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记 “嫁给我,好吗?”明捧着鲜艳的红玫瑰,诚挚地说。 已经与他一起走了二年了,与所有人一样行街、睇戏、拥抱、接吻,我也理所 当然地当他是男友。但是,现在他认真地向我求婚,我却好似对着一个陌生人,我 与他几乎天天在一起,我却不甚了解他。 我沉吟了。 玻璃门外,点缀得花团簇锦的花车成队经过,因为隔着厚厚的玻璃,这热闹却 是寂静的。这是个喜庆的季节。我却有点漠然,一切好像离我太遥远。 明热忱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咖啡厅内,有一两对情侣在喃喃私语,浓情蜜意的。我一直是太冷静的人,做 什么只是讲求理由。本来我有相当的理由要答应他的求婚,但是,今天的我却有点 不可理喻了。 我接过明手中的红玫瑰,明笑了。铁灰色的天,低低地,就那么地压在楼顶, 没有阳光。明的脸却是明朗的。“对不起。让我想一想吧。”我懒洋洋地说。 明的脸色暗了下来,但转瞬即逝。他是一个很有控制力的人,控制他的工作, 他的环境,他的情绪,却是不能控制我。我看到他的左手轻轻却又用力地捏扁了烟 盒,说:“玲,我会等你的。” 与明说了再见,一个人闲逛,随意地,没有目的地,街上很多人都是满脸的漠 然,是生活磨掉了他们的热情吗?站在橱窗面前,看着自己,更是冷着一张脸。还 没有怎么经历过什么,就已经麻木了。这就是我吗?我笑了。橱窗中的自己却只是 牵了牵嘴角,嘲讽地。 信步而走,只是由着思想神游,却又似什么也没有想。 回到家中,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说:“刚才阿明打电话来,叫你给他电话。” 我拨了电话给明,明在电话那头笑着说:“玲,想好了吗?我已经给了你一个下午 的时间了。”我哦哦地应了几声,挂了电话。明也就没有再拨电话过来。 翻看以前拍的照片,这两年的几乎都是明给我拍的。照片中的我都是洋溢着笑 意,我们都那么快乐吗?我却只有平淡的感觉。这两年的日子,明已经真正深入到 我的生活中来了,我的朋友、我的亲戚,没有不知道他的。 每天工作,与明的见面却相对的少了。 我可以找到一百条理由来嫁他,不嫁他的理由却只有一个:我没有狂热地爱过 他。 但是有狂热的爱吗?那只不过是小说电影中的情节罢了。我冰壳下的暗涌,缓 慢地流动着,但也仅仅是缓慢地波纹不兴地流动。或许是没有一个最好的激发点。 明向我求婚,在每个人看来,我也应该欣喜才是。一个男人最爱一个女人的表 示,只不过是把她娶了放在家里,让她给自己煮饭洗衣,然后一天比一天厌倦她, 渐渐便没有了激情。 明见我老没有动静,也不再催我。只是发起侧面的攻势,他总是善于运用他的 影响力的。渐渐地妈来问我,朋友也来问我,那么好的男孩,还不嫁? 在每一个人看来,我也没有不嫁的理由。 某日约了明,走过街角那间名为倩影的婚纱店,它布置得独具匠心,有种温馨 的浪漫。 在橱窗前,我忍不住停下来,那如云雾般的纱质婚纱,任谁穿上去也会如安琪 儿一样美丽。镜中有了一个男人的倒影,俯在我身边,我转身欲走,他拉住了我, 低低地在我耳边说:“跟我去试试婚纱吧。”无限深情地,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原 来是明。我斜睨着美丽的婚纱,犹豫着。“我跟在你后面很久了,”明从来没有那 么温柔过说话,“你从来都是那么坚强的样子,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我。但今天你迷 惘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呵护你。”车水马龙的,繁华而热闹。而我的感觉却是寂 寥的。明不由分说地拥着我走了进去。 明叫服务小姐拿来一套白色的裙子,穿了上去,很合我意,简单大方,却衬着 人的娇媚,不会感觉人淹没在衣服中。明笑说:“我的眼光一定是好的。真漂亮啊。” 我不知道他是指婚纱还是指我,或者是均指。 “就做我十月的新娘吧。秋天的新娘最美丽的。”明的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 又有憧憬。 我对明轻轻地笑了。 明又让我穿上一件旗袍,水红色无袖的旗袍,穿起来就有了中国女人那种柔媚 的风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曲线。明的眼光总是错不了的。他的手轻轻地从我肩头 滑下,停在我的腰上,“真美啊,今天的你。”镜中的明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 “玲,嫁给我吧。你注定是要嫁给我的。”在他热烈的注视下,不由地,我点了点 头。 明高兴地一下子抱住我旋转起来,我感觉到轻微的晕眩,好像就要从明有力的 臂膀中飞出去了,明轻轻地放下我,环紧了我的肩膀。 我就要出嫁了。 没有兴奋,没有忐忑不安,只是淡淡的,因为每一个人也如此走人生路,我也 不能例外。 明做事总是最有效率的,他通知两方面的家长,订婚纱,拍婚纱照,订首饰, 订酒席,许多繁琐的事,他都有条不紊地做好了。 而我,明只要我乖乖地等着做新娘就好了。 我依旧上班下班,与姐妹们打闹,窝在家中追连续剧。 婚礼热闹得很,妈妈很满意,终于把女儿交付给别人了,她可以舒一口气了。 明心满意足的样子,眼睛中盛满了笑意,不时轻轻地握一握我的手,给我一个关注 的目光。 明的房间布置得非常有喜庆气氛,俗,但仍然是显得巧妙。 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静静地,镜中的自己虽然有点迷茫,但仍然是幸福的。终 是嫁给他了,无论如何,我要好好地做一个称职的妻子。 明走了进来,有点微醉地。他坐在我后面,环着我的腰,我闻到了微甜的酒味,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犹豫了那么久才嫁我。心里装着谁啊?” 我全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明有点被酒精烧红了的眼睛盯着我。我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第二天,明又如常了。 他一直没有再提那一幕,我也没有。 我只是更明白了,明总是不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