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的算术题 林淮,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愿意走进我这样一个平凡女子的有些混 乱的生活中来,来用心倾听我心底的声音。你为我做了这样多,却不是我的夏南。 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漆黑的你帮我找寻照片的夜晚。 --静忆 晚上回到家时林淮果然已经在等她吃饭,冬日的夜晚天气寒冷,因而回到暖和 的家中更显得有了种归属感,这心也就和身体一样,似乎在回归的一刻找到了某种 依傍,亦随着身体的热度温暖起来了。 苏静忆脱了鞋后说:" 我不饿,你吃吧。" 然后她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林 淮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关了门。他心里有些恼她,索性自己也不再动筷子, 兀自气闷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就去敲她房间的门。 " 苏静忆,开门。" 林淮的声音有些大,仿佛是怕她听不清楚一般。 她怎么可能听不清楚?她刚坐在床边兀自发了一会儿愣,就听见他的声音传过 来,她皱了下眉头,还是快速起身去给他开了门。 " 什么事?" 她语气平和,眼神也波澜不惊,她向来可以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 绪。 他却不行,他虎着脸,语气中有嗔怪的味道," 为什么又不出来吃饭?" 她低着头却不回答,待他等得急了,才低低地传过来三个字," 不想吃。" 林淮本来心里有些气,可是看到她的这副样子,疼惜就慢慢地升腾了出来,压 过了原本的怒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自从上次你见过夏南的母亲之后, 你原本隔日吃的药是不是又变成天天吃了?" 苏静忆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他,他竟然是如此细心,细心到注意到她一点一滴的 细微变化,她的脸上有些不安,却也如实地点了点头。 林淮看着她,突然觉得一时间失了语,他就这样盯着她看,好半晌,他才幽幽 地说道:" 静忆,我帮你,我一定竭尽我所能来帮你,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也帮 帮你自己?" 她抬起头,本以为会看到他责怪甚至于不屑的眼神,可是没有,都没有,她看 到他的眼神中只是写满了疼惜,她心里一恸,语气幽幽地说:" 怎么帮啊?" 她显然没有想让他回答的意思,因为她马上又说了下去,在林淮听来,她的声 音有些许的缥缈与不真实,她说:" 你想知道我和夏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你若是 想知道,我愿意说给你听。" 他看着她的眸子,觉得这一刻,她似乎有些陌生,这才是绝对真实的苏静忆吗? 或者说,她已经完全开始信任他,她已经愿意把她的整个伤口来给他看,亦希望他 可以帮她来治疗它了吗? 林淮这样想着,心里开始有一些欣慰,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静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即使是黑暗中,我亦愿意拉着你的手一起往前走。 你不用担心跟不上我的步伐,因为我会放慢脚步,亦会随时准备停下脚步来等待你。 随时。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当东方再次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苏静忆和林淮才意识到,一夜就在这静静的 诉说与用心的聆听中,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苏静忆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天刚蒙蒙亮,她突然察觉到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 轻松感,她紧走几步来到窗前打开窗子,冷空气瞬间鱼贯而入,她把眼睛轻轻闭上, 用心去感受这冬日清晨独有的清冷气息,心里亦有从未有过的舒畅感。 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者奢望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用心来倾听她心的声音,来 真正地了解她,走进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有些混乱的生活。 他帮她治她的病,他听她说她的夏南,他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他帮她在漆黑的 暗夜里寻找她照片,他告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行走在路途上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 他帮她这样多,却不是她的夏南。 苏静忆眼神愣愣地看着窗外,在心里轻轻说了声," 谢谢你,林淮。" 