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前世今生 作者:阿珠珠 “会有将来吗?”柳青问伊盈,眼里有一丝让人不忍目睹的绝望。 “会有的,只要我们需要。”伊盈轻轻地说,眼光却投向了窗外飘飞的柳絮, 把希望投向了缈缥的远方。 “如果有来生……”他眼中有了一丝亮点,像是无尽黑暗宇宙中的星星。 柳青轻抚伊盈的脸,细细地看她的每一个表情,要记住她,连一缕青丝也要 记住,表情细腻而温存。 “我终是要走的,”柳青微笑地说,他的平静让伊盈心疼起来,她稍稍往他 怀中缩了缩,“我不能让你的幸福带上枷锁。” 月光如水,倾泻在他们身上,似真若幻,一切美得不像是真实的。 伊盈柔若无骨地偎依在他怀中,静静地听他喃喃细语,听着他的心跳声,睡 着了。 在清冷的晨风中,伊盈醒了,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她轻轻抬起眼皮,他仍 然看着她,深深地,眼中是无限的深情。 他抱着伊盈,一夜没睡。 只为了要在这最后一晚记住她,生生世世的记住她,不要在轮回中消散了记 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柳青迎着第一缕阳光离开。 看着他策马而去,融进了那一片金灿灿的晨光中,伊盈的心在冰冷的晨风中 痛起来,似在阳光中风化了去,片片随风飘散…… 她追上去,柳青早已经消失在了那一片阳光中…… 到处是寂静一片,偶尔的一只鸟“唧”的一声掠过,山谷中只有植物静静舒 展枝叶的声音。 还有那一颗心无声的哭泣。 他好像根本不曾来过,她找不到他存在过的蛛丝蚂迹……唯有他的体温仍然 萦绕于每一个指尖,温情荡漾,这样的真切。 柳青在山谷出口处坠入深渊。 他没有走出这片山谷。 伊盈的爱——柳青终是没有了出口。 她跪在崖边,泪随风飘荡开去,飘入深谷。不知可否坠在柳青已经冰冷的脸 上? 爱情的余温却仍然渗透着她的每一处肌肤,温暖着她片片随风而逝的心。 “我终是要走的。”他的话又回响在她耳边,原来他只是以这种方式来永远 离开她,离开这种不应该的绝恋。 他要尽早进入他们的下一个轮回。 只要还有来生,他们就不曾绝望过。 闻迅而来的人们试图找回柳青,但是他去的是最深的深渊,除了伊盈,没有 人可及。 她阻止了他们徒劳的努力。 人渐渐散去。 她仍然跪在崖边,泪已经风干。 原来他们所有一切努力都在柳青的终结中坠毁了。 他们原是没有出口的。 伊盈突然松了一口气。既然都没有用了,那她就自由了。 她回到那间与柳青厮守了一晚的木屋,采来山间的野花,摘来谷中的香草, 在清冽的阳光中,沐浴更衣。 她极细心地洗尽了铅华,雪肌玉肤,只穿一条白色的纱质长裙,戴上柳青为 她编的绿藤帽子,那缀着的百合已经有点枯萎了,它也曾经美丽过,一如她,也 曾经为他美丽过。 她来到了崖边…… 她看到了她的出口。 她为他开放,也为他而凋谢。千年仍然不变。 她轻轻乘风而去,白裙子在风中飘扬,如一朵绽放的洁白的花朵。 投向他的怀抱的过程是这样的充满快感,她的心在这一刻飞扬…… 穿越生死的一瞬,她带回了所有的记忆…… 她记得柳青那嘴角的一丝比风还轻的冷峻的微笑;她记得他掌心的痣,至冷 的眼神;还有那至冷中的一点深藏的至炽热的爱。她永远活在这爱中,为它重生, 为它而死。 她的记忆穿越生生世世…… 记忆中清楚地执着地诉说着一件永恒的事:他们是永远错失的分飞燕。 不管他们有多少世可以来过,每一次重来都是重复着绝恋。唯一不变的是他 们每一世都不服输,永远都要来过。 她浴火而重生,只因柳青已经走得很远了,她不能再于生死界徘徊了。 重生的伊盈越发美丽了,唯一不变的是手心的那颗的痣,那是为柳青而永存 的印记。 他们相约有一点永远不变,他左手的那颗痣,她右手的那颗痣,相握时正好 的契合,生生世世将契合。 她迫不及待地要长大,去寻找她唯一的希冀。 不知柳青走到了哪里,她的脚步不敢停留,她不要一再的错失。 终于等来了他。 当他在晨光中走进伊盈的家门,即使他背着光,笼罩在光影中,她仍然一眼 就看出了他,她呆在那里浑身颤抖,握紧了手中的那一颗痣,握紧了万千的期待。 阳光自他身后照射过来,他沐浴着阳光走进她的日子。 他冷冷的眼神越过她的头顶,投向身后,她的心止不住地痛起来,生生世世, 他们仍然要错过。 他只是她母亲的恋人。 而伊盈只有15岁,面对32岁的母亲,伊盈静静地退入房间的一角,孕育着千 年爱情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他。 他已经走得太远,她的脚步仍然迟了。 他离开时候伊盈在街口等他,在那一棵盛开着火红火红花朵的凤凰木下,伊 盈静静地伫立,雪白的长裙在风中轻扬,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即使经过千年的风霜。 他冷冷地看着伊盈,对她的绝世的美丽漠然着,即使是在晚春,伊盈仍然觉 得冷,彻骨的冷,她又轻轻地颤抖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盯着他的寒潭般冷的眼睛,温柔地问,她轻轻扯了 扯他的衣衫,同时想找到他手心的痣。 