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割舍不下的 夏南,未完成的,由我来完成,该继续的,它始终在继续。就像是此刻,我来 到了这里,我带着心中对你割舍不下的想念来到了这里,它是你曾经的梦想,它是 我现在的生活,它让我觉得,离你这样近,却又那样远。 --静忆 苏静忆下了车,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午夜的风很冷,有些许刺骨的味道,她的 手下意识地抓紧手提包。这条细长的巷子很黑,她的心里有些害怕,但是想着穿过 这条巷子就可以安全到家了,脚步就又快了起来。夜很静,只听见她的高跟鞋和地 面接触时的碰撞声,这声音孤零零的,听得人的心不禁跳得加速。 她低着头走路,猛然发现地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还有两个长长的身影,月 光将那影子拉得长长的。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算是服了路晨扬了,抬起头刚想说话, 看清面前的两个人时,猛然就噤了声。 因为,眼前的两个男人她根本就不认识,她立刻意识到,她躲过了路晨扬,却 撞上了抢劫的或者…… " 你是苏静忆?" 两人中那个个子高些的男人问道。 苏静忆下意识地应了声" 是" ,刚出口,心里就叫了声" 糟糕" ,没听说打劫 的还先打听名字,她的心开始怦怦地乱跳,如果真的是打劫,她可以确定,这无疑 是一场有预谋的打劫。她深呼吸了几口,让情绪稍稍平缓了一下。 她看到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嘴里叼着烟的那个男人把烟扔在了脚下,冲 她说了声," 就是你没错了。" 说话间,两人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她。 这话让苏静忆觉得有些害怕,她从肩膀上拿下挎包,从挎包里翻出了钱包,从 里面拿了样东西出来塞进风衣的口袋里,随后把整只钱包都递了过去," 都给你们, 放我走。" 两人看到她的动作,互相望了一眼,随后嘲弄般地相视大笑,揶揄道:" 小宝 贝,我们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你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吗?还有,你明明说都给我 们,为什么刚刚还藏起了一件东西?" 苏静忆咬着嘴唇不答话,拿着提包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她一步步地往后退,耳 边两个人的对话声不断," 哥,那我们就去看看她藏起什么了。" 苏静忆猛一转身,朝来时的路上跑去,边跑边拼命地呼喊:" 救命啊!" 两人随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无奈她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两个大男人,她又一次 被堵住了去路。 高个子的男人命令道:" 上去,把她的嘴堵上,别让她乱叫。" 矮个子立刻点 头,上来用力抓住了苏静忆的头发,这样的疼痛让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随后,矮 个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条破毛巾堵住了她的嘴。 高个子的男人一脸淫笑地走到苏静忆的跟前," 就让我们哥俩毁了你的清白, 看你以后还清不清白!" 他说着话就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苏静忆的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她愤怒地睁着眼睛,眼里有泪水无声地滑下。 她拼命地挣扎,矮个子反背着她的手,她咬了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用高跟鞋冲身 后男人的脚上重重地一踩,只听见后面撕心裂肺的" 啊" 一声,顿时手上的束缚就 减轻了。 她趁高个子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当,拼命地往前跑,边跑边拿掉嘴里的破毛巾, " 救命!救命啊!" 她的声音声嘶力竭,可是无奈这条巷子太长了,她刚刚跑出不 远,又被拖了回来。 紧接着苏静忆就看到矮个子男人因为气急败坏而扭曲的脸," 妈的,不给你点 儿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说着话,雨点般的拳头纷纷落在苏 静忆身上,苏静忆被打得蹲了下去,矮个子的男人还是不解气,一脚把她踢倒在地 上,随后,一脚连一脚地踢打着她。 苏静忆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吭声也不流泪,而是呈现出一种倔强的姿态,不知 被打了多久,才听到身边高个子男人的阻止声," 行了行了,别打死了她。快点儿 吧,早点儿办完事早点儿走。" 矮个子骂骂咧咧,这才住了手,苏静忆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睁开了眼睛,竟 发现矮个子男人俯下身开始解她的衣服扣,她本已透支了身上的力量,此时,却犹 如回光返照般地又激起了身体里暗藏的最后力量,她拼命地和两人厮打着,空气中 尘土飞扬,衣料的撕扯声触目惊心,她攒足了所有力气大声地呼喊:" 救命!" 