一黑。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王眉美才说她 要回去了。她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一辆凌志车就停在我们面前。 王眉美笑盈盈地说:“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学校啊?” 我说:“不了,我想一个人走回去,在这样的夜里,漫步也是一种享受啊!” 其实,我只是不想花钱打的而又不想坐她的车而已。 王眉美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诗人呐。如果产生了灵感别忘了把写的 诗给我看哦。” 我说:“只怕你会三天吃不下饭。”她奇怪的看我:“为什么啊,我虽然节 食减肥,但胃口还是蛮好的啊?” 我说:“因为我总爱写一些狗屎不如的东西,不仅败你的胃口,还要影响你 的审美观。” 这一下就把她逗笑了。她抱着我就吻,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上 车了,对我挥挥手黑色的凌志很快混入车流,消失在灯火辉煌中。 五 王眉美是三十三中高三的学生,那个时候她们学校流行在胸前挂奶瓶,装点 饮料什么的,渴了就放在嘴边吸。那奶瓶是很有创意的,装饰有各种的卡通图案, 在很多的时候会把它当作一件装饰品。而用奶嘴吸水,又使她们看来多了一份少 女的纯真。当我和她开始约会,我就经常吸她的奶瓶。感觉真的怪怪的。 其实就是这怪怪的感觉,使我开始喜欢和王眉美约会。我们爱顺着一环路, 到双桥子立交桥。 在桥下面有一块很大的绿地。我们总爱到这里背靠背地坐在草坪上。我喜欢 就这样看着桥上的车来车往,看着树木的影子变短又变长。经过这几年的绿化, 在这里也可以看见小鸟了,扑楞着翅膀,在我们四周飞来飞去。这样的气氛总是 容易让人感动。我就说:真美啊!我多么希望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到天荒地老, 只有我和你,那是多么幸福的感觉啊。王眉美也许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吧。她好 久好久不说话。 我说:你在想什么呢?我知道在幻想这方面女人总是天才。看见绿色的时候 你会想到花;看到花的时候,你们会想到美丽。其实我也喜欢幻想,平凡的生活 因为有不平凡的幻想才精彩起来。你说呢? 她依然没有说话,我回过头才发现,她含着奶嘴早睡着了。阳光照在她青春 的脸上,显得非常的生动。我其实早该知道听这样迂腐的话,她会很乏味的,没 有想到她竟然乏味得睡着了。 不过,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晚上总是睡得很晚。睡得晚的原因,不 是因为她很努力的学习,也不是因为作业太多,而是因为她喜欢到迪吧去跳午夜 场。从零点跳到四点,所以她美丽的大眼睛,总是有两个像我们国家的瑰宝大熊 猫那样的黑眼圈。 我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那样嘈杂和充满激情的地方对我是很不适应的。最 初王眉美邀请我去,我总是用学习啊上课啊来搪塞。李朝新就对我说:你这样泡 得到人家啊,我看你们根本就不合适,臭味都不相投,白忙活什么啊。他的话真 把我吓了一跳。在后来,我就是主动邀请她去,我看见她的笑容好灿烂,那是赞 许的笑容。都是年轻人嘛,要活泼谁还活泼不起来吗。 不过。迪吧那种地方光怪陆奇的灯光,疯狂扭动的人,还有狂躁的音乐。在 这里的人似乎就成了没有思想的机器,给音乐打节奏的机器。很多的时候,我都 在琢磨,这些狂热的少男少女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却总是杞人忧天,实际上他们 什么思想也没有,完全像被洗脑的白痴。 这时候只知道随着音乐摇摇;只知道随着DJ狂叫。 我不喜欢迪吧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不喜欢自己失去思想。也许我是一个有自 恋情结的人,总喜欢把握自己,不想在音乐中迷失自己。很多次我同王眉美在音 乐中扭来扭去的时候,我的心情却并不快乐。王眉美却是很沉迷地投入。她模仿 台上的领舞,把我当作钢管,抬腿伸臂大跳“钢管舞”。 终于我无法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忍耐下去,我逃到了沙发上,哭了。 王眉美忙把我抱住,她说:怎么了? 我摇摇头。王眉美摸了摸我的头,就递了一听可乐给我。她说:你啊,一定 是没有适应这里。 没有关系啊,你重要的是要放松自己,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放松的,把一切都 抛开吧,什么也不想,就做个傻瓜吧。在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就是白痴。 我说:别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去跳吧。 王眉美想了一下说:等等,我去去就来。 很快,她就从那些摇的人群中拖出一个人来。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江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总的感觉他有点女性化。白皙而修长,留了一头披肩的长 发。那发型还是经专业的美发师修整过的。有点蓬松更增添飘逸潇洒。 王眉美简短的给我们做了介绍,就说:江哥,你要多教教我的男朋友。 江成皱着眉头说:我说你啊,怎么找个出土文物做男朋友啊。 王眉美说:我就喜欢啊,你知道现在可以出土的文物越来越少了,人家价值 连城。像你们这些狗屎,送我我都嫌太脏。 江成说:佩服佩服。 我一直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另类。江成把手伸向我说:来,我带你跳。 我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他。江成说:看看,你的文物不甩我哦。 王眉美说:你狗眼看人低,他当然不屑与你为伍了。你以为是你那些低能的 狐朋狗友啊。人家好歹也是在接受高等教育。 江成忙双手抱拳,说:失敬,失敬。我虽然初中毕业,不过好在我们还有共 同点,我们还都一样是高等动物嘛。 王眉美说:早晓得就不该找你这个家伙了。总没有正经的。你给我爬一边去。 我看江成不过开开玩笑,也没有什么恶意,听他说这么有趣的话,其实也可 以解闷。我说:好了,我就跟你学一学,不过可不要把我变成狗屎了。 江成在我胸前擂了一拳:哈哈,学得还蛮快的嘛。 六 这是三月的天气,我想我应该记住这个二零零一年的三月的。在龙泉驿的挑 花开放的三月,在明净的宝狮湖畔,我和白于洁就顺着那蜿蜒的黄泥山路,不紧 不慢地走着。冬天残留的枯枝败叶正被越来越坚强的绿意,慢慢撵向北方。那曾 经混沌的天空正有流云翻卷。白于洁经过一个淡淡的冬天,却还是清瘦了不少。 我走在她的身后,琢磨着在她白色的衬衣里,该包裹着怎样脆弱的灵魂啊。 宝狮湖的有几叶扁舟在飘,划过宁静的水面,就如同划过我的心。我觉得太 沉闷了,从学校出来白于洁就开始沉默,她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深沉。我很想知道 她在想什么,但又怕打断她的思绪。我想,这样静静的感觉,这山、这水、这季 节、这样的心情,其实也是很美好的事情。我们曾经有的美好的记忆,不正是由 这些点点滴滴的平凡组成的吗。在很多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了白于 洁细细的心跳。 我们在一棵很大的桃树下停住了。白于洁打量着桃树粗壮的树干,叹了口气。 她说:不知道要多少年才可以长这么大啊。她不等我说话,又接着说:在那么多 年里,有雷电、有山洪、有地震、还有人的破坏,能够活着真的不容易。 我说:是啊,因为活着就是它的希望啊。只要有希望,就有生命的活力。 白于洁倚在树干上,说:活着就是希望吗? 我说:是啊,每活着一天,它就可以感受不同的日月星辰、风霜雪雨啊。你 看见年年轮了吗,其实就是人的记忆一样,记录下了它的沧桑。 白于洁笑了一下,但那样的笑容还不如不笑,那么的苍白,让我心跳了一下。 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看见老人我总想,他们能够活到这么大的年龄真的 很不容易。那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一方面他们要面对疾病、意外伤害,另一方 面他们要面对自己的衰老,面对越来越近的死亡…… 我说:可是不面对也没有办法啊。我们老了还不是一样。 她说:我想那一定是惨不忍睹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勇气活到那个时候。 我说:你怎么那么悲观啊,有很多不可想象的事情,当真正的发生的时候你 就不会那么吃惊了。你现在才二十二岁,要你面对三四十年后的自己,当然觉得 不能够接受,甚至是不可思义的事情。 她又露出了那样的笑容。我说:怎么啦,我看你越来越像哲学家了。知道这 样的故事吗,在很久以前,有个人总担心天会塌下来,于是…… 白于洁很快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不过就是想嘲笑我是“杞人忧天”,其实有 人忧天不是更好吗? 在一片桃树丛中掩映着一个小小的庙。其实那不能够说是庙,只是一间刚好 容下那尊菩萨像的小屋。在前面放置一个很大的香炉。里面香烟缭绕,烛火闪耀。 这里香火旺盛,看来到这里烧香拜佛的人还不少。 白于洁从香炉里拿起两柱熄灭的香点燃,然后虔诚地跪下,闭上眼睛,嘴里 念念有词。后来,我问她祈求什么。她说:什么也不祈求,只是在和另一个世界 的人说话。 我说:是谁呢? 她看着我的眼睛,好久好久才说:我曾经的男朋友。 我说:他怎么样了呢? 她说:他到另一个世界寻找他的理想去了。 我们坐在小庙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在香烟缭绕中,白于洁给我讲述一个遥 远的故事。那个故事把我带进了川西平原那个垂柳依依的小城。一条自西向东的 河流流过城市,在城市的西面,河流转弯的地方有三个独特的土堆。传说是天上 的三颗星星下凡到这里变成的,所以当地人叫三星堆。三颗星的地方有一个池塘, 在池塘的旁边有几间掩映在竹林中的红砖黑瓦的房屋,那就是白于洁出生的地方。 那是我十四岁的时候,白于洁说,由于在我们这里发现一座古墓,发掘出很 多的青铜器象牙,还有一个好大的挂满铜钱的摇钱树。他们说,这一带是古蜀国 的都城,就从成都来了一支考古队开始了发掘工作。他们没日没夜的田里坡上探 测,我们好奇跟在他们后面看希奇。后来就在我家菜地发现了一个古墓。他们就 把那里围起来,不让我们靠近。还派了几个人守。其中有个刚满二十岁的男孩, 他是四川大学考古系的学生,他喜欢吹口琴,在黄昏的时候,下了班,他就躺在 田埂上吹。琴声混合暮色中飘摇的炊烟,在空旷的田野上飘荡,然后,就是星星 一点点的点缀上了黛色的天空,那口琴的声音听起来就有点凄清了。在很多夜里, 我在半醒半梦间还听到那如诉如泣的口琴声音。我想,他的内心一定充满痛苦和 无奈。无数的黄昏和夜晚,我就躲在竹林里偷偷地望他。他长得很清秀,爱穿一 件靛蓝色的水洗夹克,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永远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虫吟就像在合奏一部立体的交响乐,在天地间回响着。 那口琴声音就像是虫吟伴奏下的主旋律。可以融化一切的意境,我深深迷失在其 中。这个时候琴声却突然停了,我正在奇怪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哭泣声。我看见他 正低头在那里哭泣。我克制不住自己,我跑了过去。我说:小哥哥,你为什么要 哭啊?他一下就坐了起来,说:没有什么啊。只是有点伤感。他擦干泪就笑了起 来。他给我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后来我们就开始聊天了,谈一些关于天气 之类的废话。每天放学做完作业吃了晚饭,我就朝那里跑,他也总是在那里等我。 我后来才知道他伤感的原因。白于洁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从曲曲弯弯的 山路走来了一个老太太,她走到小庙前就站住了,从口袋中掏出钱纸,蹲在香炉 前烧起来。风吹来,烧过的纸灰便开始漫天飞舞。 七 我不知道第一次在迪吧找到那种很爽的感觉是在什么时候。从认识江成的金 秋十月到霜雪飘飘的新年。我天天都要和他们到迪吧去泡。那一个夜晚,我在喝 了江成递给我的可乐后,我就感觉自己莫名的兴奋。全身发热,头脑就像要爆炸。 只有不断地摇头,才好点。胸口闷得发慌,想吐却吐不出来。那闪烁的灯光,疯 狂的人群仿佛成了我的幻觉,我觉得自己也像踩在棉花堆的白云里,飘飘欲仙, 有种解脱的快乐。 后来,王眉美告诉我,我像疯了一样在迪吧里跳来跳去,大吼大叫。还抱着 音箱跳,幸亏江成从我手里抢走才算没有出什么事情。没有了音箱就去抱跳舞的 妹妹,抱到就亲。 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当时只是感觉像梦境。我说:怎么会那样啊,你知 道,我没有那么色的嘛,就是有色心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啊。 王眉美说:你总算是说了实话。看平时正人君子一个,原来是装出来的。 我说:别那么酸我了,其实人的本质就是色,人不坏,没后代啊,至少我还 懂怎样去装嘛。 王眉美说:我知道了,原来知识就是人拿来伪装的工具。知识越多的人,越 是高级流氓。 我说:你怎么能够这样说话,不怕人家吐口水淹死你。 王眉美别过头,吐口水说:你他妈还是那么虚伪。 王眉美告诉我,其实那天江成在可乐里放了“K 粉”,在我们这里“K 粉” 又叫“摇头丸”。 对于“摇头丸”我在报纸上看过,属于毒品。人服用后就会产生幻觉,并不 停地摇头。 我对王眉美说:好啊,你怎么不阻止他,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何必这样啊, 你把我甩了就是我,为什么要用这么阴险的方法。 王眉美叼着烟,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哪个不嗑药,嗑点就要了命 吗?我看是你兴奋得要了命。 我不能忘记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更不能忘记那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在我平 凡的生活中,在我无聊的日子里,似乎我找到了亮点,这样的亮点就是嗑药后的 疯狂。 当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迪吧在我的心目中变成一个全新的形象。突然 间那昏暗的灯光和扭动的人群,在我看来犹如仙境;那刺耳的音乐和绝望的尖叫, 就像是仙乐了,有余音绕梁三日的魅力。常常在半夜,我就会进入这样的梦中, 激动得又扳又跳。然后,就会在寝室五个大男人的抗议中醒来。 李朝新就睡在我的下铺,他当然是一马当先:搞什么啊,动得那么厉害,要 手淫到厕所,你这样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他们都瞪着比鸡蛋还大的眼睛看着我。我一翻身就起来了,我说:你他妈的 说什么来着,不要把自己的爱好强加于人,你以为你喜欢手淫,人家就跟你一样 了吗? 李朝新不服气地说:没有手淫动那么厉害干什么,是不是在训练床上功夫啊。 你选择个白天训练嘛,人家还要睡觉呢。 其他的人也在嘟囔着,我知道众怒难犯,我就说: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是 青春期,性激素分泌有点失调,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多多包涵了。 于是大家就又闷头睡去了。这次风波让我想到外面租房子住。一来我去迪吧, 一般都要凌晨三四点才回来睡,如果老是从铁栅大门翻进来,弄不好一失手小弟 弟就被那上面的铁钎挂了。 二来最近学校治安比较混乱,老有小偷光临,弄得学校保卫部的几个哥们儿, 天天提着电棍巡逻,黑灯瞎火的要是把我当成了小偷,那样的结局简直不可以想 象。 我告诉王眉美的时候,她就笑。 我说:你笑什么啊? 那个时候我们正站在磨子桥电脑城的高楼大厦间,有一群鸟从空中飞过, “啪嗒啪嗒”地掉下鸟粪。幸亏没有掉在我们身上,但还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王眉美说:我看你是想干坏事情了。 我说:怎么能够这么说呢? 王眉美很悠闲地吸了口烟:你知道不住校喜欢到外面租房的是一些什么人? 我说:真有你的,看来你对什么都有研究,你认为是什么人啊? 王眉美说:研究我不敢说,不过是见得比你多一点而已。 我笑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佩服,佩服,王眉美说:不要以为自己好了不 起,谦虚使人进步知道嘛? 我说:知道了,不过还是少说废话,免得环卫局罚你的款。 王眉美告诉我说,如果是女生在外面租房子住,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被有钱 的款爷包了,另一种是到夜总会洗脚房去干难以启齿的工作去了,还有一种是和 男朋友同居了。至于男生可以依此类推,也有三种可能,第一就是吊到款婆,被 包养了,第二就是去当鸭子挣外快去了。 三就是泡到妹妹两个人过家家去了。 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见解呢。原来是这样的片面,你难道可以否认 没有因为想清净的学习,才租房的嘛。 王眉美眨着那对熊猫眼睛说:不过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一般把校舍太吵当借 口,没有人到外面租房是为了学习的。 我不服气地说:因为你认识的都是渣滓,在渣滓里怎么可能有好的煤。 王眉美撅着嘴说:不要把自己排出在人民群众之外,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就 不相信你还会长出尾巴来。 八 我们是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回到广汉的。当车从成绵高速路拐到收费站的时候, 我看到白于洁眼眶里开始有亮亮的东西闪动。面前是一条水泥街道,叫香港路, 绿化得很好。也许这个小城的人希望通过这条路,走上繁华的花花世界吧。记得 一九九一年,我还在雒城二中上初中的时候,这条街就在规划之中,那时候在路 的两边曾经是叫“赛特新城”,据说是一个海外侨胞来投资的。一般我们这里的 人爱把“海外侨胞”叫成“海外翘包”意思就是脑壳上长了包的当然就是傻的意 思。这个侨胞不仅要在这条香港路上新建一个比广汉现在的城市大几倍的新城市, 而且还要修个跑狗场。因为香港人喜欢赛马,而马对于这个川西平原的小城来说, 像天方夜谭。狗倒是家家都有,就算上不了档次,但拿来跑一跑赌上两把,却是 广汉人民觉得很现实的娱乐。后来,那个赛特新城的老总,在这里很风光了一段 时间。然后,就走了,不清楚是他被骗了,还是他骗了人。唯一留下的就是在农 田修的半截水泥路。叫香港路,后来有开发商在那里建了商住楼,却没有人愿意 去住,因为他们都说,走了香港路,就会成香港脚。气得那个开发商吐血。如果 不是后来修建成绵高速,这路就废了。 我们那个可爱的海外侨胞只所以在那个时候对广汉有那么大的投资热情,是 因为从一九八八年,广汉就开始繁荣猖盛了。有个读者朋友看到我写的繁荣猖盛, 他说我写错了。我首先要感谢你,但我遗憾地告诉你,我没有写错。记得当时桂 花街两边的门面,全是一家接一家的卡拉OK夜总会。夜夜歌舞升平,在街道的两 边停满了来自成都、绵阳等大中城市的高档轿车。有一次我到山西太原旅游,当 地人听说我是广汉的立刻话就多起来,说广汉怎么怎么样开放,怎么怎么样的好 玩。他们说,招待重要的客人他们就坐火车乘飞机到广汉,好多不可能办的事情 就办好了。 我也记得有一次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外地人,从佛山路口的一家卡拉OK出来, 他拦住刚好路过的警察,一边哭一边说,那些人心太黑了,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宰 了他三千人民币。不给还叫打手威吓。