他的手插在了口袋。 他展开了笑容,却仍然是这样的冷漠而遥远,“我不曾见过你。” 伊盈不由地退后了几步,无助地靠在凤凰木上,眼角的余光中,他慢慢地走 远了,从容不迫地,留给她的背影是冷漠的绝情。 他每一次离去时伊盈都在那棵凤凰木下等他,问他同一句话:“你不记得我 了吗?” 每一次伊盈都试图找到他的手心,每一次都只能看到他的退缩。 他每一次都笑笑否认,冷静而疏远,她执着地一次又一次地求证着千年的等 候。 伊盈渐渐长大了。散发着古典的气息,雪白的肌肤,纤巧柔软的肢体,微微 飞起的凤目,轻盈的体态,慵懒的神情,她常常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她只为柳 青绽放着美丽,他却无动于衷…… 又一个凤凰花开的日子,伊盈已经在下面站了三个花开季节了。火红的花瓣 片片飘落,在风中轻舞,即使是死亡,仍然是如此的美丽。 柳青第一次走近她,微笑着,他的微笑几千年仍然没有一丝丝改变,伊盈在 他的笑容中迷醉着,凤目飞起万千风情,一阵风吹过,她沐浴在花雨下,如翩翩 的仙子。 “他记得我了。”她想,双眸流转着快乐。 她似看到了重叠一起的痣,还有心灵一起开出花朵的璀灿。 “我要与你妈结婚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很,像是说别人的事。 她怔在了花雨中,脸色惨白惨白的,眼中是灰暗的绝望,如一株萎败了的花 朵。 一切终是没有出口的。 她在风中摇曳着,如那一株弱柳…… 他们洞房花烛之夜时,伊盈是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家中。 这里是大漠戈壁,一切均苍凉而充满诗意。 而死亡,是在诗意上盛开的黑色的花朵。 黑暗中她来到了沙丘,平躺着,星空分外的清亮,星星冷冷地闪烁着。 她缓慢而用力地切开了手腕,可以摧残自己的美丽让她觉得有痛的快感,她 听到了鲜血流逝的声音,是这样的美丽。鲜血汩汩地渗入沙中,无声无息,星星 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默默无语。 她并没有遁入来世。 醒来时她仍然是原来那个伊盈,手腕突兀地缠着厚厚的纱布,仍然有点点暗 红的血迹,她的血液,在流逝中陈旧起来。 柳青站在了床边,关切地看着她,一向优雅的母亲有点点憔悴和失措。 伊盈闭上了眼睛,把柳青留在了阳光下,自己遁入了黑暗中。她不要回来, 不要回到这样的人生,她情愿回到前世,怀着绝望的爱恋。 良久,伊盈在自己的黑暗中沉默着。 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这样的细致而温柔,和从前没有一点区 别,仍然是那双携她走过生生世世的手。 是柳青。 病房中只剩下了他们。 四目相对。她分明看到了前世的他,无限的深情和绝望。 “我记得你。”他说。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开了他的手心,那一颗痣,清晰地在那里,像是诉说着 千年的缠绵。 她哭着笑了。 把她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温暖如昔,好像一切不曾改变过,中间没 有经历过千年的风霜,他们仍然在起点,总角时的他们,言笑晏晏,说着生生世 世的誓言。 “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纠缠。”柳青淡淡地说,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们就此结束我们的生生世世吧。我再不要来世了。” 泪光中他的脸模糊起来,那么的遥远。 她没有说话,泪一滴一滴无声地滴在了手心,她看着手腕上的凝固的血迹, 在他的冷淡的微笑中静静地萎靡下去,渐渐便没有了泪,一切都在西北的风沙中 干枯了、蒸发了,包括她的希望。 这一晚伊盈轻轻地,一圈一圈地解开纱布,伤口凝固着暗红的血迹,缝线丑 陋地诉说着那一段故事。 她用极薄的刀片,稍稍用力,一下子便割开了旧的伤口。 伤口似在嘲笑着她的痴情。 陈旧的血慢慢地渗出来,然后是鲜红鲜红的血,如极细的泉水般,涌出来, 涌出来,她如天使般地微笑着看着鲜血的流逝,像是没有丝毫的痛感,在做着一 件最为幸福的事。 她把手藏在棉被下,一滴滴血液都渗进了被子,慢慢就沉重起来。 星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在月色中,柳青走了进来,欲抚摸她的脸,却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与等在 门口的母亲并肩离去。 伊盈握紧了那颗冰冷的痣。 点点热力均随血液流走了,被子是这样的厚重,她渐渐觉得这样的冷,灵魂 慢慢地飘离于地面,审视着渐渐冷却的自己。 生命原是如此的脆弱,如纸片在狂风中飘散。 穿过生死之门,她仍然带回了所有记忆…… 千年前的柳青穿着厚重的盔甲,跨上战马绝尘而去……