这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她的心里已经悄然地升起了绝望,她不知道,没有 了夏南,谁还会当她宝一样的疼,她不知道,没有了夏南,谁还会在最关键的时候 来救她。 路晨扬赶到的时候正目睹到两人在撕扯着苏静忆的衣服,只是一刹那,他的眼 睛就红了,刚要跑过去,老肥一把拦住了他," 少爷,两个猴崽子,交给我好了。 " 路晨扬犹豫了下,随即催促道:" 那你还不快一点儿?" 老肥得令,气运丹田般大吼了一声," 都他妈给我住手!" 这声音在静谧的午夜仿佛是一记炸雷般,两个流氓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 头来,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脸上就都挨了一记闷拳,血顿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边的路晨扬慌忙跑到苏静忆的身边,看着她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皱了皱眉, 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他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第一 次温言道:" 苏静忆,你有没有怎么样?" 苏静忆神情恍惚,依稀觉得是有人救了自己,闻声微微睁开眼睛,不料却是路 晨扬的脸庞映入了眼帘,她下意识地挣脱,企图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细微的动作让他微微地皱眉,随之他却用手揽过了她,阻止她的远离。 老肥很快就解决了那两个流氓,直到他们跪地磕头求饶,他才住了手,口中厌 恶地吐出了个" 滚" 字,两个流氓一听,如同得到了特赦令般,一眨眼的工夫,已 经不见了踪影。 " 静忆……" 林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他站在不远处,正好看见苏静 忆躺在路晨扬的怀里,他加紧脚步跑了过来,冷冷的眼神扫视了路晨扬一下,一把 推开路晨扬,路晨扬毫无防备,被狠狠地推了一个跟头,索性就坐在了地上,皱着 眉看着眼前的苏静忆。林淮从路晨扬的脸上收回目光,随之就把目光定格在了苏静 忆的脸上。 天啊!她的脸上怎么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人触目惊心,此刻他如此真 切地感觉到了痛惜,他怜爱地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斜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问道:" 静忆,你这是怎么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她微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依然挂着未干的 泪珠。虽然满身伤痕,她却依然是这样的安静美好。林淮心里一动,随之看见她身 上那件属于路晨扬的外套,他小心地把它从她的身上拿开,随之又一把甩给了路晨 扬,紧接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苏静忆重新轻轻地披好,他像哄孩子般的哄她, " 静忆乖,我们走。" 他轻轻从地上拉起她,让她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到自己的身上,她斜靠在 他的肩头,神情还是恍惚,却感觉到了微微的安心。 路晨扬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抖了抖手上的衣服,兀自出神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发呆。老肥在一旁察言观色,不知路晨扬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就不敢出声,只 是和他一样,顺着两人的背影望过去。 苏静忆突然回过头来,路晨扬的眼神来不及躲闪,脸上微微一红,她却直视他 的眼神,声音虚弱却坚定," 谢谢你。" 这句" 谢谢" 让路晨扬的心里有了瞬间的满足感,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哦 " 。林淮则是诧异地看着两人,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神情。 两人走了很远了,路晨扬还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夜风很冷,老肥小 心翼翼地叫了一句" 少爷" ,他才回过神来,略一点头,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林淮一路扶着苏静忆回了家,他的眉头始终是紧皱着的,仿佛雨天里散也散不 开的乌云。他把她扶到了沙发上,她才刚刚坐下来,就又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开 始在衣服的口袋里来回地摸索。 