那个警察说,这有什么啊,你自己要去怪 谁呢,一个愿宰一个愿挨。外地人说,那有这样收费的啊。警察不耐烦地说:那 么你一定是嫖了。根据《治安处罚条例》,如果有嫖倡的行为跟我到派出所接受 调查。吓得那个外地人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就跑了。这件事情因为是我亲眼所见, 所以我敢保证真实性。不久在《华西都市报》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有两个记者暗 访广汉夜总会,在里面坐了四十分钟,嗑了几颗瓜子,几颗泡泡糖,还和小姐聊 了一会天,唱了几首歌,结账的时候收了三千八,这两个就说是记者,要暴光。 人家根本不买账。这两个只好自认倒霉,给钱走人,在报纸上发发牢骚。 我之所以要说上面这些废话,不过是想给读者朋友交代一下白于洁和那个考 古队员之间发生故事的社会背景。 我和白于洁是在雒城门前的客运中心下的车。这个时候天正若有若无地飘着 细雨。在这样的氛围下,那高耸嵯峨的古城楼和古城墙,似乎在向我们述说着泛 黄的故事。 白于洁站在雒城门下,在一千二百三十五年的一天,也曾经有个立马横刀的 武将,站在这里。 那天,是不是也一样的下着细雨,是不是也一样迷茫的眼神,而到现在可以 感觉的只是他内心深深的悲哀。在雒城门楼上,有另一个白髯垂胸的老将军,他 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走吧,你走吧。 那个站在城楼下的武将勒马横刀说: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为什么。 在一千二百三十五年后的今天,当白于洁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仍然可以 感觉在那样的语气里,包涵怎样的无奈。白于洁说:这是张新自讲的故事。 张新自就是那个年轻的考古队员。白于洁说:每次讲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望 着天空,眼神很迷茫,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但他总是不告诉我,他说,我还小, 什么都不明白,就是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说:他后来告诉你了吗? 白于洁叹了口气,说: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是一个可怕的结局,也可 以在痛苦后慢慢接受,最可怕的就是没有结局。你就要不停地猜测,但无论你怎 样的假设都不是结局我说:他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么多年折磨你的就是这个故事 的结局吗? 她说:是的,很多的谜,我无法破译。 白于洁继续她讲述的故事:有一段时间,张新自迷失在“三星堆七大不解之 谜”里。 所谓的七大不解之谜,后来我查阅有关资料才知道的。 第一谜,三星堆文化来自何方?目前有其来源与岷江上游新石器文化有关、 与川东鄂西史前文化有关、与山东龙山文化有关等看法,即人们认为三星堆文化 是土著文化与外来文化彼此融合的产物,是多种文化交互影响的结果。但究竟来 自何方? 第二谜,三星堆遗址居民的族属为何?目前有氐羌说、濮人说、巴人说、东 夷说、越人说等不同看法。多数学者认为岷江上游石棺葬文化与三星堆关系密切, 其主体居民可能是来自川西北及岷江上游的氐羌系。 第三谜,三星堆古蜀国的政权性质及宗教形态如何?三星堆古蜀国是一个附 属于中原王朝的部落军事联盟,还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已建立起统一王朝的早期国 家?其宗教形态是自然崇拜、祖先崇拜还是神灵崇拜?或是兼而有之? 第四谜,三星堆青铜器群高超的青铜器冶炼技术及青铜文化是如何产生的? 是蜀地独自产生发展起来的,还是受中原文化、荆楚文化或西亚、东南亚等外来 文化影响的产物? 第五谜,三星堆古蜀国何以产生、持续多久,又何以突然消亡? 第六谜,出土上千件文物的两个坑属何年代及什么性质?年代争论有商代说、 商末周初说、西周说、春秋战国说等,性质有祭祀坑、墓葬陪葬坑、器物坑等不 同看法。 第七谜,晚期蜀文化的重大之谜“巴蜀图语”。三星堆出土的金杖等器物上 的符号是文字? 是族徽?是图画?还是某种宗教符号? 我认为一个考古工作者探索这些问题是很自然的事情。但白于洁说:也许正 是这些毁了他。 在三星堆挖掘现场许多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张新自的梦里开始出现那个武将 的身影,就象是意识流的电影,如果将许多无关紧要和零碎的情节串连起来,竟 然就是一个故事。每一夜都会梦到不同的情节。张新自觉得很奇怪,就讲给白于 洁听。有时候连白于洁都要惊奇这样故事,是什么原因呢。那时候在三星堆流传 着鬼附身的说法。就是死人的灵魂会附在活着的人身上,还有一种是前生和后世 的说法。那个夜晚张新自讲完后,就陷入了沉默中,田野里的小虫在四周飞舞。 在新开挖的泥土上有星星点点的磷火在飘荡,那是翻出的人骨发出的。给这夜增 添了神秘阴森。 白于洁说:你相信前生和后世吗?说不定那个武将就是你的前生,而你就是 他的后世。 张新自听了,突然站起来,用可怕的眼神看着白于洁:你说的是宿命吗?是 轮回吗?我不相信,因为这没有科学依据的。 白于洁说:难道三星堆不是一个谜吗?你难道能够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吗? 张新自听了这样的话,脸一下变得苍白。白于洁说:你怎么啦。 张新自说:没有什么,好像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有点痛。说着站起来, 捂着肚子有点趔趄地走了。白于洁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星,青草的气息和 着微凉的夜风,带着白于洁的思绪在天地间游荡。当她给我讲这一切的时候,我 努力的从她的支言片语中,揣摩她当时的心情。但岁月的风沙是那么的狂,模糊 的印象模糊的故事,让我也模糊了。 九 尽管王眉美用那么暧昧的话来嘲笑我,但我在校园外租的房子,还是王眉美 帮忙找的。 那是位于校门外的“园丁园”,是四川省建设优秀小区之一,园内的容住率 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其余全部是绿地。在小区的中心是一个占地近千平米的人 造湖。在湖面上是连连的荷叶,水上还有曲廊和仿古亭子。从莹华山涧采集的钟 乳石,在湖中垒成一座很高的假山。每当入夜,安放在假山周围的七彩灯光竞相 点亮,把假山照耀得晶莹剔透,美若仙境。而我租的房子就在假山的旁边。由此 可见,王眉美还是把我当作了一回事情。 这是一套四室三厅的跃层式公寓楼。一个人住很空洞,王眉美就叫江成同我 住,她说,你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现在的公寓楼越修越高档,私密性越来越好, 但危险性也越来越大,常常有人死在屋里几个月才被发现,说起来真的有点恐怖。 但要江成同我住在一起,我真的怀疑是他们早精心策划好了的。因此我的态度也 是不冷不热。 江成搬来那天我们到“南海渔村”吃了一顿海鲜。人不多,除了我和王眉美 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三十多岁穿警察制服的男人。江成叫他:李叔叔。据江成介绍,李叔 叔的名字叫李麦田,是公安二处的副处长,专门负责社会治安的综合治理。李麦 田不拘言笑,在江成介绍地时候。只是很生硬对我点点头。另一个是个四十多的 中年人,也许是操劳过渡,头上已经谢顶了。他人还没有到笑声就已经是先到了, 他大步流星的进来一一握住大家的手,笑容可掬地招呼。当他的两只宽大温暖的 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时,就说:江成,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大学生吗?哈哈,久仰, 久仰了。 江成忙为我们介绍,这个叫秦一天的是市出租车运输管理处稽查队的队长。 江成低声对我说:介绍你认识他们,对你有好处的。今天,你要好好表现,给人 家一个好的印象。 王眉美早开了一瓶XO,同李叔叔和秦叔叔对饮起来。那一餐我们五个人总共 开销一千八百八十元。是江成买的单。他说:这个数字还蛮吉利的,说明我们要 发,一定会大发。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悄悄问王眉美,江成是干什么的,看起来腰缠万贯。 王眉美笑笑就摸出了手机,让我看一则手机短消息:你本善良男子,来自远方村 子,办厂没有票子,贩毒没有胆子,种田怕脏裤子,只有去做鸭子,轻松挣大票 子。 我笑着说:你不是想告诉我江成是做鸭子的嘛? 王眉美说:其实就是这样啊,知道这个短消息吗,就是他写的呢? 我说:天!怎么这么可怕啊,你要我和他住,不是把我向火炕里推吗? 王眉美笑了,说:干什么不是革命工作,当鸭子难道就是耻辱吗?看过一篇 叫《论妓女的品格》的文章没有,其实也同样适用于鸭子。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观念的确是落后了。王眉美想要我跟江成去做鸭子,这样 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 十 在一千二百三十五前的那个黄昏,在牧马河边的荒草夕阳下,一个全身披挂 的武将提着青龙堰月刀,骑着一匹雪青马踯躅而行。他的胸口有血渗出,渐渐染 红了黄色的战袍。在不久前当他在雒城门下求老将军放过他和玉儿的时候,不知 道从什么地方斜斜地飞出来一支箭,在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射中了胸口。巨 大的疼痛几乎使他跌下马来。但坚强的意志让他控制住了自己。他勒马提缰顺着 牧马河跑了。在穿过几个小树林后,他才咬着牙,强忍着痛楚拔出箭来。他想: 也许生命就如这荒草夕阳。他要在生命熄灭前到达那个和玉儿相约的三星堆,在 那里看着最后一抹残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马蹄声在空寂的旷野回响,那扬起的尘埃在风中飘散。让他想起了许多的往 事,美好的、痛苦的、快乐的往事。在那嵯峨的雒城门的后面,在房馆后花园连 天荷花别样红的莲池畔,一袭粉红纱笼的女子倚在雕花的窗前。那正是荷花绽放 的季节,空气中有股沉郁的香气在飘摇。 那时候,他正从莲池的曲廊匆匆前去书房面见雒城太守房之雨房大人商议公 事。在无意间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凭窗而立的女子,一下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不可否认的美丽,无法抗拒的魅力,让他心动旌摇。但真正吸引他的与其说是美 丽,不如说是她透露出的那种深深忧郁的气质。是那种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哀怨吗? 这时候那个女子也注意他了,在四目交会的瞬间,一种如电光闪石般的感觉 摄住了他。在这一刻,天地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了。直到那个小书童的到来才让他 如梦方醒。 小书童对他施了个礼,说:张将军,房太守已经在书房恭候你多时了。 他忙随小书童匆匆走了,在转弯的地方他回头,那个女子仍然注视着他。有 一抹笑意泛上了她的脸庞。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子是房太守的小妾玉儿。原来是南兴镇米花乡三星 村的人。因为家穷自愿嫁给房太守卖身为妾。 从此他像是着了魔,走在大街上,在睡梦里,总感觉到玉儿在眼前轻盈地走。 让他有一种无法竭制的欲望。虽然他也有三妻四妾,也到武庙街的“春花楼”嫖。 但和玉儿比起来,她们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他常常骑着那匹雪青马,在房馆的围墙外面徘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 一天,玉儿出现在吊脚楼上面了。这吊脚楼是建在高高的古城墙上,有一半是悬 在空中。所以视野非常广阔,是观赏风景的好地方。 他看到了玉儿在几个俾女的服侍下走上吊脚楼,他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他。 然后,他勒住了马,站在那里对她微笑。而她却以袖遮面袅袅地走了。 他在那里楞了片刻,一甩马鞭,马如箭绝尘而去。 在以后的日子他再见到她,已经没有了那些俾女。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吊脚楼 上,浅浅的微笑在脸上。眼睛里流波荡漾。他总是勒马在那里站一会儿,四目默 默的交流后,他怕人发现就迅速策马离开。 终于在他带兵去平息了连山乡的叛乱后,在庆功宴上,当房太守打着哈哈赞 扬他,要给他赏赐的时候。他看着房太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玉儿。 然后,就看见房太守的笑容凝固了。他花白的长髯在微微抖动。他发出一阵 爽朗的笑声说:张将军,你可真会开玩笑啊。一个女子值得了几个钱。 房太守也不等他再说话,就吩咐抬出白银、布匹、珠宝。 那天他带着房太守赏赐的东西回家,三妻四妾们像过节一样高兴,很快就把 东西分光了。他坐在雕花八仙椅上,闷闷地喝着盖碗茶。 这个时候他曾经最受宠爱的小妾,一个叫白于洁的女子进来了。她先深深道 了个万福,然后,走到他的身边,说:爷,怎么不高兴啊!有什么心事告诉为妾 啊。 他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就想起她的老家也是在牧马河边月亮湾的三星堆下, 他说:你记得在你们那里有个叫玉儿的吗? 白于洁说:当然知道啦,她家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就玩到大,不过三年前, 她嫁给房太守了。爷,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呢? 他怕白于洁看出自己的尴尬,就笑笑说:没有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白于洁说:爷,你好久都没有吹笛子了,让为妾抚琴为你伴奏一曲。 白于洁挥挥手,俾女抬出古琴。白于洁把笛子递给他,就坐在琴前弹起了 《春江花月夜》。 这优美的琴声不由让他动了心,他把笛子放在嘴边,吹起了主旋律。 这笛子的声音混合着琴声在在一千二百三十五前的黄昏飞扬,门口有棵大榕 树,鸟儿们忙碌地归巢,似乎在和着节奏舞蹈。 我和白于洁站在雒城门下,太阳从云层中滑了出来,照在我们身上,让我们 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我说:这就是张新自给你讲的故事吗? 白于洁说:是啊,但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说那个将军的名字也叫张 新自? 我说:那么玉儿呢,真的有这个人吗? 白于洁说:当然有啦,她家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就玩到大,不过在我认识 张新自的前一年她到广州打工去了,后来,她回到了这个城市听说成了文化旅游 局房局长的情人。 我说:一定是张新自把自己的故事幻想成古代的故事,在那样的故事里找寻 结局。这是一种精神病,叫臆想狂。 白于洁叹了口气,说:你说得正确,但我后来查阅了《广汉县志》的记载, 在一千二百三十五前是有个房之雨的太守,在房氏家谱中,我查到了玉儿的记录。 至于那个将军在《汉州志》里,有很详细的记录,他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原籍 成都。后为汉州卫戍大将军,在一次平匪中身中毒箭,后不治身亡。据资料记载 他的名字就是张新自,而他的小妾白于洁最后也郁郁而终。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这样的事情不是有太多的巧合了吗?我才不相信呢? 白于洁看着从雒城门进进出出的人,没有说话。如今,在雒城门里曾经的房 馆现在已经变成了广汉房湖公园,常常有到三星堆参观的旅行团,在参观完三星 堆后,就到这里游玩。所有的建筑和几千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因为经历 了岁月的摧残颓败了。那吊脚亭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我和白于洁上去的时候,正 看到有工人在搭架维修。 我说:那么为什么你要叫白于洁呢? 白于洁说:听我母亲说,在我出生的那个清晨,一个游方的和尚突然闯进我 的家。他自称是安徽九华山的,说游方到这里时,突然看见我家的屋顶升起一道 红云,觉得很奇怪,就急急赶来看究竟。他掐指算了一下说,这个女孩红颜薄命 活不过二十,我母亲问他为什么,但他却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并说,如果她 的名字取不好,就是三岁都活不过。我的母亲就问他应该取什么名字。但那个和 尚说,要付一百元才肯说。那个年代不要说一百元,就是拿十元出来也是相当困 难的。大家都认为和尚是骗子,但母亲却听进去,要死要活要父亲想办法去借钱。 拗不过母亲,父亲就去借钱。那个和尚收了钱,交给我母亲一个纸条,上面就是 我的名字。 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啊,我也相信那个和尚是骗子。他不过就是想骗钱罢了。 白于洁说:十一月四日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我想他的话快显灵了。 我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说: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为什么要相 信呢? 白于洁说:其实所有的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命,命中注定的。当所有的巧合 成为命运的时候,你就不可以改变了。 我很吃惊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我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坦然。如果真 的是命运的话,这个悲情的故事从遥远的遥远的远古,一直延伸到现在,是不是 还会蔓延到无法知道的未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有着太多宿命的城市就太可怕了。 十一 现在想起来,王眉美是在利用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感到恐惧的。因为那 时候的王眉美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高中学生,但以她的阅历却是她这个年龄 女孩所望尘莫及的。这主要得益于她富裕的家庭对她的溺爱,她很得意地告诉我 在她十四岁就告别了处女时代。那时候喜欢吸白粉和酗酒,被白粉刺激和酒精的 麻痹后,就忘乎所以了。她甚至连那个掠去她处女时代的人也记不得了。所以, 她感觉很轻松。对这种事情就像上厕所,不上难道还要憋着吗? 第一次跟江成出去,心理很紧张。江成说:这是个香港富婆,她老公在成都 高新区投资了一家公司。这次她从香港来,发现老公竟然包养了一个十八岁的小 姐,气得不得了,但是光是气有什么用呢。她就想出来玩玩,所以你可以放心, 绝对没有性病什么的。 我说:要是到时候我阳痿怎么办啊? 江成笑着说:你就把她想成《流星花园》里的杉菜,不就来电了。 我说:这个工作还他妈的练想象力啊,我觉得现在都没有那么好的想象力了。 看见狗屎还要想成米饭,不知道要修炼怎样的功力。 江成说:你他妈的少冒些文绉绉的东西。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人家是瓜的, 要付那么多的钱给你。 我们打的在名城宾馆下了车。这时候夜幕刚刚降临,那些挂在宾馆大门的星 星灯,已经开始闪烁了。在微凉的风中,夹杂着府南河水的腥气。 江成说:你进去后先叫她把钱付了,现在的人是穿起裤子就不认了。 