正暗暗想着,那边林淮有些焦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静忆,你再不快点儿, 上课要迟到了。" 她从窗外收回目光,脸上微微笑着,林淮没有听到她的回复,还以为她没有在 意,就又接着大着嗓子嚷嚷道:" 苏老师也会迟到吗?" " 好啦好啦,我听到了。" 她也大着声音回他,却不料话音刚落,就惹得他跑 了过来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苏静忆有些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 她的话语中有 些担心的味道。 林淮突然咧嘴一笑,看起来有些傻,嘴里嘟囔道:" 没事没事。" 然后就又收 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苏静忆摇了摇头。 林淮回到自己的房间,笑容依然挂在脸上没有淡去,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脸 上有欣慰的神色。 静忆,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你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轻松的,释然的, 好像真的可以放下了心里的那个情结。 静忆,请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因为只有你幸福,他才会微笑。 两人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就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苏静 忆走在林淮的旁边,只觉得内心平静又安稳。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 蹙了起来,她侧过头开了口," 林淮……" 她叫他的名字,却没有再说下去,神情 中有着一丝犹疑。 林淮转过头看着她,天气很冷,虽然她穿得很多,鼻尖却依然被冻得红红的, 可是却显得俏皮可爱。他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她把刚刚没说完的话 继续说下去。 苏静忆思忖半晌才再次开了口," 林淮,我想……我想去为夏南的父母做些什 么。就像你昨天和我说的那样,他们中年丧子的疼痛远不会比我少去半分。" 她的 话语中有明显的哀愁,虽然刚刚的话语说得很犹豫,可是此时她的眼神却格外坚定。 林淮看着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随后冲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想了想 又问道:" 上次那件事之后,你和程北的关系应该有所改善吧?" 苏静忆闻言却蹙着眉头,小巧的鼻子也因此而皱皱着,她有些嘟囔般地说道: " 程北依旧并不理睬我。" 她说话的这副样子此时倒是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 生。 林淮忙安慰她," 别着急,慢慢来,只要你努力地去做,他们终究是会看到你 的诚意的。" 苏静忆叹了口气,神情里有些无奈," 不管怎么样,这周末我还是要去夏家。 " " 你知道地址吗?" 她点头," 知道。若不是夏南的死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他们家也不至于败落成 这个这样。" 她的眼神又开始有些迷离。 林淮看着她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好让她心里好过一点儿的话,可是张了张嘴, 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当苏静忆按照学生名册上的地址找到夏家的时候,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了阵阵的 酸楚。在哈尔滨,眼前这所小区显得很一般。物是人非,原来有时候家族的败落, 亦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站在小区的门口,略微有些失神,她本来已经鼓足勇气要去面对一切了,可 是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依旧有犯罪感。夏妈妈会那么恨她,其实 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如果当年,她不那样决定,如果当年,她就选择和他勇敢地去面对,会不会此 时的所有痛苦都烟消云散了呢? 可是,人生没有" 如果" 。 苏静忆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夏家径 直走了过去,她在心里轻轻地默念,不管夏妈妈会如何对待自己,她都要竭尽全力 地去为她做一些事,这亦是她早就应该做的事。 顺着楼梯上了三楼,手在犹疑了片刻以后终于落下,她轻轻地叩门,之后就听 见程北那熟悉的声音," 是谁?" 她想回答,却觉得那个" 我" 字仿佛是卡在了喉头般,一时竟然吐不出来。 门开了,程北看见她的一瞬间,讶异之情溢于言表,想是太过激动,说话声竟 然也断断续续了起来,话音却依旧冰冷," 你,你怎么来了?" 