林淮讶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静忆……" 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却没有理。 林淮走上前几步," 静忆,你在找什么?" 苏静忆翻了好一会儿才住了手,却没有答他的话,而是急急地往门外走。 " 静忆!" 林淮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 这么晚你还要去哪儿?" 他上前一把 抓住她的胳膊,触上她无力的眼神," 我把夏南丢了……" " 什么?" 林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话。 " 是照片。" 苏静忆挣脱掉他的手," 我要去找夏南。" 林淮再一次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的眼神对视, " 你在家好好地等着,我去找。" 说完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沙发上,按了按她的 肩膀,让她坐下,随后关了门跑了出去。 已是凌晨了,外面好静,静到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几若可闻。夜好黑,巷子里 黑得似乎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月亮微弱的光。林淮暗叫一声" 糟糕" ,出来得太 匆忙,竟然忘记拿手电筒,他暗叹一声,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借着屏幕上微弱的 光线,一点儿一点儿地寻找着。 这样的寻找无疑是有着一定难度系数的,苏静忆不知何时也从家里跑了出来, 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不知怎的,她竟然想起了《十八春》里沈世钧在黑 漆漆的电影院里帮顾曼桢找遗失的红手套的那一幕来,只可惜,他不是沈世钧,她 也不是顾曼桢,他们亦没有拥有同样一个十八年。她静静地望着他,心里竟生出了 微微的暖意,一时看得出了神。 静谧的暗夜里,连清冷的风都似乎受到了温暖的蛊惑,变得柔和了起来。 突然林淮直起了身,用手指小心地擦了擦从地上刚刚找到的照片,他嘴角微微 地咧着,如释重负般地舒出了一口气。他刚要把照片放进口袋,眼角的余光就瞥到 了不远处静静看着他的苏静忆。他微微一怔,随后跑到她跟前," 苏静忆,你怎么 出来了?" 他的话语里有着嗔怒的味道。 苏静忆小声地" 嗯" 了一声。 " 给你,你的夏南。" 她从他的手里接过照片,看着看着,竟然哽咽出声,泪水大颗大颗地打落在那 相片上,她的声音哽咽,可是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她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夏南。 很多年以后,林淮想起这一幕来,心里还是会身临其境般揪心,他从来没有告 诉过她,那一刻,他是多么想拥她入怀,可是,只是一张照片,就瓦解了他所有的 勇气。他亦没有告诉过她,帮她找照片时,他心里有多少的欣喜,因为那一刻,他 同样想到了张爱玲的《十八春》。 只是,他只是林淮。 第二天早晨闹钟响的时候,苏静忆翻了个身,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坐起来,头昏 沉沉的疼,用手摸了摸,脸上也是热乎乎的,看来是昨天冷风吹的,她轻轻咳了几 声,继续躺着。 时针指向六点的时候,林淮的早餐已经准备好多时了,他不停地看着表,见苏 静忆还没有起来,不禁自言自语道:" 奇怪……" 待六点二十分的时候,他就再也 按捺不住了," 静忆……" 他喊道," 出来吃饭啊。" 他凝神屏气,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于是站起身来往苏静忆的房间 走过去,来到她的门前,几番犹豫,还是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静忆……" 他再次 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 她躺在床上,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微弱。 " 静忆,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意识到她有感冒发烧的症状, 急忙用手轻轻试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皱起了眉头,温度告诉他,她真的发烧了。 " 静忆……" 林淮轻声叫着,见她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想了想,转身出了门。 不多时,他手上拿着药和水杯又走了进来,扶着她坐起来,把药喂到了她嘴里,她 这才睁开眼睛,问道:" 怎么了?" 林淮心里不禁好笑," 你发烧了。" 苏静忆坐起了身,用手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的是很热,嗓子也很疼。她掀 开被子下地,林淮忙问道:" 你要干吗?" " 去上班,来不及了。" 林淮皱着眉," 你这样子怎么去上班?" 