我觉得有点尴尬。但在来之前,王眉美说:这是给你一个机会,练练你的胆 子。当时,我就对她说: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办法来考验我啊。 王眉美把烟叼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说:有什么不好呢,对你来说,又有 钱挣,又可以玩女人,给你机会,你还不想要吗? 我一直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像我们这样 荒淫无度的生活,又吸毒又酗酒,就是有座金山也要被掏空。既然已经深陷其中 了,想要逃出来,该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毅力啊!在王眉美面前我失去了一切,因 为她的美丽我无法抗拒,我相信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江成吩咐完,点燃了烟,悠闲地站在那里吸。其实只有我明白在烟里他是渗 有白粉。这小子一定是瘾来登了。他在狠吸了几口后就说:怎么还不去4323号房, 我在这里等你。 我低着头走进宾馆,在进入电梯的时候,还不忘从那装饰的镜面不锈钢看看 自己的形象。很公正地说,在镜子里出现的那个家伙总的说还算是帅哥,一套将 近两万的西服是王眉美从免税商店给我买的,脚上那双价值三千的鞋,是一个香 港同胞送给王眉美的父亲的。那个侨胞也不动脑筋想想,现在国家公务员谁敢穿 这种东西出来反腐倡廉虽然只是口号,但真的认真想杀几只猴子给鸡看,你在这 个时候正想当猴子就惨了。所以,自然就到了我的脚上。 从外表已经看不出这是个才入大学的穷学生了,他的脸上是那种被过度的夜 生活和毒品摧残后的苍白。有点发红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流露出淡淡的迷惘和哀 伤。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在的自己,我用手抹抹头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我踩着软软的红地毯,轻轻敲了敲4323橡木的门。那门是虚掩着的,一个浓 妆艳抹的女人探出头来,我看见在她笑的时候,有细细的粉落下来。涂得太红的 嘴唇轻轻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很快就把门打开了。在我进去的时候, 她把头伸到走廊里两头望了望。然后就把门上了锁。我看见她有着太多鱼尾纹的 眼睛里有种蓝色的火苗在跳跃。 她说:你就是美作吗? 江成这个家伙也真够损的,弄个F4的外号来哗众取宠。好在这个胖胖的老女 人眼里并没有太多是失望。她靠过来用手在我的胸前抚摩,那发达的胸肌一定勾 起了沉淀在记忆深处美好的记忆。她变得有一些狂热了,迅速把我衬衣的纽扣解 开。那张脸就在我胸前摩挲。 我说:对不起,请你先把钱付了好吗? 她抬起头,胖胖的脸因为笑而有点扭曲:你还真的是第一次出来做啊,看来 他们还没有骗我。 等一会给你不是一样吗? 老女人蹩嘴叹了口气:真是一个雏儿。只要你把老娘弄高兴了,你想要多少 就给你多少。 我说:不行,谁都知道应该先付钱,后拿货。 老女人有点恼怒地拿起钱包摔出一叠百元钞票,我抓在手里掂了掂,估计在 三千元左右,我就笑了。我说:我们怎么开始呢? 老女人一下倒在床上,那床因为不堪重压“吱吱”叫个不停。她把睡衣解开, 原来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她把两条肥肥的大腿分开,示意我先给她口交,我低下 头,一股强烈的尿臊味刺激得我几乎要呕吐。我忍住才没有吐出来。我说:我们 先去洗洗嘛,这样一点也不卫生啊。 老女人说:洗什么,这样才刺激啊。快点。 我想起了江成的话,就开始了幻想,我在低下头的一瞬间,努力地回味着春 天走在开满金灿灿的油菜花的田野里感受到的那些气息。那是川西平原最美好的 季节,天空有低低的流云滑过,在菜花上盘旋着一群一群的蜜蜂,嗡嗡的声音立 体而充满活力,风吹来,是那种带点湿润的风,混合着犁铧翻出的新鲜泥土还有 炊烟的气息,迎面向你泼来,让你那颗在冬的萧瑟中渐已麻木的心,清醒过来。 叉丫的树木在风中开始萌动起了绿色的生命。从纵横交错的田埂上走过,你看到 那些屋顶上升起的炊烟,就有种回家的温暖。归巢的鸟儿在四周“叽叽喳喳”地 互相问候,那些鸡鸭的叫声,狗的叫声,让你感觉生活原来是如此的真实。 当我的思绪正沿着乡间那高高低低的田埂,去寻找更美好的感觉的时候,我 就听到了那个老女人发出一声很沉闷地叫声,她来高潮了。然后,她就汗流浃背 地从我的身上滚了下去,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我忙站起来活动活动被她压 得快散架的身子。等我到浴室冲洗出来,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那被反锁的门竟 然被人用钥匙打开了。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一个看来像是街头那种包打开的修锁 的男人冲了进来。 那个老女人还瘫在那里没有缓过气来,吓得抓过床单盖住自己。 一个看起来是领导的中年警察向我们出示了他们的证件,原来是公安二处扫 黄打非办公室的。他很威严地命令我们穿上衣服。另一个警察就一刻不停地在那 里拍照,取证据。 我想: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第一次出来干就翻船了。 那个老女人吓得更惨,一直就在床单下哆嗦,她几乎是哭着说:你们不过就 是想罚点款啊,要多少我给那么多少,千万不要告诉我的老公啊。 中年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看你是认识错误,罚款只是一种教育的 手段,并不是教育的目的,我们是要罚款,但我们罚款的目的是要你记住教训, 洁身自爱。 我们穿好衣服,一个年轻的警察就给我们戴上了手铐。中年警察说:小钱, 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让熟人看见就不好了。还是不要给他们戴了,只要 态度端正,我们对你们还是很宽大的。 那个老女人感动得要哭了,她说:共产党真好,真伟大。 警察带着我们从宾馆的消防通道下的楼,一个人都没有碰到。我们被押上停 在出口的长安警车的时候,那个着警察制服的司机回头对我神秘地一笑,我仔细 一看:我的老天,他竟然是江成。我很想大声问,你他妈的在搞什么名堂。但旁 边一个警察却把我一推,推到了后面的囚笼中。那个老女人只晓得卷着一团在那 里哭。 十二 我说:那么,张新自和玉儿是怎么认识的呢? 白于洁说:我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说:你后来见过玉儿没有呢? 白于洁摇摇头,我说:玉儿不是你儿时最好的伙伴,你们还是邻居吗?怎么 会呢?说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白于洁说:不相信归不相信,但这却是事实。自从她到广州打工后就再没有 回过家。后来,她成了房局长的情人,她们一家都搬到了城里,关于她的故事我 也只有听别人的传说。 白于洁告诉我,关于张新自和玉儿的告诉在这里流传着两个版本。 一种说法是,张新自和玉儿早就是认识的。那时候玉儿初到广州人生地不熟, 在一家粤菜馆当服务员。有一天来了一群新加坡的客人,其中有个日本人是什么 侏式会社的社长,他老大不正经的看玉儿长得很漂亮,就叫她过来斟酒,在玉儿 给他斟酒的时候,他就在玉儿的屁股上揪了一把,痛得玉儿手一抖,酒全撒在了 那个日本人的裤子上。日本人叽里呱啦一阵就给了玉儿一个耳光。玉儿一口恶气 咽不下去,顺手抄起一盘菜就倒在日本人身上就跑了。这一下,就把事情闹大了, 日本人也抓了一盘什么菜就来追,一心想报复过来。两个人就在酒馆里你追我赶, 引得好多人看。这时候当然就是张新自跳了出来,他很像英雄救美的侠客,对日 本人厉喝一声,就挡了他的去路。当然立刻上演一场拳来脚往的全武打戏。这个 故事的破绽之处就在于张新自是成都的人,也在成都上的学,怎么可能到广州呢? 尽管讲故事的人最后补充说,张新自是放暑假到那里去旅游的。但就算是张新自 救了她,但为什么不带她回四川,而是文化旅游局的房局长带她回来的,并且她 和房局长是在卡拉OK里鬼混到一起的。 所以这个版本很像是爱国人士在看了《卢沟桥事变》《黄飞鸿》之类的电影 后,凭空想出来的。 第二种说法是这样的,由于考古队经常要和文化旅游局联系,考古队就让张 新自充当通讯员的角色。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房局长很投缘,两个成了无话不说的 朋友。这样自然就认识了玉儿,两个人就对上眼了,把房局长气得吐血。房局长 就在考古队长面前说张新自的坏话。队长当然就向学校反映,学校要处分他。张 新自就越想越想不通,在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从三星堆博物馆那个尖尖的楼上跳 了下去。而后来,玉儿也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个故事的后面是完全真实的,但对 前面的说法还是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如果仅仅是通过房局长认识,他们怎么 可能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据说玉儿后来的失踪是因为张新自。 白于洁告诉我,她认为张新自和玉儿是在QQ上聊天认识的。当张新自还在学 校的时候他们就成了网友,只是玉儿隐瞒了真实的情况,张新自一直把她当红颜 知己。没有想到在这个城市偶然一天他们竟然相遇了。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我也比较赞同白于洁的这种想法。玉儿给人家当二奶,内心的空虚是可想而知的, 物质的丰富并不能填补精神的空虚,像她这样的人利用网络这个虚幻的世界来满 足精神的寄托,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正是因为张新自和她有很深厚的感情基 础才可能发生以后的事情。 如果我们的猜想正确,而那个一千二百三十五前的故事又是真实的话,在这 同样宿命的故事里,不过是把一千二百三十五前的眉目传情递送秋波,发展演变 成了通过互联网这个电波来传情达意的;如果说一千二百三十五年前的感情还是 充满朦胧的话,而通过互联网的感情更虚拟、更扑朔迷离。 我和白于洁到房湖公园旁边的九江路上的广汉图书馆查阅关于一千二百三十 五年前的记录,但除了已经知道的外,再没有发现新的东西。 白于洁说:其实那些故事都是张新自告诉我的,他说那只是他常常进入的梦 境。而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故事在一千二百三十五年前却是活生生的发生过的。 我说:上次你讲到那个将军被暗箭所伤,那么后来呢? 白于洁说:后来…… 我看到她的神情迷惘了,她慢慢给我讲起从张新自那里听来的故事。 一千二百三十五年前的那个黄昏为什么那样的漫长,因为那个黄昏是他生命 里最后一个黄昏了。在到达月亮湾之前,他几次都险些被雪青马颠下来,他都用 坚强的毅力忍住伤痛贴紧马背,他知道没有雪青马,他就是爬也不能够爬到三星 堆。 在暮色苍茫中那三个巨大的土堆终于出现在眼前。他也一头跌下了马。这个 时候,一袭红纱的女子从土堆上的小树林中跑了出来。她就是玉儿,当房太守和 张新自在雒城门对峙的时候,她在俾女的帮助下从房馆的后花园翻了出去。在昨 天,她曾经和她的情郎约定在今天黄昏在三星堆见面。本来她是要用回娘家为借 口的,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了这样。 玉儿将张新自扶起来,撕下自己的红纱为他包扎伤口。她哭了,泪顺着脸庞 “啪嗒啪嗒”地掉到张新自的脸上。张新自竟然悠悠醒来了,他用无神的眼光看 着玉儿,嘴角绽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就像天空划过的流星,在瞬间笑容就消逝了。 他闭上了眼睛就永远不再醒来。一千二百三十五年前的残阳把最后一丝余辉洒在 他们身上,旷野的风吹过来,这是一股翻越秦岭从北方爬山涉水而来的风,那特 有的寒意并不因为长途的爬涉而减弱。玉儿在这样的冷风中不由颤抖起来。雪青 马垂下头无限依恋地舔着张新自那已经渐渐僵硬的躯体。 荒草树影摇动间黛蓝的天幕上点缀起无数的星星。而传说里坠落的三颗星星 就在她的旁边,化成了三个土堆。在传说里人们总爱对着星星许愿,因为星星可 以保佑他们实现心愿,她就在这三颗星的旁边,但她的心上人还是永远地走了。 星星坠落,灵魂升天,玉儿想:他是随着那风走了的吗?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玉儿抬头才发现是房太守带着兵,打着火把, 寻着地上的血迹追来了。房太守在看到玉儿时,不禁大发雷霆,命令随从把玉儿 捆了,然后当着玉儿的面鞭打张新自的尸体。那不断跳动的火把映着房太守因为 气愤而有一些变形的脸,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当他从狂怒中醒悟过来,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叫士兵裹了张新自的尸体, 策马回城。以后的事情在〈汉州志〉里有很详细的记载,房太守连夜修书,命人 十万火急送成都府。在信中房太守称:雒城卫戍大将军张新自在平息叛乱中,身 中毒箭不治身亡,看在张将军忠诚为国的份上,希望上报朝廷为他请赏。不久皇 上的圣旨到了,追封张新自为汉州大将军,并在三星堆建将军墓及祠堂一座。 十三 我们被载进了公安局二处,那个老女人被他们推搡着哭哭涕涕地到审讯室去 了。我则被那个中年警察带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正埋头在办公桌前看东西的中年 警察抬起头来,我才发现是李麦田。我忙讨好地喊:李叔叔。 李麦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抛过来一支烟。我忙点上。 李麦田说:怎么啦,干什么事情啦。 我说:没有什么泡了个女人睡觉,他们就把我抓来了。我想这最多就是个道 德败坏啊,怎么就叫卖淫嫖倡呢? 李麦田处长打着哈哈说:果然是有两下子,不愧是Q 大的。 我说:现在到处都开放了,像我这样泡个女人睡觉,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 得你们公安机关怎么像个卫道士。这种观念也太落后了,大家玩玩啊,为什么要 和我们过不去呢? 这时候江成大笑着从门外进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没有谁和你过不去,我们 只和钱过不去,知道吗? 江成给李麦田一个媚笑,说:李叔叔,又给你添麻烦了。 李麦田挥挥手说:既然是你的朋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带他走吧。 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轻松,想着收了人家老女人几千块钱,就假惺 惺地关心一下,我说:那个女人呢? 江成白了我一眼:你瞎操什么心。 李麦田说:我们将对她进行调查并进行严肃处理。 我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 江成开了一辆普桑过来。我上车的时候就对他说:你他妈的还真神通广大哈, 连公安都要买你的帐。 江成不屑地说:这种事情还是他们求我的呢? 他说:对了,那个女人给你的钱呢? 我说:在这儿啊。 江成顺手就抓过去放进他的腰包。我说:这是我的钱。 江成说:你他妈的还贪心哈,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挣的吗?没有我们这些后 援,你他妈的只怕钱没有了,还要到牢房里蹲着。 江成告诉我其实干这种事情要和公安联手,先收一笔钱,再很罚一笔钱,好 的话几万元就起坎了。被罚款的多半觉得丢脸,有的连发票都不敢要。 我说:你这不是变相敲诈吗? 江成说:你他妈的少装君子,这是有国家法律法规的,就算是变相敲诈也不 是我们。 我们到芳草街的“大都会洗脚房”,点了两个小姐,躺在沙发上享受小姐柔 软的双手的抚摩,那真是一种让人全身舒泰的感觉。 我们洗了脚,江成从停车场取了车,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不多,江成一边开 车,一边掏出电话来。 江成打了个电话,是给李麦田的。李麦田告诉他,那个老女人缴了罚款已经 走了。 江成就问罚了多少,李麦田悄悄说:那个女人的卡上只有八万,我们就罚了 七万,她缴了钱还把审讯记录撕了。 江成打完电话对我说:哇,这下发财了。那个老女人把什么证据都毁了,这 笔钱根本不用上缴,我们可以全分了。 我心里对那个老女人有点同情,我说:你们这么整我们的同胞要不得啊? 江成说:所以说,你挣不到钱,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可以呢?好了,好了,找 个小姐去打打炮,你就没有这样的念头了。 我说:这怎么可以呢?王眉美知道了还不和我拼命。 江成冷笑一声说:说你虚伪你还不承认,你刚才和老女人干什么拉,还不是 她允许的,你以为在她那里你算什么啊,哥们儿,她不过把你当玩具,没有新鲜 感了,看着你都会恶心。还是自己找点东西安慰安慰自己吧。 我说:你怎么把王眉美说成这样的人? 看来,江成一心想拉我去打炮,江成说:越是淫荡的人,越喜欢装处。你他 妈的是什么眼睛啊,像你都看得清楚别人才怪。好了好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 愿意就跟我,不愿意就回去。 我说:那好,你把我送到Q 大,我回去。 江成一踩刹车停了下来,他看着我说:你他妈的脑壳真的像有包哈。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忙掏出来,恩恩恩了一会挂了电话就对我说:李 叔叔要我们到“高老庄农家乐”等他。也不等我说话,他一打方向盘,车子调头 就上了外环路。 这个高老庄农家乐位于动物园旁边的昭觉寺的旁边。是一个很有园林风格的 农家乐。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有几辆警车停在那里了。穿着民族服装的迎宾小姐问 清我们是找那几个公安,就说:他们在后面打麻将。 她带着我们,穿过小树林又过了竹林,最后来到一个大的水塘边,水塘里养 着鱼,水很清澈可以看到鱼儿在那里游来游去,很悠闲。在竹林的掩映处有一茅 庐临水而建。那是用枯黄的山草和竹篱笆建的,很有特色。李处长正和另外三个 人在搓麻将。看到我和江成进去,李处长热情地站起来一一握着我们的手。他笑 容可掬地说:小江这几个你是认识的,小秦和他们还不熟悉。 其实他们就是到宾馆来抓我的那几个警察,通过李处长的介绍,我知道那个 中年的是全队长,年轻的一个叫小要,一个叫小钱。他们一一和我握手。我们坐 下来后,李处长说:小秦啊,小江告诉我你是一个很有作为的青年,这很好,这 个时代人都是毛燥得很,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当然这也是我们公安工作所需 要的,所以,我决定招聘你到我们的治安联防队工作。 我说:我现在还在上学,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李处长说:我们的工作,你也看见了,全是在夜里和节假日,所以兼职就可 以了。 全队长也说:小江就是我们联防队的,他的工作非常出色。我相信凭你的聪 明,你一定干得更出色。 小要和小钱也对我吹捧了一番。 这个时候服务员来招呼开饭了,于是撤了麻将桌,抬出了餐桌。我们便围在 桌边,边谈边吃喝起来。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划起了拳,气氛就很热闹。那天我 喝了太多的酒,到竹林中呕吐了好几次,酒饱饭足李处长他们就叫着到“快活林” 去开房打炮。我被灌得像醉猫,连动弹都有些困难,江成就只有把我拖上车,他 叫李处长他们先开车去,把我送回去后,他再去“快活林”找他们。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园丁园”的,江成把我往床上一抛,就摔过来一个胀 鼓鼓的信封说:这是你的钱。我忍着头痛,用颤抖的手拿过信封,想数却再没有 力气,头一偏,就睡着了。 我是被王眉美的叫声惊醒的,她气鼓鼓地叉着腰站在我面前:看看,你搞什 么名堂,灌成这样,不会喝就不要喝,逞什么英雄啊。 