她本已经想好了如何措辞,却在门开了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我……" 她 支吾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程北不等她说完,冷冰冰的话音再次响起,"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她却用手撑了下门,依旧没有说话,却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门里夏妈妈的声音响起," 小北,是谁在门外啊,这么半天。" " 啊,快好了。" 程北含糊其辞地答了一声,随后明显压低了声音冲她说道, " 你快走吧,我妈一会儿出来就不得了了。" 他的神情很紧张。 苏静忆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却是喜的,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开始那么紧张了, 她也故意压低了声音," 其实我就是来找夏阿姨的。" 程北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疯了?" 他依旧是低低的声音,随 后摇了摇头,满目都是不解的神色。 苏静忆刚想再说些什么,没料到程北却快速地披了件外套,穿上鞋子出来,之 后冲门里大声喊道:" 妈,我出去一下。" 随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接着就拉着她 往楼下走。 走到楼下,程北松开了拉着苏静忆的手,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傲模样, 撇了下嘴说道:" 你来我家做什么?" 苏静忆并没有太在意他的态度,她的声音依旧很温和," 我想来和夏阿姨道歉, 请求得到她的宽恕。" 她的声音很诚恳,眸子里亮亮的,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程北冷笑了一声," 你真是天真得很啊,你害死了我哥,你道个歉我妈就会原 谅你了吗?" 他说的时候亦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是这句看似简单的话还是触动了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她抑制不住的眼泪在 程北面前潸潸落下。 程北皱了眉,语气却依旧不善," 假惺惺的,哭什么哭?当初我哥那么爱你, 你却还要和他分手,现在又来装可怜。" 这话语分明就是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她本就没有复原的心上,她突然深刻地 感觉到了一种耻辱感,她用手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程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的肩膀还在上下地抽动着,他的心突然觉得一紧, 这不是他从小就戏称为" 嫂子" 的静忆姐姐吗?这不是在自己遇到困难时从来都会 挺身而出的静忆姐姐吗,这不是自己的哥哥夏南从小就发誓要保护她一生的静忆姐 姐吗?可是又是为什么,自己刚刚要说那些明明知道会很伤害她的话呢? 他握紧了拳头,大声冲着她的背影呼喊道:" 静忆姐……"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他喊出的时候却是下了那么久的决心,似乎透支了全身的力量。 苏静忆听到背后传来的程北的声音,那句熟悉而又久违的" 静忆姐" 三个字, 她惊讶得转回了身,隔着老远的距离望着他。他紧跑几步到了她的跟前,表情里还 是有些尴尬,且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对不起,静忆姐。" 他低着头,嘴里近似嘟 囔般地说了这三个字,她却依旧是听清楚了。 她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她似乎依稀看到了眼前的大男孩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拉着她的袖子对她说,因为你是我的静忆姐,所以我可以对你提一些要求,并且可 以和你交换彼此的感情,是不是? 是不是那个小时候的程北又回来了呢?她生怕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因 而久久不敢出声,连眼泪都流得有些小心翼翼。 程北摸了摸后脑勺,开口说道:" 静忆姐,其实我也知道,我哥哥的死,不能 把责任都归咎给你。" 他说得认真而诚恳。 苏静忆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流泪,一直摇头。 程北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 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我妈从知道你们两个在 一起之后,就一直不同意,况且我哥是为了救你才……" 他的表情中有一闪而过的 痛苦,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妈是不可能原谅你的,就算你做的事 情再多,都是不可能的。" 他看苏静忆依然不说话,就又兀自地说了下去," 静忆姐,我哥那么爱你,他 把你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我想他如果在天堂里看着我们的话,一定是希望你可 以好好地活下去,一定是希望看见你是微笑着的。" 