她没有理他的话,双脚刚接触到地面站起来,头就感到一阵眩晕,还好林淮及 时扶住了她,他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突然说道:" 苏老师,拼命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就算你去了,感冒传染给学生也不好吧,就算传染不到学生,传染到花花草草也不 好吧?"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她扑哧一声笑了,随后用手撑了一下头," 真的是很晕呢。" 林淮扶她坐在了床上," 你乖乖地在家休息,我给你请假。" 苏静忆轻叹了一声,并无他法,那就由他吧。 林淮走出去几步又转身说道:" 下午我会请假,然后陪你去吊盐水……" " 不要!" 没等他说完,苏静忆慌忙摆手拒绝。 " 为什么?" 他审视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来回扫。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从小就害怕吊盐水的。" 她低着头,这副样子倒是像 极了小女生。 他强忍着没有乐出声音,从牙缝里强挤出了个" 好" 字,看了看表," 那我先 走了。" " 嗯。" 林淮走了以后,苏静忆又躺下了,昏昏沉沉的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门铃响的 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倦,翻了个身却没有去开门,心里合计着一定是林淮,只是 奇怪他怎么不自己用钥匙开呢。 门铃还是依旧固执地响着,吵得她想不理都不行,她不得已坐了起来,晃了晃 还是有些沉甸甸的头,嘴里嘟囔了几句,这才朝门口走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静忆本来精神还有些恍惚,看到来人,揉了揉眼睛,不禁 吃惊地叫了声," 齐主任!" 门口的齐谨笑得一脸不自然,表情中似乎还夹杂了几分腼腆,引人注目的是, 他的手上是一捧娇艳欲滴的粉红色玫瑰。 两人就这样有些尴尬地门里、门外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儿,苏静忆才回过神来, 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齐主任,你怎么来了?进来坐吧。" 说着话,往旁边侧了 侧身,做了个" 请" 的姿势。 齐谨微微颔首,语气里有几分拘谨," 我今天去办公室找你,听说你生病了, 就想来看看你。" 说话间,这才把另一只手拿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苏静忆看了一眼,是一盒补品,她" 哦" 了一声,随后起了身," 请坐,我去 给你倒水。" 齐谨也站起了身," 你别忙了。" 他话到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厨房,端了水杯 出来," 我不过是小感冒而已。" 他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却随手放在了玻璃几案上," 你别忙了,你再这 样忙,我要过意不去了,其实……" 他顿了顿," 还有一件事。" 苏静忆疑惑地抬起脸看他,他的眼神躲闪,开始不自然起来,她心里有些微微 的明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 其实我是想说……" 齐谨犹疑了一下,坚定地抬起脸,看向她的眸子," 静 忆,我可以追求你吗?" 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问话虽然小心而谨慎,却透露出十 足的真诚味道。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感情,或者说,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只是他不说,她尚 有回旋的余地,她可以当不知道,可是今天,他终于说了出来,她却一时慌了手脚。 苏静忆沉吟半晌,依旧不知道说些什么,齐谨有些着急也有些激动,一把抓过 了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凉," 可以吗,静忆?" 他再次催问道。 她依旧是不出声,她当然明白自己心里怎么想,她知道自己是要拒绝的,可是 看到他那样的眼神," 对不起" 三个字就一时卡在了那里,说与不说,一时间进退 维谷。 如鲠在喉的滋味。 " 静忆,你看我买了什么,我们晚上吃……""鱼" 字还没出口,林淮本已举高 的手就放了下来,他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目光锁在了齐谨和苏静忆紧握 的手上,立刻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齐谨松开了本来紧握着的苏静忆的手,他冲林淮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却很从容。 他的眼神果真让林淮心里更加不快," 你来做什么?" 他的话语直截了当,少 了寒暄的辅料。 " 静忆生病了,我来看静忆。" 他答得也是简单明了。 " 哦……" 林淮拉长音调应了一声,突然冲他露出了笑脸," 晚上你要也留在 我们家里吃吧?" 说着话,在他眼前举了举手中装鱼的口袋。 