我睁着朦胧的眼睛,觉得她这样大喊大叫真的很像一个小丑在那里表演,我 就笑了。 王眉美拎住我的耳朵说:你还笑啊,笑得出来吗?白痴!!! 我说:怎么了啊。 王眉美说:你不知道吗,我他妈的被三十三中开除了。 我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我说: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呢,开除就开 除了呗,现在你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学校读书吗? 王眉美说: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这事情要是被我爸爸知道就惨了。 我说:没有那么夸张吧,你会怕成这样。 王眉美说:我爸你不是不知道,这多丢他的脸啊。 我在电视台的本地新闻联播里,看见过王眉美的老爸,一般是亲切会见什么 人啊,到什么地方调查之类的,在电视里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有种令人信 赖的领导人的风范。我说:其实很简单啊,你去找校长送点钱就解决了。 王眉美拍着我的脑袋说:哈哈~~我真的是神经短路了,怎么就没有转过弯来 呢。 江成给我的信封里是八千元,我又用卡到取款机提了一万,我想那个校长至 少要拿一年的工资才有这么多。当我们费尽心思终于找到那个校长,他其实根本 不认识王眉美,因为王眉美一学期难得去上几节课。正是因为这样学校才考虑开 除她。 我们就把好话说了,末了拿出信封来,我特别强调王眉美的父亲叫我们送来 的,要他照顾一下。校长大概也很仰慕王眉美的父亲,就有了感恩戴德的神情。 自然,王眉美不仅没有被开除,还荣获了三好学生的称号。她的同学给她总结了 三好:一个波好,二是曲线好,三是功夫好。波和曲线是大家都可以看见的,至 于功夫好也列在上面,就可想而知王眉美有多烂,没有和她上过床,怎么可能知 道她的功夫好呢?? 十四以下是一些真实的资料1929年(民国18年)广汉中兴乡真武宫(在今真 武村)附近农民燕道诚在其宅旁淘沟,于沟底发现玉器、石器等物,随即掩盖, 深夜才搬回家中,总共有三四百件,其中有玉圭、玉璋、玉斧、玉琮、石璧等。 其后,这些玉、石器有的被古董商收购转卖,有的被地主、官僚霸占,有的流散 国外。 民国22年冬,前华西大学博物馆葛维汉(加拿大人)、林明钧曾在月亮湾发 掘,采集部分石壁、绿松石、料珠、陶器残片等,保存在该校博物馆(后转交川 大博物馆)。次年春,葛维汉、林明钧将月亮湾遗址的发现和发掘情况写信告诉 当时侨居日本的郭沫若,得到郭的高度评价并给予指导。1963年秋,四川省博物 馆和四川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组来月亮湾再次试掘。1964年春,当地农民在距原 出土玉石器地点约50米处挖粪池,又发现玉石器一坑,其中有成品、半成品和石 坯。1974年2 月,又在月亮湾附近一梭子形田内发现磨石一坑。 专家们根据几十年来积累的材料分析,认为三星堆一带文化层的堆积厚、范 围广,这里可能是原来古代蜀国一个重要政治经济中心,而出土的玉石器属窖藏 性质,专家们设想,三星堆古蜀国玉石器“作坊”的突然废弃,与蜀王开明氏取 代蜀王杜宇氏(望帝)有关,极有可能是由于开明氏发动了对杜宇氏的突然政变, 人们只能仓促将所有的物品埋藏起来,以后也就没有机会再来挖掘,所以保存至 今。 到了1980年春,南兴镇二砖厂工人在三星堆坡地取土制坯,在耕作层下二、 三十厘米的深处,发现大量陶片和少量石器。为此,广汉县文化馆会同四川省文 管会考古队在三星堆开始试掘。至5 月,先后发掘5X5 米的探方49个,总面积达 1200多平方米。出土各种陶片、石器10万余件,清理出房屋基地18座、灰坑3 个、 墓葬4 处。房屋遗址均为地面木结构建筑,柱洞和沟槽遗迹可以看出,一些房屋 的布局和大体结构。甚为可惜的是,由于当时缺乏资金进行及时保护,这些房屋 遗址竟于制坯烧砖时被毁,只留下当时在直升机下俯拍的现场照片。 1986年3 月至5 月,四川省文管会考古队和四川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师生, 联合在三星堆进行了1325平方米的发掘,再次发掘出房屋遗迹9 座、灰坑101 个、 出土文物多达10万片、件,有研究价值的亦有2000件左右。据测定,出土之物距 今3700年至4500年。这些文物有的与中原文化相似,有的具有地方特色。特别是 这次掘得的10多件制作精致的鸟头(凤头)陶勺柄和鸟头小型陶器,很可能是蜀 国先民的崇拜图腾,使人联想到第一个蜀王望帝杜宇(杜鹃)以鸟名为自己的姓 名。 1986年7 月18日,南兴镇二砖厂在三星堆遗址取土造砖坯时,再次发现一批 玉石礼器。省、县文物考古工作人员星夜赶到进行科学发掘,清理出长4.4 米, 宽3.4 米,深2.2 米的大型祭祀坑(一号坑)。1986年8 月中旬,在第一个祭祀 坑附近约20米远,又发现第二个祭祀坑(二号坑),出土了1000多件珍贵的青铜 雕像群。 1986年11月2 —7 日,全国性的“巴蜀的历史与文化学术讨论会”在广汉召 开。与会学者认为这次发掘是四川考古取得的突破性进展,是全国商周考古的重 大成果;更有认为这次出土,比湖南马王堆的文物时间早、数量多,其历史价值 和艺术价值更高,可以和西安的半坡遗址媲美。三星堆古遗址的发掘及大量古文 物的出土,把巴蜀早期历史推进了1000多年。 同时,完全印证了传说中的古蜀王鱼凫氏和杜宇氏的历史是真实可信的,并 确凿地找到了鱼凫氏和杜宇氏故都之所在。此外;这两个蜀王祭祀坑所出土的青 铜器,雄辩地证明商周时期的古蜀国已有高度发展的青铜文化,从而否定了以为 古代蜀国文化比中原文化发展缓慢之说。 四川有关方面将斥资1 亿元对广汉三星堆遗址进行深度开发,将其打造成世 界第九大奇迹。 据有关专家介绍,广汉三星堆乃古蜀国都城,埋藏了大量的珍贵文物,而三 星堆博物馆展出的数千种文物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据透露,国家文物局已经 批准了以广汉三星堆遗址为中心的方圆12平方公里的发掘和开发计划。依据该计 划,在未来5 年内,开发区内将建立游客接待中心、星级宾馆和饭馆、博物馆、 市场,让观光客既能参观,又能休闲和娱乐。此外,还将重点开发三星堆遗址3 平方公里内区域,重现古蜀国都城的繁华景象。 另据广汉旅游局负责人透露,三星堆已具有世界文化遗产的品位,该局正积 极准备材料,拟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中国考古学界、史学界的继续深入探讨,已经触及对中国远古文比、中国远 古历史、甚至人类文明史的再讨论。三星堆遗址出土的大批造型奇异的青铜雕塑 品,在世界考古史上也是罕见之物。它们并非产生于偶然,而是人类下意识的创 造、是理性与思维的产物,是人类精神追求的顽强意志和创造力的结晶,在产生 的年代就有无比贵重的作用,即使中国古代史家们也只能闻以记载与传说,而不 能见其真形。联系当时的物质生产水准,可以认为这是三星堆古国民众的全力创 造——青铜大型全身人立像,是继中原著名商代司母戊大鼎后,中国目前发现的 最大青铜制品之一。 上古中原冶铜,采用一种一次能熔液12.7公斤的“将军盔”,一个“盔”由 三四人操作,因为浇铸铜器必须一次成型,浇铸前需要同时熔炼出相当数量铜液。 经测定,此铜人分三段浇铸成型,如果按中原铸铜同等水准计算,该铜人仅一次 浇铸约150 公斤铜液,需40人以上。 从设计、制模、雕范、制范、冶铜、修饰,尽管有些工序能同时兼顾,人们 也不难设想,其从事人员之数量和铸造场所之庞大。 凡是从事过艺术创作,尤其是雕塑艺术的美术家,都清楚地了解:一件作品 从构思、初稿至定稿、到青铜材料的筹集、冶炼设备的完善、然后开工浇铸、脱 模,修整完工,是要经过漫长的过程的。三星堆遗址出土的为数众多的塑像群体 和铜器物,在当时社会生活运转缓慢的条件下,从王室筹划举办有关活动,提出 塑造铜像及各类祭祀品开始,至最后竣工,最少也得上年的时间,举行这种活动 需要一个安定的条件,有充分的准备,这不是轻易而蹴之事。 一号坑内发现有大量的红砂泥芯和铜渣,这是铸造翻模所用。一些铜器物, 如一些铜人头像内也存有这种红砂泥芯、在遗吐发掘的第3 、4 期地层中,也发 现夹有大量这类“红砂石” 碎块,多是整体翻模浇铸。这就显示出铸造场所即在祭祀坑附近,现场铸造 考古工作者们对于在此能发掘铸造场所,及各种铸造设备,一直是怀有兴趣和充 满信心的。 出土表明,三星堆铜像群,每一个铜像的塑造,在统一的造型规格制式下, 又有着不同的形象和个性处理。每件铜像都要单独创作。绝无重复,这就需要众 多的雕塑家才能完成,他们有长期创作铜像的经验和熟练的专门技术,他门不是 个别人,而是一个雕塑家群体,一支对远古文化历史和雕塑创作富有研究的专业 艺术家队伍。 三星堆的青铜雕塑像群体本身的形象,已在向学者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 们分属三个系列;系列青铜人头像和真人大小相当;系列青铜人面像,通耳宽9.2 厘米至136 厘米不等;系列青铜人全身像,通高260.1 厘米至3.5 厘米不等。这 群像或跪或被反缚,有的被“砍”“伐”,有的衣冠楚楚,有的则赤脚或裸露上 身。考察史料,可以了解这群“人”代表了古蜀社会的四个等级;能“通天达地” 的上层人物:“椎髻耕田”的奴隶;被“伐”殉葬“人牲”的代用品;咧嘴龀牙 的“宗祖神”、“烛龙”、“蚕丛”等图腾之神像。他们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古蜀 社会群体,再现了3000年前古蜀人的精神面貌和社会风情。 就古蜀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关系而言,有两种观点:1 、古蜀族早有一种文化 体系;2 、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辞”中有“放蜀”“至蜀”“征蜀”“克蜀” “代蜀”的记载,古蜀和中原的关系并非因“蜀道难”而隔绝,古蜀在一定程度 上接受了当时较为先进的夏文化的影响,由于上古史料有限,史家们大多依据甲 骨文中的“蜀”,并非指今天的成都平原一带或四川地区,或指汉水上游,即汉 中盆地,或指今山东泰安至汶上一带。这两种观点,仍指上古蜀地落后于中原, 后来蜀地文化是由中原传入的,中国古史记载,中原已建立夏、商、周王国,蜀 地还可能是野蛮社会。 三星堆遗址的重大发现,用大量实物,迫使历史学家们重新评估古蜀文化, 及其与中原文化的关系。一方面出土文物证实,从新石器时代至商周,中原与古 蜀有联系,三星堆的高柄豆、陶盂,与河南偃师县二里头出土的同期、同类器物 的形制大致相仿。早在1929年,三星堆首次发现玉琮,1964年,又有琮的发现。 1986年发掘一、二号坑均有琮出土,琮在河南安阳侯家庄殷陵中出土较多,在殷 墟5 号墓中,出土玉琮14件。三星堆出土的3 件玉钏在中原地区也有发现;再有 前文已叙的三星堆出土器物形制与纹饰和中原出土有许多共同点,不仅大型青铜 人立像之冠冕服饰纹样类似,一些青铜像其耳朵的造型即为一云雷纹图样;出土 的垒,不仅与蜀地遗址已有出土类似,也同中原出土的垒一致,古蜀文化与中原 文化在相当长的历史内,有共同渊源可见一斑。 另一方面,出土文物又说明古蜀文化有其自身特点。三星堆遗址经过大面积 发掘,清理出古蜀人房屋遗址27处,各种用途的灰坑104 个、墓葬4 个,2 个大 型商代祭祀坑,出土文物800 余件,整个遗址共出土文物5000余件。伴随着中国 雕塑史上最早的系列青铜人像出土,还有700 余件高级礼器,包括精美工艺品、 青铜器、金饰、玉饰、陶器等。在二号坑附近发现的大型建筑、高层次厅堂遗迹 的现象集中表明:在面积约9 平方公里的遗址之上,曾是一个古城、古都、古国, 这里是古代蜀国的一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都邑。其中发展了多种制造业。除 炼铜业,还有制陶业,金饰作坊、玉石作坊、酿酒业、土木营造业等手工业的发 展,必然存在活跃的商业活动。玉石多自西部或南部进入,贝壳作为装饰品或货 币,可能来自中原,也有可能从云南来自南亚地区。三星堆文化在古蜀文化体系 中无疑居于主导地位,其文化内涵和蜀文化中的新繁水观音遗址,彭县竹瓦街遗 址和成都羊干山遗址等相近。 三星堆文化为主体的古蜀文化是一支有别于中原文化的独立的文化体系,它 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它和中国上古其它文明体系一道,互相作用,互相影响, 共同构筑了中华上古文化的框架。 (说明:在本文中引用的关于考古方面的专业内容摘自〈三星堆青铜雕像与 中国古代文明史〉等相关书籍。如果这篇小说有幸发表并得到稿酬,请作者同我 联系,我将把这些引用文字的稿酬按发表时计算的标准转付给你。) 十五 江成给我带回来了联防队员的全套证件。于是,我就经常去宾馆、迪吧勾搭 富婆,然后,全队长他们就来抓,抓了就罚款,我们就分钱。我觉得自己越来越 可悲了,比小人还要小人,坑懵诈骗哪里还有点良心啊。 我很想摆脱这样的生活。但是又怎么能够摆脱得了啊,就像是出了站的列车, 你停下就只有毁灭。王眉美也和我们一样,去吊老板,然后开房,然后通知全队 长去抓,然后收钱。这的确是一个没有太大风险而又报酬丰厚的工作,因为有法 律为我们撑腰,还有什么值得怕的呢? 在我们的卡上都有了几十万后,李处长就开始把他们行动中收缴的“K 粉” 之类的拿来奖励我们。有时候我们还一起去“快活林”。记得第一次去,看到一 下来了那么多警车,吓得“快活林”老板尿都要流出来了。等看清楚是李处长、 全队长这些熟人,他的脸上又笑开了花。 他把我们让进大厅。 大厅里至少有三十多名小姐,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不过论模样都还看得过去。 不敢说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也是在人群中百里挑一挑出来的。老板殷勤地为我们 介绍,当然我们是警察干妓女老白干。 李处长说:工作压力大,有空到这里轻松实在不错。 我说:其实我们国家应该向那些发达国家学习,把妓女合法化。这样一方面 可以为国家创收,另一方面也好管理,减少性病。 江成擂了我一拳: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够和 资本主义一样呢,如果真的合法化了,你说我们还怎么去找钱呢?真是不动脑筋。 全队长笑着说:你们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我觉得都对。 我们昨天联手抓了三个富婆八个嫖客,罚了二十多万,所以李处长全队长都 很高兴,照这样下来,今年罚款上千万并不是梦。除开上缴财政的,每个人的分 红至少也在百万以上。多么美好的前景啊,多么充满希望的工作啊。在这动荡的 变革时代,到处是失业下岗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如果他们有这样的聪明有这样的 权利,我想要他们用生命来换,他们也愿意。 而当我们沉侵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中的时候,王眉美也正开着一辆别克在城 市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游荡,她很无聊,她知道我们这些男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所 以,她就更无聊。以下的故事是在王眉美走后,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通过想象串联起来的。 当她很无聊的时候就想起了一个人,这是她在迪吧认识的客人。两个人到宾 馆颠龙倒凤后,那个人很大方地给了她三百八十美圆。王眉美通过交谈知道了他 前几年就移民到加拿大,在那里有了五百亩的香蕉园,另外还有一家果品加工厂。 客人描述的迤俪的异国风光深深地打动了王眉美那颗快麻木的心,在这里想玩的 都玩了,希望有的都有了,的确是没有新鲜的感觉和生活的情趣了。王眉美就希 望能够到国外去,凭她的关系移民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因为就算出去了,没有一 个可以信赖的人也是不行的。这个客人就不错,至少在王眉美的心里觉得不错, 她找到了好久没有的安全感和信心,因此她就想跟着这个客人跑了。 也许刚好这个客人也很无聊,王眉美那柔软玲珑的身体又让他有点依恋,所 以他就想把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妹妹,收藏到他的香蕉园里。 王眉美就这样开着车到处办理手续,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上了QQ看了她的留 言才知道她走了。也许对我对这个城市对中国她已经没有多少留恋的了,她那种 义无返顾的决心,对我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以前,我为了她去泡迪吧,为了她嗑粉,为了她去和老女人睡觉……我想, 她已经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但现在她却不声不响地走了,我所有的付出如同府 南河的水付诸东流了。 就像在黑暗的夜里迷了路,正在彷徨却看见了火光,于是就向火光奔去,就 要走拢了,那火光却熄灭了,四周全部是一片黑暗。在这样的黑暗中多么让人感 觉到恐惧啊。 好在这个时候我就认识了白于洁。我和她在咖啡馆见了面,后来又和她回了 广汉,但她仍然是那么地忧郁。她的所有心思仿佛仍然在那个死去的张新自身上。 记得那天我们最后来到了三星堆博物馆。那造型独特的尖形建筑很远就可以 看到。上面是一个仿青铜的面具,白于洁告诉我,张新自就是在那个夜里爬上面 具跳下来的。 我说:你看见他跳的吗? 白于洁很感伤地说:没有,没有人看到他跳下来,因为那天晚上人们都在祭 祀台前彩排仿古祭祀大典。锣鼓声鞭炮声人们的叫声,把张新自落下来撞击地面 的声音都淹没了。还是后来一个博物馆的解说员准备回房,才发现张新自摔得血 肉模糊地躺在博物馆门前的龙抱柱下面。 我说:那么你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白于洁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我在成都,等我知道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什么也 没有看到,就是地上的血迹也被冲洗干净了。而他的骨灰已经按照他的遗嘱撒在 了牧马河。 我说: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吗? 白于洁叹了口气说:我很想是他的女朋友,但很可惜的在他的心目中只有玉 儿。 我说:他如果是为了那样一个女人,真的就太不值得了。 白于洁看着我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是命,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注定 了的命运。 在天空有几只白鹭鸣叫着飞过,我想,在这曾经古蜀国的都城,如果把所有 的一切演绎成故事,该是何等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故事啊。 十六 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向我们说清楚张新自和玉儿之间的恩怨了。 在牧马河畔的月亮湾,在那三颗星星坠落的地方。已经是一片忙碌的建设场 面,二零零一年三月一日投资十多亿的三星堆游客接待中心和三星堆遗址古建工 程正式开工。白于洁的父母已经因为拆迁搬到六公里外的南兴镇居住去了,在这 里白于洁已经见不到熟悉的村邻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建设者,用一种陌生的眼神 注视着我们,在这忙碌的人群中,我和白于洁这样无所事事的闲逛,显得很不协 调。以至那个工程负责人也过来打招呼,叫我们不要在施工现场逗留。 我们终于还是到了挖掘现场,但那里现在是戒备森严,四周是全副武装的武 警来回巡逻。没有证件是根本不让靠近的。我们正在门口彷徨的时候,有个穿工 作服的考古队员出来了,白于洁就上前问:你们王教授在吗? 那个队员一脸茫然:什么王教授啊…… 白于洁说:就是那个瘦瘦地川大历史系的王教授啊?他带了好多学生到这里 实习。 队员笑笑说:好几年前,他们就回去了。自从发生学生在这里跳楼自杀那件 事情,上面就不准学生到这里实习了。 我说:那么你知道那个学生为什么会跳楼吗? 