苏静忆听到此处抬起了头," 你是说,他不会怪我?" 程北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轻地抓过了她的手,苏静忆顺势摊开自己的手, 程北的声音响起," 你还记得我哥临死之前最后的一个动作吗?"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思绪又飘回了那一天。 喧闹的人群,刺耳的警笛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却没有哭,她只觉得泪腺干 涸了,她的眼神空洞,她的手被夏南抓着,放在他的心口之上,那是他的最后一个 动作,他的手上全是血,没有来得及开口和她说最后一句话。 她记得,她用另一只手去轻轻擦拭他的脸,她觉得那些血污都弄脏了他白净的 脸庞,弄脏了他长长的睫毛,她要去帮他擦干净,他是那样英俊的一个男子啊。 " 静忆姐……" 程北的话将她又拉入了现实," 如果你真的不能理解我哥最后 的心意,那才是他最大的悲哀。" 苏静忆摊开手心,将它对准冬日里不算强烈的阳光,她微微眯起眼睛," 夏南, 你的灵魂放在了我的手心上,会始终陪着我的,对不对?" 程北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突然泛起了酸楚,他转过了身," 我回去了。" 苏静忆从手上收回视线,看着程北即将跑远的背影,大声地问道:" 程北,你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 程北转过了身子,也同样大声地回她道:" 因为你是我哥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 他喊完话跑出了几步又回了头补充道," 连我妈都嫉妒他对你的爱。" 后面的这 句已经多了玩笑的意味,因此,苏静忆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嘴角已开始微微上 扬了。 " 静忆姐……" 程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妈明天早晨会出去遛弯儿,你要 是真想见她,可以早一点儿来,在楼下可以遇见她。" 他顿了顿," 不过,你要小 心啊。" 后面的这句话被他说得一字一顿,显得极为郑重。 苏静忆点了点头,张开右手,轻轻地说道:" 夏南,明天早晨我一定会再来的。 我不会害怕的,因为我知道,有你陪着我,永远。" 夏妈妈虽然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可毕竟已经是五十 多岁的人了,因此爱好和趣味也都渐渐趋向了这个年龄段的特点,就比如每日清晨 她必修的早起晨练,简直可以说是风雨无阻,无论冬夏。 冬日清晨,微弱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前几日刚刚堆积起来的皑皑白雪上,发出 的光微微有些刺眼,苏静忆已经在夏家的楼下徘徊了好久,虽然今天较往日温度要 略高一些,可是长时间地待在外面,依然会真切地体会到那样刺骨的寒气。 苏静忆哆哆嗦嗦地站在雪地里,时不时地跺几下已经有些麻木的脚,还不停地 搓着手以获取一丝短暂的温暖来抵御严寒。她的心情很复杂,既有期盼,又有着隐 隐的担心与害怕。 因此,当她看见夏妈妈终于远远地走过来了的时候,她竟然紧张得一时间愣在 了那里。 严寒的冬季,平时都鲜少有人在外面逗留太长的时间,清晨更是如此,因此, 夏家楼下雪地里孤零零站着的苏静忆就格外引人注意了,虽然她穿的是素白的羽绒 服,可是夏妈妈还是在老远的距离就认出了是她。 夏妈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急急地就冲她奔了过来,到了苏静忆的跟前,她嘴 角微微地颤抖,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有些抖,姿态却依然是居高的," 你来这里做什 么?" 面对她的强势,苏静忆明显地显得有些怯懦,昨天晚上想好的所有的话都已经 忘在了脑后。苏静忆支吾着,嘴里含糊不清地接连说了几个" 我……我……" 却怎 么也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已经有了上次的相遇,夏妈妈这次并没有显得那么不冷静,她也显然是顾 及脸面的人,心中虽然已经无比气恼,语气却依旧是克制且压低的," 你这个害死 我儿子的狐狸精,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马上从这里消失!" 夏妈妈的这句话刚一出口,苏静忆委屈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声音 哽咽,一边口中喃喃地叫着" 夏阿姨……" 一边用手去轻轻扯她的衣角,试图可以 把她挽留下来听自己说几句话,眼神中全都是哀求的神色。 夏妈妈却完全不为所动,脸上冷冰冰的,话语也没有一丝温度,她用手推了苏 静忆一把,口中鄙夷地说了两个字," 快滚!" 苏静忆啜泣着,却不停说着:" 夏阿姨,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夏阿姨……" 这样的请求有种喋喋不休的味道,却分外让人为之动容。 夏妈妈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好啊,那我请求你把我的儿子还回 来给我,可以吗?" 