一句" 我们家" 出口,齐谨果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表面上又不能失了体面, " 哦,好。" 他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苏静忆微微蹙眉,她捕捉到了林淮表情里稍纵即逝的得意,她不明白平时明明 很沉着的林淮为什么偏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孩子气,她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再想那么 多。" 我有些累了,你们先聊吧。" 她丢下一句话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远离了刚刚 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躺下不多时苏静忆就沉沉地睡过去了,其中隐约觉得林淮开门进来过一次,估 计是叫她出去吃饭,她嘴里嘟囔了句" 不吃" ,就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听到他 关门的声音,苏静忆却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白花花的墙壁。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静忆隐约觉得外面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了,她发现自 己房间的窗户是紧闭着的,门也是关着的,因此整个房间让她觉得有些气闷。苏静 忆摸摸自己的额头,热倒是有些退了,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大喘了几口气,睁大 眼睛,兀自瞪着天花板出神,其实脑子里倒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门响动的声音时竟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听见 吱呀一声响,门被旋开了,她意识到是有人走了进来。 " 静忆……" 她听见有人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是林淮。 她没有应声,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他发现她的假寐。 " 静忆……" 他又叫了她一声,她依旧没有应声,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 怎样的一种心态,只是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而后,也就不得不把开始的戏继续演 下去。 她以为她不应声,他就会关了门退出去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半天都没有听到 门的再次响动,直觉告诉她,此刻的林淮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想到这里,苏静忆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紧张起来,若是知道是这样,那一开始的 时候便应该应声,总好过现在的这般尴尬。 她感觉到林淮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的声音幽幽的," 静忆,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呢?" 声音很轻,却字字入了她的心,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只觉得这是她今天以 来听的最匪夷所思的一句话了。 她心里纳闷,正琢磨他的话中含义,不料额头上突然觉得一阵温热,刚开始她 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竟然俯身吻了自己! 她的心怦怦乱跳,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应该继续装睡还是应该起身甩一个巴掌 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应该做什么,耳边又响起了林淮轻柔的声音," 晚 安了,静忆。" 说着话他已经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连忙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刚刚被他轻轻亲吻过的额头,她轻轻蹙眉,却发 现自己似乎对这个吻并不那么反感。 苏静忆坐起身来,发现床头柜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水杯和药片,她没有旋亮壁灯, 只是借着窗外柔和的月光轻轻拿过了桌子上的药片,杯子拿在手中的时候,水是温 热的,入口也刚刚好,她的心就不自觉地被这水温慢慢地浸暖了,一直暖到了心底。 第二天就是双休日。因为前一天睡得太多,这天苏静忆便早早起来。吃早饭时 她发现林淮又不在家,她心里突然小小地失落了那么一下。 