队员笑了笑说:具体情况不大清楚,好象是得了精神抑郁症。 我还想问点什么,可是那个队员说他很忙还有事情,就走了。 我看到白于洁若有所失地注视着队员消失的地方,在那里发呆。 我想:白于洁是不是现在也害上了抑郁症呢,她一天总是沉醉在回忆中。 我可以看出来,这一次到三星堆挖掘现场,白于洁非常的失落,一方面是物 是人非的感伤,一方面是睹物思情的伤心。在那个黄昏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我 看到白于洁脸色苍白,神色疲惫。我轻轻揽着她。我说: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 息。 她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默默的有了一丝温柔。 她说: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 我点点头。我说:你想怎么过呢? 她神色有点黯然:我本来想一个人过的,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想和你一 起过。 我说:真的吗?我在你心里真的有这么重要了吗? 我知道我问得很傻,白于洁叹了口气说:不要问这个问题好吗? 我点点头,低下头去吻她,但白于洁却一偏头,我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她 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挣脱了我的怀抱,她说: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说:让我送送你。 可是她却摇摇头,一转身就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有种很复杂的感情,搞得 我的鼻子酸酸的。 当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园丁园”推开门,就看见江成正在嗑粉,他看到了我, 热情地过来拉我坐下,他说:我说,哥们儿,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王眉美跑了, 你他妈也不用伤心得那样啊。我今天到你们学校打听,才知道你和一个妹妹到三 星堆玩了。好了,你回来就好了,全队长正在找我们呢。 我说:我累了一天了,你让我休息过来再说嘛。 江成说:依得了你,依不了别人啊,还有几天李处长和全队长要调到重庆去 了,不抓紧时间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我说:这有什么啊,你跟他们到重庆去就是了嘛。 江成说:你龟儿子说得轻松,人生地不熟。搞不好翻船,连累的人就多了。 我说:就两天,你就是不分白天黑夜地罚,罚得了多少呢? 江成说:总要把嗑粉的钱找回来啊。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接了电话后,江成说:华夏饭店来了一个单身的老 外,你懂英语,这次可是美圆啊。 我说:我真的累了呢,让我休息休息吧。 江成见软的不行,脸色一下变了,他恶狠狠地说:姓秦的我告诉你,今天你 不想去也得去,要不然+ 随便安个罪名就可以让你在牢里关几年。 我有点发火了,我说:你他妈的威胁我? 江成随身总爱带把刀用来吓人的,这个时候他就把刀拿出来,指着我说:威 胁就威胁,知道吗?公检法我都有人,判你十年八年都可以。 我知道真的和他反目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说:好了好了。干!! 江成立刻来了精神,迅速收拾妥当,开起他那个普桑,一头向华夏饭店奔去。 边开车他就和全队长联系好了,我进去四十分钟后,他就带人来。 我先在总台查到了那个老外的房间号。然后就打电话上去,我说:你寂寞吗? 那个女老外神秘地笑笑就说:是啊,你想帮助我吗? 我说:是啊,上帝就是派我来为你解闷的。 女老外就“咯咯”地笑起来了,她说:你这么风趣就来啊。 我挂了电话就乘电梯上楼。江成则拿了一张报纸,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 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门早开了。女老外看来就是五十左右,戴金边眼镜看起 来很精明。她先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调了一杯咖啡。 我说:我们是不是开始呢? 女老外神秘地笑笑说:是啊,可以开始了,她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我一 眼就认出来了,是采访录音机。 我有点吃惊地说:不用这么夸张吧。 女老外连说了好几个NO才说:看来你是误会了,我是《华盛顿邮报》的记者, 这次专门到中国来采访的,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中国鸭子”,我很想采访你, 当然,我是要付费用的。 我的脑袋一下就大了,英语开始说得结结巴巴了。我说:我有什么可以采访 的我不是女老外就笑了,她说:我认为你的英语水平真的不错,是什么学校毕业 的呢? 我站起来说:我……你搞错了我不是什么鸭子…… 我看见那个女老外满脸惊诧,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转身跑了。 我乘电梯到达大厅的时候看到全队长和小要小钱已经着便装,坐在沙发上和江成 在小声商议什么,他们看到我的时候都很吃惊,我一把拉着江成说:快走,快走。 江成不耐烦地说:你他妈的搞什么名堂。 也许他也看出了情况不对,嘴里说着手脚却没有闲着,几下就把那架普桑就 驶入了城市滚滚的车流。 我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遇到了他妈的一个记者,要是被爆光了, 我们都玩完了。 江成说:是不是冒充的啊? 我说:我看不像是假的,国内的记者我才不怕呢,怕就怕老外,那是国际舆 论,是要惊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啊。 江成就在一旁嘿嘿嘿干笑,掏出电话给全队长作了说明。他们自然就收队了。 十七 我从来不相信爱情的永恒,就像一个笑话写的一样,只有在情侣不断变换的 前提下,才可以说爱情是永恒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白于洁会对一个已经死去五六 年的人,念念不忘。如果是爱情,现代科学家早已研究发现,爱情实际上是大脑 分泌的一种激素,一般最多十二个月就会消失。人也是一种动物,不过与动物不 同的是人还有思维。就算失去爱情的激素,如果能够把它转化为亲情,这样就有 了家庭。对白于洁来说,张新自不过是她少女时代梦中的白马王子,一个曾经有 的精神寄托,我想就是科学家来研究在她的大脑里也不可能发现有分泌物。 但为什么比爱情亲情还要持久。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我们就只有把它归于 命运了。 命运是一个玄妙的东西,谁都无法说清,谁都无法把握。所以只有这些虚有 的词语来解释神秘的现象了。 这个夏天就在这样淡淡的忧伤和失落中,悄悄起来临了。自从李处长全队长 他们调走后,江成也没有再叫我去干票了。他仍然很忙,我已经不想关心他在干 什么了。现在我的心思就在白于洁身上,当我们经常走过的那个林荫道枝叶茂盛 起来,而白于洁的脸却一天比一天苍白了。她告诉我她一直有贫血,在告诉我的 时候她还对我说,她的血也许有一天会供应不上了,她就会这样死去。 我就安慰她,说贫血算什么呢,又不是什么绝症。我还到药店给她买了不少 的补血药品,放在她的宿舍,我叮嘱她一定要按时吃,后来,我从她的神情中还 是看出来了,她对那些药根本不相信,就是试也没有试一下。她总是很沉默,但 只要说起广汉谈论起三星堆,她的精神就来了,话语也如滔滔江水。 在熟悉的林荫道旁,在校门外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熟悉的音乐仍 旧在咖啡的香气中缭绕,那个宁愿独自伤心而成全别人的邻家女孩刘若英,依然 是那么伤感地在那里叹息。 我说:为什么总要怀念过去呢?我感觉你就象是活在回忆里,难道现实没有 让你有感觉的东西吗? 白于洁很茫然地望着天空,四川盆地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我相信她什么也 没有看。 我说:我想你是太寂寞了,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一点感兴趣的东西呢? 白于洁说:我试过,但现在有什么能够真的让人感到充实呢? 我说:你心里要有个理想,有个目标,活起来就没有那么盲目了。 她苦笑了一下说:什么叫理想,什么叫目标呢。你不要把我当幼儿园的小朋 友,用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来骗我,不错,我和全国人民一样曾经豪情万丈为2000 年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现在还有谁提这个口号了呢。 我说:这我能够了解,但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生活的目标,没有了追求,生活 就会颓废。就象信佛信教说实话其实谁心里都明白,有什么天国啊,什么地狱啊, 全是骗人的,为什么还要相信呢,就是要为自己找个生活的目标,来激励自己。 白于洁轻轻说:你说得多么好啊,但,我想问你你生活的目标在什么地方呢? 不要那么虚伪了,你和江成。王眉美的事情,我不知道吗?难道那就是你生活的 目标。嗑粉、蹦迪、坑懵拐骗就是你生存的意义。 白于洁的这番话犹如重磅炸弹,把我炸得晕头转向,我说:你不说话还不知 道,原来你也是伶牙利齿的,蛮厉害的啊,姐姐呢,你就不要洗我的脑壳了嘛。 白于洁的嘴角泛起了笑容,那是久雨的天空闪现的一抹彩虹。 我说:说真的,这些都不是我愿意的,但人生就只有短暂的几十年,除去幼 儿时期不懂事和老了再没有精力去做事情,你能够真正活得敢作敢为的就只有区 区的二三十年,如此短暂的人生啊,如果给自己心灵太多的桎梏,是不是太不应 该了……其实在我的心里当然有理想,我一直想当作家,从上小学老师把我的作 文拿作范文念,这么一些年我也发表了不少的东西了啊,我这样也可以说是体验 生活嘛。 白于洁又笑了,说:喜欢编故事的人总可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难道没 有发现你不仅仅是虚伪而且还很矛盾。在你的观念里,你是渴望美好的,向往光 明的东西,但你又经不住物质的诱惑。去干很肮脏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很奇怪的 你为什么竟没有忏悔,还要用冠冕堂皇的东西来掩盖。 那天,我想应该是我认识到了白于洁的另一面,在她冷冷的外表下面,其实 也有一颗火热地跳动的心。最后,争论的结果,我想我没有说服她,而她呢也没 有让我心服口服。但她对嗑药的深恶痛绝却让我有点感动,我想,王眉美的离开 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情。人的感情其实是很盲目的,喜欢一个人沉湎在爱情 中的时候就什么也看不到想不到了。其实那段日子真的太灰暗了,被爱情昏了头 的我竟然感觉不到。 我和白于洁在咖啡馆告别后,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搬回学生宿舍住,在同 学中间生活至少还不会有那么多的诱惑,和江成在混一起我真的有一种不祥的预 感,我很害怕有一天因此而失去自由。 我给江成打电话的时候,他大概在哪家OK厅唱歌。闹哄哄的背景。我简单地 说我要搬家的理由,江成就牛皮哄哄地说:你他妈的玩什么啊,不过就是跑了个 女人嘛,现在你小子不是又泡了个更好的吗?是不是想同居怕我搅了你的好事情, 放心我江大侠是不会那么缺德的…… 我说: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我听到耳机里发出了恨恨的声音,我想他一定是咬牙切齿说的:你他妈的少 耍花招,想抛我,洗手不干从此做好人了?你他妈的你手洗得干净吗?仔细想想 你干的事情吧,捅出去你就可以享受“110 ”免费旅游的待遇了。我看你是自由 得不耐烦了。 这里的“110 ”免费旅游是来自这样一句话:喜讯:现在拨打110 免费电话 赢得看守所九天食宿全免费超值豪华旅游,赠送24K 镀白金手铐一副,另有变形 金刚古惑仔等玩具赠送,前十名加送看守所合照拳脚按摩服务。其实江成的意思 已经是很明白了,他要把我控制在他的手里,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我感到无比的悲哀。仅仅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就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糕了。我该如何才能够重回以前的自己啊? 虽然江成在电话里那么威胁我,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仅没有回来过, 连电话也没有给我打。我已经放弃了想搬回去的想法。在以前竟然不知道自己做 了那么多的坏事。如果搬到学校住,被人叫去享受“110 免费超值游”还不把学 校闹得乌烟瘴气的,在这里是谁也不认识谁,影响就小多了。 白于洁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失去了踪影。我到她的寝室去,那些女孩说, 白于洁写一篇论文搞调查去了。我打她的手机总是关机。于是一个人就很无聊, 很难忘那些毒瘾发着的日子,我痛苦得在屋里打滚。为了克制自己,我把自己捆 在板凳上,有时候实在无法忍耐了,我就流着泪想白于洁在咖啡馆里说的那些话, 想想读幼儿园,读小学,读中学,认识王眉美以前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我想我一 定要回去,回到那种单纯而美好的生活中。 但这样的戒毒办法,对嗑药已经产生依赖的我来说,有什么用呢? 每次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我就说:只嗑一点了,就一点,这样慢慢就可 以戒掉。下次再这样安慰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戒掉。而对药的依赖却更强烈了, 当在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楚后,再尝到嗑药的滋味我所有的勇气在这瞬间都崩溃 了。我对自己感到了绝望。 但想到白于洁我又不能不要求自己克制那种想嗑药的冲动。在新的一天的太 阳升起,我的心里,既有绝望也有希望。这样的患得患失中,我艰难地挣扎着。 那天,我正在这样折磨自己的时候电话响了,是白于洁打来的。我听到她的 声音,一时间感慨万千,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听到我虚弱的喘息声,有点惊慌 失措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了?说话呀!! 我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我说: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不来见我啊? 她说:你到底怎么了啊,别挂电话我就在你们小区门口,我马上就进来了。 我对着话筒说:你要快点啊,你要是不快点我就要死去了。 白于洁是和120 的救护车一起来的,就这样我被送进了戒毒所。 十八 当两个月后我从戒毒所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像换了一个人。白 于洁一有空就会来陪我,连那个教官都很羡慕,他说:你女朋友对你真好。 其实我知道在白于洁的心里,我永远也挤不掉张新自的位置。有时候我就很 悲哀,为自己败给一个不知道灵魂在哪里游荡的死人而悲哀,但又为有她这个朋 友而感到欣慰。能够做朋友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我出来那天白于洁来接的我,我们又坐在了校门口的那家小咖啡馆。白于洁 告诉我,她的论文写完了,发在这个月的校刊上,主编已经推荐参加全国大学生 优秀论文竞赛了。 我说:真的该恭喜你了。 白于洁看着我说:我应该谢的是你呢,记得那次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吗,我后 来想了好久,真的,我觉得我怎么可以挥霍自己的青春呢,如果这样一无事成地 混,有什么意义。 我说:不要这么说,我还不是要感谢你,你说得对,我真的很虚伪…… 白于洁笑了说:不要那么客气了,就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像什么啊。 我发觉白于洁有一些爱笑了,这几个月她在外面跑,皮肤晒得有点黑了,不 过看起来更健康了。白于洁告诉我她去了上海、深圳和海南,感受很深。后来就 谈到了我的事情。 白于洁说:我帮你在学校请了假的,你回去只要不乱说,他们是什么都不知 道的。 我对白于洁这么周密的考虑很佩服。我不禁有点激动抓住了她的手。她挣了 一下没有挣脱就任我握着。耳边回荡着熟悉的旋律: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 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求时间,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把这种子酿 成果实…… 咖啡的香气和着这么感性的音乐,没有理由不使人沉醉。我看着白于洁的眼 睛,在她的眼神里,有种很朦胧的雾气在升腾。我说:你喜欢果实吗? 白于洁摇摇头:我只喜欢花开,那些美丽的一树树的花开,多么美丽和灿烂 啊。 我说:但花终究还是要结为果实的。如果没有,那都是一些飘零的花,多悲 哀啊。 白于洁笑了:落花化着护春泥,怎么会悲哀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让我的心莫名地一颤,我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我说: 我很想告诉你,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对你说一句话…… 白于洁笑了:哎呀,你就不要说了嘛,其实你要说的话我早就知道了,你是 不是还想对我说三个字…… 我忙点点头:你真聪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白于洁把手收了回去,她用手支着下巴,眼睛嘀溜溜地看着我说:知道吗? 我一直暗恋着你,很想对你说一句话,但那时候很穷,所以不敢表白,现在我有 钱了…… 我说:你不要这么说啊,怎么要把感情和钱联系起来呢。 白于洁笑着打断我的话说:反正我有钱了,我就鼓足勇气说猜猜我说什么呢? 我的脸刷的红的,妈的真没有志气好象情窦初开,我说:别卖关子了嘛,我 们都心照不宣就行了。 白于洁说:我知道了,其实我要说的那一句话就是“老板,那个猪头给我切 一半”。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真是匪夷所思。 白于洁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的!怎么会要我表白呢,应该是你对我说,只 说了三个字。 我说:其实一个字就可以了。 白于洁说:你想鼓足勇气对我的就是“汪汪汪”这三个字,对不对啊? 我觉得白于洁今天真的很奇怪,她心里明明知道我要说什么话,但却故意逃 避。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搪塞。看来到外面跑跑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至少也 懂得一点幽默了。她眼睛看着我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笑。 我立刻张开嘴哈哈哈地干笑几声,引得四周的客人都用很异样的目光来看我, 也许他们觉得这个人的精神有问题。 白于洁嘟起嘴:你什么时候把周星驰的那种怪笑学会了,一点也不好玩。 我又哈哈笑了几声,这时候服务员走了过来,低声说:先生,请你小声点好 吗? 