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 春天的雪是最冷的雪,而历年来都会有一场,在这末冬的雪中,许多人都捱不 过而悄然死去。 往往冬天的雪不那么寒冷,因为我们早已知道冬天是怎样的严酷无情,我们也 知道冬天我们该有怎样的心态和神情。但是我们却每年都忘却春天来临时那场必然 的雪,我们穿着比冬天鲜艳得多的春装,走出暖融融的家庭,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 想舒畅地表达对春天的感激之情的时候,春天的雪就飘然而来。 正如最深刻的伤害来自于最亲密的朋友,春天的雪起到的就是同样的效果。春 天的雪不会很大,较比冬天的雪要小得多,春天的雪也没有象鹅毛那样的雪花。在 冬天的夜里,万籁俱寂,我们站在飘雪的天空底下,静静的天籁底下我们可以感受 到雪花正在一片一片地飘落,一层层地覆盖起整个城市,整个平原以及你我都望不 穿的辽阔大地,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春天的雪则薄薄地覆落,极细小的颗粒, 没有固定而优美的姿态,我们甚至有时完全不知它从哪一个方向飘来。它也不很密 集,相反,大多很疏散,仅在量上我们不得不承认春天的雪的可怜,它完全失去了 冬雪的气派,那种挥洒如意装点江山的风采。 但可怕的是,这少得可怜的一点雪,会使气温骤降十至二十摄氏度,我们自身 的防卫免疫系统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早已潜伏在我们体内的伺机而动的细菌病毒之 流所击溃。 这乃是我们的失算,我们大多是被这种春天的雪所打倒,坚强如铁的意志常常 毁于一旦。 这是我们的失算,因为我们经常忘记在春天会有这样一场雪,我们每年都几乎 在同一时间倒下来,也由于我们生活习惯上环境生成的惰性,使我们的眼光在一个 极细小的范围里不断扫描,直到深刻入微,将这个小环境揣摩至深,但我们仍然会 败在这个环境的极微小的外部变化上,哪怕它就象春天的雪。 我们常常对着失去的情感哑口无言,因为我们知道总有人会嘲笑爱情或者眼泪, 而事实上,这时的爱情已不再被称为情感,那已发生的情愫在春天的雪中变成了过 去完成式。 于是我们感到幻梦破灭后的打击,我们开始感到精神上的不真实感。在霓虹闪 烁的街道上行走,看到路边欢笑的男女,忽然体会到真实的东西离我很远。我几乎 很难理解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们都在谈些什么,他们究竟是依靠了何种精神慰籍,抑 或他们自己也清楚地明白那种流光易逝的无奈和言不由衷的悲哀,但他们还是在我 身边快活地擦肩而过,嘴里讲的各种承诺各种信用,各种仁义道德,各种肉麻的谀 词和海誓山盟。我静静地与他们擦肩而过,我知道我的目光一定是涣散和无力的, 各种声音响在耳鼓,而我的心头则一片空明。 各种禁忌在相继崩溃,各种信念都在一场小小的春天的雪中瓦解了。梁山伯可 以为祝英台柔肠寸断,祝英台可以在梁山伯坟前哭祭并纵身而入。他们化成的蝴蝶 在漫天里飞舞,而他们所信奉的忠贞不渝则已消失得了无踪影,至少在现代人心里 想找到忠诚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难了。 由此有这样一批落伍的人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前面的先驱者们在不停地向前 奔走,后面的人想跟随却不知向何处去,先驱们象没有了头的苍蝇,逃命一般地飞 奔,不时地嘲笑着后面的落伍者,并且相互讲着一些他们自己听不懂也不相信的话, 这些鬼话让我们和他们自己都觉茫然。 唯一实在的绝不会是精神,人生飘忽百年内,最真实的乃是肉体。肉体不会万 岁,精神当然也无法不朽,对于我们这些寻常之人,至少是不大会错到哪里去。我 相信那种触摸着美女的感觉:光滑如缎的脊背,一抹春意不尽的酥胸,上翘丰满的 腰臀,笔直修长的双腿,黑白分明的小腹和萋萋的芳草,以及两腿之间那鲜艳欲滴 的娇色,在我的手轻轻爱抚的时候,必会在凝脂般的肌肤上,缀满一层寒栗,并听 到一声无力和欢乐的叹息。 也许只有肉体欢愉,才能使人忘却春天的雪,并能够在雪飞之时在美女的胸前 温暖这春宵的冷酒。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