时间总是飞快,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她的肚子又唱起了 " 空城计" 。 坐在桌子旁边,苏静忆用手轻轻地握着玻璃杯,自掌心传递过来的热量让她觉 得很安心,她突然忆起了小的时候,每次感冒,母亲都会给自己做黏糊糊的小米粥 吃,里面还会卧上一个诱人的荷包蛋,用母亲的话说,小米粥是最养人的了。 想着想着,苏静忆的眼睛里有点儿湿,也就不由得泛起了馋,她披了外衣,打 算去楼下的粥铺买一碗小米粥回来解解馋。这样想着,就加紧行动了起来。 中午粥铺的人不多,小米粥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心里觉得很舒服。她用小 匙轻轻地搅了搅,那热度就下去了一点儿,她小口地吹了吹,送入口的时候,微微 地闭上眼睛,幻想着是出自母亲之手,心就也跟着温暖起来了。 一碗粥吃了过半,苏静忆正要起身离开,透过粥铺透明的大玻璃窗,她的视线 就那样定格在了马路上。 是林淮和单艺馨。 两人应该是刚从对面的咖啡店里走出来,肩并着肩,不亲昵却也不疏远,林淮 的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静忆竟然觉得单艺馨的脸上有未干 的泪珠。 苏静忆就这样隔着玻璃窗看着马路上的两人,两个人说些什么她自然是听不见 的,她看到林淮帮单艺馨拦了一辆计程车,单艺馨却摇着头不想走,随后,单艺馨 竟当街紧紧地抱住了林淮,苏静忆清晰地看到,单艺馨的眼中有泪珠滑落。 因为林淮是背对着单艺馨的,所以自始至终苏静忆都没有看到林淮的表情,只 是她分明听到了自己内心叹息的声音。 " 服务生。" " 您好,您有什么事?" " 结账。" 结完账,苏静忆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上了楼。 果然林淮已经比她先回来了,他回过身看她开门进来,便皱着眉头问:" 出去 了?" 苏静忆" 哦" 了一声," 下楼喝了碗粥。" 之后两人便是沉默。 " 静忆……" 在她快进房间的时候,林淮又叫住了她。 她转身凝眸," 什么事?" 林淮走近了几步," 昨天齐谨来说了你作……作弊的事。" 这句话被他说得吞 吞吐吐,却又欲盖弥彰。 " 我没有作弊。" 苏静忆留下一句话便转了身。 " 可是没有证据不是?我相信你,可是大家未必肯信,总之我觉得齐谨的做法 是对的,他说你被记大过一次。" 他如同筛豆子般一股脑儿把话倒出,之后便是两 人之间许久的沉默。 她没有回过头来,怔了一会儿,平静地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听着她的这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心里竟然泛起了生生的疼,望着她 的背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北方的冬天很漫长,秋天却很短暂。转眼一个月便过去了,十一月份就这样来 临了。 冬天的脚步已悄悄临近,在每一个闪亮的窗花上,在每一口吸进的冷气上,在 穿得越来越厚重的衣服上,哗啦啦的,又一个冬天,就这样要来了。 这样的气势,加之清冷的温度,总觉得有斩钉截铁的味道。苏静忆从小就喜欢 冬天,总觉得因为寒冷的缘故,所以连回忆都变得深刻起来了。或许,这只是她自 己的一种感觉,只是这样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所以,每当冬天来的时候,她总是 较之别人多了一层惊喜。 坐在办公室里,苏静忆出神地望着窗外,每到这样的下午,心里总是会觉得很 安逸,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 苏老师。" 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回过神来应了声," 在。" 转回头,原来是高二年级 组教英语的毕老师,同样是年轻的女老师。 苏静忆笑着问:" 什么事啊?" 毕老师脸上现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我下午有事请假了,你能不能帮我盯一下 我带的那个英语情景剧?" 苏静忆低头略微思忖," 嗯,没问题,我下午正好没有课。" 她点头一口应承 下来。 " 就是下午两点在小阶梯教室。" "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 对了,你等一下……" 毕老师说完这句话,小跑着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 了什么东西,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给你。" 她把东西塞到了苏静忆的手里。 苏静忆拿起来看,原来是个红得发亮的苹果,她有些讶异," 这个是……" " 这个是道具,千万别忘了拿啊,英语情景剧的核心都在这儿啦。" 说完她抬 起手腕看了看表," 糟了,我要迟到了。" 她冲静忆挤了挤眼睛," 苏老师,一切 都拜托你了啊。" 说话间,她已小跑着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回首摆了摆手。苏静忆 冲她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苹果,笑着摇了摇头。 