我横了他一眼,我说:对不起,我们乡下人就这个嗓门,搞惯了。对不起哈。 服务员行了个礼就退走了,白于洁这一下笑得花枝乱颤,她说:你还真会搞 笑哦。 我相信这一天是白于洁最开心的一天。在经历漫长的风雨后总还是会见到彩 虹的,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是最后的彩虹。 十九 江成是在一个夜里突然冒出来的。我下了晚自习回房,在小区的湖边,从树 影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江成,他看起来很憔悴,头发很长很乱,他叼了一支烟, 那一明一灭的微光,让他的脸看来很恐怖。 他说:好久不见了哦,还过得蛮好的哈。 我说:你怎么这样了呢? 他悠闲地吐着烟圈说:参加“110 ”免费超值游去了。 我说:是这样啊,难怪你会搞成这样。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现在没有钱了,你要给我搞点哦。 我说:我有多少钱你是清楚的,只要把生活费留给我,其余的你都可以拿走。 江成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还是你够哥们儿。 我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就此两清。 江成笑了:这怎么可以呢,我怎么忍心失去你这么好的朋友? 我说:你就放过我吧,至少等我混毕业啊。 江成说:不要把我想得像什么人似的,在社会上混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人 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你兄弟那么有情我当然也有义了。我发誓,以后有什么 用得着我的地方或者我有发财的时候,绝对不会忘记你。 我知道尽管江成在社会上混,对“义气”二字还是看得很重的,人的本质是 不坏的。我就把“招行一卡通”给了他,并告诉了他密码。江成做了个武侠片中 的动作,双手抱拳对我鞠了一躬,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在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我就告诉了白于洁,白于洁说:你怎么那么傻 啊,他的话你也相信,钱用完了他还要来要,不给就威胁你。你不是成了提款机。 我说:不那样又怎么办呢? 白于洁说:我看你真的很麻烦了。 我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白于洁说:你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呢?你自己不晓得想吗? 我说: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好的想法也可以告诉我,帮帮我啊。 白于洁的眼神有点迷离了,她叹了口气说:如果是命中注定的,谁也帮不了 你。认命吧! 我有点激动地说:你怎么那么唯心,亏你还是学社会学的呢? 白于洁不说话,眼睛在咖啡缭缭的烟雾上无目的的飘荡。咖啡馆的人很多, 闹哄哄的,似乎很热闹,其实却很寂寞,因为热闹的终究是他们。 很快就放暑假了,我和白于洁回到了广汉。我家在房湖公园旁边的九江路, 白于洁则回到南兴他父母那里去了,我们有时候在电话聊几句,有时候就发手机 短消息。上网的时候我们就在QQ的合作聊天网东坡之窗的广汉朋友冰室聊天室里 碰面。 其实我一直想到南兴去找她玩,但想着她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一回事情,心里 就很不快乐,我想:我又不是泡不到女孩子,那么傲气干什么啊!用个死去的人 来当理由,那还不是看不起我,委婉地拒绝我啊。 我每天最爱的娱乐就是到金雁湖去游泳。天气闷热的时候泡在水里,那种清 凉的感觉特爽,就在游泳的时候我认识了艾佳尼,这是个长得很普通的女孩子, 她在四川大学学习哲学。其实我们学校离得很近的,但以她那么平凡的形象,要 人注意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能够在游泳的时候注意她,完全是在她平凡的 外表下有一副魔鬼的身材。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因为她的三围标准极了,完 全符合黄金分割标准,可惜我不是画家,我只是一个男人,看有美丽的女人就心 动旌摇的男人。 我当然不能克制自己去喜欢她。认识她真的是我今生的幸运,她是真正具有 中国优良传统的女孩。贤惠、勤劳、善于忍耐,温柔,我搜肠刮肚出来的这些词 语用来概括真的显得很苍白。 那种好只有当你体会了才真正感觉到。她的热情给我的生命里带来了新的活 力,这个暑假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在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白于洁打电话来了。她的声音有点感伤,她叫我 到南兴去一趟,说实话和艾佳尼在一起,白于洁的影子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但听 到她的声音还是让我的心狂跳了好久,一个你想刻意忘记的人,其实你根本是无 法忘掉的。越想忘记记忆就越是深刻。 我在电话里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答应了她,然后,我给艾佳尼打电话,告诉她 我要去走亲戚,不能够陪她游泳了。但是我会想念她的。我可以体会艾佳尼听到 我最后一句话时候那种甜蜜的心情。男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谁说鱼和熊 掌不可兼得,我是鱼也想要熊掌也想要。 这样的结果往往会成为鱼也得不到熊掌也得不到,但至少现在还不会出现这 样的情况,所以,为什么不并蓄兼收呢? 白于洁没有让我去她家里,因为她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操心。我们就约在南兴 镇的场口见面。 我是打的去的到的时候白于洁还没有来,我就站在场口的那块交通指示牌下 等她。大约等了一刻钟,她才从镇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一个暑假不见, 她竟然瘦得厉害。完全是一副骨架在支撑着她。而眼神也有点呆滞,风一吹似乎 就要晕倒。 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说:你怎么啦,怎么变得这样,完全没有了人形 了。 白于洁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靥,她说:不会吧,怎么会呢? 我叹了口气,我现在又有点相信她是因为心里想念张新自而在摧残自己的了。 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呢?想想现在是什么时代啊,两个人只要对上眼睛就可以上 床,今天和你明天和他,谁还在想什么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想你连曾 经都没有拥有想一阵有什么用,那不是在做白日梦,自己摧残自己吗? 白于洁说:我也觉得我很傻,但我总是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他,特别是回到 这座城市,回到曾经和他相识的地方,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知道吗,最近我老 是做梦,梦到自己穿着一袭纱缕,在旷野上奔跑,而他骑着一匹雪青马在后面追。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尽管日头正灼,但我的身上还是有了冷汗,我说:怎么会这样呢?我想,梦 境都是乱七八糟的,如果真的想解释清楚我想只会白费功夫的。 白于洁说:这不像是梦,好象是我真真切切在经历一样啊。你是不会体会的。 白于洁告诉我,她要我来是要我陪她去见一个跳神的老太婆,据说很灵,附 近的大老板国家干部都来找她呢。我对这一套嗤之以鼻,我说:那是骗人钱财的 呢?你怎么要去相信啊! 白于洁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很想让人帮我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如果再这 样下去,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 我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的猜不透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 似真似幻的梦境为什么总像着了魔一样缠着她啊。难道真的像她说的是命吗?在 这一片充满传奇的土地上,真的开始轮回了吗?我也好想搞清楚啊。 二十 在月亮湾三颗星星坠落的地方,有个仅五六户人家的村庄,它和三星堆隔河 相望。靠近牧马河的那户人家是用红砖青瓦修的独门独院,在这院里住着一个孤 寡老人,她一生无儿无女。 有人说其实她原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在土改时由于家里有几块良田, 被打成地富反坏右镇压了,儿子和女儿在过粮食关的时候饿死了,她能够活到这 样的年龄真的很不容易。她是富家小姐出身,在少女时代也受过良好的教育,熟 读四书五经,还对八卦易经很有研究。 如果她给你算,对你从前的事情一般能够说对八九不离十,就这样,她的名 气越来越大,人们都叫她神算黄婆婆。 当我和白于洁到达那里,黄婆婆正跪在佛像前念念有词。在她堂屋的中央供 着一个很大的金身佛像。屋里香烟缭绕,香炉里有纸钱在燃烧。 黄婆婆念了一会儿就回过头来,她的眼睛很小已经浑浊了,但却炯炯有神, 她说:我是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正常,原来是有贵客到了,请。 她把我们让到竹椅上坐下。还没有等我们开口,她就说:别告诉我你们是从 哪里来的,来干什么的,就让我这个老太婆来猜猜。 我心里想,我看你搞什么名堂。量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婆婆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好一会儿,她才说:两位一定还在上 学。 我心里想,不是说他妈的废话吗?能够猜到这点也算本事??!! 谁知道白于洁立刻就说;婆婆,你真神啊?是啊,我们是在上学。 黄婆婆翻着那死鱼一样的眼睛,说:你们不是来问学业方面的事情也不是来 问婚姻方面的事情。 白于洁一副很虔诚的样子说:对啊,我们是来求你解梦的。 白于洁真傻,人家把话递到嘴边,就把她给套出来了。 黄婆婆干笑了几声,就说:在这方面我可是高手,看过电影《梦境》没有, 那在外国是科学幻想,但在我这里却是可以实现的,我可以让你走入梦境。 我说:老太太,你吹啥子牛了,把牛吹死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可以吹的。 白于洁拉了拉我的衣角,白了我一眼。黄婆婆却不以为意,她已经把一柱点 燃的香拿在手里,对着佛像拜了一拜,然后装模作样的一吹气,一股浓烟从佛像 后面升起。屋子里一下子烟雾弥漫。我看过拍电影,知道那不过是烟火道具罢了。 我说:搞什么东东啊,要造气氛了哈,你的东西还蛮先进的嘛。 这下黄婆婆的老脸挂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年轻人,你不管好你那张 臭嘴,小心祸从口出。 我说:我怎么啦,我不过是说实话嘛。你这种骗术有什么高明嘛,战争片里 经常都要用。 黄婆婆气得把头转到了一边,我想只怕她在吐血呢。黄婆婆说:你们走,我 不想跟你们多说了。 白于洁忙上前拉住黄婆婆说:婆婆,我是特地来求你的,我想听你给我解梦 啊。 黄婆婆缓缓说:的确,我们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看你像是有缘人,不过你 的男朋友就不是这样了,如果你真的要听,我想请他回避。 我拉着白于洁说:我们走,别在这里听她胡说八道的。 白于洁说:你到外面等我。我看白于洁的态度很坚决,就悻悻地走了。 我真想不明白,同样的话为什么从我口里说出来和从这个黄婆婆口里说出来 会是两回事情,就像那些狗屁的名人名言,其实不知道有多少劳动人民说过了, 为什么不能产生那么大的效果呢。所以,骗子的手腕不用那么高超,重要的要会 制造气氛,创造名人效应。这个黄婆婆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但想着白于 洁那虔诚的样子,就觉得心痛,在很多的时候,人的思想显得那么的盲目,轻易 的相信人,盲目的崇拜,我想这已经不是个人的悲哀了,而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 哀。“文化大革命”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顺着牧马河慢慢地走着,河的对面一些仿古的建筑已经有了雏形。而在更 远的地方,可以望见三星堆博物馆那独特的屋顶。 牧马河是一条发源于莹华山涧的小河,是山顶上终年的积雪融化而成,在雒 城镇流入鸭子河,然后流入沱江,流入长江,在上海滩汇入大海。我想,张新自 的骨灰撒入牧马河中,实际上已经被流水穿过千山带到了大海。在那样无边广阔 的天地,我相信他应该是很幸福的。 白于洁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睛是红红的。 我说:怎么哭了呢? 她抬头看着我说:我看到张新自了。 我说: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梦话啊。她收了你多少钱? 白于洁说:五百。 我说:看看不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白于洁说:但我真的是看到了张新自。 白于洁说,黄婆婆在给她喝了一碗化的水后,就用黑布把她的眼睛蒙上了, 白于洁感觉黄婆婆用香上上下下地熏她,然后,黄婆婆在念念有词一会儿后,就 说:你看到没有他正在向你走来。白于洁先什么也看不见,黄婆婆就让她努力用 心去想。黄婆婆说,在人的身体还有第三只眼,这第三只眼睛的作用就是拿来看 另一个世界的,这只眼睛就需要用心去打开。眼由心起。开始白于洁不明白,当 她在黄婆婆的不断诱导下,感觉在黑暗中突然开了一扇门。她先看到了阳光,有 点眩目的阳光。然后就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花园中,红的黄的蓝的花儿竞相开放。 有蝴蝶蜜蜂在花丛中飞翔。白于洁发现自己竟然是穿着远古的服饰,走路也是那 么地轻巧。她手里拿着一柄锦绣的扇,两个青衣的丫鬟陪伴在她的左右,这时候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响过后,就听得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丫鬟低声说:老爷回来了。 白于洁就看见一个古代武将打扮的男人,气宇昂然地走了进来。白于洁一看原来 是张新自,她激动地想问一声:怎么是你。但嘴里发出的却是:张郎,你回来啦。 想死贱妾了。说罢道了个万福。 张新自上前几步,扶住她的手,说:在这里还习惯吗?如果想家了我就陪你 回去。 白于洁笑道:怎么会不习惯呢?只是只是你好久都没有宠幸人家了。 张新自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轻声说:是不是想了…… 白于洁嘤了一声就倒入他的怀中,真温暖的怀抱啊,让人浑身酥软。就象棉 花堆一样,软得让人站不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于洁听到了黄婆婆的叫声,开始很遥远,慢慢就清晰了。 黄婆婆喊:快醒醒啊。 蒙在白于洁眼睛上的黑布已经取下了,白于洁睁开眼睛就看到黄婆婆很惊慌 地站在面前,她说:搞错了,昨天有个老总去和西施梦交,忘了把这图片换掉, 差点毁了你…… 白于洁看到一张黄色的图片已经投入火盆中,被烧了大半。白于洁拉住黄婆 婆的手说:为什么要让我醒来啊,我要回去。 黄婆婆叹了口气说:一年只能够进入一次,这次是我毁了的,明年的今天, 我免费为你做一次。白于洁这才发现,黄婆婆的额头上已经密密的布满了虚汗, 嘴唇发紫脸色苍白。白于洁说:黄婆婆,你怎么啦? 黄婆婆说:我伤了元气。 白于洁想帮她,但黄婆婆收了钱,却一把将她推出了门。 听完白于洁的讲述,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相信。我说: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情发生,你一定是在发挥你的想象给我编故事听了。 白于洁说:不相信,我们可以再去试啊。 但那门早关了,无论我们怎么敲没有人来开,也没有人应。我们只好无趣地 走了。 我相信:白于洁讲的一定是她的臆想。我越来越发觉,她真的有臆想症。 二十一 在回学校报名前我到精神病院去了一趟。一个老医生接待了我。他说:轻微 的臆想可以看作是幻想,不算是病,但如果是严重的臆想,比如在臆想的时候出 现幻听,幻景,坠入白日梦中无法自拔,就属于精神病的范畴了,这样发展下去 就会引起精神分裂…… 我说:那么怎么才可以确定呢? 医生说:很简单啊,到我们这里作个全面的体检就知道了。 我忙给白于洁打电话,叫她到这里来检查。哪知道白于洁一听就愤怒了,她 说:我看你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呢。你最好自个先作检查。 我说:有没有也不是我说了算啊,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她有点声尽力竭地说:你给我滚,要滚多远,你滚多远。电话一下就挂断了。 我对着话筒里的盲音只有摇头苦笑。 这次白于洁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回了学校,她就开始躲着我。打电话一听是 我的声音就挂断,面对面错过同她打招呼,她总是淡淡地应一声就走了。我实在 把握不了她的心思。 好在有艾佳尼天天来陪我,无聊是不可避免的,但总的来说不那么空虚了。 常常我们也会讨论白于洁的事情。在那些放了学的黄昏,我们就从九眼桥顺 着府南河走到音乐广场,然后在那里的石凳上坐一会儿,看着在夕阳的余辉中来 回飞舞的小鸟。还有那些从街道上涌动的人流车流。 我说:你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艾佳尼说:我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但现在超自然的现象又太多了。有这 样一件事情,说的有一队商人,他们因为在路上耽搁了,没有来得及赶到前面的 驿站,他们就在一个峡谷中搭帐篷露营,半夜突然外面火光冲天战马长嘶,金戈 齐鸣。他们掀开帐篷一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那么多的罗马骑士,扬刀策 马正在打仗。吓得商人们不住打抖。但当黎明来到的时候,这一切在瞬间就消失 了。他们以为是碰到了鬼,后来经过科学家的研究,这里原来是罗马的一个古战 场。在峡谷的岩石中发现了一种和录音磁带相同物质的东西,原来是这些物质记 录下了当时的战争场面,当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达到要求的时候这一切就重现了。 我看着艾佳尼,我说:你的意思在三星堆也有这样的物质,那样的事情也是 这样发生的吗? 艾佳尼说:关于科学的东西你就只有请教专家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要我拿出证据,我就没有办法了。如果说在三星堆这个曾经的古蜀国有一个巨大 的天然的磁场,把曾经经历的记录下来,然后在外部条件成熟的时候回放,这也 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有点惊奇了,我说:你这样的想象真的太大胆了,太富有创意了。如果真 的是这样的话,那该多么的精彩啊,我们只要把外部条件研究清楚,在想再现的 时候就满足这些条件,我们就可以看立体电影了。最真实的立体电影。 