苏静忆睁大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下头默默垂泪,她的声音虚弱又显得 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 她抬起头来,却清晰地看到,夏妈妈的眼角缓缓地流下了一串泪珠,那眼泪无 声无息的,却重重地撞击着苏静忆的心,苏静忆一时愣在了原地,竟不知应该如何 是好。 随后,她听见夏妈妈冷静异常的声音响起," 苏小姐,这辈子,你都不要指望 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原谅……" 说话间夏妈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木然,语气依旧是 坚定且决绝的,"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苏静忆仰起脸来试图阻止泪水的流下,突然间,她的神色大异,她嘴里喊了一 声" 小心……" 与此同时,急速地朝夏妈妈奔了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挡在她的 背后,以保护者的姿态紧紧抱住了她。 只听见啪的一声响,花盆落地,应声而碎。这声音在寂静的冬日清晨显得更为 醒目与刺耳。 夏妈妈着实被吓了一跳,随之她条件反射般地挣脱开苏静忆的胳膊,脸上还有 着一丝厌恶,她回过头冷漠地看着此时已经疼得跪在雪地上的苏静忆,有刺目的鲜 红从她的胳膊上流下来,她看了一会儿,却绕开她,没有任何表示地进了自己家楼 下的大门。 有血从苏静忆的胳膊上不断地流下来,这样严寒的天气,她的额头竟然渗出了 细密的汗珠来,她咬着牙不发一言。 雪地里,素白和鲜红的强烈反差,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苏静忆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跪在雪地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跪了多长时 间,她的膝盖早已因为寒冷的入侵而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她试着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却有钻心的疼痛从右臂上传过来,她倒吸了几口气,却不敢再动弹身体。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心里竟觉得有一丝高兴,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就这 样冻死在雪地里也好,起码以后都不会再有任何痛苦,对任何人,亦不存在任何亏 欠。她这样想着,就觉得脑中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似乎就要陷入了那充满诱惑又 永不复醒来的永久梦境中一样。 闭上眼睛,在黑暗的驱使与怂恿下,她开始屈服,她真的觉得累了,从心到身 体都好似已经透支了过多的力量,而此刻,她最大的奢望,只是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在沉沦到黑暗中去的那一刹那,苏静忆依稀看到了那个她日夜魂牵梦绕的人, 那是她的夏南。她看见了他,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 和她说一句告别的话,就闭上了眼睛,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心口窝从温热到冰凉 的整个过程。那是怎样的一种触目惊心,她的心疼得竟落不下泪来。 她亦看到了,看到那个甘愿走进自己混乱生活中来的男子,他说自己叫林淮, 他听她讲述她的夏南,他告诉她,既然夏南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那 么,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地活下去?你一定要连同夏南的那一份一起活出来。 她的掌心不是还有夏南的温度?她的心是不是还被那个叫林淮的男子感动过? 那么,她怎么就可以这样轻易地选择去死? 苏静忆的意识开始慢慢恢复,她尚有些不清醒,却已经知道自救,她忍着疼用 左手伸进手提包,拿出手机,慢慢地查找林淮的号码。手机在接通的那一瞬,她意 识到自己的心其实是喜的,她的声音非常虚弱," 喂,林淮,我是静忆,我现在在 夏家的楼下受了伤,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她好像积攒了全部的力量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而已,而后,她觉得她再也没有 任何的力气了,她的手一松,手机掉落在雪地里,啪的一声响。 手机那一头,还没有挂断电话的林淮兀自叫着苏静忆的名字,因为许久听不到 她的回应,因此,他的声音显得紧张而又急切。 手机的忙音长久地在空旷的雪地里回响,似乎是因为音调太过单一,总之,这 声音在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是这样孤立无援。 林淮赶到的时候,苏静忆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他小心地抱过她的头,让她的 头以一个相对比较舒服的姿势枕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似乎还在 不住颤抖着,接着,他就看到她胳膊上那刺目的一片模糊的鲜红,她这是怎么了? 