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开的日子 梧桐花开的日子,他离去了,正如他三年前悄悄地来,如今花香依旧,但是我 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与我一起细数黄昏的落日了。 我知道一定会有终结的,在我们之间。 我从来对我们的感情没有幻想。他如此的阳光灿烂,能短暂在我身边停留,给 我生命中带来阳光,我已经觉得足够,我不会奢求有更多。对物质我尚且没有太多 的要求,更何况感情。 他并不回避他的冷淡,一个男人,如果不在乎你,还需要说吗? 我一次次地从他眼神中看到他不经意的淡薄,所有的疼怜,也掩饰不了。曾经 浓厚的东西,已经无可奈何地淡了下去,没有理由地,仅仅因为不再需要。 在我们之间,他已经离开过很多次,不知怎么又一次次的回来。我猜一定是母 亲在中间起着作用,她为了我脆弱的心脏,一再折腾自己脆弱的自尊。偶尔看到她 低头为我掖被子时垂下的一络白发,我的心就不由地痛起来,比他的离开更甚。而 她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我的日渐苍白是因为他的离开,没有想到我在他第一步走近 我时已经看到了我们的终结,简单的我根本没有想过去承受这一切,我所担心的是, 我的苍白让母亲不安了,而我无能为力。 当然他的到来在今天看来仍然美丽得不可置信。 在那一个春天,照例是我一个人在家中看些小说,而我的心脏几乎不可以承受 仍然料峭的春风了,小说几乎是我唯一的伴侣。窗外梧桐树枝繁叶茂,我就在那窗 前看着已经看过几乎有十遍的《简爱》,他走进了我家,只是为了带来远房亲戚捎 的东西。当然,更主要的是,他带来了外面世界的一片清新的风。在他随意散发的 青春活力下,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单薄,脆若蝉蜕,也许只是我上一 辈子生命褪下来的驱壳,几乎没有了生命力。我如此的年轻,却没有了青春,活力 在我出生的那一瞬离我远去。 一个苍白的女孩在看书,因为他的到来飞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着,身后是浓 绿的梧桐叶子,衬托着娇嫩的脸和明澈眼睛。 我想,就是这一刻,他记住了我这一个尘世漂浮的女孩的。 其实我本是属于世外,随时会远走。我并不企望可以带走一份感情。 他健康明朗的形象让我爱上了他,因为我们的反差是如此之大。他不属于我的 世界,我却因此而更爱他。 从此他爱了我三年,一千个日日夜夜,为此一千个日日夜夜我脸上有了血色。 他曾经以为这样可以把我带回到这个世界,可以陪他看每一个春花秋月,共赏朝阳 下的露珠,黄昏的百鸟归林,直至天长地久。每一个人也都这样认为。 而我却知道我日渐衰竭的心,不可以承受更多。 他渐渐不能再这样平静地陪着一个淡而无味的女孩坐在窗前看梧桐的花开花落。 他需要外面的世界,他要运动、泡吧、蹦迪,要一些不那么出轨的疯狂,要更多更 多,要有浓郁重彩的生活。 而我是一片苍白,脸色、历史、将来均是一片苍白,且我的人生已无从着色, 再无法谱写生命的乐章。 他离去的时候,梧桐花正盛开着。这一个春天,绵绵的雨季是那么漫长,飘落 的梧桐花洒满一地,凋零得如此的颓败,却是异样的美丽。这一个雨季,濡湿了母 亲的眼睛,而我久已不曾清理的心境,亦长满了青苔。 我坐在窗前看《简爱》,第十一遍地看。他在的几年,我偶尔翻开书,却不曾 投入过,只是看他、念他,想着他健康的心的血会怎么样地流,如何的激情澎湃, 而将来会有怎么样健康的心与他一起跳动。而我的血流更缓慢了,我感觉到了心脏 泵血的迟缓和无力,手脚一天天的冰冷下去。母亲的头上又多了一络白发了,就在 前额,有一点突兀,让我的心不时的悸痛。 我再次翻开了《简爱》,却看到了他从里边走来,微笑地充满阳光地……我的 心揪紧了地痛,空气慢慢稀薄起来,我软弱地,无法呼吸,我再次看一眼窗外,梧 桐花在风中阵阵飘落,两只蝴蝶在花中翩翩起舞,而他就从哪一边向我走来,我迎 了上去,却发现自己轻盈地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