艾佳尼说:那只是美好的幻想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空想的啊。 我说:不管这样有这样的可能了嘛。 我在心里就有了内疚,我知道也许我是错怪了白于洁,说不定她遇到的就是 那些商人遇到的情况呢?不过是那个出现的人碰巧和张新自同名同样罢了。 当我在图书馆拦住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就把艾佳尼 讲述的故事告诉她,谁知道她却是一脸的不屑,她说:是啊,我也知道有这样的 事情呢,在故宫人们有时候还可以听到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呐,但我相信在三星 堆出现的不是这种现象,正像是那个黄婆婆说是,因为我打开了第三只眼,所以 我可以看到我的过去,就是我能够看到我的前世。 我笑了,我说:怎么会有前世啊,。 白于洁说: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轮回的,从无到有,从生到死,从过去 到现在,自然界也是这样从春到夏到秋到冬,日子也是这样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 到白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人也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难道会逃得过这样的 规律吗?在这里有人降生,在另一个地方必然有人死去。死去的人就是降生的人 的前生,你怎么会说没有前生呢,只是有很多人看不到自己的前生罢了。 白于洁的这一番话更是让我吃惊,我说:虽然我知道你的话是错的,但你知 道我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但我很想告诉 你,不要想得那么多,知道吗。思想总是让人痛苦的,活得简单一点,你就会充 满快乐的。 白于洁说:最近我一直在看这方面的东西,古今中外关于这方面的书很多, 有很多东西的确是超出了我们现代人可以想象的范围,也超出了现有科学技术的 范畴。所以,不可理解是正常的…… 我看着白于洁侃侃而谈,对于这些我几乎就是白痴。如果要我对这些进行深 入的探索,我想:那么累人的事情我才不会干。 我说:好啦,我最伟大的研究家,我举双手同意你的观点总好了吧。对了, 你可不可以放下你伟大的研究成果,我们去喝杯咖啡呢? 白于洁笑了。一笑泯千仇,我们的手又拉在了一起。 二十二 有时候我也莫名其妙的有一些伤感,我很想有个女朋友了。那种是恋人的女 朋友,但白于洁和艾佳尼都不是,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也 可以说是红颜知己,也可以说什么都不是。我把艾佳尼介绍给了白于洁认识,在 很多无聊的黄昏,我们三个人就在府南河边散步。 这样的日子却并不精彩。不知不觉秋天就来了,我们在林荫道上走时,常有 枯叶旋转着在我们面前飘落。府南河的水由黄变青了,有时候还有雾气在那里低 低的盘旋。 我知道,白于洁的生日就要来了。自从在图书馆和白于洁讨论了那么几句话, 我们后来就不再讨论那种问题,我知道如果要讨论只会搞得我们的心情都不好, 让人心烦的东西还是躲避远一点的好。我知道,白于洁仍然在那么很刻苦地钻研。 而她的脸也越来越没有了血色。有时候还可以看见她眼睛里熬夜而有的红眼丝, 更多的时候是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我就叫她一定要注意休息,学无止境,那么多的人那么长的时间写出的书, 研究出来的学问,要一个人在短时间全部吸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说: 对什么了解一点就够了,又不是一定要出什么研究成果,说实话前人都研究得差 不多了,你就是想出什么新研究成果,我看也是没有那个可能了。 白于洁越来越聪明了,她不和我理论了,只是很含糊地答应。 艾佳尼就爱讲一些网络上流传的笑话。我们是好久没有上网了,在对网络最 初的新鲜感消失后,如果不是查资料或发邮件,我还懒得坐在电脑前挨辐射呢。 本来我们商量好了到龙池去给白于洁过生日。但就在白于洁生日前的三天, 艾佳尼却被学校选派到上海交大学习去了。那时候决定去龙池全是艾佳尼的主意, 她说:报纸电视天天在打广告,遗憾的是没有去过。我和白于洁是去过的,景色 也不怎么样。现在艾佳尼走了,我们自然就不想去了。这几天,我一直绞尽脑汁 在考虑,一定要给白于洁一个惊喜。但考虑来考虑去都没有合适的地方。 白于洁的生日刚好在星期天。那个星期五放了学白于洁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了。 她说:我想回广汉。 我说:怎么想回去呢,我们不是说好了给你过生日吗? 她说:到广汉过不是更有意义吗?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想那个可恶的张新自为什么总像魔鬼一样纠缠着这个羸弱的女孩啊。 我说:难道你心里还是忘不掉那个人吗? 没有想到白于洁笑了,用手指刮着我的鼻子说:怎么啦,开始吃醋了,是不 是爱上我了啊。 我说:哎呀,你到底是怎么的啊,一会儿乌云盖天,一会儿云开雾散,实在 猜不透你的心啊。 白于洁说:有一首歌曲里不是唱的“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 白” 看着她开朗起来,我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我们在篙笋塘乘上了去广汉的车, 最近广汉有关部门为了方便到三星堆旅游的客人,把汽车站设在了三星堆。我和 白于洁就在南兴下了车,白于洁的家住在钢窗厂的对面,是一套二室一厅的住房。 她的父母把我当成了她的男朋友,热情得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了。我就逃进了白 于洁的房间。直到吃饭才出来,我很沉默地吃完饭,白于洁就拉着我出门了。 走在南兴镇并不热闹的街上,白于洁就对我说:我觉得你上次讲的那个故事 还是有点道理,我们今天晚上就去看看,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我说:你有那么大的胆子没有啊? 白于洁笑着说: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呢? 对这么充满新鲜刺激的建议,我当然不能抗拒诱惑。我说:好啊,只要你有 这个胆子。我们为什么不去呢? 我们在镇上的铺子里买了生日蛋糕,又准备了一些吃的,就出发了。 夕阳正在天边慢慢消失,透过那一丛丛的竹林和一座座的农家小院,还是可 以看见莹华山那起起伏伏的山脉。我们顺着广汉到木瓜坪的公路走着,这条路就 这样穿过三星堆遗址,一直延伸到遥远的莹华山涧。因为三星堆的缘故,路已经 修建成宽阔的水泥路面。路两边是高高的杨树,刚出镇我们就看见了一个度假村, 叫曼佗罗渡假村。门口的霓虹已经闪烁起来了。 给这乡村有点冷清的夜,增加点热闹的气氛。 白于洁告诉我,她有个叔叔在镇上开照相馆。有几次曼佗罗渡假村的小姐请 他去摄影,原来是照那种色情图片。他们和嫖客玩出感情来了,就想用照片作纪 念,两个人摆出各种性爱的姿势。 我有点吃惊说:怎么会这样啊?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 白于洁说:是啊,如果不是我的叔叔讲的,我也不相信。人有时候真的很可 怕。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消失了,还看不到月亮。在四川盆地的上空总是漂浮着云 雾。天地间陷入短暂的昏暗。路上很静,没有车辆经过,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 荡荡的路面回荡。白于洁说:其实我还想起好多的事情,小时候我们爱在这样的 黄昏里坐在田埂上数星星,我还记得在这样的夜里,牧马河的草丛中有很多的萤 火虫,它们就像是飘荡的星星。我们用网去网,把这些星星收集到一起,就成了 一盏荧光灯。那样的光不知道温暖了多少寂寞的夜晚。 我说:我也有一样的童年啊。 白于洁仍然沉湎在她的回忆里。她说:秋天来临的时候开始收割了,在那些 金灿灿的稻谷倒下的地方,就跳出来好多的蚂蚱,我们把蚂蚱串在一起用稻草烤 熟,那种滋味真的赛过山珍海味……还有一种虫,叫打屁虫,因为它遇到危险的 时候就放屁,臭得敌人不敢靠近。但如果把它放在火上烤熟,那种脆生生的香味 却会让人唇齿留香。 我说:你吃过有一种叫灯盏儿的没有,那种味道也很好呐。 白于洁说:是啊,不过它有一对好厉害的牙齿,如果被咬了,会有种钻心的 痛。 我说:所以,一般先用手指将它上下的牙齿夹住,它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空气中有炊烟的气息,一丝丝一缕缕地在风中流动。这是个充满憧憬和回忆 的夜,当你习惯了城市的灯红酒绿,走在这样的夜里,会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我们在竹林村的前面拐入了小路,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在路边立着一个碑。 借着依稀的天光可以看清上面刻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三星堆遗址,国务 院一九八六年立” 这时候天空已经有几颗星星在闪烁,月亮在流云中时隐时现。空气中那种成 熟稻谷的清香越来越浓郁,夜风吹过,卷起层层的稻浪。我们在一条崎岖的机耕 道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 那些村庄竹林树木这时候被夜色溶化为一团团七形八怪的影子。 水的潺潺声开始在空气中流动,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牧马河边。我们在看到 河的同时也看到了河滩上的西瓜地。在靠近牧马河的地方有一个谷草搭建的看瓜 棚,一盏汽灯正“咝咝”地发着白光。 白于洁说:这一片瓜地是我二叔的。我们过去看看啊。 我们还没有过去,一条人影已经向我们走来了。浑沌之中看不真切。白于洁 轻轻叫道:二叔。 那个人果然是她的二叔。他热情地邀请我们到看瓜棚中,找了一把剪刀出去 在瓜地里翻找了一会儿,抱进来一个西瓜来。 我们还来不及客气,二叔已经切开了,一人分了一块,要我们吃。这样,就 聊了起来。白于洁的二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本份的农村人。他听说我和白于洁是 来看神秘天相的。就说:其实,这种现象我还是碰到过的,记得那是夏天的一个 夜晚,到处都在给秧田放水,所以水供应不上,只有在下半夜别人都睡了的时候 去放水,我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一抬头,就看见在天空上出现一个戴着草帽扛 着锄头的男人,在田埂上走。 我说:你认识他吗? 二叔说:当然啊,他是我们村里几年前就死去的王大麻子。 真的有点想不通了,我说:在海边也有一种现象叫“海市蜃楼”,会不会是 一样的原理呢? 白于洁说:海市蜃楼是大气中的水蒸汽把别的地方的景物折射过来形成的, 这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我就问二叔,在三星堆这里是不是经常发生这种现象。 二叔说:这么多年我只看到过那一次,当然听别人也说过不少,我想应该是 经常发生吧。 我就说: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够看到。 二叔说:只要你守着,说不定就看到了呢? 我说:真的啊? 二叔说:当然啊。 白于洁也说她二叔不喜欢骗人。 二叔见我们对看这个很感兴趣,就说:看你们这么热爱科学,我把这个瓜棚 让给你们吧。 我说:这怎么可以呢?你住什么地方啊。 二叔说:你们顺便帮我把瓜看好,我回去睡。自从结了瓜,都半个月没有回 家睡了。 二叔这么爽快原来是想二婶了,半个月没有性生活,也真够他受的。 我说:放心吧,把这里交给我们吧。 白于洁也说:二叔,你也真够辛苦的了,今天,回家睡个安稳觉吧。 二叔高兴地给我们交代几句,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望着二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白于洁眨眨眼睛对我说:二叔还真的是想二 婶了。 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灯光下白于洁那无限妩媚的脸庞,让我的心一荡,我 说:那么,你有没有想我呢? 白于洁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笑着说:滚一边,做你的美梦去吧。她挣脱我 的怀抱,“咯咯” 笑着跑了。 二十三 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晚上我和白于洁是怎样开始做爱的。 她逃到牧马河边的竹林中就被我抓住了。我们就坐在河边的草地上,谈了好 多的话题,她讲起了她的童年,讲起了张新自。在这样一个特别的夜里,她的情 绪有点伤感。后来,我就把生日蛋糕拿过来,把二十根蜡烛点燃。白于洁盘腿坐 在那里,双手合一,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良久,她才睁开眼睛,看我傻站 在一旁,就说:蹲下来和我一起许愿吧。 我学她的样子双手合一盘腿坐下,白于洁很认真地闭上眼睛许愿后,就把蜡 烛吹灭了。当蜡烛完全熄灭后,我感觉到白于洁哭了。透过迷茫的夜色,她的眼 角是晶莹的泪水,她垂下头,瀑布似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我说:怎么啦,是不是太高兴了啊,又长了一岁,又迎来了新的一天,是让 人感觉到欣慰啊。 但当白于洁抬头用她那泪水涟涟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时候,她说:不!我想, 预言也许就要灵验了。过去的就像燃烧的蜡烛,而剩下的就是这无边的黑暗。 我惊奇于她的脑袋里竟然有这样的思想,我抱着她说:怎么会呢?黑夜终将 要过去的。 白于洁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够坚持到天明。 我说:不要陷入这样的思想好吗?你那是在自己折磨自己,这是何苦呢? 我们聊了好多好多,后来,瓜棚的汽灯熄灭了,月亮从云层中滑了出来,大 地被清冷的月光所笼罩。秋虫就在我们四周不停地鸣叫。软玉在怀,在这样一个 让人动情的氛围中,我相信没有谁还能够心如止水。我们在一阵快要窒息的热吻 后,头脑就开始发热了。我发现白于洁在这方面知识还是蛮丰富的,她告诉我这 方面的知识百分之八十是从互联网上学习的。不过当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她是 第一次。那种钻心的痛楚使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我有点不忍心了,我 想退出。但她却咬着牙说:快啊,不要管我。 我说:你怎么啦,这么痛苦,就不要了嘛。 白于洁的眼睛里盈满了温柔,她说:我真的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就是痛, 我也要。 我捧着她的脸说:改天吧,看你那么痛苦,你以为我会快乐吗? 但她却坐起来握住了我的小弟弟,她说:为什么要改天呢?我不! 我无法表达这样的情形下和白于洁做爱,那种复杂的心情。在她的一再要求 和我的不懈努力下,我们还是把这个过程做完了。她躺在我的身下喘息着。 我站起来用衣服包着她赤裸的身体,我们回到了瓜棚中,我真的太累了,躺 到凉席上没有一会就沉沉地睡着了。 我是被白于洁惊慌的叫声惊醒的。原来,她就一直坐在床边,注视着天空。 这时候,她一边摇我一边惊惶地叫:快看啊,出来了,出来了。 我条件反射一样跳起来,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顺着白于洁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天空中骇然出现一个全身披挂的古代战士,提一把大刀,骑一匹高头大马。这 一下,我完全惊醒了。我揉揉眼睛,仔细看那里,却只是一团云彩,被月光照射。 恍惚之间很像一个骑马的古代战士。 我说:你再仔细看看,那不过是团浮云罢了。 白于洁跳了起来:我都观察好久了,是真的啊,他长得那么像张新自。是不 是他显灵了。 我说:还好现在是晚上,否则我要说你白日做梦。 我帮白于洁揉了揉眼睛,我说:你再看清楚点,是不是没有啊? 白于洁有点迷茫的说:怎么就没有了呢? 我说:你一直这样注视着天空,眼睛疲劳了,当然要产生幻觉了。把相似的 东西看成了真的。 白于洁狠狠地挖了我一眼说:都怪你,一定是你,张新自就走了。 我说:你还真喜欢开玩笑啊。算了,就算是我的错吧,我懒得同你争论这么 无聊的问题。好了,我困得要命,我睡觉了。 白于洁撅起嘴,把头扭到一边不理我了。我伸了懒腰就独自睡了。心想:什 么玩意儿啊,这就是被当地人吹得神乎其神的神秘现象吗?很明显是骗人的东西, 我才不相信呢?这样,一觉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候天已经亮了,鸟儿清脆的啼叫 在我耳边,我却发现白于洁不见了。 这时候二叔正好来,我就问他看见白于洁没有? 二叔说:没有啊! 一种不祥的预兆让我心慌起来,我告别二叔,顺着牧马河无目的地寻找。我 实在猜不透白于洁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她是给我买早餐去了。我便向月亮湾村 跑去。在村里,有家小饭店,一笼一笼的包子馒头正冒着热气。但那里除了两三 个人闷头喝着稀饭外,并没有白于洁。 刚在迟疑就听到那边一阵喧嚷,有人在大叫:死了,啊,天啦,死了。原来 是出车祸了,有热闹看,村里的人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一下子就围了个里三 层外三层。我想:一定是白于洁,我跑过去,却怎么也挤不进去,我急得要哭了, 我大叫:白于洁,你怎么啦?大概我的样子有点吓人了,他们给我让了一条道, 难道白于洁真的出了意外,我的泪就流了出来。 我一边哭一边叫着白于洁的名字。 等我挤到里面才发现原来是压死了一只鸡。在众人的哄笑中,我狼狈不堪地 逃了。 这时候有个跑摩的的人骑着他的车进村了,见人就大喊:三星堆博物馆死人 了。 我忙一把拦住他,我说: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人看来特别喜欢传播这种小道消息,他说起来泡沫飞溅,双颊绯红,他 一踩刹车,对我说:今天早晨有个女孩子在三星堆博物馆跳楼了。 我说:怎么样,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人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进去看,我想多半是没命了,从那么高的地方 跳下来,还有命吗?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我没命地朝三星堆博物馆跑去。老远,就见那里停了几 辆警车,还有120 的救护车。在博物馆的门前围了一大群人。警察已经设立了警 戒线。我一到那里就被拦住了。我说:我的女朋友昨晚失踪了,让我进去看看。 这次我想就算认错了,好歹也是人了。一个当官模样的警察就让我进去。我 第一眼看见那熟悉的衣服,就确定是白于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都悠闲站 在一边,看来已经是没有抢救的希望了。几个警察忙着在那里画线、拍照。白于 洁趴在那里,她的头可能先着地,已经破了,白白的脑汁合着鲜红的血溅射出去 很远。一个警察揪住白于洁的头发,将她苍白的脸翻过来,对我说:你认识她吗? 泪就那么无遮拦地涌出来了。我想,在她爬上高高的博物馆大楼往下跳的时 候,她一定已经猜想过我的感觉了。我这样的撕心裂肺,是不是也是她希望的。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精彩就是还有人为她伤心,但这种伤心不是我想克制就能 够克制的伤悲。那个游方和尚的预言终于灵验了,我不相信这是他的神机妙算, 我只是认为是白于洁的原因,这二十年来,她一直把自己置身在宿命中,没有人 决定她的命运,而是她自己把自己毁灭了。很像那个“杞人忧天”古人,在天还 没有塌下来以前,他就因为惊惶过度死去了。 