快两点的时候,苏静忆拿着这个有着" 光荣使命" 的红苹果往小阶梯教室赶去, 她正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险些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 静忆。" 苏静忆抬头,原来是林淮,她拍了拍胸口," 吓我一跳。" 林淮笑着问道:" 你这是哪儿去啊?" " 去小阶梯教室。" 她随口答道。 林淮盯着苏静忆手中的苹果看了几秒钟,顺手就抢了过来,还没等苏静忆反应 过来,他嘎吱一声就咬了一大口下去,边吃着嘴里边赞道," 真甜啊,我中午都没 来得及吃饭。" " 林淮!" " 什么?" " 这个是演英语情景剧用的道具!" 苏静忆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苹果,上面少 了一块的地方好似伤口,她微微皱着眉,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林淮,满脸的怒意。 林淮把口中的那块吞了下去,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我哪儿知道?你也 不早说。" " 你给我时间说了吗?" 她沉着脸,一脸的不悦。 " 怎么办?" 他睁大眼睛看着苏静忆,显得一脸的无辜。 苏静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去买一个回来,要像这样红的,我在小 阶梯教室等你。" " 好。" 他说完话便转了身,她在后面大喊:" 要红的!" 他没有回头,远远地应着," 知道了!" 她看了看手上的苹果,又大着声音补充道:" 记得,要快点儿。" 抬起眼睛时已不见他的身影了,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她兀自叹了口气。自 言自语道:" 真是被他打败了……" 刚走到小阶梯教室的门口,苏静忆就清楚地听见了里面排练的声音,小阶梯教 室很大,她开门进去的时候,没有学生注意到她,索性她就坐在了最后一排,静静 地看着他们排练。 原来排练的是童话《白雪公主》的情景剧,她看得颇有兴致,里面的学生也有 几个她认识的,比如白雪公主的扮演者蓝艾萌,比如扮演王子的程北。 学生们排练起来倒是井然有序的,虽然还没有穿演出服,可是看起来也是非常 热闹。 "Apple ,apple, beautiful apple。" 扮演王后的那个学生躬着腰出场了,突 然,她大声叫了起来," 不对啊,苹果在哪儿呢?" " 在这里。" 苏静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后才心里暗叫了一声" 糟糕" ,只 是这一声" 在这里" ,台上学生的目光都已经看了过来,她也只好勉强地站起了身, 一步步往前面的舞台走过去。 " 苏老师?" 蓝艾萌惊讶地叫出了声,苏静忆笑着回过头,冲着蓝艾萌点头回 应着。 " 苏老师,苹果……" 蓝艾萌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手中有着一块咬痕的 苹果,诧异地瞪大了原本就大大圆圆的眼睛。 " 嗯。" 苏静忆尴尬地应了声,却不知下面该怎么说了," 这个……" 她含糊 不清地支吾着,把苹果有咬痕的那一面下意识地旋到了对着自己的位置,随后索性 把苹果藏到了身后。 " 苹果一会儿就到了。" 她笑盈盈地看了周围一圈,说道。 " 不会是被你吃的吧?" 冷冷的话语传过来,光听声音就知道是程北,他的语 气是玩笑式的,以至于几个女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静忆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尴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 苹果来了……" 话音刚落,林淮便已经从小阶梯教室的门口飞奔了过来,他 拎着一塑料口袋的苹果跑到了苏静忆的跟前,气息还有些不匀。 他的及时出现化解了苏静忆的尴尬,随之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苏静忆心 里暗暗松了口气,歪过头看着他。 林淮低下头把塑料口袋打开,笑着说:" 大家来挑个最红的' 苹果公主' 友情 演出,其余的小苹果就犒劳大家的肚子了。" 说完,他把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 话音刚落,几个女生就饶有兴趣地围了过来。看着学生们认真地选着红苹果, 林淮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站在苏静忆的旁边,小声问道:" 帅吧?" 她心里是喜的,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凑合。" 他摸了摸鼻子,重复她的话," 凑合?" 苏静忆刚要转过脸和他再说句什么,却觉得不远处有束冷冰冰的目光直射过来, 她凭着感觉望过去,果真就触上程北冷冷的眸子。她急忙收回了目光,转身往教室 后面走过去。 林淮却没有察觉,他冲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那边已经选出了" 苹果公主" ,一袋子的苹果也分得所剩无几了,戴着眼镜的男生喊了一嗓子," 继 续开工!" 这边的演出就又继续了下去。 苏静忆和林淮并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远远地看着教室前面的演出。 