他突然觉得,她好像要离开他了似的,他心里有些慌,快速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苏静忆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马上就做了接骨手术,还好,她伤得虽然不轻,却不 是粉碎性骨折。 她在手术室里面,林淮就在手术室的门外面徘徊,焦急地等待着。 当红灯变绿的一瞬间,他提着的心终于稍稍安稳了下来。 苏静忆被推了出来,她被注射了麻醉剂,因而还在昏迷中。林淮就这样跟着手 术车一路走到了她的病房中,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 泪珠,林淮就坐在她的病床边,他双手抱着头,看起来神情中有几分焦躁,他皱着 眉头暗暗思忖,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伤究竟是怎么弄的呢?夏南的母亲虽然强势,总不至于把她打到手臂骨折 吧。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就不再想下去,且等苏静忆好 了之后再问她也不为迟。 刚进医院的时候,为了防患于未然,医院就给苏静忆吊了盐水,不料半夜的时 候,她还是发起了高烧。她的脸因为高烧的热度而变得红红的,嘴里却还是一直喊 着冷。林淮睡得很轻,听到声音立刻便醒了,他俯身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啊, 已经这样烫了。 他急急地跑了出去,午夜静谧的走廊上没有别的声响,他的脚步声在暗夜里显 得很突兀。他焦急地望来望去,却依旧找不到值班大夫或者护士的一点儿踪影。他 心里的急已经慢慢地变成了怒,他粗着声音吼了声," 有没有大夫或者护士啊?" 走廊极其安静,这一句声响的回音似乎尚在回荡着,隔壁的病房马上传来有人 咒骂的声音,护士从休息室里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挑了下眉,白了他一眼," 吵 什么吵啊?大半夜的。" 林淮压制了一下心里的火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五号病房的病人发了高烧, 护士,麻烦你去看一下。" 护士不紧不慢地从桌子里翻出病历本看了一眼," 苏静忆是吧?" " 对。" 林淮点了点头,此刻他只希望这慢性子的护士可以行动敏捷一点儿。 护士又看了一眼交班日志,摇了摇头," 下午住进来的时候已经打过这种药了, 没到二十四小时不建议打第二针。" 她仰起了脸看着林淮,表现出一副无能为力的 样子," 挺挺吧,到了明天再说。" 说完,就收起了东西锁了值班室的门扬长而去了,只留下林淮一个人在原地傻 愣愣地站着,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发了一会儿愣,他慌忙转身跑回了病房。 她果然还在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 冷" ,林淮心里一阵疼,又去摸她的额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只觉得这热度是越来越高了,他心里很慌,显得有 些六神无主,口中喃喃地说:" 怎么办,怎么办……" 怕她冷,他把自己的外套和苏静忆的外套都统统盖在了她的被子上面,然后又 去水房接了热水,想用湿毛巾帮她敷一敷额头,大概应该是这样子的,他从来没有 这样照顾过别人,因为掌握不好水的温度,他的手被烫得通红,不过却丝毫不在意。 他把温度适中的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嘴里像哄小孩子般地喃喃道:" 好了, 这就好了,不会再冷了……" 他的语气温柔,手上的动作也极轻,一切都显得小心翼翼的。不知是林淮的湿 毛巾奏了效,还是过了午夜十二点之后,发烧的热度竟真的减退了。总之,苏静忆 的口中不再呢喃,她似乎是有些安心地睡过去了。 林淮站在她的病床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整一天了,折腾到现在,才真正 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站着凝神观察了她一会儿,觉得她没有什么事了,才又坐 了下来,靠在并不舒服的椅子上睡去了。他真的累了,睡得有些沉。 再次听到苏静忆的呢喃声时,林淮却马上就醒了过来,他俯身在她的嘴边,仔 细而认真地听着她在沉吟着什么,听了半天终于听清楚了,她反复呢喃,话语中充 满了哀求的味道,"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他看着她,觉得她此刻像极了孩子,他心里一片柔软,心里隐隐觉得,不应该 让她失望。 林淮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热度又上来了,他看了下表,凌晨两点四十分。他 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病床上嘴里还在不住呢喃的苏静忆, 眼神中一片茫然,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静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病房里很暗,只有窗外微微的月光透过窗格子映进来,打在病房里,有些东西, 就形成了古怪而又斑驳的影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