二十四 白于洁的死去,给我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因为法医检查后确定白于洁在 死前发生过性行为。因此,对白于洁的死因,除了自杀外,还有了下面的几个假 使:(1 )因为被人强暴,不堪忍受而跳楼自杀。 (2 )强暴后,歹徒为了消灭人证。故意把她从楼上推下来,制造自杀的假 像。 当时只有我和白于洁两个人,因此要找证据推翻这样的假设的确是很困难。 在不能证明自己清白的那些日子,我就被当作犯罪嫌疑人关押在看守所。我的父 母是极爱面子的人,他们已经羞于见我。从和警察零零碎碎的谈话中,我知道白 于洁已经火化,安葬在了牧马河畔。她现在应该是心满意足了,她挣脱了时间的 羁绊,可以随意地穿越古今,飞越千山万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至死不离。我上去 自由,也许是上天对我玷污白于洁身体的惩罚吧! 虽然最后我洗清了这不白之冤,但在学校已经闹得风风雨雨的了。我被开除 了,好在现在是市场经济,有钱什么地方上不到学呢?我就这样到了A 大。A 大 在城市的西面,我就只有退了“园丁园”的房,那天正在收拾东西,一个人就进 来了。是江成,他真像是阴魂不散。 江成靠在门边,吐着烟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说:大哥,你不是来要钱的吧? 江成神秘的一笑,说:怎么变了,像个守财奴啊? 我说:我的变故你一定也是听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江成说:没有什么啊,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需要互相关心,我来看看你, 可以吗? 我说:如果这样,我就谢谢你了。 江成说:人总要遇到什么的,大不了就是死。死其实也就解脱了,所以,伤 心也没有用的。 我心里很感激江成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帮我收拾好就召了个的士。把我送到 A 大,帮我在宿舍里把床铺好,我们才一起去吃饭。江成坚持要到“南海火锅城” 去吃火锅。我们只好又打的从外环高速到了城南。 江成说:其实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说起来你也是认识的。 江成说:就是上次在“南海渔村”一起吃过饭的市出租车运输管理处稽查队 的队长秦一天。 我们进去的时候,秦队长已经带着几个人先来了,他热情地握住我的手,使 劲地摇着,说:欢迎啊,欢迎。 我只有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江成说:秦队长,他还是你的家门,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拔啊。 秦队长笑着说:都是一个老祖宗了,还说那些话干什么啊。 我们就在桌边坐下了,火锅立刻就上来了,是一红一白的鸳鸯火锅,秦队长 说他最近上火,不敢吃辣椒。 其实吃四川火锅如果不吃辣椒,那简直是一种糟蹋。想着秦队长请的这顿饭 也一定有目的的,果然,后来就聊上了正题。秦队长说他们运输管理处稽查队人 手不够,想聘我去做兼职。 这种美差,很多人求都求不到,但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后,我却不想干, 真的很想静下心来,好好读书。我说:恐怕我没有时间啊? 江成悄悄踢了我一脚。小声说:你娃在想什么?老子还不是看你穷,想帮你 捞点钱。别给我们装清高。 秦队长爽朗地大笑几声说:小江已经告诉我了,你很聪明也有头脑,我相信 你会有所作为的。 我不敢不识抬举,我就端起酒杯给他们一个一个地敬。最后,把自己灌得晕 忽忽的,还是江成把我扶着就近找了一个宾馆开房休息。第二天我醒的时候头还 痛得要命。这个时候手提电话响了,是艾佳尼打来的。艾佳尼告诉我她才回学校, 已经知道白于洁的事情,也知道了我的事情。她说:真的很为我担心,她希望能 够马上见我一面,这样她才可以安下心来。 接到这个电话我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流,眼眶也有点湿润。看着街道上熙熙攘 攘的人群,有点迷惘有点感伤。尽管在这个城市里,那么多的人和我近得伸手可 触,却陌生甚至有点冷漠。 也许是太多的利害关系。冲淡了我们之间有的那种善良和美好的情感,留下 混凝土一样坚硬的外表。我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今天不到学校了,我 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大概他也知道我的底细了,对我还算客气,他说:我们A 大 一向倡导宽松开放的学习方式,不过要取得文凭就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只要你 考试没有问题,来不来上课没有人管你的。 我落得逍遥自在。只要危机不在面前,我就管他妈那么多。 我和艾佳尼约在西郊体育场碰头。我到那里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艾佳尼才像 是救火一样赶来了,她一到就惊魂不定地喘气。我说:你搞什么啊? 艾佳尼说:他妈的全城大塞车,我还跑着来的。 几个月不见,艾佳尼变得又瘦又黑了,穿一件很不协调的黄色文化衫。艾佳 尼说:我不知道白于洁为什么那样做,但他们说的一千年前有个和她男朋友一样 的人,我觉得很奇怪。“我说:就算是有也不奇怪啊,人的细胞组成不是无限的 啊,总有组合会相同,几千年该有多少人啊,在他们中间有一两个人长得完全一 样,这一点也不奇怪啊。” 艾佳尼说:那么,你相信灵魂学吗? 我说:我不相信。 艾佳尼说:我相信,人的肉体虽然可以毁灭,但他们的思想却可以在无形的 空间继续生存。 我说:离开了肉体怎么还能够有思想呢? 艾佳尼说:肉体的存在和毁灭是可以看见的,但思想的存在和消失却是不可 以见到的。既然是无形的存在也就不可能消失,也许在我们周围就有许多灵魂在 飘荡。 我说:你真是奇怪,到上海去了一趟回来连说话都变了。可以告诉我是为什 么吗? 艾佳尼说:我现在正在写一篇关于灵魂的论文,我觉得白于洁这件事情就是 很好的证明。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毕竟你对白于洁比我了解得要多。 没有想到你哪里有伤疤偏偏就有人喜欢来揭,我叹了口气说:你为什么不可 以换个主题。 艾佳尼说:为什么啊,那些主题研究的人太多了,翻来覆去都是重复别人的 观点,我觉得这个主题很冷门一定可以出彩啊。 我说:你把考试的分数寄托在这样的主题上,我觉得你简直在玩火。你说错 了,研究这个主题的人并不少,但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不是太唯心就是一无所获。 你知道对于得不出结论的论文,老师是很难给你打分数的,我担心你出了力还讨 不到好。 艾佳尼不服气的说:你怎么那么武断呢?怎么会得不出结论呢? 我不想再和她争论下去,当你认定的东西,别人就是磨破嘴皮,也无法改变。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能够坚持自己也算是对我们成长的回报吧。 二十五 很多的时候我在揣摩,白于洁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其 实在很多人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的隐藏着自卑、懦弱、恐惧这些阴暗的东西,当 这些情绪还不是主流的时候,你就很快乐,一旦被这些情绪左右,那该会产生什 么样的后果啊!我相信白于洁正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助迷惘,才选择站在高楼 上,把自己置于高处,让人们来仰视自己。我相信,白于洁和我做爱,其实在她 的心里,我并不是她喜欢的人,只是因为她去意已决,想最后体验一下人生中还 没有经历的过程。在那个时候她没有快乐也是超越了痛苦的,当我兴奋不已的时 候,她不过是把我当成了完成她人生经历的一件工具。我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 不是赎渎了白于洁的灵魂。 艾佳尼仍然在坚持她的课题研究,正是因为她那样的执著使我有点害怕她了, 见到她迎面走来,我宁愿躲开,她那样刨根问底的想了解白于洁的事情,等于要 我把伤口撕给她看。我知道她已经去了好几次三星堆了,她到底想怎么样呢?是 想了解我还是想了解白于洁啊。我知道,在那个暑假我和艾佳尼已经有了一种默 契,这样的默契就是那种心灵的相通。所有伟大的爱情就是由这样的相通潜移默 化而来的。而我和白于洁在那个夜里性冲动的结果对艾佳尼一定是很深的伤害。 我知道这一段是我生命中的低潮。我常独自一人到九眼桥头的酒吧买醉,当 每个凌晨摇摇晃晃走在空旷的街道,一边走,一边吐,有时候把苦胆都要吐出来。 我扶在街边的隔离栏上,看着出租车开过卷起的纸片,街灯是昏黄的让我有种回 归的温暖。而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依然的黑暗,那是我的迷惘和痛苦。 当我有个夜晚这样站在那里的时候,一辆车从面前开过,却又到了过来。车 门开处,江成就出现了。他戴着变色镜,披一件黑色风衣。嘴角叼着烟。他站在 我的面前说:你他妈的,怎么成了这个熊样啊? 我说:我没有醉。 江成将烟吐在我的脸上,说:这个样子,还说没有醉。你就这样子玩命啊! 真他妈的窝囊。 他召呼司机把我拖上了小车。我一挨到座位就“呼呼”睡了过去。 黑夜过去开始了新的一天,而我的酒醒来,也就开始了新的人生了。如果就 这样自怨自艾地到老,那的确是猪狗不如,在无聊的时候,江成就陪我到迪吧, 到卡拉OK. 令人欣慰的是我和江成对嗑粉已经不感兴趣了,我们已经不是那种想 刺激的年龄了。有了一些经历,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心态平衡了。 有个朋友真的很好,特别是在你很寂寞的时候,尽管你明明知道朋友也是在 利用你。所以,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江成要我帮忙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要我到二环和外环的路口,去坐那些没有 运营许可证非法搞出租生意的汽车,坐上去后就给江成发手机短消息,他就和秦 队长在经过的路口拦截。狠罚司机一笔款,然后,就完成了任务。这种事情一般 两三天干一次,也很轻松。收了罚款,秦队长就给我一千两千不等的报酬,周末 他们就会用罚款抽成到温江、郫县嫖嫖妓女。秦队长说:这样生活才有张有弛。 我很担心我已经是阳痿了,对玩女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很多的时候,我有点厌恶那样的感觉了。我对江成说:你去玩妓女,还不如 到市场上割一斤肉,把它割个口子,用温水泡一下,就用鸡巴去弄。感觉是差不 多的,这样比去弄鸡要干净卫生得多。弄完了还可以炒来吃,风味独特。 江成就说我真是变态了。这点我不敢苟同,我只是对现实不满的发泄罢了。 当你想忘记一个人的时候偏偏忘不掉,而你不愿意见面的人时时出现在你的 面前。艾佳尼就是这样,尽管四川大学离我们这里有几公里之远,但并不能阻止 她到我们学校来。经常可以在演讲比赛、歌唱比赛、游园活动中看到她。我总是 多情地想:她是不是为了我呢?这样的想象可以给我的心带来美好的感觉,这种 感觉总是让我热泪盈眶。 终于,我还是没有办法躲下去了。那天她在我们学校参加“四川省大学生演 讲比赛”荣获第二名,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对她笑了,我说:恭喜你。 我们就约在校园后面的学子湖聊天。那天,我们谈了很多,我知道了她把三 星堆的土拿到地质研究所化验,结果里面含有磁性物质,就是说天然大磁场的观 点,似乎可以成立。最近省地质队已经成立了专门的课题小组,赶赴广汉三星堆 开始研究工作。 我说:那么你是不是还坚持灵魂说了呢? 艾佳尼说: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哲学就是提倡百家争鸣,多种流派并存。 至少那也是一种观点啊。 我们在一个星期天回到了广汉,这次我们是专门到三星堆,说好了我们都不 回屋,以免不必要的事情耽搁时间。我们搭到什邡的客车在三星大桥下了车。 这已经是初冬时节了。到处是落叶纷飞的萧条。 地质队的帐篷就在牧马河边。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忙着,电锤一下一下发 出沉重的声音。 负责的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看来艾佳尼和他很熟悉。艾佳尼叫他张叔叔。 张叔叔把我们让到一个帐篷中,并给我们泡了茶水。张叔叔说:最近从北京 来了天文、气象方面的专家,我们对这一带进行了三天三夜的观察,并没有发现 你们描述的那种现象。也许是条件不够等原因,但那些专家说,如果真的要形成 天然磁场,这个地区应该有很高的磁性物质。通过我们几天的勘测,并没有新的 发现。我想既然你们来了,可以给我们提点建议,特别的这位秦同学。你和白于 洁在一起曾经看到过我忙说:不是我,是白于洁看见的,而我当时睡着了。 张叔叔说:你可以描述一下当时的气候情况吗? 我说:那是初秋的夜晚,大约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当时吹着风,天空上 有很多流云,那晚上还有月亮和星星。 张叔叔说:下雨了吗? 我说:没有,在那之前和之后都没有下雨。 张叔叔说:四川的气候就是这样,雨雾蒙蒙,我到是很希望是那种“海市蜃 楼”。如果这样来解释我觉得还轻松点。因为我也不相信鬼现身的说法。 后来,我们就到白于洁二叔的瓜地转了一圈。西瓜早已经收了,留了一地杂 乱的瓜藤。守瓜的棚因为没有人住已经被风吹得破败了。白于洁的坟就在瓜棚旁 边,那些花圈被风雨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我在坟前蹲下,仔细看着坟前的石刻墓 碑。我掏出手绢擦拭着被泥点溅脏了的地方。曾经一个多么鲜活的女孩就掩埋在 冰冷的泥土下面。生与死的距离也许很近,但却是隔得那么远,两个世界,无法 逾越的,无法沟通,也许这就是我们悲哀的原因吧。 艾佳尼也为白于洁的坟墓添了几捧新土。 我们到镇上看了白于洁的父母,然后在房湖公园管理处复印了《广汉县志》 和一些资料。艾佳尼和我就带着这些资料回了成都。 二十六 我和江成连手当“托儿”遇到了一点麻烦。 那天下午,我和江成提着大提包,站在青龙场的路口,让别人一看就知道是 急着回家的学生。 有好几个出租车来揽客,看他们证件齐备,就说:不想搭出租,我们在等公 交车。当然,公交车来了我们也没有上。后来就开来了一辆白色长安车,那车半 新不旧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伸出脑袋来,对我们说:你们是不是要打车啊。 其实我早在一边观察你们好久了。出租车太贵了,你们坐真的划不来,我给你们 便宜一点。 江成说:我们到西门车站,你敢不敢去啊? 司机说: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不说,谁知道我拉的是客人啊。 我看这个司机穿得有点破烂,想来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我就说:现在抓 “野的”抓得特别凶,抓到就要罚好几万呢,就是把你这个破车卖了也缴不够罚 款。 司机“呸”地吐口水:现在这些龟儿子尽乱搞,罚吧!老子让他罚,不要老 子吃饭,老子也不要他吃饭。 我们坐上车就和他聊起来,原来他是热电厂的下岗工人,家里有个卧床的儿 子,年龄大了不好找工作,东家借西家凑,在红牌楼买了一辆二手车,跑跑营运。 我听了就有点不忍心了。 我凑在江成的耳边说:人家挣钱是养家啊,很不容易的。 江成白了我一眼,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现在这种“野的”越来越少,你以 为我们挣钱就那么容易吗? 他一边说一边就藏着给秦队长发手机短消息。 我提起包,说:师傅,我不坐了,我要下车。 司机一下把车刹住,回过头来说:怎么啦。 江成忙说:没有什么他不过有点晕车,山里来的,没有坐过多少车,不适应。 司机松了一口气说:把车窗打开,可不要吐在车里了,好难得打扫的。 我想说什么,江成却一把将我的嘴捂住,说:你他妈的可别吐出来啊,马上 就到了。 秦队长他们果然神速,在二环路的立交桥口,就把车拦住了。 秦队长装模作样地说:你不是出租车。怎么私自拉客。 司机一边脸上堆着笑,一边给秦队长敬烟,是八元一包的“阳光娇子”。秦 队长他们抽的都是“精品中华”秦队长扬扬手上的烟就挡了回去。司机说:我是 送我们单元的两个学生回学校。这你们也要管啊。 秦队长笑着说:我看不象。既然你说载的是熟人,那么你就说说他们的名字, 我拿他们的身份证看,对上了,我就放你走。 这一招是杀手锏,有的野的司机很聪明,一上车他就要问我们的名字住址到 什么地方干什么等等,我们当然就信口开河地乱说。到秦队长这里他就一个都说 不正确,当然只有认罚了。 今天这个司机就太木了,看起来对付秦队长他们的检查还一点没有经验。他 看要露馅了,就先沉不住气了,他说:我是第一次呢,你就放过我吧。 秦队长说:放过你,但那些出租车司机不会放过你,你扰乱了市场秩序。 另外一个队员就在抄车牌了。司机哭丧着脸说:你看我人还没有拉到钱都没 有收到,我就算是免费学雷锋,我不收钱啊,这样也算吗? 江成就冷笑着说:你的目的还不是要挣钱。 秦队长说:少给我罗嗦,限你三天之类到稽查队来接受处罚。司机看看我们 又看看秦队长,说:我他妈的刚才还在想,你们怎么那么快就来了,还只拦我, 敢情你们是一伙的啊!合伙来诈骗老子。不要老子活,老子也不要你们活了。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抽出一把西瓜刀,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已 经被砍了几刀。 他把秦队长扑到在地用刀疯狂地砍。几个队员这才反应过来从稽查车上抽出 修车工具,几下就把那个司机打来瘫在地上。110 、120 的反应还算迅速,很快 就来了。秦队长没有抬上救护车就断了气。我们几个受伤不太严重。但还是被扶 上了救护车。 后来,110 的来录了口供。 后来,那个司机以故意杀人罪被判了刑。 后来,秦队长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后来,江成破格被稽查队录取为正式职工。 ………… 而后来,我和江成就干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我们去找那个司机家。江成说: 白挨了几刀,找他家里的人索赔去。 我们就在青龙场那弯弯曲曲的小巷,找到了他的家。 这是一片用石棉瓦和油毡搭的临时住房。推开虚掩的门。里面又潮湿又黑暗, 等我们的眼睛适应了环境才看清楚床上躺着人。那人转过脸来,说:你们是谁? 啊!怎么会是李远见老师。记得读大一的时候他是我们的政治课老师,好久 不见,怎么会躺在这里了。我忙上前几步,说:李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你认得 吗? 李老师摇摇头,说:你们有什么事情? 江成说:我们是来找你索赔的,你的老爸把我杀伤了,他进了监狱,我们就 只有找你赔。 当李远见明白我们来的目的就有很生气了,他哆嗦着说:我已经瘫痪了,你 要我赔什么呢? 江成就把刀拿出来,在手上晃着,说:你他妈的给老子装啊。 他把刀横在李远见的脖子上,我知道江成爱这样吓唬人。但我看到李老师真 的被吓住了。 我就说:江成,别那样吓人家。 李老师这时候就挣扎着坐起来,对江成吼:来呀!杀了我啊,反正老子活着 也没有意思。 江成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和人家赌,他把刀又架在了李老师的脖子上:小子, 你和我赌吗? 我说:江成,你干什么啊,欺负一个残疾人,你算什么啊。 李远见说:我的老爸就是被你们弄进监狱的…… 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张口吐出血来。他趁江成不注意把江成的手抱住,那 刀就插进了自己的身体。江成呆住了,他说:他用我的手把自己杀了。不是我啊 …… 我们就这样被判了刑。 很多的时候,曾经的一切就像梦。真实的梦。 Tuesday , May 14 , 2002 写于朋友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