苏静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她侧过头问道:" 你下午没有课吗?" 林淮转过脸点了点头," 嗯,索性就在这里重温我童年的回忆了。" " 嗯?" " 白雪公主嘛。" " 嗯,是啊,每个人小时候心里都有一个关于童话的七彩梦想。" 说着,她对 他笑了笑,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认真地看起了演出。 半晌,苏静忆才又侧过头压低声音道:" 那个女生就是蓝艾萌。" 林淮好奇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看清楚那个女生的模样,就看见她 不知怎么的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舞台上一时大乱。 苏静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慌忙地站起了身往舞台的方向跑去, 台阶的跨度太大,她险些崴了脚,还没跑到舞台前面,她嘴里就不停地说着:" 让 开让开……" 学生们闻声都让开了路。挤到了前面,苏静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蓝 艾萌晕倒了。 几个胆子小的女生已经哭了出来,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大 家都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剧情,莫非是这个苹果有毒? 苏静忆小心翼翼地抬高了女孩的头,在她耳边轻声地唤着:" 蓝艾萌,蓝艾萌 ……" 可是蓝艾萌紧紧地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小脸 惨白。 苏静忆心里有些慌,林淮也随之到了跟前,他一把背起了蓝艾萌," 去医务室。 " 边说着话已经边往教室外面走了。 苏静忆轻轻地击了一下掌," 其他同学先回自己的教室,今天的排练先到这里。 " 她说完了这句话就慌忙地追了出去。 医务室在一楼的B 座,两人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心太着急,只觉得这平时 短短的路程愈加漫长。 " 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呢?" " 没事,静忆,不能有什么大事,你别急。" 好不容易到了医务室,年轻的王医生却不在,医务室里只剩下了学中医的葛老 头。 说来好笑,医务室两个医生各占半壁江山,学中医的年过半百的葛老头本来是 留不下的,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还是讲究西医的高效率,至于中医的" 望,闻,问, 切" 也已经被某些人认为是跟不上时代了,只是齐校长信极了中医的" 标本兼治" , 所以,就索性把王医生和葛老头都留了下来。 苏静忆和林淮都是新来不久的老师,这次也是第一次来医务室,其中的端倪两 人自然不懂,林淮把蓝艾萌放到了医务室的床上,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大夫,你 快来看看这孩子怎么了?" 葛老头闻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正了正戴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和两人脸上的焦 急不同,他显得有些不紧不慢。 " 大夫……" 苏静忆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葛老头被催得有些烦,极不情愿地站起了身,往这边走过来,嘴里还不忘嘟囔 道:" 急什么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苏静忆和林淮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侧到了一边。 只见葛老头伸出了右手的三只手指搭上了蓝艾萌的脉搏,他的脸上却突然变了 色。 苏静忆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有些不对,插言道:" 这孩子本来还在好端端的 排练英语剧,突然一下子就晕倒了。" 葛老头却没理她的话,脸上的凝重神情却丝毫不减半分,甚至现出了一种难以 置信的表情。 苏静忆看了看林淮,他的眉头也紧皱着,静忆还想说什么,林淮却冲她做了个 别出声手势,她想了想,把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时间,空气中安静得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此时,窗外呼呼的风声 听起来,都有了种诡异的味道。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葛老头终于开了口,他摇着头 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我以我从医三十多年的经验断定,这孩子是怀孕了。" " 什么?" 三个人大叫的声音同时响起,苏静忆诧异地把头扭向门口,顺着第 三个声音的出处看过去,这一看,整个人也瞬间愣在了那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